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hapter (30)

本不想與她再有交集。所以這次意外的共餐不過是一場“拆東牆補西牆”的逃避而已。尹橋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她可以允許他對她有所觊觎,卻不能對他有任何形式的回應,這是她的底線,就連單獨吃飯,也是越線。

這麽想着,她意興闌珊地走在最後,夜幕裏的人間霓虹,不遺餘力地想要點亮這個世界,卻在五光十色的熱鬧之下,将孤寂之人映襯得更加孤寂。

她的腳步越走越慢,直到完全脫離隊伍,這讓尹橋很尴尬,怎麽說也是難得一次的團隊聚餐,作為領頭羊,他可不能厚此薄彼,冷落任何一名隊友。并且他對宣佟回避的态度多少有些自知,自尊心大打折扣,灰心喪氣地夾在隊伍中間。

他身材很好,高挑、精壯,常年的埋頭實驗,也并沒有讓他的體态呈現缺乏鍛煉的臃腫。這樣撩人的身板在前方三米左右不緊不慢地前行,微微垂首的姿态顯出一抹落魄與悵然,即便是個路人,也難免猜測和遐想:這帥哥是不是失戀了?但凡對他有些心思的女子見了這一幕,多少都會有些心疼。

所以,宣佟的左手小指毫無意外地抽搐起來,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顯焦躁不安。薛半半幾番安撫都無用,只能愈發明顯地感受到她想要掙脫的欲望和強烈的訴求。。

不得已,她只好側身躲進無人的小巷,阿蘭如願被放了出來。雖然一般人是見不到阿蘭的,但她也不想在衆目睽睽之下對着空氣說話。

阿蘭一出來,空洞的幽靈眼中竟顯灼灼:“我想到願望了!”

薛半半挑眉:“說說看。”

“我想……”她抿了抿唇,語聲越來越小,“和他……吃頓飯……”

“誰?尹橋?”

幽靈雖然不會臉紅,可從阿蘭的姿态看來卻是百分百的嬌羞。

薛半半難以置信:“你是太單純還是腦子不靈光?你的死可就是他害的!到現在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阿蘭空空握拳,表情瞬息萬變,良久才毅然擡頭,為她心上的人據理力争:“他也許并不知道我也被抓了?”

“他見你那回就是在物色合适的對象,你是真的看不出來嗎?”

“可他為什麽沒有認出你來?如果是他的故意安排導致我死了,見到你的時候,他應該很害怕才對。”

薛半半讀出她眼中強烈的執念,哭笑不得以至于有些煩躁起來。對阿蘭這個女孩,她一直是同情甚至憐惜的,她同情她生而得不到關愛,憐惜她遇人不淑,同時也為她死後才發現真相而感到扼腕,誰知她卻死不悔改。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一改之前怒其不争的呵斥,耐心解釋道:“如果按照你的推斷,他與你的相遇真的是意外的一見鐘情,為什麽他會忘記你呢?尹橋對我這張臉沒有任何異常反應,是因為我改變了他的記憶,他也根本不知道你死了,曾經的阿蘭在所有人的記憶中被清零了。”她說得很慢,咬文嚼字、斟酌措辭,卻又覺得越來越難以服人。

Advertisement

果然,她的解釋沒有讓阿蘭清醒分毫,反而更執着起來:“是你讓他忘記了我?!所以,其實他是喜歡我的!就像他現在也是喜歡你的,他看上的是我的臉啊!”

薛半半崩潰。不知該痛恨自己的表達能力低下、還是感嘆靈魂的執念力量無窮,她甚至想告訴她,他對她的喜歡也是她搞的鬼,就算不是,他這樣精益求精的人物怎麽可能愛上一個妓|女?然而,惡毒的話含在嘴裏,化成一聲長嘆:“你需要什麽,說吧。”

阿蘭泫然欲泣,只可惜鬼魂沒有眼淚,而從她缥缈的語聲中明顯地透出濃濃情意,以及自我犧牲的情懷:“我只是,不忍心看他愛得辛苦。能不能……讓我回到自己的身體,陪他吃一頓飯?”

薛半半凝眉,向她釋出攝靈之力以鞏固她的靈氣,口裏不斷告誡:“就算這本來就是你的身體,可你已經離開太久,我沒有本事讓你還陽。所以就算我願意讓出身體,你也只能以附身的狀态控制它。附身極其耗費靈氣,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我只能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

阿蘭的目光微乎其微地一閃:“一個小時,夠了!”

