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瑟瑟

我和梁清去了酒肆,大抵是下雨的緣故,酒肆沒了往日的嘈雜,只有三兩酒客,靜靜的飲酒說話。

人少瑟瑟也不用獻舞,一個人香腕托腮,倚在窗邊,自斟自飲,雙眼望着遠方,不知在想什麽。

“瑟瑟。”我跟梁清走過去,在瑟瑟的對面坐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啪!

瑟瑟一巴掌拍在我的手上,說;“你這是試瞎子呢?”

“就是,我們來了你都沒看見,可不是瞎子。”我倒不覺得疼,脫了鬥篷,放到椅背上,回應她。

“好不容易得了個空,結果你這個祖宗又來鬧我。”瑟瑟微微擡起手就着桌子上的紫砂壺,給我們上了茶。

瑟瑟的雙眼仿佛含了濃濃的霧,朦朦胧胧的,久久都不願意說話。

我笑着問她,那個開朗熱情的大漠舞姬究竟是着了什麽瘋入了什麽魔,變成這樣郁郁寡歡的樣子來了。

她擡起雙眼,白皙圓潤的手肘撐在桌面上,她的唇瓣微濕,唇角的弧度微微彎起,她說,燕燕,這場雨下的這麽細這麽綿,總是讓我想起江南。

江南,黛瓦紅牆,船行河上的江南麽?

梁清聽了神色也淡了下去,像是快要熄滅恩燭光,他苦笑了一聲,望着瑟瑟,以茶當酒,一口飲盡。

他們的目光相接,有着我看不懂的東西,在慢慢的發芽滋長。

不是情愛,是一種類似于信號一眼的眼色,一種你懂我懂天知地知的眼色。

我暗暗的記下這樣的眼神,心裏有一分狐疑,難道這半個月裏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他們,在瞞着我?

我看着梁清,他已擡了頭,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他仰視大漠灰沉沉的天空,喃喃自語的說;“這個時候的江南,想必梅子已經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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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點點頭,深感贊同。

梁清思念江南,我能夠明白,畢竟他,是江南的男子,那裏是他的家鄉,可是瑟瑟呢,她是大漠的舞姬,她是胡人的血統,她怎麽也會思念秦淮的風光?

瑟瑟不願意說,也不願意喝酒。

我知道她是怕,怕酒後吐真言,怕一些還不能告訴我的事就這麽不小心的說出來。

她既然不願意說,我自然也不會再多問,一杯一杯陪着她灌茶。

一壺好茶被我們三個莽人給喝淨了,也是白白糟蹋了。

瑟瑟接開茶蓋,殘餘的熱氣飄出來,一縷一縷的,像是燃着的線香。

“燕燕,林盡染,昨天出了九王府,回南了。”瑟瑟看着我,神色平常。

“恩。”我只是簡單的回應,旁人都以為,林盡染走了,我和夢生就可以好好的,我還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我們還是會安安穩穩的成親,當這些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我知道,這不可能,夢生會去南邊找她,他是放不下她的。

“燕燕,你不開心麽?”瑟瑟歪着頭望着我,長長的頭發,打着卷,纏纏繞繞盤在我的心尖上。

“有什麽開心的,我啊,只想有人給我帶一盒南邊的糕點,才是真的開心呢!”聽着他們說江南,我卻想起之前梁清送來的點心,不知道為什麽,吃了那盒點心,就仿佛染上罂粟,心裏總有些饞。

“我當是什麽,一心只知道吃。過兩日我就要去一趟南邊跑商,你想吃什麽,玩什麽,寫成紙條,我走的時候到你府上去一趟,給你帶就是了。”梁清給了我一個爆栗,笑着說。

“只給燕燕帶麽?”瑟瑟瞪着梁清。

“我帶兩份……兩份!”梁清看着瑟瑟惡狠狠的眼色,立馬答應下來。

“這雨眼見着越來越大了,你們先回去吧,待會大了,也就不好走了。”瑟瑟看着門外漸漸下大的雨,鎖了眉頭,說。

“好,改日再來找你。”我順手從椅背上拿了鬥篷,随意的穿了,将帽子蓋在頭上,拿了傘,就要出門。

“你慢點。”我回頭,梁清快步走到我身邊,手伸到我的頭上,離的我那麽近,他的動作那麽輕那麽柔,周遭都是他的身上淡淡的麝香味,他低頭對着我笑了笑說到;“好了,可以走了。”

