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4)
候,我已經給你詳細解釋了啊!我們的習性和喜好會慢慢向真身接近,尤其是飲食和睡眠,這些最本能的習性。”
“上一次......”薛半半抿了抿唇,她的确在記事本裏看到過“自己”試圖嘗試不同的食物,然而這件事卻并非她親自所為。
“滿滿,說實話,我是不是經常忘事?”
滿滿塞了一嘴郎當的蟲子,含混道:“是。”
“如果我告訴你,這裏同時存在兩個我,你覺得是不是更貼切?”
滿滿一驚,囫囵吞了滿嘴的食物:“半半,你怎麽總是神神叨叨的,雖然你是有些恍惚,可也不至于有兩個你吧?”
“不,滿滿,如果你真的當我是朋友,從現在起,我需要你......”她沒有說完,忽然整個人一陣暈眩,目光一黯,誇張地甩了甩腦袋。
滿滿等了半晌沒有等到下文,終于忍不住:“說下去啊,你需要我做什麽?”
“嗯?”薛半半比他還要迷惑,“我需要你......”她的眼神瞥向他的餐盤,“給我一個蟲子嘗嘗吧。昨晚我想嘗些不同的食物來确定自己的真身,卻遇到了主教,他告訴我那行不通,我只好回去了。可我還是想試試......”
滿滿狐疑地打量她,随即舀起一勺面包蟲:“吃吧。”
薛半半嘴角一抽,強抑着惡心,小心地伸出兩個手指捏住一條:“這就夠了!”
又硬又滑的蟲子很快掙脫她的指尖,順着她的手背一路向上爬走,僅僅這樣就讓她寒毛直立,她卻狠心閉眼,非要将它吞進口裏不可。
玄瞳在她身後親眼見到這場面,頓時心灰意冷:只這麽片刻的功夫,她又變回了他最熟悉的模樣。他們之間一定存在某種牽引,九靈珠的力量從中作梗,嚴密地杜絕他們本體之間的任何接觸。
他分明知道眼前的薛半半應該并不是本體,也對他全然沒有記憶,卻在看到她刻意自苦的時候還是無法置身事外。
“別吃了,我說了,那沒用。”
薛半半脊背一顫,迅速起立轉身:“主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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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實在想吃,試試這個吧。”玄瞳擡起手,掌心幻出一袋肉幹,遞上前去的時候,眼底帶着難掩的憂傷。
薛半半眼波平和,雙手接過:“謝謝主教大人。”
她沒有她應有的過人妖力,沒有她應有的記憶、沒有她靈動的眼眸,仔細考究的話,她身上甚至沒有絲毫生氣。
她從袋中取出一顆田鼠肉幹,放進嘴裏細細品嚼,忽然目光一閃。
玄瞳沒有錯漏她眼中疏忽一瞬的晶亮,與此同時卻又毫無意外地頭暈目眩起來。
知夢,知夢!!
薛半半品出殘留在嘴裏的餘香,那味道雖然陌生,卻在她心底激起波瀾。她忍不住産生一個大膽的猜想而急于求證。
“這是什麽肉?”
玄瞳漠然道:“不知道。”
薛半半面容一沉,迅速抓起一塊肉幹塞進滿滿嘴裏:“你吃吃看?”
滿滿嚼了嚼,終于說出她期待中的答案:“田鼠肉。”
“田鼠?田鼠?!”薛半半竟狂喜地大叫起來,“真的是田鼠肉!他給我的?!”他旁若無人地指着玄瞳。
滿滿一臉費解地看着她莫名興奮的表情,點了點頭。
明明是玄瞳給她的肉幹,為什麽他自己卻不知道這是田鼠肉?他們兩個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你給了我這個,你記得嗎?”薛半半直視玄瞳發問。“夢示”裏的那個人提到過他絞盡腦汁地要與她分享田鼠肉幹。
玄瞳茫然地搖了搖頭,目光頓時黯淡了些。
薛半半更大膽地向着空中大吼:“喬若夭!!”
喬若夭懶懶地在她身邊現身:“我可不是聽命于你的。”
“他來過了嗎?”薛半半根本顧不得她的情緒,直接問道。
“是。”
“那你給他看了嗎?那行字!”
喬若夭的眼眸又顯而易見地蒙了層灰似的:“你說的是什麽字?”
