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

了她!

薛半半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炙熱擁抱吓到,而奇怪的是,她心底深藏的某處,卻因他的懷抱而泛起淡淡溫熱。

這是什麽感受?什麽感受?是什麽……?

咚、咚咚……

心的躍動怦然雜亂。

玄瞳的臉深埋在她的發間,語聲低沉沙啞:“叫我的名字。”

“玄……瞳……”

這兩個字在玄瞳的心底引出近乎爆破的力量,難以遏制的疼痛與感觸竟讓他渾身戰栗。

薛半半的腦中一片迷茫,有些模糊而荒唐的記憶在心底亂竄,她無法抓牢,卻非常确定它們正與緊緊擁住她的男子相呼應和而産生共鳴。

她躲在他的懷裏,不敢輕信的同時又漾着淡淡竊喜:“發生過,什麽?”

玄瞳渾身一震,将她帶出懷抱深深凝視她的眸子:“你記得?你有感覺?!”

薛半半怔怔地打量他近乎癡狂的目光:“我......不記得,你願不願意說給我聽?”

玄瞳眼眶一熱,又将她用力擁進懷中,語聲透着難掩的顫意:“好,我一件一件說給你聽。”

☆、chapter 77 夢世界 1

薛半半在玄瞳溫潤又富有磁性的語聲中,一遍一遍細聽他們之間纏綿悱恻又峰回路轉的故事。他們每每淺嘗即止的愛情或許稱不上跌宕起伏,卻着實令人心痛扼腕。

那些算不上記憶的碎片随着她內心的怦然而拼湊成型,當她是個凡人時,他為她而放棄唾手可得的九靈珠;當她是個巫醫,他為她中了可怕的惡咒;當她成為精靈,他許諾三千年的守候;當她成為靈者,回到八百年前,是她親口告訴他,他們必将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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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讓人錐心的,便是每個世界結束時,她必然将那一切全部遺忘。

一次次被忘記,那個男子該有多寂寞?

她能聽清他的聲音,卻辯不清他的容貌,只一雙橙黃色的眼眸顯而易見,那略帶哀怨、又更多期許的目光深深紮進她的靈魂。

當她想要看清他的臉,他卻忽然不見了。

有一種詭異而森然的語聲從難以辨別的遠方揚起,那聲音像是幾個人的和聲:“找到真相。”

這是什麽意思?薛半半皺起眉頭,那樣奇怪的語聲如果曾經聽過,一定不會忘記,而她并不記得。不記得的同時,卻又隐隐覺得熟悉,它說的話有一種不容辯駁的威懾。

思索間,聽見熟悉的鈴聲響起,那是她的鬧鐘鈴聲。

她醒了。

媽媽替她拉開窗簾,溫柔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半半,該起床了。”

薛半半揉着腦袋,睡眼惺忪。原來那些凄婉感人的故事不過是夢境一場,她竟不免有些失落。

那個男子的一切她都無從記憶,只記得那一雙深邃又憂傷到幾乎要讓人甘心掉進去的橙黃色眸子。

她開始洗漱的時候,媽媽在她身邊饒有興致地問:“夢見什麽了?”

她心底一頓:“你怎麽知道?”

“你真是夢糊塗了。”媽媽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頭發,“今天可是你19歲的生日,也是你擇定力量開始學習的大日子,在選擇之前會有夢示,初步判定你的力量屬于哪一類。當然,你也可以遵從自己的意願。”

說完,她柔和地從鏡子裏打量薛半半的表情:“告訴我,夢示告訴你,你擁有哪一種力量?”

薛半半這才大夢初醒。

她所在的世界叫流光界,聽說是天神因為各界征戰不休而額外圈畫的世界,神在每個參與征戰的種族中選擇了部分基因,将它們打破重組,創造了這樣一個由五個種族混合的世界。理論山,這是神的一場試驗,實驗這些不同種族經過資源共享合理分配之後是否有可能和平共處。

