第12章 chapter 凡人的世界(10)
“的确,不過,有這層關系在,我怎麽敢相信你是真心幫我?那個薛半半,可顯然不是我們這邊的。我怎麽判斷你會不會臨時倒戈?”
玄瞳冷哼一聲:“我不需要你的信任。”
“哈哈哈!”洛鴛大笑三聲,結束了這個無解的話題。他擡起手,高聳的書架上有一本書騰空一躍,躍到了他的手中,“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說。”
他手上的書沒有名字,亦或整個封面和封底布滿了它的名字。密密麻麻,大小統一的“回”字,寫滿了黑色的牛皮面,如果仔細看的話,像是無數個黑洞,似要把靈魂吸進去。
書本被熟練地翻開,停在某一頁。玄瞳瞥了一眼上頭的內容——
回——族間轉
從一個月圓之夜,直至下一個月圓之夜,取定向轉化族人百名,取其血液熬制,濃縮成千克,取血和熬制不得見日光。取葡林克草五百克,與濃縮血液混合,于圓月之光下用青灰之火熬制兩小時,施以封印解除咒,直至凝固。
熬成之後喂于欲要轉化之人,三十小時內禁食水,過後即可以魔杖傳送咒力,此為初轉。
玄瞳看完這段內容,了然:“你想把徐夜轉成血巫族?”
“聰明!”
“需要我做什麽?”
“血巫族人百名,必須在月光下取血。”
玄瞳冷笑一聲:“就這麽簡單?”
“血巫族人但凡活過20歲,可都是經歷轉化的佼佼者,巫術絕非等閑。”
玄瞳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真的只是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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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鴛不再計較他的輕狂,抽出魔杖來,将徐夜幻化人身。在血液取足之前,他可是需要好好□□一下這個冥頑不靈的少年。
徐夜變回人身,目光已不再清純,如同他的靈魂,夾雜了道不盡的陰翳。
他見到眼前的人,警惕的退後一步:“你又想做什麽?”
洛鴛笑得自然:“我想,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
“你怎麽可能幫我?”
“因為我并不喜歡冥月所做的一切,我需要奪回屬于我的東西。”
“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別無選擇。我之前對你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你認清真相。”洛鴛循循善誘,“你需要強大起來,不是嗎?”
“我......她是女巫,我怎麽可能鬥得過她?”
“我可以給你力量,只要你願意配合。”
徐夜咬着下唇苦思冥想。
洛鴛在他耳邊提醒:“想想你的父母。他們是多善良的人啊,居然因為女巫的野心而白白送了性命。她傻了你的父母,是希望你更依賴她,到最後,她可以親口吃掉你的心髒。”
徐夜驚得臉色慘白,良久才做了決定:“我願意!”
“好,我來準備。你乖乖聽話就好。”
玄瞳搖了搖頭,14歲的人類,簡直比只修煉十四年的妖更幼稚好騙。
他沒有心思再看這無聊的戲碼,一揮手消失不見。
冥月和薛半半正在忙着給小潔換床單,兩人各自施展巫術,很快一切就緒。
“小潔,天還沒亮,再睡一會兒吧。”冥月溫柔地吻着小潔的額頭。
小潔的目光依然鎖在薛半半的臉上:“半半。”
薛半半笑:“你是要我陪你睡嗎?”
小潔點頭。
“看來這孩子喜歡你。”冥月無奈得扯着嘴角,“你陪她吧。”
“好,你也去睡一會兒吧。”薛半半輕拍小潔的背,唱起了汝巫平原上的催眠童謠。
“月兒挂在天上,蝙蝠倒挂天邊,月兒晃了一晃,蝙蝠搖了一搖,落下了地,落下了地,變成一顆糖。”
冥月的眼角浮起一絲感懷,很小的時候,她的母親也曾這樣唱着童謠哄她入睡,而這卻早得仿佛是來自前世的記憶。
“小潔,晚安。”說完,她識趣得退出房門。
她一出門,小潔立刻向薛半半伸出手,她的眼神裏又出現了不只埋藏了多久的滄桑。
薛半半心底一滞,不由自主得握住她的手,合眼。紛亂湧入的記憶讓她不敢置信又膽戰心驚。
終于,她松開手,驚疑不定得凝視小潔稚嫩的臉龐:“你是......?!”
