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5)

面高呼:“主教大人,主教大人!我夢到了你的真身!你是貓頭鷹!”

餐廳裏的衆妖被她這麽一吼,紛紛擡起頭來,又被最後一句“貓頭鷹”擾得心神不寧。

貓頭鷹,貓頭鷹,貓頭鷹……

枭……枭領主?!

整個餐廳以薛半半為中心,驟然散出一股肉眼難見的氣浪,某個埋在記憶裏的詛咒驟然被沖開,霎時所有人都放下餐盤,恭敬起身俯首:“枭領主閣下!”

玄瞳的心也随之豁然,這樣一來,他的所有記憶都被打通理順,再也沒有死角了。

然而他又不免疑惑:為什麽會是她來解開的謎底,她說“夢見”,為什麽是她?

不等玄瞳想到答案,薛半半也一臉愁容起來:“主教大人,您能教我幻型麽?我确信自己是刺猬,可我還是沒辦法幻化真身。”

“是嗎?”他煞有介事地點頭:“你先去我的宿舍等我,我有些事要辦。”

說罷,他一揮手,身形消失在衆目睽睽之下。

滿滿正伏案苦思,他已經解開了記憶之謎,剛才那一陣氣浪也沖到了他,令他對整件事的記憶更清晰了。只是那個稀裏糊塗的薛半半到底算什麽呢?那個木讷冷漠的玄瞳又算什麽呢?

玄瞳噗得一下出現在他身邊把他吓了一跳,他愣愣地擡着頭,一時不知該稱呼他“枭領主”還是“主教大人”更合适。

玄瞳可不在意他的稱呼,又一揮手臂,桌面上出現一盤标準的刺猬美餐。

“吃吧,吃完了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麽?是誰解開了謎底?”

恢複了記憶的滿滿再面對玄瞳,心裏竟揚起一股淡淡的恐懼。他收了收脖子,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舉起叉子戳了一顆樹莓塞進嘴裏。

玄瞳對他這副姿态有些惱火,他本就時間不多,先不說能支開薛半半多久,連他自己的清醒狀态都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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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他忍不住輕嗔一句,滿滿的手一哆嗦,叉子掉在了地上。

“枭領主,我......我吃飽了!我現在就告訴你!”

他識趣地将薛半半從房間裏出來之後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詳述了一遍,幾乎沒有漏掉任何一句話,甚至語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罷了,他抖抖索索地收着脖子:“枭領主,這些,喬若夭的記事本上難道不會有嗎?”

玄瞳目光一滞,沒想到這小刺猬竟還會挑刺!

“我與她不在一起的狀态下,她也只能記錄我們其中一人的狀态。薛半半這裏就交給你了。”

滿滿立刻恭敬俯首:“是!”

玄瞳勾了勾嘴角,說起來,這只小刺猬雖膽小怕事,語氣重一點都能被吓破膽,小心思卻活絡得很,比起薛半半,他倒更有恃無恐一些,很少見他這麽俯首帖耳。

“那我先走了。”說完,他幹脆地消失了身形,留滿滿一人面對豐盛的午餐。他頓時喜笑顏開,枭領主幻出的夥食,可比餐廳供應的美味多了。

玄瞳沒有耽擱片刻,直接瞬間移動回了自己的宿舍,薛半半的确乖乖留在那裏等他,還自說自話地翻閱着他的電腦。

從她的表情看來,“清明夢”教程對她也有觸動。

☆、chapter 86 夢世界 10

玄瞳站在薛半半身後凝神看着她清瘦的後背,眼底漸漸染上一層霧氣。

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繞的人兒就在那裏,真實得可觸可碰,卻偏偏只是鏡花水月。

眉宇一簇,更多的疑惑湧現心頭:如果這是一個夢世界,究竟是誰的夢?是各自的分體呈現在本體的夢裏,亦或分體是本體的夢游狀态?究竟誰才在誰的夢中……

他沉思良久,以至于薛半半回過頭來都沒有發現。

“主教大人?”她低喚一聲。

玄瞳回過神來:“嗯,你看出些……”他忽然在她探究審視的目光裏一震,“怎麽了?”

“這是主教大人要喬若夭送來的?”

“是。”

“滿滿說這不是給我的,那是給誰的?”

“你還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麽?”