“我留給玄瞳的話啊!”
“留在哪裏?”喬若夭的語調也明顯地變得平寂。
“你的記事本啊!”薛半半皺着眉頭,“拿出來看看,我剛明明在上面寫了字。”
喬若夭不置可否地拿出記事本,薛半半一把奪過,仔仔細細地找了一遍之後面色一白。
她分明記得自己留下了一行字,希望作為本體的玄瞳可以看到。
可那行字,為什麽煙消雲散了?
到底是字跡消失了,還是那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又是她的臆想?
這一次,她真的覺得自己走到了窮途末路,她所有的主意都告終了。
☆、chapter 83 夢世界 7
薛半半沮喪的神情,玄瞳看在眼裏卻不明所以。
為何眼見她在記事本上落下的字跡會蕩然無存?他雖不明白,可如果仔細看的話,他的表情卻似乎隐含一絲欣慰。
薛半半捕捉到了這微乎其微的變化,有些氣惱道:“你可高興了!”
玄瞳擡眼:“什麽?”
“作為分體的你,潛意識裏并不希望本體覺醒吧?”說完這句,薛半半自己都被驚到了。
無論如何,她也曾對他傾心,怎會突然說出這樣近乎刻薄的話來?
玄瞳被這句話震懾得幾乎神魂颠倒,整個身子緊緊繃直,目光一黯一明閃爍不定,面色白得瘆人。
薛半半心虛又愧疚,正不知如何道歉和寬慰,眼前的玄瞳卻忽然中了邪似的,動作極其不自然地幻出開化石緊緊攥在手裏,眼中閃着歇斯底裏的期待,語聲沙啞得不像話:“握……住……”
“什麽?”
“我的手,和……”只說了這麽幾個字,玄瞳的額頭竟滲出汗來,額角青筋暴起,仿佛耗盡九牛二虎之力。他抿唇再無力言語,握住開化石的手用力向前聳了聳。
薛半半了然,伸手握住開化石的同時,也連帶着握緊他的手。
觸到開化石的一刻,體內沉寂已久的力量再次突突湧動,撞擊她渾身的筋脈,四色彩光再次在腦中流轉。
她忽然明白玄瞳想要她做什麽,她雙手緊緊包握他的手和他掌心的開化石,深深合下眼。
令人喪氣的是,玄瞳的記憶卻是坦蕩蕩的空白一片。
薛半半在他的心底翻箱倒櫃了良久仍舊一無所獲,正要放棄時,玄瞳的目光忽然一閃,另一只手搭了上來,用力地貼住她的手背。
她擡頭,撞上他清澈而執着的目光,橙黃色的眸子裏,頭一次閃出與她夢中如出一轍的深刻。
“讀!”他催促。
薛半半立刻重新合眼,洶湧交疊的記憶從四面八方湧進她的大腦:他們的相識相知相戀,芳心互許又失之交臂的失意,屢敗屢戰又倔強不屈的愛情,以及他永生永世情有獨鐘的盟約。
她睜開眼,早已淚流滿面:“玄瞳……”
玄瞳也因此紅了眼眶,抿了抿唇:“嗯。”
“終于見到……”話沒說完,薛半半猛得暈眩,神色突變,面無表情起來。
當她終于回過神,注意到自己的手與玄瞳的手失禮地交握在一起,整個人倏地一驚,抽回手立刻起身:“領主大人!我……”
滿滿在一旁瞠目結舌。這薛半半,臉上的淚跡未幹,态度卻驟然間判若兩人,仿佛根本不記得到底為什麽而落淚。
這一回,他可真信了她曾提起過的有兩個不同的她。
他忍不住看了看玄瞳,心底生了疑慮,好像看着他也與剛才所見的他不同了。
對了,細細想來,這個主教大人對薛半半的态度也的确時冷時熱,忽而懶得多看她一眼似的、忽而又殷勤得恨不得事事代勞。
難道,他也有兩個?!
他忍不住擡眼看了看同樣目睹這一切的喬若夭,她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驚訝,好似司空見慣。
或許她早就發現了不妥?
