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 (28)

她蹙了蹙眉,向虛空中一抛。沒有優美的抛物線,甚至沒有一絲殘喘,戒指離開她的指間立刻消失不見。她滿足地勾了勾嘴角,想欣賞自己不被戒指捆綁的左手,卻赫然發現它又回到了無名指上。

怎麽回事?她不解,重新取下,抛開,還是回來了。

煩躁!她連煩躁都不喜歡,任何情緒她都不喜歡!

惱人的戒指一旦進入她的視線,就肆無忌憚地撩撥她的心,這讓她幾乎憤怒起來。

憤怒,她同樣不喜歡。

她終于不再抵抗,将那枚戒指取下放在掌心,合掌。

一定與它有關,這是她唯一的線索。她丢失了什麽?又是在哪裏丢失的?只要回到那個時間,把讓她丢失的源頭給毀掉,就不會再有麻煩了吧?

她這麽想着,腦中映射畫面——動蕩碎裂的地表、狂妄的飓風、滿眼黑暗和血色,死亡的蕭殺在心間彌散。

她皺着眉頭睜開眼:那樣的地方,是該好好整治一番,不,她沒有興趣整治什麽,只想把它毀了!

空間之力一動,身邊的場景驟然翻轉,她落進了腦中映射的空間範圍。

然而狂風并沒有侵襲她分毫,并非她早有準備,而是她正身處一個圓形的結界裏。空間之力果然不容小觑,太會挑地方!

“你是……?”耳邊傳來人聲,她好久都沒聽到人聲了。

“薛半半。”她甚至沒有回頭,仍舊專注地觀望結界外頭那令人讨厭的世界。擡頭,碩大的暗紅月亮猶如一只魔眼,怔怔看着她的同時,仿佛在嘲笑她的無能。她的心更動蕩了,由此也足以确認,就是這該死的地方毀了她重要的東西!

身後的人瞠目結舌,她到底有多大本事?竟能這樣悄無聲息地闖入他的結界。而她久久不願回頭,好像對他完全沒有興趣似的,不知是敵是友。他無奈地繞到她身前打量她的容貌,這一看,可看進了心底。

從沒見過這麽美的女子,完美的五官、精致的輪廓、柔美又不乏犀利,嬌豔卻又咄咄逼人。她渾身上下散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豔與孤傲,目空一切,仿佛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神,高高在上的同時,又有一種孤芳自賞的凄涼。

Advertisement

而她體內強大到不容置疑的力量,在他眼中猶如萬丈光芒,令他神往又望而卻步,在巨大的光豔之下恨不能當即匍匐下跪。

可他忍住了。

薛半半?他從沒聽過這個名字,難道是天神下凡?

“您……有何貴幹?”他終于問出口來,連稱呼都不自覺地換成了尊稱。

薛半半終于低下頭,眼底辨不出任何情緒,淡淡道:“滅了它。”

那人一時沒有聽明白:“什麽?”當他想明白時,心底的激動與驚喜卻險些讓他落下淚來!

她是神,一定是!她是上天派來助他一臂之力的神!只有神才會知道他是對的,他為了保全這個世界的聖潔幾乎耗盡全力,而那些該死的庸人卻不理解,甚至對他百般指責,還革除了他的大長老之位!

如今,神祉降臨,她也同意這些該死的下惡位面應該遭到毀滅,果然,果然,他就知道他沒錯!他是上天選中的人,是為成就世間大業而來,天神也一直都在眷顧他,從沒有抛棄他!如今知道他面臨困境,便派了強大的神來給他助力!

薛半半不動聲色地看着這奇怪的男人在眼前又哭又笑、捶胸頓足,他突然匍匐在她腳下,甚至……想親吻她的腳?!

她厭惡地騰空而起,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可以冷靜一下嗎?”

“噢!可以!當然可以!!請您吩咐!”男子重新站立起來,以絕對的仰望姿态翹首凝視,滿眼崇敬。

薛半半點了點頭,雖然對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并沒有什麽好感,不過,她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可以毀滅這個世界的人,她能粗略地預見每個人的未來。

她伸出手,對着自己的掌心低喚:“九靈珠。”并不起眼的圓珠立刻冒了出來。

她将九靈珠徑直送了過去:“它能幫助你。”

說罷她就要走,那人在她身後急急追問:“等等!怎麽使用?還請大神賜教!”