小潔點頭:“還請你先不要告訴冥月,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也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承擔得起這一切。”
薛半半震驚之餘,心底倒是一陣欣喜。搞了半天,原來完成任務的機要,竟是這麽個古靈精怪的寶寶。
過了快半個月,洛鴛和玄瞳都沒有任何動靜,不知他們在密謀什麽。冥月為此愁思不解,薛半半倒自得其樂研究着新的魔藥。
正值黃昏,金色的霞光灑滿人間,格外恬靜。
冥月望着窗外的霞幕出了神,不由自主得騎上掃帚,回頭對薛半半道:“我想出去逛逛,一起嗎?”
薛半半正在一堆奇異的草藥中焦頭爛額,苦思冥想,總覺得少了一味什麽,是少了藥還是少了咒呢?她自然無心閑逛,頭也不擡:“不去了,你自己小心。”
從窗口能望見冥月飛行的側影,在西落的殘陽裏剪出一抹憂愁。她嘆了口氣,冥月才十四五歲的年紀,就已經體味到愛情,雖然不盡如人意,雖然詛咒壓身,可畢竟還是擁有着。
而她薛半半都快20歲了,在這個世界的使命即将連同生命一并結束,她的愛情又在哪裏呢?
铮,心弦一震,玄瞳寬厚紮實的擁抱又浮現在腦海。
他?別開玩笑了。很久不見,倒還真是有些想他。他在做什麽呢?
小潔見冥月出門,輕輕走到薛半半身邊:“你在研究什麽?”
簡短的問話打斷了薛半半毫無緣由的花癡,她趕緊甩了甩腦袋。
垂首看着小潔的時候她忽然眼前一亮,不由分說舉起魔杖,小潔的手指尖冒出一滴血來,那一滴血又自主自願得飛進了坩埚。
轟,藍紫色的煙霧滾滾上升。
“成了!”薛半半興奮得用魔杖敲了敲坩埚,裏頭的湯藥瞬間凝成一顆藥丸。
“什麽?”小潔又問一遍。
薛半半神秘得揚着眉毛,将藍紫色的藥丸送到小潔面前:“吃了它,保命的。”
“保命?”小潔将藥丸攆在指間聞了聞:“莫凡棵、鏡草根、結界盾術、我的血……”她忽然明白什麽似的,感激一笑,徑直吞下了藥丸。
薛半半看着眼前小小的女童,僅憑嗅覺就斷定了主要的藥材和術法,佩服得五體投地:“真厲害,不愧是兩千年前……”
話音未落,一陣濃烈的邪魅之氣席卷而來——洛鴛!
他毫不猶豫得現身在客廳,目光輕輕一掃:“喲,小公主躲哪去了?”
薛半半握緊魔杖:“你想做什麽?”
“啊,我只是想……”洛鴛的目光落向小潔,“來配這個孩子玩玩。”說罷他伸出手,“小潔,走吧?我們去玩家家酒,等冥月姐姐回來。”
小潔前一秒還怯怯的眼神在聽說“家家酒”之後頓時開懷無憂,頻頻點頭。
兩人就要走進卧室的時候,洛鴛又回過頭來:“你這個外人,是不是也想來參加?”
薛半半扯了扯嘴角:“既然我是外人,就不打擾你們了。”
房門關上之後,她的笑意更深了。洛鴛和小潔單獨相處,聽上去似乎還不錯。
☆、chapter 29 巫師的世界 11
冥月回到家,立刻感受到了洛鴛的氣息。她有些責怨的瞟了薛半半一眼,薛半半卻不以為意地向她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兩人一同靠近卧室,小潔稚嫩的語調時起時落,似乎欣然快活。
冥月輕輕推開門,見洛鴛正席地而坐,陪小潔玩着下午茶游戲。小潔手裏抱着一個嶄新的漂亮娃娃,洛鴛正舉起小小的玩具茶杯,像模像樣地“喝”着茶,放下茶杯的時候,他的表情誇張又享受。小潔樂得哈哈大笑,那是孩子特有的純真而毫無假飾的快樂。
眼前的洛鴛,眼裏是難能可貴的柔和溫暖,他的周身沒有絲毫敵意。冥月意外地見到了溫柔善良的洛鴛,是小潔淨化了他的心麽?