在這裏,每個人到了19歲的時候都要做出選擇,承襲不同的力量。

其中有妖力、巫力、精靈力、靈力。當然也有凡人。

所有的帶能種族都有義務保護凡人,決不允許傷害他們,這是規則之一。

通常來說,在19歲生日的那個晚上的夢境,會清晰地提示做夢者該選擇什麽種族,這應該是從最初的基因中最強勢的部分而決定。

當然,夢示只是個提示。人們也可以遵從自己內心的喜好而做出不同選擇,只是那樣生兒與自己的基因相悖的人并不多見,并且可能在未來的生活裏障礙重重。

比如一個沒有動物原型的巫族要選擇學習妖術是非常艱難,近乎不可能完成的。

薛半半揉着自己的腦袋。

昨夜的夢境确實真實而清明,到現在那每一句話仍然深刻地印在腦中。

可它卻沒有明确暗示她該選擇任何一個種族。

在夢境中出現的那些故事裏,除了男主角不曾變更,她卻以各種身份出現,唯獨沒有當過的,恐怕只有妖族了。

這是不是代表,她身上同時存在四個種族的基因?這樣的人似乎只存在于傳說中。

薛半半頭疼地揉着眉心,夢中最後那一句“找到真相”又是什麽意思?

一直到吃完早餐,她的腦子仍舊沒有理清,然而已經到了出門的時間。

她必須去流光界的中心,崇祉大廈,參加自己的入族儀式。

那是一個五芒星型的大樓,中心用來分族,分入五角參加必要的學習與能力訓練,根據受訓者的悟性不同,每個人需要留在分族區的時間也不同。在此期間,他們不能回家,也不能走出自己的種族。

每個種族有一個主教,他們手中擁有自己種族的開化石,可以打開學員基因中潛在的能量,19歲以前幾乎每個人都是凡人,即便有幾個基因特別強大,一早體現出異能,在真正分組之前,那能力也沒有經過開化,體現不出真正的力量,歷經開化、打磨與學習之後,再由主教分配不同的職責。

在流光界,所有種族各司其職,和平共處。

五邊形的殿堂,五面通透。薛半半置身其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五個不同種族的日常。

當然,她能看到的也只是靠近中心區域的,用以接待新成員的第一片區的概況而已。五芒星建築極大,占地廣闊,再深層的,恐怕只有本族人才能見到。

薛半半想,或許從沒人比她更猶豫不決過。可惜她的那個烏糟糟的夢境,非但沒有給她指出明路,反而讓一切變得更糟了。

她該選什麽?

她站在空曠大殿的中央,不由自主地原地打轉。

人類,精靈,妖族,靈族,巫族。

從第一片區的景茂看來,與外界的區別并不那麽明顯,除了精靈族裏淡淡的流光溢彩,巫族裏有飛翔的掃把,靈族在枯燥地練習畫符,人類唯一的力量是智慧,正在學習各種知識,妖族......

薛半半目光一聚,雖然妖族的第一片區只是練習找回原型,所以看上去俨然像個動物世界,然而,她見到了他。

确切的說,只是那雙橙黃色的眸子。

他正伫立在碩大的玻璃幕牆前,靜靜地凝望她難以決斷的身影。

是他嗎?

夢境裏百轉千回愛着的人,是他嗎?

薛半半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她知道或許妖族是最不合适的選擇,可是她見到那雙甚至并不确定是否真實的眸子,整顆心整個人都無法抗拒。

或許,這才是夢示的真谛?它只是将人引向正确的種族,無論以什麽方式。

薛半半一路思索,腳步卻沒有片刻停留,很快,玻璃幕牆在她靠近的時候自動化開,她徑直穿了進去。

她這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原來,已經選定了。

再回過頭,卻只見到碩大的鏡子。

原來從這裏頭是看不到中央區的,所以剛才那個人站在這裏時,并不是在看着她。

身邊的動物紛紛化成人形為她鼓掌,有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格外顯眼,一眼看去仿佛似曾相識。

“你好,我是滿滿,我的原型是刺猬。歡迎進入妖族!”他善良的眸子毫無陳腐,幹脆地伸出手,仿佛他們早就應該相識相遇。

薛半半與他握手,為什麽,他竟只有十二歲的模樣?

無暇提問,主教出現在她面前。

她渾身一震,就是他,就是這雙橙黃色的眼眸!