大神?薛半半抽了抽嘴角,背着身子答:“如果你無法啓動,等時機成熟,我還會再來。”

那人立刻又匍匐了下去,感激涕零:“小民木西諾,恭送大神!”

原來他叫木西諾,可是與我何幹?薛半半不屑地想,空間之力一動,回到了虛空之中。算起來,到真正的九靈珠發揮作用還要一段時間,她雖能穿越時間,直接将自己帶到事發點,卻沒有多大興趣。又不着急,慢慢等吧。

等待的時間裏,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日趨顯眼起來,甚至投影在她心頭的力量也更強盛,擾得她不得安寧。

她舉起左手對着那枚戒指,自言自語道:“你等不及了嗎?很快,那個奪走我重要的東西的世界就會被毀掉,然後,就會完成我的‘心願’了吧?”

說實在的,她眼下最真實的心願,似乎就是擺脫這個煩人的戒指!

戒指或許是聽懂了,投影在她心底的悲怆之情愈發強烈,幾乎打破了她的無知無覺,出現一絲微乎其微的痛覺。

痛覺,她當然也是讨厭的。

“別鬧!”她忍不住呵了一聲,又無奈道,“這就去完成毀滅,行了吧?”

很快,那個惹人厭煩的世界又出現在她眼前。然而這一次卻不知為何,她似乎遇到了堅實的屏障,無法直接穿越進去。當她看清出現在木西諾身邊的人時,瞬間了然。到底,她只能動用千分之一的時間之力,在錯位的時間裏終究處于弱勢,一旦真實的自己出現,她就被自然推離了。

如今的她只好靜靜遠觀,看着裝有九靈珠的盒子被交到木西諾手上,而那個“薛半半”卻不知為何将它封印,并且喋喋不休。她耐着性子聽自己絮絮叨叨的話語,爛俗、空洞、僞善、毫無說服力。

她不由得皺眉:曾經的我怎麽這麽沒用?

目光回轉,這時候的玄瞳還沒死,他會奪走空間之力嗎?正好,她對他的死因多少有些費解,作為妖冶之林裏令人聞風喪膽的霸主,居然會淪為她的手下敗将,還斷送了自己的性命?眼下有機會看看他到底是怎麽死的,倒也是意外之喜。

咚——那種擾人的感覺又來了。

她擡起手,沖着戒指不耐煩道:“就不能再等一會兒嗎?”

戒指不知做了什麽,仿佛使出了有史以來最強的力量,她的心好似被狠狠抓了一把,疼得厲害!

嘶——!她怒了!

曾經的自己在木西諾的結界裏緩緩上升,那又是要做什麽?可她沒有耐心了,心裏像是被放了一把火,勒緊的同時還燒得慌!她必須馬上毀掉這一切!

她向九靈珠的方向伸出手掌,那是她自己設下的封印,要解開輕而易舉。合眼,蓄力——解除……

忽然,她感受到目光而睜開眼,那雙橙黃色的眸子隔着遙遠的距離直中心間,如同投下一枚炸彈,從未有過的痛覺瞬間蔓延。

她不知這預示了什麽,而解除封印的力量已是離弦的箭,覆水難收。

她認命地眨了眨眼,只求盡快結束這一切,也結束這令人煩躁的心痛。

☆、chapter 153 平行宇宙 2

薛半半再睜開眼的時候,九靈珠的封印已經解開,熟悉的光芒令她心頭郁郁的揪痛緩解了些:沒有什麽問題是九靈珠的力量解決不了的,也沒有什麽麻煩,是毀滅所不能根除的。她深信不疑。

然而下一幕卻令她木納的心深感震驚:木西諾似乎想要借用她的力量而促成毀滅,卻是玄瞳……救了她?

電光火石之間,九靈珠乍然綻放,玄瞳竟在那足以凝成利刃光耀之下,瞬間成了碎屍。

他是……為救她而死?

這是怎麽回事?他們不是敵人嗎?

心裏那枚種子在疑惑裏瘋狂地生根發芽,簡直要将她攻占!

好像有什麽被吹來了。

咚——是他戴着另一枚婚戒的斷臂。

咚、咚——是他的頭顱,橙黃色的眸子格外顯眼。

咚、咚、咚——他身體的每一部分從她眼前掠過,一下一下敲擊她的心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心會越來越痛,不是毀滅了就會好嗎?