薛半半點頭:“來吧。”

為了保證阿蘭能夠安然享用這一個小時,她識趣地離開了她的肉身。靈魂的執念一旦形成就是一個死結,其實現在的阿蘭,根本不是執着于虛妄的愛情,而是為了成全自己生前最後的心願。若不令她心滿意足,恐怕只會拖累她難以轉世。

眼下,“宣佟”不複存在,阿蘭假性複生。與此同時,尹橋一臉擔憂地找了過來。

“佟?怎麽了?”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微微虛起的雙眼顯出一絲淩厲,目光落在巷子的另一頭,醉酒的男女嬉鬧謾罵着靠近過來。

他警覺的眼中逐漸浮現一絲鄙夷,收回目光的時候卻瞬間轉柔:“沒事吧?”

阿蘭渾身一怵,像是中了邪一般,眼底的情義一瀉而出,嬌羞地垂首:“沒事。”

“那走吧。”尹橋順勢擡起手臂攬住阿蘭的肩,保護性地将她帶出了陰暗的小巷。

薛半半原本打算隐去身形緊随其後,卻也被小巷那頭的聲響吸引了注意。小巷裏沒有一絲燈光,杵在這繁華的市區裏,如同一條喧鬧之外的裂縫,隐秘、深幽、讓人不由得心生防備。好在夜視力超長的她能清楚地從黑暗中看見一切。

另一頭借酒撒風、叫嚣不止的一共四人,三人是二十多歲的男人,還有一個女孩,看上去也才十四五歲。女孩目光游離,神态酩酊,步履搖晃,莫名的欣快之下裂開大嘴,笑得肆無忌憚。

雖然四人看上去關系不錯,勾肩搭背地往小巷深處走來,可擁有時間之力的薛半半預見了下一幕即将發生的事:那三個男人,正在預謀一場輪|奸。他們并沒有她想象的那麽醉,所有的一切都早有預謀。他們也并沒有看上去那麽熟識,只是酒桌上無意湊到一起的“朋友”。

女孩雖然年輕,可穿着成熟、烈焰紅唇,包臀皮裙短得幾乎一曲腿就能把不該露的都露出來。

薛半半皺了皺眉,再過一會兒,這個女孩會被現在挽着她的男人狠狠推在地上,這會兒稱兄道弟的男人會在瞬間化成猛獸,在她的聲嘶力竭中得意得大笑、謾罵、毒打,并且輪番發洩無盡的□□。她本無心管這檔子破事,不自愛的女孩本該受到懲罰,令她遲遲難以離開的真正緣由是,那個女孩——是薛心媛。她原本只知薛心媛是個沒有父母管教的富二代,卻不知她竟有這樣一段小太妹的過去。可眼前這個女孩的容貌,以及渾身散發的氣息,她絕不會認錯。

她的記憶被剔除的同時,也剔除了那些相處過的人物對她的意義,即便從人魚王鱗片中重獲記憶,也沒有了那種身臨其境的感懷。正如她不再恨舒優怡、也舍得讓尹笑月就此消失,面對薛心媛、她同樣沒有感恩之情。可她知道薛心媛會在三年後抱起初到這個世界的自己,從而成為她的養母,為了養育她成人而嘔心瀝血。出于人道,她無法丢下她不管。

在一切發生之前,那群男人臉上的獰笑剛一展露,醉意朦胧的薛心媛只覺手掌被人用力一握,頓時湧來的光明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chapter 159 平行宇宙 8

薛半半将薛心媛帶回了自己在酒店的房間,燈光下她滿臉濃豔的妝容更為惹眼。

她又皺了皺眉,幾乎開口下令:“去卸妝。”

薛心媛募地一愣,四下裏看了看,混沌的眼底終于露出一抹驚慌:“誰?誰在說話?!”

保險起見,薛半半并沒有現身。她隐身站在她跟前,冷冷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今晚就睡在這裏,明天我會來找你談話。不會有人進來打擾,你也休想逃出去。”

她轉身離開,決定等“宣佟”來收拾她。薛心媛醉得這麽厲害,明天必然會斷片,現在這陰森詭異的片段就算記得些許,也會被理解成噩夢一場。

巷子裏的三個男人對發生的一切還摸不着頭腦,瘋狂地翻倒堆砌的廢品試圖找出那個女孩的身影。實在是難以相信,到手的“獵物”竟不翼而飛?她到底是不是人?!