玄瞳嘆了口氣,下巴朝電腦屏幕的方向聳了聳:“這是我新研究的術法,你也學學吧。”

“我看過了。”薛半半坦言,“我也問自己是不是做夢來着,答案是,我是在做夢啊,可……”

她眼神一晃,與此同時玄瞳又暈眩起來。

随着她的神色愈漸清明,玄瞳的目光卻黯了下去。

薛半半完全清醒過來,看清了眼前人,心底壓抑的情愫一瀉而出,還未開口,先已淚眼漣漣。

“主教大人……我想起來了,我是小小的刺猬,您是大枭領主,我們生息的妖冶之林,還有促成我們緣分的九靈珠,別無他人的九靈空境……還有……還有……“話說了沒幾句,她的眼淚撲朔撲朔地往下掉,即便眼前的玄瞳一臉納悶,她依然不顧一切地絮叨,“還有你對我所有的付出,我一再的辜負相忘……我本以為這是個荒誕無稽的夢,可這都是真的。”

她貼近玄瞳的胸膛,帶着滿臉的清淚,雙眸凝聚錐心之痛,雙手不由自主地攀升上他的臉頰:“現在換你一無所知,沒有關系。你聽不懂,也沒有關系。一直以來都讓你失望,讓你寂寞,對不起。”

玄瞳橙色的眸子堪堪維持他一如既往的平靜,那平靜的底下卻湧動着不為人知的激昂。他垂眸向她,對視之間,心由最深處疼起來,執着而肆意地渲染了心房四壁,又随着血液游走到四肢百骸。仿佛他的靈魂正在與她産生共鳴,從而獲得力量,不顧一切地想要沖破阻礙将他占據。

突然,他的手臂竟自發自主地動了起來,一分分緩慢而艱難地擡起,像是兩個自己在那副驅殼裏争奪主權。手臂終于擡至腰肢旁,頓了頓、靠近、随即像是終于沖破枷鎖一般,倏地将她緊緊擁住。

薛半半渾身一震,落下更多的淚,耳畔響起他的哽咽,重複他重複了多遍的訴求:“薛半半,叫我的名字。”

“玄……瞳……玄瞳……玄瞳!”薛半半貪戀地貼緊他的懷抱,他清醒了,她就要回到無所知的境界,他們雖同處一處,真正切心相交的機會卻只有瞬間。她用力收緊手臂,合下眼向自己的內心祈求:不要,不要變回去!

良久,玄瞳手上的動作也更活絡了些,輕拍她的背:“別怕,我還在,你也還在。”

薛半半心頭一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他的眼神仍不似記憶中那般透亮清澈,如同蒙了一層灰塵,而這灰塵卻變得薄如蟬翼,殷殷地透着裏頭真切的情義。他唇畔帶着柔和的笑,無盡的寵溺與疼惜在眼底深處緩緩流淌,僅僅這樣的片刻,便能讓人心甘情願地融化進去。

終于,他輕微而慎重地點頭,開口道:“清明夢。”

“你控制了分體?”

“嗯。”

“所以,我也不會變回去?”

“暫時不會。”

薛半半兩眼閃爍着崇拜的喜悅:“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貓頭鷹閣下!”

玄瞳在她坦然的清爽的笑容裏晃了晃神,再次将她擁緊:“你呢,練了嗎?”

“我……正在努力……”

“這一次的任務是什麽?”

“找到真相。”

“什麽意思?”

“就那麽一句話,也是‘夢示’裏說的。”

“就沒有什麽憑證?”他雖不清楚之前每一個世界的任務是怎麽傳達給她,但僅憑個夢境,似乎又有些太過不實了。

薛半半想了想搖頭:“沒有,我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指什麽。畢竟我已經想起了一切……”

“也許,需要你控制分體?”

“如果控制分體就是所謂的‘真相’,你已經做到了,這個世界應該結束了才對。”

玄瞳點頭,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不急,只要我們能相見,我也就滿足了。你先努力控制自己的夢境,我去安排一次五族主教會面。”

“會面?為什麽?”

玄瞳挑眉,饒有深意又略帶失望地看着她,橙色的眸子透着三個字:自己想。

薛半半吐了吐舌頭:“我知道之前幾個世界遇到過的人同時出現可能暗藏玄機,可是我與他們見面又能怎樣呢?”

“不是可能,是一定。”玄瞳滿意地點了點她的鼻尖,“先見了再說。”

“好,聽你的!”