她捧着腦袋愁思不解,眼前又飄來一件異物,閃着瑩瑩幽光,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它握住。

她記得這是人魚王的鱗片,她戴了有一段時間了。摸向胸前,果然空無一物,對,它也已經失蹤了有一段時間了。原來是這時候弄丢的,最終卻又回到了她的手裏。

她啞然失笑,難道重要的東西,是它?

咚——她想起他曾經的話。

“記住,到了下一個世界,一旦覺醒任務的記憶,先從你胸前的鱗片裏讀取我們的記憶。還有,記住我愛你。”

這到底是不是他說的?她卻記不真切了。愛,又是什麽?

她将鱗片握于掌心,熟稔地兩掌相合,好像這樣的事做過無數遍。記憶之力開啓,開始讀取數據,源源不斷地從過往中汲取片段,填補腦中所空缺的真相。

“我不是好妖,我只是病了。我得了一種叫‘心動’的病,如果你不在,我怕我會一直病下去。”

“你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我們還有七個世界要相遇相争,我不準你這麽快就退賽。”

“不許你再拿我的感情當籌碼。我的感情只有一次,不許你再懷疑。”

"薛半半,我會幫你。九靈珠是你的,而你,是我的!"

“薛半半,醒醒,這都是你的夢。玄瞳一直愛着你,永遠不會忘記你。薛半半,請你,別再哭了。”

“薛半半,你是世上絕無僅有的,能與我并肩作戰,也能給我背後支持的女人。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愛你。”

“公不離婆,秤不離砣,我絕不會離開你,所以也絕對,不會死。”

留在心底的種子如同得到甘霖,不遺餘力地茁壯成長,瞬間枝繁葉茂。它搗碎了陰霧濃瘴,撥開蔽日烏雲,露出明晃晃的本質。

愛是什麽?愛是什麽?!

咚——這最後一下擊打,俨然成為致命重錘,心終于碎了,随着玄瞳的身體一同四分五裂。

她丢失的,是他,是他啊!所以她的心願,也是他啊!

可他死了,他死了,怎麽辦?不是說好不會死的嗎?騙子,玄瞳你個大騙子!!

可是,這都是她害的啊!害死他的困局都是她一手打造的,就連木西諾毀滅的決心也是源自她錯誤的信念!她怎麽會這麽糊塗,居然以為毀滅了庫克位面就能解決問題?一定是九靈珠在她心裏投影了強烈的煞氣,一定是!!

她怒不可遏地攤開掌心:“九靈珠!!”

可九靈珠顯然已經離開了她的手掌,人家正在庫克位面波瀾壯闊、毀天滅地呢!

不斷鋪展向外碾壓的白色光球裏傳來它的話語:“完成你最大的心願。”

嗡——心頭一陣清明。

她擁有時間之力,這是對時間操控者的考驗,她一定可以在玄瞳死前扭轉這一切!

九靈珠靜默無聲地繼續鋪展,随着時間的洪流,它也只能忠于當下那一刻所發生的事。然而它的心底卻是雀躍的,連帶它通體的光都更詭異滲人了幾分。

這一局,無論如何,它都不會再輸了。

它固然希望薛半半就此黑化,埋沒心底所有的悸動,再不清醒,将玄瞳完全抛諸腦後,也再不想起她惹人厭煩的善良。然而它也知道,這希望達成的概率不足十分之一。

眼下,薛半半雖然掙脫了黑瘴的禁锢,她靈魂裏特有的光死灰複燃,可是這卻讓好戲變得更加精彩。

她想起了玄瞳,必然要為了扭轉他的死亡而拼死一搏。而她此刻心煩意亂,早已沒了理智。正如前一刻她被體內的力量沖昏頭腦,這一刻,她又被痛失和愧疚迷了心智,根本無從思考。她并不知道,即便可以穿梭時空,在奔流的光陰裏,她也永遠只是滄海一粟。掌握初級時間之力的她,只能站在不同平行宇宙的邊緣,鑒證一場場因果定局,并不能真正插手其中。世間生死,一切早有定數,即便是神也不能輕易更改。

除非……

薛半半立刻确定了自己要做什麽,她身形倏地消失,如同跨越了兩格齒輪,進入另一個時間。然而,她卻在不知不覺中,闖入另一層平行宇宙。

在這裏,她沒有伸手,沒有解開封印,絕不再當實施毀滅的始作俑者!