然而此時,那雙眼裏卻沒有任何波瀾,完全不似夢裏那般滿含洶湧深情。

“名字。”他淡淡道。

薛半半一個激靈回過神:“噢,我叫薛半半。”

話音剛落,主教舉起手,手心裏捏着一塊灰色的石頭,那石頭看似平常地很,卻在靠近薛半半的腦門時驟然乍現耀眼的光亮,被這光暈一照,薛半半只覺體內不知名的力量迅速覺醒,如同血液随着心髒的泵力極速沖破阻礙,流向四肢百骸。

她不由自主地合眼,仿佛能看見四種不同色彩的光束四處流竄。

與此同時,夢中那怪異的合聲又一次響起:“找到真相。”

睜開眼,眼前依然是主教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橙黃色的眼眸格外顯眼,目光裏卻不含一絲溫度。

“原型。”他冷冷道。

“原型?”薛半半費解。

主教面不改色,不語。

滿滿在薛半半耳邊小聲提醒:“你需要幻出原型來證明你的綜系。”

薛半半面色一白:“我......我不會。我的原型是什麽?”

“夢示沒有告訴你?”

薛半半茫然地搖了搖頭。

主教的嘴唇緊緊一抿,發出指令:“喬若夭,你來。”

意外的攻擊驟然而至,令人猝不及防,薛半半一下子被不知名的力量擊倒在地,心口悶痛。

主教冷冷看着她,動了動唇:“再來。”

所有成員都識趣地退到一邊,只有滿滿一臉憂心地向她解釋:“主教是要用攻擊逼出你的真身,專心!你可以的!”

薛半半雲裏霧裏,用力支地起身,眼前的喬若夭一頭火紅的頭發,目光沉靜,攤開的手掌仿佛收集着四周的空氣,在她掌心逐漸形成小型的旋風。

薛半半知道下一波攻擊很快就要襲來,她無處藏身,關于“原型”依然毫無頭緒。

然而被開化石引出的力量正在體內狂躁湧動,緊覺的本能一再提醒她必須保護自己,那幾乎控制了她的手腳。

喬若夭面無表情地雙掌靠近,将凝聚的旋風倏地向她推出。

薛半半合下雙眼,雙臂似乎脫離了她的控制,自發輪轉一周,雙臂交疊攔在身前,體內的力量陡然釋出。

瞬息間,旋風臨近,卻又在她身前半米的距離被強大的結界彈開,氣流散向四周。

圍觀的成員受到波及,尤其是離薛半半最近的滿滿,一口吐出鮮血。

薛半半睜開眼才見到四周一片狼藉,除了主教與喬若夭,所有人倒地面露痛楚。

她自己都被這一幕震驚了:“滿滿?”她不由分說地将他扶穩,手掌靠近他的胸膛,散出綠色的光暈。

片刻之後,滿滿已然痊愈,只一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薛半半,你到底是什麽人?”

☆、chapter 78 夢世界 2

主教毫發無損地站在薛半半面前,表情終于有了一絲微乎其微的變化,不易察覺的錯愕在他眼中一閃而逝,很快又恢複一如既往的平靜。

他往前走了幾步,垂首看着對自己的能力驚疑不定的薛半半:“夢示告訴了你什麽?”

薛半半擡頭,正對上他橙黃色的眸子。她可以确定那雙眉眼與夢中的如出一轍,而那其中湧動的情緒卻着實判若兩人。

“我......”她咬着下唇,不知該怎麽回答。難道坦言她夢見與他一樣的眼睛,而那雙眼睛的主人與她情深意重?

她搖了搖頭:“我是不是不該來這?我不知道自己的原型,也不知道怎麽幻化原型。”

玄瞳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你的力量的确屬于妖力。先留下吧。不過按照規矩,如果你一周後還無法幻化真身,必須接受五族審查。”

說完,他背過身去,緩步離開的同時緊緊鎖起眉頭。

這個女孩無法化出真身,她身負的力量卻是極為上乘的妖力,超乎尋常,并且信手拈來。

她到底是誰?

薛半半緊緊咬着下唇,在主教就要走遠的時候還是不甘心似的開了口:“請問,怎麽稱呼您?”