她的明眸巧笑,露出臉頰上淺淺的酒窩,咧嘴的微笑将她的唇瓣拉出飽滿誘人的光澤。玄瞳的心浸潤在她的笑容裏,早已全然放棄了抵抗,那潛意識裏殘留的最後一絲疑惑,也因為此刻大好的心情而消融了。

他雙手托住她的臉,靠近,再靠近……

久違的吻如期而至,纏綿、沉緩、婉轉,輕如鴻羽卻又傳遞着似海深情,那深情在舌尖交織纏繞,又不罷休似的加重了力道。重逢之喜、求不得之苦,全數融化在一個吻裏,無聲勝有聲。

玄瞳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開始燥熱,心被提到高處,血脈毫無節律地噴張,他知道這個吻應該暫歇,雙臂卻不聽使喚一般,執意摩挲她的項背,将她更緊地擁住。時間不多,她的溫度,她柔韌的唇,能多索取一分都是意外之喜。

心緒劇烈波動之下,他的雙眸忽然一沉,還是掙脫了本體的控制。

玄瞳感受到自己當下所處的狀态,渾身一滞,吻戛然而止。

薛半半擡起頭,一句“怎麽了”還沒問出口,已從他的眼神中讀到答案。這詭異卻又尴尬的一幕令她惱羞不已,明明就是同一個人,這搖身一變,他是他卻又不是他。

她的臉蹭得一紅,試圖從他的懷裏掙脫出去。

而玄瞳卻不舍,他竟不舍!

他的手臂繼續将她圈住,暗沉放空的眸子裏,只有一點即燃的情|欲。

他雙臂用力一覽,讓她更靠近一些,作勢又要繼續落下吻去。

薛半半迷惑了,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緊閉的雙眼遮蓋了他的眸子,他的氣息起伏不定,他表現出的愛意令她難以分辨。

就在那一模一樣的雙唇就要貼合上來時,她做了決定:推開。

玄瞳一愣,錯愕地看着她。

“不是你,對嗎?”她問得直接。

“為什麽不是我?”他反問,“你不是對我說你夢見了我們之間的愛情?”他上前一步抓緊她的手腕,沉在眼底的欲|望将他橙色的眸子暈染得一片渾濁,“薛半半,我現在知道為什麽一直以來都覺得你是與衆不同的。我也是我,有什麽區別?”

說着,他的臉又湊了過去。這一次,他強睜着眼,目光裏竟有一絲惱怒與強迫。

薛半半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終于明白他不是他。她合了合眼冷冷道:“你不是,他從來不會逼我,你,不是。”

話音剛落,她擡頭直視他的雙眸,攝靈之力一動:放開我!

與此同時,她體內同樣被撩撥起來的燥意也随之平息,心頭雖有些莫名的失落,卻也總算逃過一劫。

玄瞳的手倏地一松,不可置信地看着迅速退開距離的女子,片刻之後才甩了甩腦袋醒過神來,臉上閃過一絲歉意:“冒犯了……”

薛半半完全被他弄迷糊了,歪着腦袋看他:“你……?”

玄瞳背過身去,恢複往日裏清冷的調調:“你回去吧。”

好在與玄瞳實意相對了一把,薛半半嬌羞地笑着摸了摸嘴唇,也算是個驚喜。

她心情大好地回到宿舍,滿滿見她滿面□□,揶揄道:“去哪了?”

薛半半笑而不答。

“瞧把你高興得。”滿滿拿出一袋田鼠肉幹,“拿去,主教大人留下的。”

薛半半二話不說吃了起來,剛嚼了兩口,暈眩感不期而至。她提醒自己:知夢!

目光鬥轉,她卻繼續嚼着嘴裏的肉幹,又順手抓起一塊,眼裏滿是驚喜:“真的诶!我剛夢見吃這個,原來真的有得吃!”

“你夢見?還夢見什麽?”

“還有……”薛半半敲了敲腦袋,立刻訝異地捂着口唇,臉頰羞紅,“我怎麽會夢見……和主教大人……接吻……”

她的語聲細若蚊蠅,還是被聽力極好的滿滿捉住,他瞠目結舌:“你們吻了?!”