他注意到那本差一點引起軒然大波的記事本,更确定了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個,能給我看看嗎?”記事本一直妥帖地夾在喬若夭的臂間。
喬若夭向玄瞳求證,玄瞳點頭。
滿滿翻開筆記本,裏頭的內容卻讓他更淩亂了。
薛半半的确有些神情恍惚,行為矛盾,而他卻從未深究,沒想到在他的視線之外,她所忙碌的事竟随時出現天壤之別。
“半半,你曾經說需要我做什麽?需要我幫忙嗎?”他愣愣地問。
“什麽?”薛半半神色忽然迷惘不已,“我……沒有……噢,你能幫我找回真身嗎?”
玄瞳此時才終于勻整了激動的情緒,淡淡道:“滿滿,不要問她,問,她。”他強調了另一個“她”,滿滿皺着眉頭思忖良久,終于點了點頭。
“喬若夭,你向滿滿解釋一下。”玄瞳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我先走了。薛半半,記住,不要拒絕真相。”
薛半半聽聞告誡,又見滿滿與喬若夭各懷心思的模樣,只覺一頭霧水:“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她終于發覺自己的臉上緊緊繃着,抓了抓發現是淚跡,更疑惑道:“我哭了?”
滿滿嘆了口氣,又遞過去一條面包蟲:“你嘗嘗吧,真的挺好吃的。”
薛半半咽了咽口水,伸手接了過來,眼睛一閉,直直塞進了嘴裏。
面包蟲在她口中扭來扭去,讓她幹嘔不止,她卻強忍着沒有吐出來,心一橫,一口嚼了下去。
鹹味的汁液散在嘴裏,碎屑在舌面上攪擾,分明是令人作嘔的口感,她卻逐漸壓下了不适,反而感覺到一絲熟悉。
好像……她又嚼了幾下。
好像味道還不錯?
她訝異得看了看滿滿餐盤中的蟲子,又捏起一只送進嘴裏。
“真的還不錯!”她竟一臉欣喜,“你說,我也會是刺猬嗎?”
滿滿有些尴尬地笑着:“呵呵,願意吃蟲子的物種太多了,不好說呢。不過至少你有了大概方向也是好事。不如你去網上查查?”
“好主意!可惜我們房裏沒有電腦。哪裏有?”
“這裏只提供起居的必須品,如果有什麽特殊需求,得靠妖力幻化才行。”
薛半半嘆了口氣:“我這個連原型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異類,哪裏來什麽妖力。”
“或許,你可以去向主教大人求助?”
“主教?”薛半半想了想,他剛才離開前的目光,似乎不那麽友好呢……
“算了,我還是去問問別人吧。”她又往嘴裏塞了一條面包蟲,才轉身離去了。
不多會兒,薛半半四處求“電腦”的事跡已經傳遍了整個妖族的第一片區和第二片區,第三片區她是無權涉足的。
然而也只在第二片區有少數人練成了随意幻化實物的能力,更重要的是玄瞳為了杜絕學員之間不努力練習妖術而明令禁止相互饋贈的行為,根本沒有人敢違規給她幫助,更別提他們向來都不熟!
晚餐時間,玄瞳在餐廳裏找到薛半半,她正垂頭喪氣地吃着形形□□的蟲子,還時不時與滿滿讨論猜測:“你說說看,還有什麽動物吃蟲子?地鼠?蠓?螳螂?蜘蛛?”她咧了咧嘴,“我可不想當蜘蛛精......”
滿滿無奈道:“你也別鑽牛角尖啊,你能吃蟲子,也未必就是以昆蟲為食的物種。小型雜食動物都需要吃些蟲子補充蛋白質。”
他這樣一說,薛半半更灰心了,從餐盤裏挑出一只瓢蟲放在掌心,神色渙散地撥弄着,嘴裏喃喃自語:“我到底該怎麽辦吶……”
玄瞳雖然已經斷定眼前的這個存在于他本體身邊,除了絞盡腦汁研究自己的本體之外幾乎沒有思考能力的薛半半只是個幻象,可見她苦惱愁思的模樣還是無法無動于衷。
或許,她需要一臺電腦也并非壞事。
薛半半先一步離開餐廳,一個人四處走動。她從來都不曾察覺,她所身處的這棟建築裏的布景迷朦,時間錯亂。或許對她而言,根本不存在這樣的亂象。
她正站在窗臺邊上,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時冒出來的仙人球發呆。
我是刺猬嗎?她想。
刺猬有刺,我有嗎?她又想。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摸了摸仙人球的刺尖,那刺鋒利得很,她的指尖很快冒出血珠,她竟毫無所動,一不小心戳了好幾處小血點,才恍然回過神來。
“哎喲。”她皺了皺眉,有些恍惚地将手指塞進嘴裏往宿舍走去。
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句感人勵志的名言竟在她心灰意冷的時候應驗了。
她剛一回宿舍,滿滿就一臉等着看好戲的模樣道:“主教讓你去他宿舍一趟。”
“哈?”薛半半不敢置信。
“喬若夭帶的話,還說,他那裏有電腦哦!”
