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退婚
這一覺睡的不大踏實,翻來覆去,總是睡不着,我起身下床,也沒有穿鞋襪,光着腳走到了前廳,準備給自己倒一杯六安茶,潤潤嗓子。
我走到桌子邊,夢生還在那裏,雙手墊着頭,卻是睡着了。
他的眉頭緊緊的皺着,鎖着我不知道的事。
小心翼翼的傾了半杯茶在茶盞中,正準備拿起握在手中。
他突然說;“是,我會殺了他們的。”
這一句話沒頭沒尾,空落落的砸在我的心裏,語氣也是宛如磐石一般堅決。
我挑着眉,坐在他對面,想要看透他。
他的右手猛的移動,握了拳頭,猛的拍在桌面上。
瓷器落地碎成一片一片,冷的茶水,流了一地,也濺了幾滴我的腳背上,他被那茶盞破碎的聲響驚醒,擡眼看到了我。
“燕燕,你出來了,怎麽了?”他問。
我将雙腿放到椅子上,看了看腳背,對着他指了指地上的茶盞,說到;“你夢中說話了,還把我的茶盞拍碎了。”
“我的錯我的錯,你沒事吧。”他一臉愧疚的看着我,低頭看到破碎的茶盞,立馬欠身下去揀破碎的瓷片。
“沒事。”
我坐在桌邊,看着他慢慢的揀着,那樣謹小慎微的模樣,沒有半點身為宣慰司少年郎君的勇猛。
我等他收拾完重新坐下,雙手撐着頭,細細的撥弄着茶壺上的花紋,問;“你要殺了誰?”
“燕燕,我哪裏像是殺人的人。”夢生淡淡的笑,深深的望着我,笑容依舊是麽的溫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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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說的。”我換了一個茶盞,複倒了一杯水,冷冷的盯着他。
“我……?”他指了指自己,滿臉的疑惑。
“你……夢中所說。”我将茶盞落在桌面上,向他解釋。
“夢語而已,當不得真的。”他恍然大悟,點點頭,慢慢的靠近,看着我說到;“大抵是這幾日忙了,睡覺也胡言亂語起來。”
我盯着他的雙眼,像要看出什麽東西,可是他的雙眼之中看不出任何波瀾。
他的雙眼依舊是那樣的沉寂,沉寂的像是可以魅惑人心的妖瞳。
“夢生。”我低低的喚他的名字。
“恩。”他淺淺的回答,離我越來越近。
“你,向我爹爹,退婚吧。”我依舊撥弄着茶壺上的雕花,語氣平靜的說。
“什麽?”他脫口而出,整個人愣在那裏,反應過來後,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帶着金鈴的聲音碎碎的響。
“恩,退婚吧。”我的手腕有些微微的疼,我抿了抿唇角,語氣依舊淡淡的。
“不可能。”他握住我的雙手,逼着我看着他的雙眼,态度堅決。
“沒什麽不可能的。”我看着他,不讓分毫。
“我們自小青梅竹馬,兩家也是早就約好的,退婚,即便你我同意,你我父母也不會同意。”他将我的雙手緊緊的握着,話語間卻是搬出了上一輩人。
“我會跟我爹爹說,若是我爹爹答應了。你來退婚吧。”
他低頭盯着地面,依舊握着我的雙手,良久都沒有說話。
我慢慢的從他手中掙脫而出,他卻猛的握緊,又輕輕的放開,擡起頭,看着我,卻伸手将我的放在椅子上的雙腳抱在懷裏,說;“好,你父親答應了,就來我家退親,女兒家被退了婚事,傳出去總是不好。”
我低頭看着在他胸膛裏取暖的雙腳,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什麽。
他起身對我笑了笑,卻有着淡淡的苦澀味道。他轉身,留下一個空落落的背影,臨着風,立在門邊,他的衣角被大漠的風卷起,顯的格外的孤寂。
他說;“日後,想喝茶了記得叫人,光着腳這麽單薄的跑出來,冷壞了,終究是不好。”
我伸手摸着已經暖和的雙腳,扯了一個笑容,點點頭說到;“恩。”
他轉身離開,獨自一人來,獨自一人走。
我又喝了一口茶,看着茶碗裏的茶葉靜靜的舒展姿态,喃喃的對自己說;“夢生,若不是知道你喜歡的是林盡染,我恐怕也會喜歡你的。”
晚飯的時候,父親終于回到府中,他歪在榻上,母親在他對面坐着,給他剪着指甲。
他一手伸到母親面前,含着笑看着母親的面容,一只手輕輕的幫母親攏着耳邊的碎發。
“燕兒來了,老了老了,還沒個正形。”母親看到我進來,對着父親莞爾一笑。
“父親,母親。”我請安,心裏卻羨慕父母這樣的情誼。
“燕兒。”母親放下了指甲鉗,讓小丫頭捧着盆子進來,淨了手,笑着攬過我。
“這個時候,怎麽來了?”父親整理了衣角,問。
“父親,我想跟柳夢生退婚。”我不敢去看父親的神色,畢竟,即便是在大漠,退婚這種事情,也易落人話柄。
“怎麽了,你跟夢生吵架了?”母親軟語問我。
“沒有,只是不适合。”我低頭玩着手指,不敢看母親。
“好,我知道了。”父親和藹的看着我,猛的灌了一口随身帶着酒袋裏的烈酒說;“臭小子,敢欺負我們家燕兒,退婚就退婚!”