“你嚷嚷什麽,我只是做夢。”薛半半臉頰熱得很,嘟囔着回了房間。

那一沓印着“清明夢”的紙好端端地放在枕邊,她也不考究究竟是誰放在那個位置,便又細讀起來。

近來她總夢見一些古怪荒誕的事,醒來之後甚至有些得到應驗。

她可得好好把這控制和探索夢境的方術研究一番。

☆、chapter 87 夢世界 11

薛半半坐靠在床上捧着《清明夢》一翻就是一個下午,其實她并沒有多認真地在閱讀,思路不斷地開着小差,夢裏那個驚心動魄的吻總是大搖大擺地在她腦子裏晃來晃去令她失神,她這才開始回想剛到妖族時遇到的玄瞳。

初見的他,橙色的眸子裏就有一種讓她難以捉摸卻過目不忘的觸痛。他對她似乎格外關注,幾乎如影随形,暗中提點,時刻溫柔,甚至還帶着一些令所有人驚愕的讨好。可惜當時太過憂慮自己無法幻化真身這件事,無暇顧及那些細節,還以為主教大人天生平易近人,待每個新成員都關懷備至。

她是在這個五族融合的世界裏長大的,對這裏的規則再清楚不過,跨入妖族區域雖然讓她始料未及,她卻清楚選擇錯誤的後果。

她的媽媽是個人類,并不明白各個帶能族類裏的細則,只知道當任何一個區域都無處容身時會成為最卑賤的棄子。她能向她灌輸的也只有這些了。

她從小在媽媽的憂患意識下成長,被強調了一遍又一遍,無論最終怎麽選擇,選定了就絕不能被掃地出門。所以當她恍然發現自己置身妖族又格格不入時,所有的思維都被莫大的恐慌所局限。

現在,她終于平靜下來。

手裏的這一沓白紙黑字仿佛是一把鑰匙,為她打開了新的大門。

夢,她是在做夢嗎?

每次當她這麽自問,答案都迅速而肯定。

更重要的是,從她第一次這樣自問之後,崇祉大廈裏的一切都變得讓人捉摸不透。

她開始感覺到各種各樣的錯亂,她沒有辦法把每天經歷過的事件和渡過的時間完整回想起來。身邊的人也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看她的時候,有一種并不是在看她的眼神。

而在這之前,她卻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些不順理不成章的部分。

她不由自主地攥緊手中的紙張,凝眉思索:是從一開始這裏就亂象重重,還是手裏的教程有什麽異樣的魔力?

或者,她現在所感受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能力測試?

又或許當下所有的經歷,全部,都只是“夢示”的一部分?她根本沒有醒來,也沒有選定族類。

她這麽思考着,被心底的疑惑越繞越深,突然,藏在心底的那個吻又堂而皇之地撞進意識裏。

玄瞳在她的夢裏滿眼一塵不染的深情,那個吻傾心竭力,有一種經此一別不知何時再相見的傷感與眷戀。

她忍不住又摸了摸嘴唇,那種溫熱的觸感仿佛還留在唇間,卻也只是一個夢而已。

說來也怪,自從随着教程上的指示,随機地關注自己是否在夢裏之後,她能記得的夢境多了起來,更紛亂,也更荒謬。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每次從夢中醒來,極少安睡在床上,而總是出現在不同的場合,面對不同的人。

這是她在夢游麽?難道,夢游中的她,真的接受了那個吻?

她僅僅這麽一想,臉頰又熱了起來,但是很快她的心又墜了下去。她記得有一次醒來的時候正在餐廳,就在玄瞳面前。他的眼神因為與她一目對視忽然轉冷,從此再也沒有像曾經那樣殷勤。

如果醒來之前的她正在夢游,那一次發生了什麽?是冒犯了他麽?

她突然很想見他,于是攥着手裏的教程就這麽走了出去。

月華無垠,星芒繁盛。

薛半半走在第一片區與第二片區交界處的長廊上,玄瞳正形單影只地站在窗前,他的目光清冷而憂傷,本就颀長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更長,幾乎觸到了她的腳尖。

她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或許曾經夢過。

玄瞳聽見了她的腳步聲而轉過身來,在她的眸子裏打量片刻,随即撇開眼嘴唇一動,抿出一個倉促的笑容。這一連串的動作不過三秒,他又轉回了身子凝望窗外,這一次眼中多了一抹失望的意味。