薛半半不得不再趕回這條巷子,只為改變他們的記憶。只是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原本簡單到只需要一動記憶之力的事,卻在聽見他們一邊尋找一邊瘋狂謾罵的語調時變得複雜起來。

“臭婊|子,出來!”

咚——像是在她心底打了一聲淩亂的鼓點。

“賤人!別以為你躲得掉!”

咚咚——不和諧的噪聲愈發明顯。

“等老子找到你,看我不幹死你!”

咚咚咚——

“小野貓,別躲了,乖乖出來,哥哥讓你爽一爽啊——~”

轟!心底強抑的某個節點,炸了。

薛半半的現身對那三人而言如同鬼魅,神秘、詭異、森然。可或許是酒壯慫人膽,他們竟在愣了愣神之後,色心又起,以為眼前看似嬌弱的女子可以作為那個失蹤女孩的替代品!

三人紛紛露出壞笑,渾身的猥瑣和痞氣盡顯無遺,獰笑着向她一步步靠近,嘴裏放出不幹不淨的話語:“小娘們,怎麽一個人啊~?來陪我們玩玩?”每個語調的上揚幅度,都讓薛半半覺得惡心,心底的殺意更是被一再撩撥。

有個聲音在心底頻頻煽動,她已經不需要遵循什麽規則,已經……沒有任何必要容忍邪惡的存在,放縱的念頭一旦形成,便一發不可收拾地控制她的思緒。她的周身冒出黑氣,只是在這黑暗的小巷遮掩之下,三個凡人之軀依然不知進退。

終于,其中一人的手搭上她的臉。

刷——沒人能看清發生了什麽,好似在那一瞬間空氣被瞬間壓縮扭轉,力大無窮,頃刻間慘叫聲不絕于耳。

觸到薛半半臉頰的那只手被無形的力量生生扭轉了下來,變成一坨難以分辨的血肉。

或許疼痛感遲了一步,恐懼感卻驟然膨脹,三人面色慘白,瞬間轉身倉皇逃竄,踉跄之下手腳并用。薛半半當然不會允許他們輕易逃脫,結界順勢張開,如同在小巷的兩頭關上了門。

三人被無形的障礙阻攔,終于明白自己無法回到近在咫尺的光明中,被視為惡棍巢穴的小巷裏迎來了真正的惡魔,此處竟成為他們的将死之地。瀕死的恐懼之下,他們癱坐在地上,發出聲嘶力竭的喊叫。

見鬼了!!

救命——!!!

薛半半渾身散發着冰寒的蕭殺之氣,一步步向前逼近,每走近一步,他們的叫聲就更弱一分,直到最後戰栗得發不出聲音,面白如紙地跪地磕頭:“大神……大神饒命……小人不知好歹……大神饒命!!”

求饒?晚了!

薛半半手中凝起黑色的霧障,心底除了瘋狂而不顧一切的殺念,竟也逐漸生出一絲興奮:這樣手刃惡人她還從沒試過,該有多爽快?真是……等不及了呢。

她躍躍欲試地調整手中妖力的五行配比,不求一擊必殺,只想令對方痛不欲生,受盡折磨而死。

可是,那應該是什麽樣的比例呢?

審視的目光投向沒有斷手的男人之一,她虛起眼分析他命定的五行,試圖借助五行元素相生相克的原理,壓制他所有的生機。這對擁有五行之力的她而言本該易如反掌,可不知為何,當她想要集中意念判斷五行元素的配比,潛意識裏仿佛攔起了一道難以突破的屏障。

那屏障并不暴烈尖銳,反而淩波般蕩漾着柔和的暖意,卻讓這一刻的她不由得退避三舍,由衷地感到膽寒。

是誰,曾在耳邊循循善誘,告訴她要善用相生相克的原理?

是誰,曾令她茅塞頓開,頓悟五行比例影響妖術的成效?

是誰,是誰——?

噗——掌間凝起的霧障散盡,胸前的人魚王鱗片炙熱如火、驟然大亮。強光不容置疑地将黑暗一驅而散,乍然間竟有一種耐人尋味的霸道和怒痛。

抖成篩糠的男人因這突發的光照面容驟變,忽而仿佛得到救贖,忽而又被更強的恐懼扼住,表情僵硬變換,始終沒有一絲血色。

不期而至的炙熱和強光令薛半半忍不住眯了眯眼,當她再定睛時,強光已然柔和收斂,逐漸在她面前凝聚成形。

它不再刺眼,卻狠狠紮進她心底——

玄瞳?!