這個時間裏的薛半半在勸說未果之後陡然升空,滿眼冷冽。

木西諾擡起頭來,惶惶不安地看着她,卻又在眼中流露一絲熟悉的景仰,他的語聲都變得顫抖:“是你……就是你!是你要我‘滅了它’,你怎麽忘了呢?庫克位面,以及所有下惡位面的存在根本是個錯誤,你是來幫我的啊!”

薛半半目光一怔,很快恢複平靜,淡淡道:“你錯了,無論我曾經做了什麽,我相信這一定不是我的本意。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你已經沒有機會了。”說罷,她目光一淩,攝靈之力與記憶之力聯合釋出,口中念念有詞:“放棄毀滅,打開盒子之後将它交還給我,然後忘了這一切,回到蒙脫絲位面,安分守己地度過餘生。”

确認攝靈之力起效之後,她伸手,解除了封印。

木西諾怔怔地照做,誰知,那盒子就要交還她手中時,玄瞳目光一緊,伸手奪了過來。

光耀還是如之前那般炸出,将玄瞳死死圍困在內,吸收了他的妖力之後,仍舊爆發了毀天滅地的力量。

喬若夭施救不及,一切仿佛沒有改變。她和玄瞳還是在凝成實體的光照裏瞬間被撕裂,就連木西諾也沒有來得及逃離。

他在薛半半眼前,又死了一次。

不……不……!

俯視這一切的薛半半心慌意亂。怎麽會……怎麽會……?!

幾乎只用了一秒,她重新做了決定,時間再次回溯,回轉到三十年前,她将罪惡的九靈珠帶到這個世界的一刻。

這一次,她沒有着陸,也沒有出現在木西諾面前,更沒有把九靈珠交給他或者說什麽該死的“滅了它”。

這樣,導致他死亡的源頭就不存在了吧?

她稍稍松了口氣,随即更強的不安在心底攀升:如果時間從這一刻開始就被改寫,她保住了玄瞳的性命,那麽這一刻她根本不該孤身一人出現在第九個世界,時間之力,應該也有他的争奪才對。

出了什麽問題?她忍不住跟随過去的自己,在時間洪流裏停駐,又只能停在制高點,眼睜睜目睹所發生的一切。

她不再理智,所以感受不到自己在無意間進入了新的篇章,新的平行宇宙因此激活。如同巨大而固執的齒輪,緩緩将結局推向她最不願看到的一幕。

因為沒有了九靈珠,沒有了木西諾的“快遞”,任務內容也随之更改。

在薛半半和玄瞳十五歲的時候,九靈系統開啓,任務內容:“找到彼此。”

這居然不僅僅是九靈珠的一句玩笑,而是系統中真正存在的預設!

薛半半當然明白她要去找誰,玄瞳覺醒記憶後,雖無法得知九靈系統的任務,卻并不影響他尋找她的決心。為此,他同樣冒險打開了自己過人的感知力。

盲目的尋找變得目标明确,薛半半沒有再成為導游,滿滿不再是快遞員,而是她青梅竹馬的夥伴,兩人一同執着地穿梭于各個位面,開始無休無止的尋找。

而封閉元丹的玄瞳,卻也只能回到米易位面,尋求各種跨位面旅行社的幫助。喬若夭也不再是快遞員,卻恰恰成了導游,帶領玄瞳一頭紮入永無止境的尋覓。

在制高點遙望一切的,擁有時間之力的薛半半,看着自己和玄瞳不斷擦肩、不斷錯過,五年裏他們從未同時出現在一個位面裏。她心急如焚,卻無法出手相助。

然而每一次靠近又錯過,感知力過人的玄瞳似乎都有所感應,這讓他心浮氣躁、急不可耐,更不遺餘力地加強自己的感知,就算妖力散盡,他也必須找到她!