“偷看我們的家庭聚餐可不好哦,親愛的冥月小姐。”洛鴛笑着輕點了小潔的鼻頭,随即擡起頭來。
冥月愣了愣,竟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呵呵,小潔還太小,家家酒玩不好。”
“誰說的,她可聰明得很呢!我們剛才玩得很高興,是不是,小潔?”說着他自然地将小潔抱在懷裏,走到冥月身邊耳語,“這孩子的确讨人喜歡,我是真的一點都不想傷害她,可是,你說……如果在她和你的小男朋友之間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寒意和邪魅之氣瞬間回來,冥月若有似無的笑容還僵在臉上,眼神立刻警覺起來:“你什麽意思?”
“我只是覺得,有個孩子在或許蠻礙事的,是時候該解決這個麻煩了。”洛鴛帶着濃重的笑意抽出魔杖,可憐的小潔還在他懷裏開心地笑,天真而不設防,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将至。
冥月的表情僵持許久,憤怒和絕望在她眼中糾纏,她終于心灰意冷:“你是要把我逼瘋麽?徐夜和小潔都是我重要的人,一個被你帶走生死未蔔,現在你又要帶走另一個嗎?”她的語氣,無力地甚至像在求饒,滿心的疲憊彰顯無遺。她已然沒沒有力量再捍衛什麽,也無法再承受任何失去。
更重要的是,如果洛鴛需要用小潔來要挾她,那麽是不是代表徐夜已經被他折磨致死?強大的恐懼讓她瞬間心力交瘁。
洛鴛卻為她繳械投降的姿态而洋洋得意,眼中瞬間漾起滿足和貪婪:“哈哈哈……我太喜歡你這樣悲鳴乞憐的語氣了,小公主。你說對了,我就是要帶走你所有重要的人,我要看着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冥月,不要恨我,要恨就去很你的種族,恨那該死的詛咒!害你陷入如今慘痛局面的是它,不是我!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毀滅!”他逐漸激動起來,眼裏兇光乍現,“你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我也是,可我們都被現在這該死的沼澤中得不到救贖!”
忽然,他又換了一副嘴臉,語調中帶着濃重的憂傷:“冥月,你相信神麽?你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善良麽?沒有!天使是卑鄙的看客,他們居高臨下俯視我們的痛苦卻默不作聲,吝啬地不願施舍絲毫慰藉。可我們沒錯!你看……”他将冥月一把拉扯到窗邊,“看看這夜幕裏行色匆匆的人,在光照下拖着黑色的影子。你知道影子是什麽嗎?影子就是他們肮髒靈魂落下的痂,他們僞裝得衣冠楚楚,其實都是肮髒的!”
冥月倒是平靜了下來,冷眼看着洛鴛歇斯底裏:“你瘋了。”
“不許打斷我!!”洛鴛暴躁地怒吼,“好好聽着我說的話!這個世界不值得你留戀和守護!必須愛上一個人,然後親手殺死他,這公平麽?不!你永遠無法同時守護自己愛的人和你的種族,你怎麽選?我必須讓你現在就明白失去重要的人是什麽感覺,免得你一沖動,做了錯誤的選擇。”
洛鴛的表情瞬息萬變,前一秒還暴跳如雷,這一秒又肆意獰笑,挑逗着冥月的耳膜:“你知道我這兩千年是怎麽過的?時間讓所有的演員都化成殘破的骸骨,安靜地躺在被泥水污染的古老墓穴裏。導演是個被稱為命運的老家夥,他萬壽無疆全知全能地主導着所有悲劇。而我,作為兩千年來唯一的觀衆,不死不休地目睹這一切。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會毫不猶豫地挖出自己的心髒。可這是一場不可逆轉的過錯,命運給我的懲罰,就是要我永遠卑劣地活着!“
此刻,無論是冥月還是薛半半,甚至始終停留在洛鴛懷裏的小潔,都不由自主地淪為傾聽者。的确,他承受了常人無法想象的悲哀,在無盡的哀傷中無休無止地存在,看不到希望,望不到盡頭。這一刻,誰都沒有發言權。
薛半半忍不住打量小潔的眼神,小潔一瞬不瞬地看着這個瘋狂的男人,眼底又一次露出完全不适合她年紀的蒼涼,感慨、揪痛與悔恨,在她本該清澈的眸子裏轉換無常。如果洛鴛願意停下喋喋不休的傾吐注意眼前的目光,他一定會為之驚詫。可是他沒有,除了薛半半,誰都沒有。她知道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至關重要,是解開這一切的秘鑰,也是她完成任務的關鍵。