主教腳步一頓,寒聲道:“主教。”

“我知道您是主教大人,只是想問問,您的名諱。”

主教的腳步完全停下,轉過身,不明所以地打量這個膽大妄為的特殊女孩。

四周揚起成員們的驚異輕呼,似乎詢問主教的名字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良久,他的嘴角不明所以地輕輕勾起:“玄瞳。”

玄瞳,真是個好聽,卻又陌生的名字。

薛半半有些失落地低下頭:“我來為大家治愈吧。”

“不準。”玄瞳冷冷道,“自愈也是他們必須學會的。”

說罷,他步伐堅定地離開了第一片區。

四下的目光傳遞着淡淡的怨氣與忌憚,薛半半心底一怵,沒想到初來乍到就給大家添了麻煩,往後的日子恐怕要孤立無援。

幸好,還有滿滿堅定不移地握着她的手:“我的宿舍沒有人同住,你和我一起住吧?”

薛半半欣然接受。

宿舍的裝飾極其簡單,小小的二居室,兩個房間的布置一模一樣。靠近窗臺的床鋪,床邊有床頭櫃,另外兩面牆邊分別立着衣櫃與書桌。

全部都是純白色。

安頓住宿的時候,薛半半與滿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滿滿對她的熱情一如既往:“你到底夢見了什麽?”

薛半半無言以對,只好反問:“你的呢?”

“我還沒有接到夢示。”他讪讪地抓了抓腦袋,“但是這裏的所有成員似乎都夢見了同一片森林,然後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們原型是什麽。”

“沒有夢示?”薛半半忍不住好奇:“對了,你一定還沒有19歲,為什麽已經分族了?”

這一回輪到滿滿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小聲回答:“我是個孤兒。”

“噢,對不起。”

“沒關系。”滿滿聳了聳肩,依舊和煦地笑着,“我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孤兒會由特殊的機制初步判定基因形态,送去相應的區域撫養。如果到了19歲我依然沒有夢示表明我該去別的族,就會留在這裏。不過,也許是這裏的氣息過盛,我很好幾年前就知道怎麽幻化真身,肯定是妖族。”

薛半半抿了抿唇:“能确定自己是什麽可真好。我沒有夢見森林和原型。”

“那你為什麽會選擇妖族?”

薛半半依然覺得因為一個夢境而沖着那雙相似的眉眼,沒頭沒腦地選擇妖族這件事難以啓齒,幹脆将那些撩人心神的片段都給省略了:“我只夢見一個奇怪的聲音,告訴我'找到真相'。然後,我見到了主教。我本能地相信真相就在這裏。”

滿滿停下鋪床的動作,摸了摸下巴,鄭重其事道:“你知道全系異類嗎?”

“什麽異類?”

“流光界的那個傳說,你沒有聽過嗎?”

薛半半搖頭:“我媽媽是個凡人,我與她相依為命,并不太了解異能族的事情。”

滿滿表示理解:“傳說中有一種人,夢示不明确,自身卻潛藏任何一種族類的力量,他可以自由選擇任何分族,并且在任何族內都能顯示出相應的氣息,他們才是流光界的主宰。不過,這也只是個傳說。”

薛半半心底一頓,她的确夢到自己成為別的族類,卻又在這裏證明了自己體內确實存在妖力。

然而,主宰?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成為主宰什麽的,她從來沒有想過。

她選擇這裏,只是因為自己心底淡淡的......鐘情?

是,她想找到那個在夢中對她深情款款地訴說此志不渝的男人,如此而已。

而那個人,會是玄瞳嗎?

她面頰一熱,趕緊搖了搖頭,甩開不該有的雜念。如果想要留在妖族,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幻化原型。五族審查的規矩她略有了解,人一旦選擇了不符合自身基因的種族而無法融入,便會接受五名主教、以及族內德高望重者的聯合監測,以便幫助他進入最适合自己的族群。而審查即便有了結果,主教也有權不予接受,将其判為無種類人士,終生不得再進入任何族類。無種類人士雖然待遇不至于太差,而他們在流光界卻一無所是,毫無價值。

“你能教我怎麽幻化原型嗎?”薛半半一屁股坐在床邊,喪氣道:“是不是只有我一個這麽沒用?”