又過了三年,是薛半半先找到了玄瞳,就在蒙脫絲位面。

然而,一切已經太遲。

玄瞳的妖力是突然之間散盡的,元丹虛化,幾乎難以維持人形。喬若夭手足無措地将他帶回蒙脫絲位面,因為那裏的大長老木西諾,是世上絕無僅有的正能量操縱者,她希望他擁有的生命力能給他帶去一絲生機。

而薛半半此刻正游走在蒙脫絲位面。她感應到了玄瞳的存在,卻只見了他最後一面。

一眼萬年。他的元丹,就在她眼前全然脫出體內,幾乎在瞬間散成灰煙,而他的身體化成原型,從此只能作為貓頭鷹活着,也只有寥寥幾年的壽命。

他又一次,消逝在她眼前。

已經,第三次了。

☆、chapter 154 平行宇宙 3

深受打擊的薛半半回到虛空之中,悲傷滅頂而來,她終于崩潰。

說好的不死,竟一死就死了三次。

而每一次目睹他的死亡,落在她心裏的震驚、悲傷、劇痛卻不僅僅成倍增長。一次次挫敗提升了她的恐慌,恐慌又牽拉着某種、她想都不敢想的無望。

她曾費盡心機想要留住的無知無覺、心止如水,終于在情緒突破的瞬間,化成狂亂的負罪感。

她竟容忍自己在煞氣面前敗下陣來,竟容忍自己辜負了他的期望,竟容忍自己把他和他的深情徹底忘記!

以至于當她幡然醒悟,心頭劇烈翻覆的情緒,竟只有那麽濃烈的負面色彩,一絲一毫的歡喜愉悅都不曾留下。

她在虛空中将自己緊緊蜷縮,淚水一旦落下即刻在虛空裏消散,同樣消散的還有她的哭泣和苦求。

“玄瞳……玄瞳……玄瞳……“她聲聲呼喚他的名字,想要再一次向他求助,“我到底該怎麽辦?到底怎麽做才能把你帶回來?“難道真的無論做什麽都無濟于事嗎?難道,九靈争奪的最終,敗者必亡嗎?

不,她不信!

九靈珠卻在更深遠處更為歡喜,心頭的雀躍難以掩飾。

她發現了嗎?作為極有可能成為宿主的她,倒還是有幾分聰慧。

九靈系統雖被設置成一場兵不血刃的游戲,期間全程杜絕殺戮,可它也實實在在的,是一場生死之争。對天神而言,觊觎九靈珠的妖就是十惡不赦,當然少一個好一個。并且,九靈系統中的記憶難保不會外洩,它記錄了最終得勝者的各種軟肋和缺陷,若是敗者心存不甘,恐怕腥風血雨仍然難免。所以,一心只想讓九靈之力塵埃落定的天神,絕不會留下後患。

敗者必亡,她猜對了。

只是,天神是正義高尚的化身,又怎會堂而皇之地下殺手?他當然要設計合理的程序,令敗者的死亡看上去像是意外。他只是死于争鬥,死于各種令人意想不到的原因,可并不是寬容慈悲的天神蓄意而為啊呵呵呵。

自從玄瞳任由薛半半奪得第五種九靈之力時,就已經注定了他的死亡,無論她用時間之力回到過去多少次,她都不會成功。然而,玄瞳不複活,她“最大的心願”就不可能實現,最後一個世界的任務也不可能完成。

九靈珠并不确定,這是天神的又一場陰謀,亦或陰差陽錯之下的意外之喜。總之,她将永遠被困在這自相矛盾的死結,九靈空境永遠存在,系統永不終結,九靈珠也再無法橫空出世,這對天神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喜訊。

可它卻并不擔心。

最終的結局不外乎兩種:一種,是她試遍所有可能卻一無所成之後,終于耐心耗盡、希望泯滅、信念崩塌,黑暗邪惡之氣再度占據上風,令她徹徹底底地改頭換面。介時,她最大的願望不再是玄瞳,而是離開九靈空境。一旦她生成這種念頭,願望立刻得以達成。她将真正成為九靈珠的擁有者,她擁有通天之力,并且,冷酷無情。

而第二種,雖然需要經歷更多波折,卻也別有一番風味,似乎,更符合它最初的期待了呢……

它可有的是時間。

薛半半不知九靈珠此刻心潮洶湧,也對它和天神的明争暗鬥不感興趣。

哭過之後,她終于明白還不到崩潰的時候。她必須打起精神,冷靜下來,思考她能回到過去改善的每一個細節。她不能放棄希望,必須相信一旦某個節點被改變,他一定能回到她身邊。

她定了定神,排開一切不該有的雜念,也清理所有悲觀的念頭,全神貫注地從人魚王鱗片中閱讀記憶,每一個細節都不曾錯漏,細細尋覓悲劇的開端。

突然,找到了!