眼前的男子似真亦幻,輪廓飄渺,如同即将散去的魂魄,一吹即散般脆弱。然而即便只是一個模糊的虛影,也真實得如同本人駕臨。他挺拔的身姿、不容置疑的威懾、以及從未折損的王者之氣在陰暗的小巷裏飄飄袅袅,攝人心魂。

更重要的,是他那雙橙黃色的眸子裏,一成不變的深情、寵溺、疼惜。還有擔憂、嗔怪、以及難以言喻的愧疚。

他的輪廓虛浮在兩米開外,只以他特有的目光靜靜投放過來,便停住了薛半半的動作、抑制了她的戾氣、撲滅了她的殺念,更令她心底肆意的煞氣無所遁形。

是誰,一次次在她失控暴走的時候将她緊緊擁住,柔聲細語地請她冷靜下來。

是誰,總能讀出她即将崩潰的理智,在她迷失初心之前為她懸崖勒馬。

是誰,是誰——?

“玄瞳,玄瞳……”她驟然脫力,緩緩跪坐下去,朦胧的淚眼卻一瞬不瞬地凝望那片虛妄殘影。

你為什麽不來扶我?為什麽不抱我入懷?我想你,我好想你!

而玄瞳的輪廓卻在她貪婪的目光中愈漸微弱,他動了動唇,語聲卻并非由他口中道出,反倒像是出自她自己的心腦。

“你要和你體內的瘴氣和平共處。你即将獲得九靈之力,絕不能因此迷失自己……”

轟——如驚鴻過境,雷霆萬鈞。

薛半半只覺腦中一嗡,募地清醒卻又不願清醒似的,對着那團模糊如煙的身影大喊:“假的,都是假的!你說你不會有事是假的,你現在出現也是假的!!你已經死了,死了!死了!!”她聲嘶力竭地哭喊,卻第一次發現自己這樣刁蠻任性。她故意蠻不講理,故意口不對心,只是心存僥幸。如果他的靈魂真的在這裏,他會因為心疼和擔心,而用盡全力再将她擁進懷裏。她明明沒有記憶,可偏偏對他的擁抱,她想念得發瘋。

可事實證明她太天真,玄瞳的語聲依然只在心間:“我活在你的心,和你的潛意識裏。”

誰要他活在心裏,誰要?!如果不能活在身邊,還不如從腦海裏徹底抹去!

她只是賭氣地這麽一想,最後一絲煙氣竟輕輕一搖,散了。

“玄瞳?玄瞳!你出來!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她方寸大亂地四處翻找,抽噎、抓狂、歇斯底裏,“我要你活在我心裏,或者,活在任何地方都好,玄瞳,玄瞳我求求你,出來......”

此時,攤在地上的三人,除了被扭下手臂的倒黴鬼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其餘兩人卻又開始悄悄琢磨起出路來。

乖乖,還以為碰到死神,原來是個故弄玄虛的瘋子,趕緊想辦法逃命要緊!

薛半半終于萬念俱灰。他不在這裏,也不可能在這裏。而她也同時重燃鬥志:她正是為了帶他回來才來到這裏。沒想到持續的隐匿之力和空間之力并用之下,又一次令她險些失據。

當她再回頭看那三人時,兩人正滑稽地趴在結界上,一人敲敲打打,一人側耳傾聽,仿佛要找出什麽玄秘機關。

“別找了。”她冷冷道,“這是結界,你們出不去的。”說着迅速掠近,抓起昏迷之人的另一只手,釋出治愈之力。

另兩人見她靠近的時候幾乎沒有邁步,行如鬼魅勢如閃電,掌間散出詭異的綠光,頓時腿腳發軟,撲通跪倒在地上,又一次止不住地顫栗起來。

她不想再與他們多費口舌,治愈之力的作用下,斷臂逐漸生成恢複原狀,一切還原之後,她分別抓住他們的手,使用記憶之力将不該發生的一切予以清除。

結界解除的一刻,三人目光呆滞地轉身走出巷子,很快分頭各回各家去了。

一切恍若一場噩夢,好似未曾發生。只她的心口仍舊止不住地抽痛,取出人魚王鱗片輕輕摩挲,忍不住自語:“玄瞳,你真的在這裏嗎?”