洛鴛的表情又變了,帶着幾乎谄媚的笑容:“其實我舍不得讓你死呢。我的小公主,我真想讓你經歷與我同樣的歷程。可惜,我為毀滅血巫族等了兩千年,絕不會放棄任何機會!”說着,他終于将小潔放了下來,緩緩抽出魔杖,滿眼的嗜殺,殘忍而毫不留情。
冥月也握起魔杖,可從她的表情看來,卻絕望地完全看不到勝算。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薛半半,薛半半卻不知從何時起,若無其事地退出了談話,又低頭專心致志地搗鼓起新的藥劑。
完了,小潔必死無疑。她萬念俱灰地想。
洛鴛的死咒施出的瞬間,冥月也揮動魔杖釋出咒力,只能憑借最後的一絲僥幸,期待千鈞一發至極兩咒相抵能,死咒能被彈開。她幾乎差一點就成功了,可洛鴛的咒速還是更快一籌,冥月痛心疾首閉上雙眼。
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并沒有看到小潔僵硬的屍體。出人意料的是,洛鴛的死咒居然在小潔身前驟停,仿佛遇到了透明而柔軟的屏障,更令人不解的是,那發光的咒術竟順勢鋪開,在小潔周圍形成一個圓形結界,剛好将她全部包裹在內。
小潔在所有人咋舌目光中卻安靜地出奇,淡然裏仿佛擁有一種徹悟。她靜谧地站在結界中,像一個懸浮在肥皂泡裏的精靈。
薛半半沒有擡起頭,卻在結界終于形成的時候,安心地揚了揚嘴角。剛才那一瞬間,她也并非完全沒有擔憂,不過,好在她的藥力及時起了作用。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招……”顯然,洛鴛也為之震驚。這樣死咒逼近轉化成結界的咒術他見所未見,他鎖能猜到的只是冥月或許擁有超乎尋常的能耐,這讓他眼底幾乎升起了一絲懼意。最終,他不得不悻悻離開,他得重新回去翻一番那些□□,找出些緣由才好。
洛鴛走後,小潔依然停留在結界裏。她轉身直視冥月,終于,冥月也發現了她異常深遠的目光。那雙眸子裏,包含了無盡的哀傷和愧疚。她們對視良久,小潔周身光亮的結界才逐漸暗淡,她小小的身子虛脫一般,疲憊地倒在地上安然睡去。
薛半半這才走上前來檢查了小潔的身體,幸好,無恙:“她只是累了,讓她好好睡吧。”
将小潔安頓上床,冥月才對薛半半狐疑道:“你知道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
“剛才鴛用魔杖指着小潔的時候,你為什麽能氣定神閑?難道你就不擔心她被殺死嗎?”
薛半半無辜地揚起嘴角,轉身指指坩埚裏的藥:“我哪有氣定神閑?以我的能耐,根本抵不過洛鴛的咒,不如抓緊熬藥,或許還能救她一命?”
冥月的眼神向坩埚處一瞥,她說得有幾分道理,可又總覺得她的表現太過理智了些。或許,小潔的死活對她而言真的無關緊要,關心則亂,所以她不亂。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古道熱腸的巫醫,關鍵時刻比她更冷血,相處了半個月的孩子在她面前臨危,她居然能冷靜到那種地步。
“你來這裏,到底為什麽?”她問。
“我是來幫你的呀!”薛半半笑得不以為意,“對了,可以給我一滴血嗎?”
冥月無謂地舉起手,看着自己指間的血珠飛進她永遠在冒泡的坩埚。這個薛半半雖然揚言要幫她,她的确也有些過人的本事,可到頭來,自己的事畢竟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切膚之痛。看來,她必須親自解開所有的謎團,也不得不讓自己迅速強大起來。
夜色濃郁,冥月卻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要去哪?”薛半半問。
“我要回一趟血巫族。小潔就交給你了,照顧好她。”
說完,她沒有任何解釋,已然駕着掃把飛出門去。
她已經決定了,偷盜禁|書。
☆、chapter 30 巫師的世界 12
薛半半繼續矜矜業業地調着魔藥,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小潔雖然在她的藥力保護之下毫發無傷,但這樣的結界畢竟消耗了她的精神力,對于一個孩子的身體來說,恐怕要睡很久。
其實她也真弄不明白,明知洛鴛的心被傷成這樣,她為什麽還要隐瞞真相?是因為失望嗎?