強大的玄瞳為什麽會死?那是因為他封閉了元丹。他為什麽封閉元丹?那是因為他不願吞噬她的靈魂。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她的靈魂會被吞噬?是從他得到陰陽之力的那一刻開始。

所以,只要她用心争奪陰陽之力,以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時間立刻翻轉。

然而她很快心灰意冷。整個陰陽之力的争奪是她的夢境一場,涉及的人物也只有她和玄瞳兩人,她絲毫動不了手腳。

作罷!

她又思索,玄瞳得到陰陽之力後是乖乖吸收了的,以此才明确了吞噬靈魂這一說。所以,只要阻止他再得到磁場之力,他就不用苦苦封閉自己的元丹。只要他能保持自己的強大,必然有力量避開險境!

好吧,她必須從第七個世界着手,奪得磁場之力!

這一次她不敢再貿然行動,捧着人魚王鱗片細細研究,必須把那個世界的記憶全部參透,從而研究一套詳細的計劃方案。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了。

很快她發現,在那個世界裏的自己,為了避免九靈空境中獲得力量之後的痛苦,一心想要将磁場之力拱手相讓。而玄瞳在發現她被隐遁之力中隐含的邪氣侵染之後,也不遺餘力地想要奪得磁場之力。而如今,她無法真正插手其中,無法改變他們的決策,甚至在那一世的“薛半半”出現之後,便無法真正進入那個世界。到底怎麽做才能完全扭轉局勢,令她一舉拿下磁場之力?

她凝眉苦思,那個世界,她是怎麽輸的?噢,是她一怒之下向任務人物釋出逆治愈之力,并且沒有治愈,最終導致她的死亡。當初的她,一心只想讓該死之人得到懲罰,全然不顧禮法道義,這也是讓玄瞳戰戰兢兢,不敢讓九靈之力再有機會蒙蔽她的關鍵。

然而這些都已成事實,她沒有辦法擅動分毫,到底有什麽是她可以改變的?

她焦躁地在虛空中走來走去,不經意間啃起指甲,這個小動作也不知是從哪個世界開始出現的壞習慣,将她的惶恐不安洩露無遺。

自然,她想到了舒優怡。她不能改變自己在那個世界出生後的一切,但是她能選擇在自己出生之前先闖進去。舒優怡是她長輩那一代,倒不如……去改變她的人生?

薛半半反複琢磨,又始終覺得不妥。第八個世界裏,她改變了九靈珠的存在,原本給木西諾送的“快件”不複存在,任務随之更改。所以,如果舒優怡改邪歸正,從一開始就不再違法亂紀,她根本不确定系統任務會改成什麽。牽一發則動全身。

人魚王鱗片被她攥得發熱,那個世界裏的記憶也早已爛熟于心,像是一部早已看膩的電影,在腦中迫不得已反反複複。她凝眉苦思,終于靈光一現:尹笑月!是因為對那個孩子的憐惜和同情激發了她心底的憤怒,才令她不顧一切地想要置舒優怡于死地,所以,是不是可以設想,如果沒有遇到那個孩子,她就不至于情緒崩潰、煞氣暴走?如果九靈珠留在她心底的惡意沒有迸發,玄瞳就會以維護她的靈魂完整性為重,從而希望由她奪得磁場之力。

這樣的迂回策略很冒險,卻也是唯一不改變舒優怡的未來,又同時削弱她怒意的方式。

總算有了一線希望,薛半半給自己鼓勁加油,更為專注地翻閱關于尹笑月的一切。尹笑月出現在她面前時才不到八歲,而她當時已經三十三歲,自然沒有可能直接向尹笑月下手。要進入當時的“薛半半”出生前的世界,又要幹擾尹笑月的存在,只有一個辦法——阻止她的出生。雖然她對尹笑月的疼惜和歡喜不假,但她畢竟病痛一生,若是可以不曾降生也不是什麽壞事。更何況,這還是為了玄瞳。

在第七個世界,她曾仔細閱讀過尹笑月的病例。尹笑月得的是舉世罕見的怪病,病例自然特別長,為了排除基因遺傳性,也收納了三代家庭信息及遺傳病史。幸好人魚王鱗片也忠實地記錄了她當初能記得的一切——父:尹仁冬,32歲,母:嚴婷,29歲。祖父:尹橋,57歲。祖母:不詳。

尹仁冬比她晚出生一年,從他身上什麽都改變不了,祖母又不詳,只能從尹仁冬的父親,尹橋身上找破綻。從年紀上算來,尹橋在25歲的時候生下尹仁冬,所以,如果能在那一年阻止他結婚生子,往後的一切就都會随之改變。

說幹就幹!