薛半半立刻打起精神:“好,我去!”
她匆忙跑出宿舍,帶着心底終于重燃的希望一路小跑。
玄瞳正坐在自己的寫字桌前耐心等待,同時無奈地揚着嘴角,目光空洞地落在電腦屏幕裏顯示的關于“清明夢”的白底黑字上。
她就要來了,會看到這些內容。
然而,這樣一個無知無覺,只一心尋找真身甚至有些死腦筋的薛半半,就算看到了電腦裏的內容又能得到多大啓示呢?
如果來的是她的本體就好了。
也就是說,如果現在的他能化成分體,那也就好了……
想着想着,那股因為屢次出現而愈發敏感和熟悉的暈眩感适時而至。
他從沒有一次因為自己即将被替身占據而欣喜若狂,他雙眼死死追着屏幕上的字跡,盡管早已爛熟于心,他還是希望多看幾眼,将它滲入自己的潛意識。
薛半半見玄瞳的房門虛掩着,輕輕敲了敲,又直接推了進去,四目相對的瞬間裏,她的目光頓時清冽起來,心也跟着高高懸起。
那張令她魂牽夢繞的臉就在眼前,又見面了,是他,卻又不是他。
她怎麽會來了這裏呢?
還沒想出答案,就聽見玄瞳冷冷的提問:“你怎麽會來?”
☆、chapter 84 夢世界 8
薛半半靜靜地看着玄瞳的雙眸,盡量不帶情緒道:“我也不知道怎麽會來這裏。我想,或許是‘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或許,我們該看看喬若夭的記事本上寫了什麽?”
玄瞳撇了撇嘴:“不用了。”
薛半半垂首:“對于我之前說的話,還沒有機會好好向你道歉。對不起。”
玄瞳沉默不語,即便到最後能确定他的存在只是個虛無的幻象,他也絕無可能接受任何層面上的同情。
片刻之後,他指了指電腦屏幕:“你來看看這個吧,或許這就是你來的目的。”
自從這臺電腦出現在他的桌面上,每次他清醒過來,那刺眼的屏幕無一例外停留在“清明夢”的解說頁面,這一定是“他”想向她傳達的東西。
薛半半有些局促地在桌前坐下,“清明夢”三個大字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
清明夢是在做夢時保持清醒的狀态。在清明夢的狀态下,做夢者可以在夢中擁有清醒時候的思考和記憶能力,部份的人甚至可以使自己的夢境中的感覺真實得跟現實世界并無二樣,但卻知道自己身處夢中。經過一定的訓練,甚至可以令做夢者随自身意志設定夢境,并且控制自己在夢中的行為。
薛半半略帶驚心地往下翻閱,除了一些學術方面的研究,還出現了大段的教程。
如果這是玄瞳的本體希望她看到的,那麽,他是在隐晦傳達現在所處的一切都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那麽,究竟誰才是做夢者?
她合眼細細回想這一切的開端,開端正是一場所謂“夢示”。而夢示出了令她一亂情迷,也強調了那一句“找到真相”。
她得到了玄瞳的記憶,于是可以辨認出那句語調詭異的話出自九靈珠。
所以,找到真相,或許就是這個世界裏的任務目标?
她的心因為自己的頓悟而頻頻輕顫,如果真的是這樣,玄瞳的猜測又是真實成立的,他應該已經贏了才對。而這個世界依然我行我素地運轉,證明他的猜測一定還有某些漏洞,并不足以證明真相。
她皺着眉頭,試圖從紛亂的線索中找到源頭,然而她能想到的,也只是“夢境”這一個詞彙罷了。
“你願意幫我嗎?”她回頭問玄瞳。
玄瞳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可不可以請你幻化一臺打印機,将這些內容打印出來?”