良久,她嘆了口氣将它戴回頸項,并沒有注意到,它微微溫熱了起來。

突然,心弦一動——阿蘭對身體的占用已經到了極限!

無論如何,她也只能先做好眼前的事。即便玄瞳的靈魂真的殘留在她身邊,對她而言,那也完全不夠,她要的是他鮮活的生命,全部!

她迅速隐身轉移到阿蘭身邊,眼前的一幕卻令她驚詫,甚至羞憤不已。

阿蘭,以宣佟的身份,竟坦然又忐忑地接受尹橋的擁抱,她滿眼的情愫毫無遮掩,看架勢很快就要一吻定情!

而就在兩人不遠處,舒優怡與吳泉榮的表情各懷鬼胎。

☆、chapter 160 平行宇宙 9

薛半半瞬間重回阿蘭的身體,将她收進左手小指。身臨其境不比在外旁觀,如今她整個人都在尹橋的圈固之下,他的手掌炙熱、臂彎強勁,眼裏滿是灼灼的喜悅。

“佟……”他喚她時,只這麽簡單的音節,便仿佛在輕顫中承啓轉合,蘊藏了似海深情,而他那雙明眸裏更是波濤洶湧。他的壓抑、恪守、識趣,通通要在這這一刻消弭,爆發出驚人的情懷,為他開啓新的人生篇章。

薛半半停在他的懷裏靜靜看他,眼裏早已沒了之前的紊亂情愫,有的只是錯愕和怔然。

就在幾分鐘前,她見到了玄瞳的一抹虛影,那片刻的相見,将她的思念撩撥成驚濤駭浪。她不由得晃神,此刻,他若是他,多好?也不由得矛盾,就假裝他是他,好嗎?

當然,不。

她不動聲色地別過臉,為掩人耳目,她刻意将自己的動作放緩,避免讓人覺得突兀。扭頭、轉臂、側身,輕輕離開他的懷抱,垂首道:“對不起。”

尹橋一怔,眼底煙花一散,失落和費解驟然滿溢:“是我吓到你了嗎?”他雖這樣問,語氣卻不以為然,甚至有些輕微的惱意。

阿蘭使用身體時的記憶逐漸在腦中呈現,原來這一整個小時的聚餐,阿蘭竟用她唯一懂得的蹩腳手段,對尹橋百般勾引挑逗!她是出自真心,并沒有惡意,可往後還讓宣佟怎麽做人?!

幸好,幾人在用餐時都喝酒了。

“噢,我頭暈暈的……”宣佟扶額,“可能是喝醉了,對不起,我得先回去了……”

突變的劇情還是令所有人都頗感意外,風暴中心的尹橋更是深深感受到這女子的判若兩人。說來,他心底的懷疑也不是從現在才開始,自從将她帶出小巷,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比先前冷冷恪守的态度不知熱絡了幾倍。他原本還心存僥幸,以為是離開冷冰冰的實驗室,四周的生活氣息終于激發了她的少女心,誰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她卻又突然懸崖勒馬,恢複了看似禮貌好相處,骨子裏卻巨人于千裏的樣子。

他頹然沮喪,阿蘭在小指裏激動得跺腳。

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宣佟飛快地攔下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她在車上使勁攥着左手的小指,才不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四肢失控的怪人。

她正在氣頭上,才不管阿蘭還有什麽好狡辯,決不允許她再造次!

回到酒店,為了不影響薛心媛休息,她另開了一間房,就在原先那間隔壁。一進房門,她立刻張開結界,将阿蘭從手指裏抛了出來。

“不是只說吃頓飯麽?請你解釋一下。”她餘怒未消,語調都跟着冷了幾分。

“我……”阿蘭嗫喏着,眼底卻同樣有一絲不甘和倔強,片刻之後,更是鼓足勇氣似的奮起反抗:“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我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薛半半扶額:“你死了。人鬼殊途這種話,不需要我來告訴你吧?”

“可你為什麽不接受他?他那麽優秀、帥氣、深情,我不允許你讓他傷心!”