滿滿在她身邊坐下,寬慰道:“你得知道自己是什麽,用冥想幫助自己回到最初的形态。倒也不是所有人一經開化都能成功幻化原型,不過在突襲之下基本都能出現應激反應。像你這樣直接以妖力防禦,卻仍舊對原型無知無覺的,真是第一個。所以我才會懷疑你是異類啊。”

“我可不想當異類。”"薛半半無奈地笑。

“主教和喬若夭也是孤兒。”滿滿突然說,轉而意味深長道,“傳言,主教似乎也從來沒有幻化過真身呢,別太擔心了,好好睡一覺吧。”

薛半半這才發現,這一會兒功夫,竟然已經天黑了。

他們整個宿舍的功夫居然錯過了午餐和晚餐,然而也絲毫不餓似的,真是不可思議。

更不可思議的是,滿滿說完這一句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初來乍到,一頭紮進碩大的謎團,薛半半睡意全無。

宿舍區安排在第一片區與第二片區的交界處,她蹑手蹑腳地走出房門,一切似乎安靜得有些反常,如同入夜的速度那樣反常。

或許這是五芒星內部的常态?她安慰自己。

她擡起頭,全透明的房頂讓她恍然置身荒野,夜幕鋪天蓋地,星芒繁盛,連這都顯得不太尋常。

重新低下頭的時候,她見到了玄瞳。

而四周的景致仿佛這才變得清晰起來,幹淨的走廊,生冷的落地玻璃窗,這裏的一切都白淨得森然,所有的建築除了白色的牆面,只有透明玻璃與鏡面金屬的鑲嵌,建築的風格線條幹練卻毫不在意溫馨。

玄瞳駐足望着窗外,深邃的眼眸仍舊不含溫度,卻也沒有了平素的尖銳。

他只是異常平靜地伫立窗前,颀長的身影借着月光斜落了很遠,差一點就要觸到薛半半的腳尖。

薛半半站在影子跟前凝望那個冷漠而古怪的主教。

他将決定她的去留,給予她各種訓練,他向她發出攻擊指令的時候毫不留情。她應該對他心存敬畏甚至忌憚,可不知為何,眼前這一幕卻讓她的心為之一緊。

他的側臉輪廓分明,眉眼與鼻梁的比例完美無瑕。而那雙橙色的眸子裏透出的平靜,卻藏着深楚的壓抑。他此刻的身姿,不染風塵的從容裏,又透着一股連“憂傷”都無法形容的寡淡寂寥,仿佛他的心與整個世界剖離了,孤單得毫無餘地。

她就這樣愣愣地望着他出神。夢境裏的字字句句仍舊清晰如錐。

換做任何人經歷一次又一次深愛,又被遏止,轉而被忘得一幹二淨,眼中大約都會出現這樣漠視一切的孤寂。

玄瞳終于忍不住轉過身來面對她,目光依然冰冷無波:“你知不知道,在這裏是有宵禁的。”

薛半半心頭一緊,他竟在這一瞬間就收起了周身的悵然,換成拒人于千裏的冷漠。這将她全部開口詢問的沖動擊得粉碎。

她點了點頭:“對不起,現在知道了。我回去了。”

“嗯。”玄瞳應了一聲,靜望,仿佛真的是個合格的教練,等着他的學生乖乖地遵規守距。

薛半半心底忽然被一個念頭給擊痛:他是他,他就是他!因為她又到了新的世界,又忘了曾經的一切。而他怕了,痛了,所以悵然若失卻也決議不再重蹈覆轍。他所有的冷漠都是他僞裝出來保護自己的盔甲,其實,他的心在期待,在呼喚!

這荒唐大膽的念頭瞬間将她抓住,重燃她所有的沖動,她秫地擡起頭,直視他瞬間錯愕的雙眸,強抑心底的忐忑而揚起嘴角:“玄瞳,夢示把那一切都告訴我了。這一次,你不用再苦苦追求。我就在這裏,繼續我們總是被打斷的愛情。”

說罷,她膽怯地合下眼,倔強地站在原地展開雙臂,惴惴不安地等待想象中的擁抱。

然而,擁抱沒有來。

她終于鼓起勇氣睜開眼,玄瞳滿眼的質疑與不屑簡直要讓她難堪而死。

“你夢到了什麽?”他耐着性子問。

“我……”薛半半的臉熱得像烤在火裏,哪裏還有心思描述她令人尴尬的夢境,她正在調集全部的智慧讓自己從惱人的羞愧中逃離出去。

片刻之後,她幹脆又閉上眼,雙臂向前筆直伸展,幽幽地說了一句:“啊,好像開飯了。”她慢慢轉過身子,邁着悠然的步子往宿舍走去。

玄瞳在她身後不經意地勾了勾嘴角,她想裝夢游?未必也太遜了。

不過她的夢示究竟是什麽?她夢到了,他麽?