玄瞳蹙眉:“想要幻化物品就自己精進妖力。”她分明有這個實力,卻從不願把心思花在正途上,無論如何,他是主教,他有他的底線和鐵律,絕不能輕易被打破。
薛半半撇了撇嘴,放棄,幹脆轉身仔細研讀教程并盡力記住。
最初級的練習方式是為自己在生活中設定一些節點,引發慣性思索,用以識破夢境,達到“知夢”的境界。比如每當看到落日,就問自己這是不是在夢裏。設定的節點必須司空見慣,以保證在夢境和現實中都有可能出現。
“人在清醒狀态絕不會真心以為自己在做夢,但凡有一絲一毫發自內心的的懷疑,那必然不是真的。”這句話突然抓住了薛半半的心。
自從來到這裏,她一直恍恍惚惚,時間颠倒無序,人物難以确知,親近之人心性難定。她時常都在懷疑自己身處一場作弄人的夢境,也正因如此,她才很快接受了玄瞳的猜測。
這樣說來,她真的一直在夢裏嗎?
所以,她夢裏的玄瞳并不是真的玄瞳。
而玄瞳也在他的夢裏,他夢裏的她又并不是真的她?
那些用痛覺來測試做夢與否的段子到底是真是假?她忽然迫切地想要試一試。
“玄瞳,給我一擊!”
玄瞳歪了歪腦袋:“做什麽?”
“我想知道會不會疼。”
玄瞳勾了勾嘴角:“第一天來到這裏的時候,喬若夭給了你一擊,疼麽?那個是你吧。”
薛半半怒了怒嘴,疼,真心疼,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好吧。”她點頭,“看來這不是關鍵。”
“你該走了。”玄瞳發出逐客令,天色已晚,孤男寡女,的确不适合再獨處一室。
薛半半起身,出門前又不忘感嘆一句:“我還是希望你能網開一面,打印一份教程給我呢。”
說完,她不等回答就走出門去。
擡頭,星月之光一成不變,永遠是待圓的月與滿天的星。
這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她想。
然而,按照“清明夢”的說法,一旦她意識到這是在夢中,應該會有所助益才對。比如,世界會變得更清晰更有條理,甚至可以随着她的意識而産生些許變化。
可這些都沒有發生,她毫無頭緒。
她對一切都失去信心,不,或許是從來都沒有過什麽信心。
低落的情緒一再攀升,夾雜着困倦感襲來,她打了個哈欠,終于回到宿舍。
不出所料,滿滿已經睡下了。他一旦睡着,總是悄無聲息,沉地仿佛山搖地動都不能吵醒。
薛半半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睡着前她在心裏默默念叨:“我能知道自己在做夢。”
日上三竿,薛半半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怎麽就睡着了?昨晚不是去玄瞳的宿舍借電腦麽?怎麽完全沒印象?
她走出房間,喬若夭正在他們的宿舍與滿滿不知談論什麽,見她出來,兩人同時以怪異的眼神打量她,仿佛忽然不認識她似的。
喬若夭起身,只叮囑了一句:“記住,要交給‘她’。”她在“她”那個字上加了重音,說完揚長而去。
“什麽意思?”薛半半揉着眼睛,“我昨晚是不是去主教大人那裏了?我怎麽迷迷糊糊的。喬若夭給了你什麽?是要交給我麽?”
滿滿目光一怵,警覺地擡手遮住桌面上放着的一沓印刷品,這到反而讓薛半半注意到它了。
“這是什麽?”她伸手。
“沒什麽!”滿滿立刻将紙張收走。
薛半半目光清冷,站在他面前伸出手:“給我。”
“這不是給你的!”
“滿滿,你還是不是我的朋友?”
滿滿心頭一緊,這個問題同樣困擾着他。眼前的這個薛半半,顯然不是那個被認定為“本體”的薛半半。可到頭來,她還是她啊!作為他而言,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朋友呢?