嚯,還“不允許“。薛半半:“……”

阿蘭見薛半半不語,膽子更大了幾分:“我……我想和你共用身體!”這樣就可以一人負責搞研究一人負責談戀愛,兩全其美。

“……你會害死他。”

“為什麽?我又不是以鬼魂狀态和他在一起……”

薛半半原本略帶揶揄的心情在想到什麽之後突然一緊,莫名地心驚肉跳。她占用一次身體就能投懷送抱,要是再來兩次,指不定什麽時候肌膚相親以身相許?她心底惶惶,難道孩子是她的?很快她又否決了自己瘋狂的念頭:不可能,在她介入之前阿蘭已經死了,是她的存在才導致“宣佟”出現在尹橋面前,所以無論如何,“尹仁冬”不可能是阿蘭的兒子。

盡管如此,她還是不由得警覺起來。她這個鸠占鵲巢的主,決不能再讓阿蘭“喧賓奪主”了。

想着想着,她不由冷下臉,渾身的氣場因為突然嚴肅起來而顯出一絲冷意:“我答應滿足你一個願望,你也已經許了願并且應驗了。我不欠你什麽,如果你還要執迷不悟,壞了我的大事,我只好現在就把你送走。”這短短的一個小時,她也身心俱疲,尤其在發現事态失控的可能之後,阿蘭什麽時候才能明白自己癡心錯付,已然不是她該關注的問題。

阿蘭已經在薛半半身邊做了大半年的鬼魂,對她的脾氣還是有些了解,鬼混特有的敏銳感受到她的不悅,竟一時有些膽寒語塞。這位大仙是真的生氣了,她可有的是能耐,要讓她魂飛魄散都不在話下。

一人一鬼沉默良久,阿蘭感受到薛半半心底的怒意消了一些,氣息趨向平穩,才提了提膽子怯怯問:“能告訴我嗎?你說的‘大事’是什麽?”

薛半半一怔,目光淡淡地掃過來,阿蘭不由得一顫,退後一米道:“為了不‘破壞你的大事’,我總得知道那是什麽……”

真要說起來,這個世界的“任務”不同以往,最終目标不過是“完成最大的心願”,期間要做什麽卻完全是由她自己設定的。所以,就算把目前的計劃說出來也不會有什麽影響吧?何況還是說給一個鬼聽。況且,她說得在理,要共同規避風險,總得另一人也有所覺悟。

又是許久的靜默之後,她才幽幽開口:“我的‘大事’,就是阻止尹橋在25歲生兒子。”

這話一出,阿蘭素白的臉上竟又浮起一絲嬌羞。她是以為她會為尹橋生孩子嗎?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是很想的。只可惜……

“我已經死了……“她幽幽嘆氣。

“你知道就好。”薛半半毫不遲疑道,“所以,我不會再讓你以‘宣佟’的身份去做什麽,我本人也不可能和他有什麽發展,你死心吧。”

阿蘭心頭沮喪,又忍不住心存不甘,掰着手指暗暗清算:尹橋現在23歲,如果只需要25歲不生孩子的話,再過兩年,或許就可以生了?兩年,作為一個不老不死的鬼魂,她等得起……胡思亂想募地被自己打斷,都在想些什麽呢!尹橋那麽優秀,兩年裏就不能有別的蝶紛蜂鬧了?

她沒有注意到,薛半半正靜靜看着她,對她心底沒羞沒臊的念頭一覽無餘。

當她擡起頭來,薛半半已經撇開眼看向窗外去了。話止于此,夠了,阿蘭畢竟是個可憐的女孩,她沒必要把她的希望一次性收走。所以她沒有告訴她,一旦确保尹橋單身過了25歲沒有子嗣之後,她就會離開這裏。不,是一定要被時間流沖走才對。如果她的計劃成功,玄瞳會在第七個世界得到磁場之力,也就不會在第八個世界因為沒有妖術而命數喪盡。盡管她依然會得到時間之力,回到時間的起源,卻不會再孤身一人。他也會在。

想到這裏,她的心才暖了暖,窗外逐漸沉寂落幕的夜景也變得親切起來。

玄瞳,你會回來的,對嗎?

一定,要回來啊。

第二天一早,薛半半買了早飯,徑直打開隔壁房間的門。薛心媛還睡着,房間裏彌漫着一股沉悶的酒氣,睡着的女孩明明嬌小,此刻卻像個酒鬼,渾身毛孔都不遺餘力地向外驅趕酒味。顯然她是真的喝了不少,能維持昨晚那樣飄飄欲仙而不吐的狀态也算是酒量不錯。

可她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好酒量還不是喝出來的!印象中的薛心媛可沒這麽不靠譜。

窗簾刷得一下被拉開,床上的薛心媛被陽光刺了臉,厭煩地皺着眉頭翻了個身,沉寂十秒之後似乎才發現自己此刻不在家裏,似乎又想到什麽駭人的事,一雙眼猛得瞪圓,身子也跟着驚坐起來。