薛半半發動時間之能,眼前的虛空瞬間分層,如同一疊厚厚的相冊,順着時間的翻轉而刷刷翻動。漸漸地,“相冊”的翻動速度減緩,直至在某一頁幽幽停下。她皺了皺眉,揮動手臂,又再翻動了一頁,才長長籲了口氣——就從這裏開始吧!

尹仁冬的生母不詳,年紀不定,也不知會在什麽時候出現在尹橋的生命裏,為了擁有足夠的勝算,她給自己預留了三年的時間,出現在尹仁冬22歲的那一年。

這一年的這個時代,比人魚王鱗片中的記憶足足提早了36年。人魚王的鱗片只能存儲她作為“刺猬”時的記憶,卻并不能把時代背景一并收入,所以她并不清楚那36年的日月變遷,只知眼前的世界比起那個時代,在科技上落後了不止一點點。第一批智能型機器人才剛投入實驗性的小範圍量産,關于磁力、也僅僅生産出貼地磁懸浮的車輛。不過,當過“科學家”的薛半半自然明白,科技這東西,最不怕的就是瓶頸,一旦突破過去,提升速度幾乎是颠覆性的。

為了避免對歷史的破壞導致往後的發展進程被扭曲,她不敢以“薛半半”原貌出現,然而九靈之力中支持幻型的陰陽之力又不在她體內,除了以攝靈之力占據現有的人體,別無他法。

這讓她犯了難,到底該去哪裏找一具剛死不久、又無人問津,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屍體?

☆、chapter 155 平行宇宙 4

耀人的盛世背面,就是不為人知的陰暗。

用于全球監控的衛星還沒有發射,地表的監控設備還是存在很多死角,為非作歹之徒也照樣嚣張肆意,所以這個時代比起36年後,安全系數低了數倍。這倒給了薛半半可趁之機。

攝靈之力捕捉到一抹怨靈,由于全球磁場感應系統沒有建立,怨氣和磁場凝聚力強的靈魂也得以存在。薛半半若有似無地招了招手,怨靈被招至眼前。她無意與她廢話,只想知道她是什麽時候死的,檢驗屍身是否新鮮。

很可惜,她死了有半年之久。

深夜,天邊的下弦月被散碎的雲霧遮蔽,透出一抹殘破的剪影。遠處惹眼的人間煙火,是特屬于城市的嚣張,而眼前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郊野,仿佛成了被世人遺忘的角落。腐朽、肮髒、堕落、罪惡被遠處的光明驅趕,濃縮在這片黑暗裏。

這裏曾有一個響亮的名字:斬惡港,顧名思義,就是用來執行死刑的場地,浸透腥風血雨的埋骨之所。死刑被廢除之後這片土地也曾公開拍賣,可即便起拍價再低廉,也沒人敢接手這形同亂葬崗的陰損之地。久而久之,斬惡港被孤立、被用來堆砌報廢物品,直到再無人管轄。邪惡之人與怨毒之氣相輔相成,他們在此聚集、叫嚣、殺戮、抛屍、做盡天理難容事,将原本的“斬惡港”變成了活生生的罪惡港。

這裏有不下一百個廢棄的集裝箱,穩當卻不規則地碼在一起,似乎經過特別設計,它們有些被上下左右打通、有些開了窗戶,俨然形成一座相當壯觀的“城堡”,為更多見不得人的地下交易提供庇護。然而這腐鏽的集裝箱城堡卻蓋不住任何一絲惡臭。腐爛的屍臭烘着血染的土地,連同這裏的空氣似乎都與外界分隔開,除了難聞,還讓人壓抑。在這裏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罪犯,另一種就是被害人。

凄厲的尖叫不絕于耳,以至于金屬箱體都因共鳴而微微震顫。這聲音,刺在那些滿口髒話的莽漢耳裏卻成了習以為常的高亢旋律,他們為此而興奮不已。

“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粗魯地叫着,随即是女人被拖拽時本能的反抗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