“主教大人?”薛半半輕喚一聲。曾經他總是要求她稱呼他的名字,不過他最後一次提這樣的要求也是挺久以前的事了。

玄瞳沒有轉身,只淡淡應了一聲:“嗯。”

薛半半被這明顯拒絕交流的姿态打擊得不輕,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麽。

“這裏有宵禁,回去吧。”玄瞳說。

宵禁?她怎麽從來沒聽說過?記得剛到這裏的時候,她為了尋找自己的真身,經常半夜偷偷在這裏做各種嘗試和努力,每一次都有他或近或遠的作陪,卻從沒提醒過宵禁的事。

良久,玄瞳發現她還局促地站在原地,終于于心不忍地重新轉過身去。

他并不讨厭她,只要面對這幅容貌他都不可能硬得下心腸。更何況嚴格說來,她也是她。

他只是自己也煩亂得很,不想多費口舌罷了。

短短幾天,他已經對“知夢”駕輕就熟,所以在那個吻之後發生的一切他心知肚明,這讓他心緒不寧,簡直惱火得要瘋了,又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他居然在和夢裏的自己吃醋!

而那個自己,居然想強吻她!

他被這個死結牢牢鎖住,滿心的怒火不知該向哪裏發洩。

這樣的時候,他倒該死地清醒了這麽久,根本找不到機會對薛半半的本體說聲抱歉。

她剛來的時候,他的心還激動了一下,以為她也到達了控夢的境界,可對視一眼就發現,她不是本體。滿心的失望讓他非常不想應付她,而她卻偏又執着得站着,一副請求促膝長談的模樣。

“你想說什麽?”他問,順勢瞟了一眼她手上攥得褶皺的教程,不易察覺地蹙眉:“小心,別弄壞了。”

薛半半突然很想逃跑。她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一個活該受人冷眼的小醜,為了夢裏的一個熱吻,大半夜迎着他一臉顯而易見的不耐煩,非要問個清楚。

他這樣的态度,哪裏像是會對着她的嘴吻下來的樣子?

她輕咳一聲,眼珠子低垂着轉了轉:“咳,主教大人,我好像……忘了要說什麽,呵呵,對不起,我走了……”

她眼底為什麽有那麽明顯的委屈?玄瞳還是不由自主地心疼了一下,張口叫住了她:“等等。去我的宿舍。”

薛半半雖經歷過幾次瞬間轉移,還是每次都覺得神乎其神。這一次她做好了準備,根本沒眨眼,準備看清移動的時候四周有什麽能見物。可眼前還是一黑又一亮,就換了一副場景,像是換了個臺。感嘆之餘,她發現自己似乎又走神了,讪讪地笑起來。

玄瞳在她的笑容裏目光一熱,很快撇開:“有什麽事說吧。”

薛半半坐在黑色的實木座椅上,雙手局促地搓了又搓,想來想去怎麽開口都很唐突,臉熱地像火燒。

玄瞳打量着她的模樣,心底閃過一絲異樣:她似乎,比剛來的那會兒更機敏些,心思也更多了一些,當然,與真正的本體還是很容易區分。

良久,薛半半終于開口:“主教大人,我來,是想向您請教一些關于清明夢的事。”

“嗯,你說。”

“主教大人,我想請問,我平時是不是會夢游?”

玄瞳面容一滞,眼神柔和了些。她果然變聰明了,終于有所察覺。他沒有正面回答,只反問一句:“為什麽這麽問?”

“上次我說,我總是覺得自己在做夢。從那以後,我經常夢到一些奇怪的事,感覺非常真實,而我醒來的時候又總是沒有躺在床上。”

“比如?”

“比如上一次我說我夢見發現了自己的真身,雖然還沒有成功幻型,可我有感覺,我就是刺猬。”

“這事我知道了。”

“還有……還有今天下午……”她偷偷擡眼觀察玄瞳的表情,他的目光明顯一緊。她勾了勾嘴角說下去,“我夢見自己在吃肉幹,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坐在宿舍的餐桌邊,手裏真的拿着肉幹!”

她持續打量他的眼神,說完這一句的時候,他略顯緊張與期待的目光豁然松懈下來,又隐隐含着一絲失落。

這一次,她又更多了一分信心,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還有,最重要的!夢裏,在吃肉幹之前,我……和你……”

玄瞳暗自攥着拳頭故作鎮定,良久不聽到下文,忍不住追問:“和我什麽?”