忽然,屋子裏氣場一震,她的心也随之一緊。能讓她毫無緣由地膽戰心驚,只有一個理由:玄瞳來了。
這一回,還真是好久不見了。驚心的同時,卻又有着一絲細微的欣喜。
“貓頭鷹閣下。”她端端正正地俯首。
那些擾亂她的小心思,本以為經過半個月的洗禮應該消減得差不多了,卻又在他出現的時候紛紛擾擾地揚了起來。
真該死!
玄瞳靜靜地垂首看她,這半個月他忙着在血巫族取血,沒有時間來看她,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渾身上下的細胞仿佛都叫嚣着思念。
知道洛鴛剛來過,為了确保她的安全,才急着來這裏查探。
可她見了他,也還是這般誠惶誠恐的君臣姿态。原來,思念這回事,只有單方面的時候,這麽傷人。
他灰心喪氣地揮了揮手臂:“起來吧。最近進展如何?”
“啊?噢。”薛半半不知在想什麽,聽到問話才回過神來,“還好,沒有什麽進展。洛鴛還是那麽變态。”
“聽說他遇到了怪事?是你幹的?”
薛半半不敢違逆,點頭:“我給小潔吃了抵禦死咒的藥。”
“只是這麽簡單?”玄瞳顯然不信。
薛半半更用力地點頭:“是!”
玄瞳的目光向房間裏一掃,瞬間轉移到了小潔的床頭。不出他所料,這個小小的女童,渾身上下散發着與洛鴛同根同源的巫力氣息。可他又不确定這是因為洛鴛釋放的死咒還是別的原因。
薛半半緊随其後,眼中藏着一絲慌亂。玄瞳瞥了她一眼,看來她也不打算說出什麽真相。眼下既然确保她安全無虞,再留下去也只是平添恐慌,自讨沒趣。
“我走了。”他移步回客廳。
這就要走?明明應該松一口氣,薛半半卻忽然有些失落。
“噢。”她低頭想了想,還是閉了嘴。
玄瞳一眼就看出她欲言又止,不耐煩道:“說!”
薛半半收了收脖子,怯怯道:“我能問問嗎,你是不是和洛鴛在一起?”
好大的膽子,她居然也敢打探敵情!不過,總也好過她嗫喏不語的樣子。玄瞳不以為意道:“是的。”
“那麽,徐夜也在你們手上?”
“是。”
“你們打算把他怎麽樣?”
薛半半倒是越問越順口,玄瞳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噢,對不起,我問完了。”薛半半頓時被搓了氣焰,低頭認罪。
玄瞳重重吐了口氣:“做好你自己的事吧。這一局,我可不會再讓你了。”
咚,薛半半心裏一懸——“再讓”,再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曾經刻意退讓?
好像沒有這樣的可能,可如果不是他有意相讓,第一個世界她又是怎麽成功的呢?面對這樣的強敵,明明沒有什麽勝算啊。
那些好不容易被按下的記憶又在腦海中浮現——“我不是好妖,我只是病了,我得了一種叫‘心動’的病,如果你不在,我怕我會一直病下去。”
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在第一個世界故意放水了?
薛半半只要一想起那句暧昧至深,堪比告白的話語,不經意間就面紅耳赤。這明明是她自己的夢,怎麽就好意思和現實混淆?
她用力甩了甩腦袋,把這些該死的雜念甩掉,恭敬垂首:“是。”
玄瞳觀察了半晌,他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她明明也注意到了那個說漏嘴的“再”字,從她的表情看來像是想到什麽,她還因此紅了臉。有那麽一刻,他甚至覺得她離記起那一切只一步之遙。可就在這一步之前,她還是退縮了。
這讓他心虛浮躁,想一走了之,卻在想到可能又要很久才能見面時,腳底仿佛生了根。
他想再和她說說話,随便什麽都好。可是,他們之間又能有什麽好說呢?