☆、chapter 79 夢世界 3

薛半半由于無法幻化原型,依然留在第一片區,與她同樣留在第一片區的除了滿滿,還有幾名對于幻化原型并不熟練的小妖。

她呆呆地坐在角落,眼看着別人一會兒變成兔子、一會兒變成狐貍。他們的變化的确不如滿滿那樣輕松自如,屏息凝神很久之後,卻經常漏掉了一些部分沒有變回去。比如現在,正有一只三條腿的兔子拖着一整條人形臂膀,歪倒在地上,滑稽得很。

然而這三三兩兩的面孔,她卻總也記不牢,他們究竟是不是她初到這裏時不小心誤傷的那些人?她難以确認。

滿滿坐在她身邊握了握她的手:“半半,不要着急。”

“嗯?”薛半半有些迷茫地回過頭,“我不着急啊。”

“你來這裏已經第四天了,還是完全沒有想起自己的原型嗎?”

“四天?”薛半半心底一頓:有四天了嗎?她怎麽感覺仿佛昨天才剛來似的?她揉了揉腦袋,怎麽都記不起這四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甚至難以确定那些時間究竟存不存在。

“是啊,按理完成第一片區的幻型之後可以回去短暫探親,我不知道親情是什麽滋味,不過許多剛到這裏的人都急不可耐地想回去呢。嗯……你想家、想媽媽嗎?”

薛半半蹙眉,想家?想媽媽?

是啊,她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媽媽,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她這麽久,按理應該想得不行才對。

可是,非但沒有想念,怎麽好像……不提起的話,她都不記得那麽回事了?就連媽媽的相貌都模糊得回憶不真切。

這是怎麽回事?!

她終于對異常模糊的概念産生了一絲愕然。

毫無規律的時間、難以劃分的晝夜、永遠記不清的臉,甚至整棟建築內部的境況都像是虛化的背景,她分明身處其中,周遭卻如同蒙了大霧,獨獨她定睛關注的方圓之內才呈現具象的輪廓。

現在就連親人的相貌都變得朦胧。

更可怕的是,她竟對這一切習以為常,好像并沒有什麽值得計較。

四天,她對自己的真身依然毫無頭緒,再過三天可就要接受五族審查了。

她不急嗎?

這下是真的該着急了!

我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麽?到底有沒有原型?!

她捂着腦袋,所有的詭異之處一哄而上,絲絲扣扣凝成恐懼,令她毛骨悚然。

頭越來越疼,脊背發涼,竟有一種汗毛根根豎起,戳到衣服的臆想。

我是什麽,是什麽,是什麽……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黑亮的皮鞋。她心底一頓,眼神随着筆挺的褲腳向上移動,果不其然,是玄瞳。

而在她目光緩緩移動向他的臉的過程中,四周的景致再次模糊成虛化背景,竟在不經意間悄悄颠轉成一片虛空。

無盡的黑暗,不知何處出現難以目測的光源,将面面相觑的兩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裏投下蒼白的影子。

寂靜無聲。

兩人在這樣寂寥而虛無的幻境裏安靜對望,彼此的目光追進對方的眼眸,極盡所能探入對方的靈魂。

良久,玄瞳動了動唇:“薛半半,你覺得這裏,真實嗎?”

薛半半心頭一怵:“什麽?”

玄瞳擡起手,伸向她的臉頰,又在即将觸到的時候停下,重複問道:“你覺得,這是真的嗎?”

“真的,假的?”

四周的場景又一次無休止地颠轉,薛半半頭暈目眩,玄瞳化成一幕剪影,在隆隆旋轉的空間裏扭轉成條條碎屑。

詭異的合聲再度響起:“找到真相。”

天旋地轉。

薛半半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推搡她的肩膀,力道越來越大,耳邊的語聲也漸漸傳入腦中。

“薛半半,半半!”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怎麽了?”

“五族審查了,你居然睡過頭!”滿滿着急道,“快起來準備準備!”

“什麽?有一周了?”這一周她到底做了什麽,居然完全浪費了!

“半半,你不會是吓昏了頭吧?”滿滿摸了摸她的額頭,“昨晚你還說自己不想離開這裏,記得嗎?”