薛半半坦然地咧嘴一笑:“接吻了。”這下,她可有大半的把握,他要不是吻了夢游中的她,就是也夢見了他們接吻,歪歪腸子并不是她一人獨有。

玄瞳面容一怵,她這麽直言不諱,他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他微微低下頭,為自己臉上的潮熱而羞愧。

她又不是她,有什麽好臉紅?她就是她,有什麽好避諱?

該死!

薛半半看他一臉尴尬,咯咯得笑出聲來:“呵呵呵,主教大人,您這樣還挺可愛呢!告訴我,那是真的嗎?”

她居然這樣笑,這是嘲笑嗎?嘲笑誰?他還是她自己?

玄瞳撇着嘴,倔強道:“假的。”

“是嗎?從主教大人的表情看來,可不像呢。”

這一回,玄瞳自己也迷惑了。

他擡起頭來正視她的雙眸,她到底是誰?

她手上的那沓資料上,清明夢三個字顯得尤為紮眼。

難道真的是本體?!她在和他開玩笑嗎?

然而,再仔細看的話,她的眼眸裏雖然多了一些俏皮機靈,卻也絕沒有她該有的那種靈性。

她怎麽突然變得更接近本體了?是因為雙方都意識到了問題而試圖吞噬對方嗎?就好像他的那個,在旁人眼裏向來冷漠木讷的分體,竟也差一點強吻了薛半半。

玄瞳搖了搖頭不願再想那個混蛋自己做的混蛋事,好在她沒有變得混蛋,只是更聰明,懂得觀察細節揣測人心,倒像是才開化了似的。

等等,開化?

他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走進妖族的是本體薛半半,得到開化石開化異能的也是她,也就是說這個分體薛半半嚴格說來并沒有經過開化。

雖然份屬同體,可是……要不要再試一次呢?

☆、chapter 88 夢世界 12

玄瞳握了握開化石,還是一定要試一試。

他不由分說地将開化石靠近薛半半的額頭,動作之快讓她下意識地閉眼弓起身子,還以為要砸她腦袋。

“別動!”玄瞳一把攥住她的肩膀,開化石緊貼她的額頭,頓時閃出異樣的光澤,而那光澤甚至比靠近本體時更為炫目。

薛半半只覺額頭一熱,整個身子像是被用力一扯,跌進一片空曠的黑暗,那裏頭唯一的光源閃爍着五種炫彩。她向那光源走近才看清,它是一只水晶刺猬,刺猬體內懸浮着五顆明珠,其中一顆色澤變幻無常,流光溢彩、尤為耀眼。

她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刺猬的鼻尖,指尖帶着輕微的顫意,不知是恐懼還是激越的情緒在心底湧動。

她莫名地确信自己應該這麽做,卻又莫名地害怕,好像這輕點之間,就是驚天動地的劇變,她将打開潘多拉的盒子,她所堅信的一切都将化為烏有,她所有的認定都将被扭轉。

她知道,卻止不住嘗試的念頭,仿佛那就是她必然的命運。

終于,她的手指觸到了刺猬的鼻尖,只剩下五種聲調的九靈合聲響起:“找到真相。”

記憶在她的腦中轟然炸開,浸透了她的靈魂,随即天旋地轉,再睜眼,她仍在玄瞳面前好端端地坐着,光暈已然褪盡。

玄瞳皺着眉,有些小心地問:“有什麽感覺?”

薛半半倏地起身慌忙後退,畢恭畢敬地俯下身子:“枭領主閣下。”

“你記得我?”

薛半半神色略顯慌張,又稍稍往後挪了一點,更低地弓着身子:“噢,貓頭鷹閣下。”

玄瞳更迷糊了:“你還記得什麽?”

“九靈珠……我并不想與閣下争搶九靈珠,我……我……”薛半半焦灼扭捏地小心措辭,仿佛生怕眼前之人一旦發怒就要将她置于死地。任務猝然而至,她沒有絲毫準備就落進了玄瞳的魔抓,她害怕極了。

這是第五種力量,第五個世界的争奪,如果按照奪得能量的數量比重來決定最終的勝負,而她已經奪得了前四種,那麽這個世界裏的玄瞳必然不容有失,一定會為了獲勝而更瘋狂狠烈地孤注一擲。果不其然,任務才剛降臨,他已經抓到了她!