喬若夭一早就來了,除了交給他一沓從電腦裏打印下來的《清明夢教程》之外,也與他聊了聊“本體”與“分體”的概念。
對她和玄瞳而言,這個一直嚷嚷着要嘗試各種方式讓自己成功幻化原型的薛半半并不那麽靠得住。反而另一個神情恍惚,一直不知在想什麽,卻又在五族會審中表現出驚人力量,更在餐廳裏握住主教的手,随即讓一切變得更玄乎的薛半半才是有腦子有思想的“本體”。
喬若夭要求将印刷品交給本體,因為這似乎是玄瞳的本體由夢境中感應到的,出自于薛半半的本體的要求。
她昨晚确實去到了他的宿舍,也的确借閱了電腦,只是過了這麽一夜,她又“換人”了。
滿滿覺得這一切如同一團亂麻,他想要理清卻根本無從下手。
對他而言,無論是哪個薛半半,他都覺得親切,一見如故淵源頗深,他甚至質疑玄瞳和喬若夭的判斷,為什麽眼前的這個薛半半就只能是“分體”呢?
他打心眼裏難以茍同,又說不出門道。
此刻,他的大腦轉了一圈,薛半半仍然義正言辭得向他伸着手,毫不退讓。冷冷的目光裏甚至夾雜了一絲要挾,仿佛這就是他們友誼是否存續的考驗。
“喏,給你。”他終于妥協,“不過,無論你怎麽想,千萬不要弄壞或者扔掉。”
薛半半勾了勾嘴角接過:“我只是想看看……”她輕嘲的語調戛然而止,思維頓時被紙上的字跡抓住。
清明夢……
為什麽主教會讓喬若夭送來這個,又是要送給誰?
她快速閱讀通篇的自己,最終,目光停留在那句“問問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上。
“我是在做夢嗎?”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自問。
随即,她的心底揚起一股強烈的快意,是!是!我在做夢!
目光一閃,薛半半醒了。
“這是玄瞳送來的?”她問滿滿。
滿滿雖不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她的變化,只那麽瞬息之間,分明是同一個人,眼神與表情卻判若兩人。他依舊不由自主地張了張嘴:“呃,是。”
“他是看了記事本嗎?”她滿意地點頭,果然,她在臨走前特意對玄瞳強調了“我希望你将這些打印出來”,忠實的喬若夭一定會把這些記錄在案,而從經驗看來,她與玄瞳的對話借由旁人記下,字跡是不會被消除的。這樣,一旦玄瞳的本體蘇醒,她的願望就順利傳達。
如今手上握着的這沓紙張,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正為他們之間總算找到了一線溝通渠道而歡欣鼓舞,卻被滿滿毫不留情地否決:“不,喬若夭要我告訴你,這是玄瞳自己感應到的,還說他希望你也能做到。”
“感應?”薛半半的心一沉,又将目光落回紙張,指間不由自主地摩挲着與電腦頁面上毫無區別的字跡。
他是要提醒她什麽?
他為什麽能感應到自己的分體聽到的話呢?
“噢……”她忽然深吸一口氣,似乎明白了什麽。
☆、chapter 85 夢世界 9
薛半半在桌前坐下,第一次正視滿滿,一臉嚴肅道:“滿滿,請你告訴我,另一個我平時都在做什麽?”
滿滿被她的情緒感染,面容也認真起來,在她身邊拉了椅子坐下苦思道:“在喬若夭告訴我這些之前,我并不能清楚分辨你們兩個,我只知道有一個你特別關注自己的真身是什麽,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撲在上頭,而另一個,噢,或許就是現在這個你,我不明白你在想什麽。還有,她對主教大人從不直呼名諱。”
薛半半神色凝重,曾經她面對眼下看來極有可能是“□□”的玄瞳時,問他是否記得平時她都做了些什麽,他含糊其辭答:“難道你沒有在專心研究自己的真身嗎?”
是從那時開始他就對另一個自己觀測到的情況有所察覺,還是那只是他的一個慣性思維?
滿滿打斷她的思緒道:“半半,你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嗎?有的時候我想幫你,卻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麽,反倒是另一個你表現得更直接明了,我還能鼓勵她嘗嘗蟲子。你并不那麽追求自己的真身,那你追求的是什麽呢?”
薛半半被他的提問擊中了心,面容一滞,再度陷入沉思。
她追求的是什麽?自從得到“夢示”以來,她最在意的應該是玄瞳吧。
現在她讀到了曾經的記憶,更證實了他們之間屢經波折的深情,到了這一步她最大的心願,卻并不是打破迷局和“找到真相”,而是真真切切地,“見到”玄瞳。
“我想見他。”她神色茫然地脫口而出,“我想見他,滿滿,我想和他……哪怕只是聊聊天……”說着,她的眼神一再放空,淚水悄無聲息地落了一串。
滿滿帶着一臉不知道是不是說錯話的尴尬遞上一張紙巾:“呃,你……想吃蟲子嗎?”