昨晚……?

薛半半迷糊得很,只得應和滿滿的催促,迅速整裝準備出門。

五族審查在五芒星的中央地帶舉行,原本空無一物的殿堂突然多出了幻型桌椅,薛半半站在中間,接受四面八方投來的審視目光,有一種淪為衆矢之的的恐慌。

最先引她矚目的依然是玄瞳,他橙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平靜,辨不出任何情緒。

對應巫族的方向坐着一個妖冶邪魅的男子,戴着惹眼的白色禮貌,他是巫族的主教:洛鴛。

對應靈族的方向坐着白發蒼蒼而老當益壯的老者,眼眸深邃暗藏玄機,他是靈族的主教:白木兮。

對應精靈族的方向坐着的女子,渾身散射不明所以的金光,紮眼得很。她是精靈族的主教:煥炎。

對應人類的方向坐着的年輕男子有一對醒目的劍眉,将他的皮膚映襯得格外白淨,他的眼底閃着莫名的優越與高傲,他是人類的主教:徐宇陽。

在他們身後又各坐着兩名族內德高望重的成員,然而除了玄瞳身後的喬若夭,其他人薛半半一概不認得,甚至辨不清容貌。

她平靜地與那些她認得的人逐一對望,每一次對視都牽動她內心深處微弱的記憶。

她為什麽會認識他們,并且知道他們的名字?

這又是個惱人的謎團。

當她重新面對玄瞳時,敏銳的知覺感受到那些目光驟然變得犀利,如鋒芒在側。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起來,如同死寂的殿堂裏,她覺得壓抑。

我是誰,我是誰?!

心底如同暗雷一般的疑問再一次肆無忌憚地爆裂。

突然,腳下出現一支魔杖,她垂首,覺得那根烏黑的木棍熟悉得很。她伏身将它攥在手裏,巫族的主教勾了勾嘴角,驟然出擊。

一道咒光閃過,卻在她本能的結界前被彈開。

衆人驚愕。

随即白木兮甩出一張符紙,符箓燃盡的一刻,她渾身上下都被禁锢,動彈不得。

她合下雙眼,自然而然地念出她自己都不曾記得的咒語,渾身的血脈迅速逆行,沖破了咒力帶來的阻滞。

白木兮又出符的檔口,她的雙手如同自發運作一般,熟稔地打出印結,又一種結界順利張開。

技驚四座。

煥炎剛站起身來,突然整個身子消于無形,薛半半毫無畏懼,只一合眼,手中出現銀白色長鞭。

她腳尖輕輕點地,矯健的身子一躍而起,淩空翻轉一周,長鞭順勢在空中舞動成圈,黏附無數細弱晶塵的光點。

随即她穩健落地,松手抛出長鞭,那銀鞭卻仿似有了生命一般在她眼前的空處螺旋打圈,凝結的光點越來越多,最後在圓圈中央集結出煥炎的輪廓。

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徐宇陽,而徐宇陽的嘴角牽起一絲玩世不恭的味道。

他從桌板下面拿出一套服裝,火紅亮片的包身短裙、黑色的大網格絲襪、以及亮紅色的高跟鞋。他将這些輕松地随手一扔:“穿上,給我表演一段豔舞。”

薛半半讀出他眼底輕浮的意味,咬牙道:“我不會。”

徐宇陽滿意地點了點頭,向四周之人挑眉:“我的測試完成,她明白。你們決定吧。”

所有人将目光落向始終沉默的玄瞳,等着他的最後抉擇。

薛半半不知道那些代表什麽,她只能确定,她的确表現出了各種族類的能力。

她的“夢示”盡管荒謬怪誕,看來這輪轉各界的部分卻是真的,那麽關于那雙眼眸的主人,那些缱绻波折的愛情又是否真實?

玄瞳,他是那個人嗎?

她似乎曾在夜裏不顧一切地向他坦言心跡,然而在這模糊而無證的、錯位了的時間裏,她不知如何區分真實與虛幻。那真的發生過嗎?為什麽在他的臉上完全找不到蛛絲馬跡?

她終于決定開口求證,直直凝視玄瞳的眼眸:“我曾有三次和你接觸,第一次,你要喬若夭攻擊了我;第二次,我告訴你我夢見了我們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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