他終于想到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徐夜的近況,用你的秘密來換。”
薛半半心底一驚,立刻亂了,她的秘密,他指的是什麽?是她自從上次閱讀了他的記憶以後就心亂如麻,對他想入非非嗎?這怎麽能讓他知道?會笑掉他的大牙!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她拼命搖頭,臉頰火熱,簡直要燒起來。
玄瞳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反應極為費解,他只是想用徐夜的情報換卧室裏那個小女孩不為人知的身份,她在膽怯什麽?他本能地感受到,那個秘密對他而言更重要了,極有可能就是任務的關鍵!
“擡頭!”他又不耐煩了,鷹一般的眸子深凝薛半半的雙眼:“難道你不想知道徐夜在承受什麽?”
薛半半似乎被說動了,張了張嘴,臉卻更紅了一些,還是搖頭。
“如果你告訴我,我可以帶你去見徐夜。”這個足夠誘惑吧?以她的能耐,也許心心念念想要靠近徐夜,去改變他心底由于誤解而墜入的深淵。
薛半半瞪大雙眼,那雙眸子裏一半是驚喜一半是憂懼,心理鬥争溢于言表,老半天才說出口來:“真的?你願意讓我去見徐夜?”
玄瞳點頭:“我從不食言。”
薛半半咬着下唇面露難色,斟酌良久,臉上的紅暈仿佛能滴出血來。久得她都擔心玄瞳即将改變主意,才終于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枭領主恕罪!我,我……我自從上一次閱讀你的記憶,不知道為什麽,讀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好像……好像我們牽過手,你抱過我,你……喜歡我,後來我又做了一場奇怪的夢,夢裏好像聽到你的表白……然後,我就忍不住對你想入非非……我覺得我有可能好像似乎有一點喜歡上你了!”她說得語速極快,只差沒有咬斷自己的舌頭,罷了立刻張皇地擺手:“啊,我知道高高在上的您是不會陷入兒女情長的,我也知道那些記憶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對不起,我有罪,我一定會把那些徹徹底底忘掉,絕不會觊觎您的美色,我保證!”
轟,玄瞳乍然,懵了。
她到底在說什麽?他要聽的根本不是這些啊!
可是,無論她誤解了什麽,能聽到她這些話,簡直美如天籁,更勝過一百條無用的秘密。
他的心是怎麽了,忘記了該怎麽跳動嗎?那些字句仿佛塞滿了他整顆心,突突地沖撞着心房四壁。
原來她也動心了?原來,她并不是排斥那些記憶,而是不敢相信?
可是……“你為什麽要打自己?”玄瞳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的語調會顫抖成這個樣子。
薛半半還以為他要破口大罵,卻聽見他溫柔的顫不成聲。她擡起頭,心被狠狠地紮了一下。他的目光裏藏着這樣深刻的期許、堪堪壓抑而不敢輕信的狂喜。他好像在求證什麽,又似在訴說委屈。
打自己,說的是自己給自己的那一巴掌嗎?她都快忘了,他卻記得。
薛半半有些尴尬地揚起笑容:“那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居然異想天開,大膽地垂涎您的美色……”
玄瞳的吻不期而至,那個吻顯得有些生澀,卻實實在在,流露着無盡的思念與深情。
他用力托着她的臉,橙黃色的眸子從未這樣柔和明豔,涓涓地帶出他心底無止境的動容,他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沙啞:“薛半半,那些都是真的!”
薛半半吃驚之餘,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上一個世界的尾聲迅速映入腦中。因為她即将失敗,得不到最初之靈就要被打回原形,玄瞳不顧一切緊緊擁她入懷,一聲聲“玄瞳放棄第一個世界”不絕于耳。
原來那一切真的發生過。可惜她一點都不記得。
良久,她帶着感動的笑意:“謝謝你,我看過你威風凜凜的樣子了。”
玄瞳目光一閃,撇開:“可你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以及這個世界結束後,你依然會忘記。
“我有閱讀記憶的能力,你為什麽不從一開始就告訴我呢?”付出過又被遺忘,一定很失落吧。
“我要求過。”玄瞳忽然努了努嘴,一臉委屈,“可你仍舊只想給自己一巴掌。”
薛半半想了想,終于回憶起那一幕,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我還以為,要麽是你的奸計,要麽是我大逆不道。”
“所以你現在知道了,還準備和我對着幹?”
薛半半一怵,是啊,如果他們坦言相互喜歡,又怎麽繼續争鬥下去?