“謝謝爹。”出擡頭看着爹,這樣爽快的答應,是出乎意料的。
“回去吧,我們家的燕兒,只要快快樂樂的,爹就開心。”爹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笑容,讓小丫頭送我出去。
我未完全離開,卻聽到娘說;“老頭子,你也該問問夢生,是怎麽了,他們倆自小要好,怕是中間有什麽誤會。”
“燕兒不開心就不好。”父親出言反對。
我原本還想再聽,可是黛媛已經過來接我,我映着月光走鵝卵石的路上。
突然想起來,燕燕是李家唯一的孩子,生的又好,爹娘是自小寵到大,舍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的。
若是他們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燕燕,若是他們知道,真正的燕燕落了那麽一個結局,會不會傷心的不得了。
我看着天空,我告訴自己如今我是燕燕,就要好好的承歡膝下,好好的給自己一個不讓他們二人擔憂的歸宿。
第二日夢生又來了,不過不是來找我,而是直接進了父母的院子,我站在父母院子外面,等着夢生出來,告訴我,我和他,再無關系。
我坐在門坎上,撐着頭,拿着根樹枝在地上畫畫,畫完了又毀,毀完了又畫。我腳下的泥土,被我弄的不成樣子。
可是夢生還是沒有出來,主廳的房門緊閉,我起身,将耳朵貼在門上,卻一句也沒有聽到。
我嘟着嘴又回到門坎上坐着,卻不知道該想什麽。
吱呀一聲,門開的聲音落到了我的耳裏,我回頭,看到夢生跟着父親走出來,同時看見了我,微微的笑了笑。
我跑過去,拉着父親的衣袖,巴巴的望着他。
“別這樣粘着你爹,你爹可是你娘的,你這樣娘會吃醋的。”父親看着我,出言打趣我。
爹伸手到我的背後,輕輕将我帶到夢生面前,說;“跟夢生出去走走吧,別動不動就鬧小孩子的脾氣。”
“诶?”我看着爹離開的背影,手卻被夢生給牽住了。
“你爹不同意你退婚。”他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隐隐的又幾分欣喜。
“屁,我爹昨天答應我了,說退婚的!”我從他手中掙開。
“可能你爹又改變了主意。”他背着手,唇角攜了笑。
“屁,誰知道你跟我爹灌了什麽迷魂湯!”
“好了,燕燕,我們的婚退不成了。你還是我未過門的娘子,這段日子我有些忙,不能來看你,你要好好的。”他正了顏色,吩咐我。
“我不見你,才能好好的!”我回到。
後來,夢生的卻再也沒有來過,仿佛我們真的退了婚,仿佛他真的不會再見我。
可是我卻知道他在哪裏,并且,不僅僅是我知道,整個大漠成都知道。
宣慰司的少年郎君,被九王府江南來的花魁迷住了,日日都往九王府裏跑,都不怎麽回家。
我又坐在屋脊上,啃油桃,以前的那袋油桃已經被我啃完了,這是劉叔新帶給我的。
油桃有些酸有些澀口,我從屋脊上慢慢站起來,往屋頂走,腳下的瓦片有些松動,我心底有些害怕。
可是我依舊爬到了家裏最高的屋頂上,不敢低頭看我身處有多高。
我向九王府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一個紅色紗衣的身影旁邊,立着一身官服的公子。
那樣的官服,我笑了笑,是夢生的品階,我從來沒有看過夢生穿官服,可是他,卻在盡染面前穿了。
他的唇邊,是白色的玉簫,我聽不到他吹的好不好,但是我知道,盡染一定覺得他吹的很好。
這一次我沒有從屋脊上摔下來,而是小翼翼的爬下來,我敲着父母院子裏的門,看着母親在窗邊繡着鴛鴦的被面。
我抱住母親的腰,将頭枕在母親的腿上,對着母親悶悶的說;“外面的傳言您都聽到了?”
“聽到了。”母親停止繡鴛鴦,她輕輕撫着那一對鴛鴦,笑着說;“他是你的夫君,你總要相信他不是?”
“我不信他,你們為什麽不讓我退婚?!”我質問母親。
“你看這一對鴛鴦多好啊。”母親答非所問,一味的逃避我的話題。
“我走了”我從母親的懷裏起身,擡腳就走,母親也沒有拉住我。
我決定了,既然我們家不退婚,我就讓夢生他們家不要我這個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