“你……你是誰?”她瞪着宣佟問,烏黑的眸子裏是滿滿的不确定。不确定此刻應該害怕、好奇、還是感激。

宣佟目光淡淡,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袋子:“餓的話這裏有早飯,頭疼的話,這裏有阿司匹林泡騰片。吃完洗個澡,到櫃子裏找身衣服換上,半個小時後我再過來。”

她語速極快,薛心媛根本找不到機會插嘴,就已經交代完一切拂袖而去。她怔怔看着被關上的房門,那個奇怪的女人素昧平生,卻又莫名地讓人感到信任。

目光落向桌面上的早餐,三明治裏沒有火腿只有培根、沒有生菜只有番茄、甚至連煎蛋的蛋黃都已經被剃走。看一眼旁邊的飲料,是加了松仁粉的奶茶。這人究竟是誰?竟連她的飲食癖好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嘶——她扶額,頭突突得疼。迅速解決了三明治和奶茶,忍着頭疼洗完澡,沖開泡騰片喝了下去才打開衣櫃,裏頭有一件荷葉領的素白雪紡襯衣,一條及膝的淡粉色半身裙、裙擺上繡着一圈細小的花葉,紅花綠葉的亮色比重雖小,卻有着點睛之效,配上一雙平底的波西米亞風格涼鞋,這套一上身,整個人的畫風都天翻地覆。

不過,還挺好看的。

薛心媛打量着鏡子裏素淨清爽、又不乏俏麗的女孩,心底生出一絲歡喜,不免對那個女人更好奇了。

整裝完畢,時間剛剛好,門開了。

☆、chapter 161 平行宇宙 10

“這還差不多。”薛半半雙手環保胸前,不鹹不淡地将重新包裝的薛心媛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才十五歲,就算想要秀成熟,也不需要穿成昨晚那樣花枝招展。”

薛心媛促狹一笑,很快收斂神色:“你到底是誰?”

“我叫宣佟。昨晚路過小巷,見你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可能有危險,出于俠義心腸才把你帶了回來。”

薛心媛虛着眼打量她,她神情坦然,不像是在說謊。況且人都被她帶來了,要殺要剮要賣早就幹了,哪裏犯得着現在來扯謊?昨晚能記得的事的确不多,她本在酒吧喝酒,後來有人幾個長得還算不錯的男孩上前搭讪,說要請她喝酒,仗着自己酒量不錯,已經有些喝嗨的她也沒推脫。最後的印象停留在幾輪勸酒游戲裏,她總是輸,輸了也不求饒,猛灌幾杯之後終于精神不支,斷片了。

現在想來,就連當時怎麽離開的酒吧都模糊不清,更別提什麽小巷……她皺着眉頭仔細回想,看了看酒店的景致,忽然腦中一嗡,面色一白:“昨晚……是你帶我來的?我記得……好像有個聲音在說話,卻看不到人。”

“你喝多了,幸好沒有發生什麽。”宣佟毫不遲疑地否決,罷了目光一重,“你一未成年小姑娘怎麽進的夜店?怎麽也不帶個朋友一起?怎麽還被人一搭讪就中招?不知道特別危險嗎?昨晚要不是我在場,你被人生吞活剝都不一定。”她自己都沒有發現,一句句語氣特別像個煩人的老媽,甚至印象中曾經也常被薛心媛這麽唠叨。

薛心媛怔怔地看着她,明明是個陌生人,明明那一句句指責站在陌生人的角度說來,極其無禮。可她心頭卻莫名一暖,連鼻尖都酸了起來。她發現自己竟眼眶濕潤的時候,窘迫而倔強地別過腦袋看向窗外,嘟囔道:“與你無關。”我媽都不管我要你管?我媽都不關心我,你的關心有什麽用?

薛半半熱臉貼了冷屁股,皺眉:“我還管定了!除非你答應我在你18歲之前不再去夜店、不再一個人喝夜酒、不再半夜瞎晃蕩,不然,我會收走你的自由,從此你都只能跟在我身邊直到成年。”這小姑娘到了18歲可是要把她給抱回去收養的,這麽個狀态下去,她能不能安全活到18歲都是個問題。萬一活不到呢?萬一她在18歲之前自己懷孕了呢?她不能允許出現任何偏差。

薛心媛更是傻眼了。她憑什麽?這根本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