可是,她現在所擁有的力量,是她修煉千年都望塵莫及的,她夢寐以求的治愈之力啊。
“我不想放棄,對不起。”她還是低下頭,“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再為我放棄什麽了,我承受不起。我們公平競争吧。”
什麽叫承受不起?玄瞳眼看又要發怒,卻被薛半半俏皮的笑容頓時消去了一半怒氣。
薛半半嬉皮笑臉道:“诶,我有些好奇,你是妖,為什麽會有愛情呢?我在妖冶之林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這種感情的。”
玄瞳一想起這個,心裏更煩躁了,他沒好氣道:“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論,我可是有着三千多年道行天賦異禀的未來霸主!”
薛半半只聽了個開頭就開始展露笑顏,心底卻不免有些苦澀,無論如何,也只有恰好某一個世界裏,她成為有感情的族類,才能應和他這份感情了吧。
玄瞳蹙了蹙眉:“冥月要回來了,我先走了。”
“诶,我都說了我的秘密,你答應的,帶我去見徐夜,還作數嗎?”
玄瞳挑了挑眉,原來她覺得所謂的秘密就是這個?怎麽都覺得像是一樁虧本買賣。不過,他不經意間勾起嘴角,這筆買賣其實比任何一筆都更值當。
“作數,我會再來找你。”
說完,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chapter 31 巫師的世界 13
玄瞳走後,薛半半的心依然小鹿亂撞,唇邊不由自主地漾着微笑,臉頰還是潮熱。
他喜歡她,真的喜歡她!那一切都不只是她的胡思亂想,她的愛情并非遙不可及,而是很早以前就出現在身邊!
可是,她又不免惆悵起來。她和玄瞳的故鄉在妖冶之林,真正的身份作為刺猬和貓頭鷹,怎麽都不登對,況且她只有區區兩百年的道行……
冥月一臉凝重地回到別墅,打斷了薛半半的愁思。
天都亮了。
“怎麽了?”她迎上去問。
冥月嘆了口氣:“近來有巫族人頻頻騷擾我族,已有幾十人在夜間慘遭毒手。下手之人手段狠烈,讓人防不慎防,包括轉化後的族人也不曾幸免。受害者被奪去巫力,全身血液枯竭危在旦夕。如今我族人人惶恐,孩子們不被允許出門,成年人也草木皆兵。我父王正在與巫族交涉,巫族卻并不承認此事,談判并不順利,雙方交流幾近白熱化。我族部分轉化後的強者紛紛自發組織向巫族複仇洩憤,也造成了巫族部分人員死傷,兩族之間極端仇視,極有可能在近期開戰……”
薛半半膽戰心驚:“巫族?汝巫平原?”
“是。”
“怎麽可能?”在她的印象中,汝巫平原向來平和,人心善良,不喜戰争,幾乎從不與外界争鬥。
冥月沉了沉臉:“你什麽意思?”
“我只是覺得,巫族……”薛半半突然失語,她不了解現狀,也不知怎麽辯解。
“你以為巫族都是好欺負的麽?鴛在其中搞鬼,群情激奮一點即燃!”
“也是。可是洛鴛已經那麽強大了,他也不是血族,要血巫族人的血和巫力做什麽?”
冥月皺着眉思索片刻,從背包裏抽出一本書——《回》。
黑色封面的書本一經取出,薛半半立刻感受到濃烈的邪氣,就連黑貓翼也從房裏出來,驚疑不定地向它龇牙咧嘴。
冥月不以為意地将它翻開,嘴裏解釋:“這是我從皇宮密室盜來的□□,裏面說的是以藥理與咒術相合,通過不同配比和添加時機,煉制效果奇異的魔藥。主要是用來回轉某些既定事實。”說着,她目光一閃,自言自語道,“這很有可能與兩千年前冥黎公主盜取的是同一本。”
說完,她将書頁攤開至某一頁送到薛半半面前——
回——血巫誓咒
取千年寒冰未化之水300ml。取無花果樹開春第一果間蕊兩枚。取母蜘蛛腹內公蜘蛛兩只(殘片總量)。取盛夏吸血蝙蝠淩晨糞便。制藥者血液100ml。合于32寸坩埚內,以七分青灰火煉制13天。釋入複蘇咒,每3小時一次。
此藥無色無味,以聚型咒凝結成形。需由煉制者親手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