薛半半一愣,噗嗤一笑:“滿滿,你記得九靈珠嗎?”從玄瞳的記憶裏看來,整個過程他也都參與其中,然而他還是毫無意外地搖了搖頭。
她雖有些失望,倒算在意料之中,也不知道該怎麽把來龍去脈說明白,只好轉移了話題:“不記得就算了,你說的蟲子是怎麽回事?”
“嗯……你為了确定自己的真身想嘗試不同食物,最先嘗的就是我盤子裏的面包蟲,還說挺好吃的。”
薛半半僅僅聽着都覺得一陣反胃,忍着惡心道:“你說,我吃了蟲子?活的?!”
“對,吃了一條又一條呢。”
薛半半終于忍不住幹嘔了一聲:“……別說了……”
“可你覺得你可能和我一樣,也是刺猬呢!”滿滿抓了抓腦袋,怎麽都覺得這是個滑稽的病句,可是它卻铮铮打進薛半半的心底。
刺猬?刺猬?!
我會是刺猬嗎?她滿腦子嗡嗡作響,來自旁人的和自己的、雜亂無章的記憶在心中突突湧動。
“你這只不知好歹的小刺猬……”
“區區猬族竟敢與我大枭族抗衡!”
“你們這些只圖自保的刺猬……”
“我……我……”薛半半痛苦地捂着腦袋,“我是刺猬嗎?我是……刺猬?!”
她不由自主地将身子蜷縮起來,整個後背灼熱得難受,有一種寒毛根根直立,簡直能戳破衣服的臆想。
她的腦袋越來越疼,仿佛就要炸裂一般,不知來由的記憶在她的腦中以爆破般的力度迅速覺醒。
妖冶之林,九靈珠,九靈空境,枭領主……
“薛半半,叫我,貓頭鷹閣下……”
她倏地擡起頭,眼中閃着瑩瑩之光:“他是貓頭鷹!玄瞳是貓頭鷹!”
“那你呢?”滿滿鼓勵道。
“我……”薛半半合眼,感受記憶的梢枝末節,良久,她重新睜開眼,目光一片清明:“我就是刺猬。滿滿,我不小心戳破了九靈珠,一直以來,你都是我的夥伴。”
說罷,她握住滿滿的手:“閉眼,我擁有記憶之力,這就将你應有的記憶還給你。”
片刻之後,滿滿手上的力道一重:“半半!”在薛半半欣慰的目光裏,他又立刻皺起了眉頭:“這個世界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們都會失憶?任務是什麽?”
薛半半嘆了口氣,靜候片刻後沮喪道:“任務是‘找到真相’,現在也沒出現任務完成的跡象,看來所謂‘真相’并不是想起自己的真身和九靈珠那麽簡單,我要去找……”
話音未落,她目光一黯,頭暈目眩之間,她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我能知道自己在做夢!”
只一合眼的功夫,她竟有些惺忪之态,好像在回想什麽,又立刻興奮得兩眼放光:“滿滿!我知道了!我夢見我的真身是刺猬,我覺得那是真的!”
她激動地握緊滿滿的手,倒讓滿滿手足無措,他無奈地扯着嘴角:“那……真要恭喜你了。”
“你怎麽不要我幻型試試?”
“呃,那就試試吧!”
薛半半合下眼,感受自己體內微弱的力量和本源,在心中默念:我是刺猬,我是刺猬!
當她再睜開眼,竟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怎麽回事?我明明夢見……”她虛着眼苦思起來,“我夢見了什麽?好像我們都來自同一個地方……我們為一個什麽珠……還有……”她懊惱地捶打自己的腦袋,“我怎麽想不起來呢,還有……還有主教大人!對了,主教大人的真身是貓頭鷹!”
她立刻起身往外跑去:“我要去告訴主教大人!”
滿滿的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種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前一刻的薛半半還睿智清醒,甚至點醒了他的記憶,後一刻,她自己又變回了一無所知、心智遲鈍的凡物。
正是午飯時間,玄瞳清醒之後便去餐廳看看能不能碰上薛半半,正要失望離去時她卻心急火燎地沖了進來,當着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