玄瞳沮喪又無奈地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那種熟悉的煩躁又回到他的心底。

她非要每次得到任務,覺醒真實身份的時候都對他聞風喪膽麽?他到底需要說幾次不會傷害她她才信?!

嗡——腦中一陣轟鳴。

“任務是什麽?”他問,難掩的迫切使他的語調透着一絲逼迫。

薛半半見他疾言厲色,雙腿一軟,幹脆撲通跪地:“枭領主饒命……任務是找到真相,只有這四個字,真的!”

另一個薛半半也是這麽說的。玄瞳眉宇深鎖,愁容不展。眼看就要理清的迷局竟變得更複雜混亂了。

“你還記得什麽?”他耐着性子問,“關于九靈空境裏發生的事?”比起任務內容,他更迫切想要知道,她究竟有沒有在九靈空境裏聽到他的真心!

薛半半小心翼翼地思索,能想起的事寥寥無幾,畢竟在那裏的她因為過于強大的力量的沖擊,多半在昏昏欲睡。

“我記得,九靈空境裏陰雲蔽日,昏暗薄霧,樹木稀疏……”

“我不是說那些!你記得我和你之間發生過什麽?”

“我記得,您給過我田鼠肉幹。”

“還有呢?”

“還有……”她咬着下唇,依稀記得他似乎說過那樣一句話:“您說,不會傷害我,所以,也不許害怕。”

“是的,我不會傷害你。好好想想,還有別的什麽嗎?”他的語氣明顯柔和了許多。

薛半半聳着肩膀,戰戰兢兢地搖頭。

玄瞳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堪堪維持表面的平靜。

而他的心正淩亂得洶湧澎湃,仿佛落進了永遠無法脫困的泥潭。

一直以來被認定為虛無分體的薛半半在經過開化之後,竟表現出她該有的記憶來,甚至恢複了來自刺猬對貓頭鷹的、與生具來的忌憚。而玄瞳則眼睜睜看着她從"現世人"轉化到了"任務模式"。那才是他錯過的,每一個世界的開端麽?

只有一件事還有待确定。他向她伸出手:“來,讀我的記憶。”

雙手相握的一瞬,暈眩感不期而至,薛半半目光一閃,她特有的靈性都回到了眼裏。

“玄瞳?”她發現自己正與他兩手相握,而他那蒙塵的雙眸讓她立刻松了手,“呵呵,抱歉,我也不知道……”随即她心底揚起一陣不适,剛才這個與玄瞳握手的人明明是她的分體,而她的分體出現的時候,玄瞳應該是本體。也就是說,他的本體竟與她的分體糾纏不清!這是什麽情況?!他竟然連分體也……

随即她甩了甩腦袋,妒火讓人毫無理智,她居然在吃自己的醋!

等她與自己較勁完畢,玄瞳也終于再次完成了“控夢”。

“你……?”他細細打量她的雙眸。經過開化之後的薛半半也有一雙靈動透亮的眸子,光從眼裏的光澤已經很難分辨她到底是誰,而她不怕他,這倒成了更好的分界線。

“薛半半,你知夢了嗎?”他問。

薛半半嘟着嘴:“不知,我只知道你和我的分體手牽手!”

玄瞳面容一滞,随即輕笑起來:“你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之前我的分體做了過分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

“如果我當時沒有推開,你就不會覺得我現在是胡思亂想了。”

她這句話說得玄瞳雲裏霧裏,好好思量一番才想明白,皺了皺眉:“不準接受他的吻!”

“那你呢,為什麽和她手牽手?”

兩人狠狠對峙,面目嚴肅,電光火石,片刻之後卻又都笑出聲來。

薛半半笑着倒在他懷裏:“你說這裏的亂象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停止猜忌自己?”

玄瞳的心卻仍舊沒有松懈分毫:“快了。五族主教會面,就在明天。”

“明天嗎?”薛半半擡頭,“我到底該問些什麽?”

“想問什麽都可以。”

“我想知道冥月和徐夜怎麽樣了,有沒有成功化解詛咒,有沒有平息戰亂。這是我最大的遺憾了。”薛半半擡頭清算着,“徐宇陽不知道有沒有被我們吓到。還有啊,煥炎和漪汐有沒有好好地在一起?他們會不會一起來了?哦對了 ,淮煙墨說自己和舜昕有個流落在外的皇子其實是假的,我本想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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