我望着他的笑容,有些些許的失神。

“燕燕!”瑟瑟小聲喚我。

“哦!”我擡頭對着瑟瑟尴尬的笑了笑,梁清已經出了門,在門口等我,我暗自懊惱,快步跟上梁清的步子。

一前一後,我順着梁清走着的步子,撐着傘走在路上,心裏想起梁清幫着我整理帽子的樣子,笑了笑,望着他在前面的的背影。

是完全不同于夢生的背影,沒有夢生的孤寂,有的只是屬于他的溫暖。

“你跟着我走,這樣就不會不小心踩到水渦裏去了。”他低着頭看着路,小心翼翼的用腳探路。

“恩。”我低着頭沿着他的腳步走,每一步都小小的,不願意邁的太大走的太快。

可是再遠的路,走的再慢,也要走盡。

到了我家院子前,他低頭看着我,唇角依舊是溫潤的弧度,他說;“燕燕,其實我是想背着你走的,只是……”

他沒有說完,可是我懂。

只是,只是我還是夢生為過門的妻子,只是我和他還沒有到那樣的地步。

我對他笑了笑,仿佛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歪着頭問他;“只是什麽?”

“只是,你這個潑辣戶太重了!”他的話繞了個彎,卻不是我心中的回答。

“那……我先回去了。”心中有些稍稍的失落。

“明日我來找你,有些事請你幫忙。”

“好。”我不知道他要我幫他什麽,但是我依舊一口應下來。

“你也不怕,我要你幫我殺人放火?”

“你若是敢,我自然也不怕。”

“算了,不逗你了,回去吧。”

轉身走進自己的院子,院子的廊檐下,原本空空蕩蕩只有風來風往的廊檐下,卻有一個人。

那個人在那裏來來回回的走,一身雨過天青色的衣衫,映在雨裏,顯得身軀有些單薄。

我慢慢的走進了那人,卻看到那人的衣衫下擺濕了。

我撐了傘走過去,隔着蒙蒙的雨,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看到他的右手握着腰間上挂着的白玉玉佩,拇指在玉佩上慢慢的摩擦。

“小姐回來了。”黛媛看着我,接過我手裏的傘,迎着我進去。

“你……”我準備開口問夢生,問他怎麽在這裏,或者問他,來這裏幹什麽。

可是他卻沒有讓我說出來,只是點點頭,親手打了門簾,讓我進去。

屋裏暖暖的,沒有半點濕氣。

他皺着眉頭看着我的披風,招手吩咐黛媛。

黛媛拿出烘好的外衫從裏間出來,遞給小丫頭捧着,她将我的衣帶散開,将外衣除下,遞到小丫頭的臂彎裏,拿了外衫給我換上。

我一臉黑沉的看着黛媛自然的動作,看着她動作流利,表情淡然。

她絲毫沒有覺得我在夢生面前除了外衫有什麽不妥。

夢生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我換衣服,眼神清澈,沒有一點尴尬。

相反我,卻是臉燙的不得了。

黛媛捧着香爐,在我四周熏了熏,将我身上的濕氣除幹,才放我坐到椅子上。

“你來找我有事麽?”我心裏不高興,在自家的地界,卻要聽他人的吩咐,按照他人的想法做事,總歸是不會有什麽好心情的。

“我沒事就不能來看我未過門的娘子麽?”夢生挑了挑眉,語氣不善。

我心裏氣不過,林盡染走了,他倒是光明正大的來看我,仿佛做的不對的是我。

“你衣服濕了,你也應該回去換衣服才是。”看着他的樣子,不想再廢什麽口舌與他相争,換了話題,明裏暗裏都是要求他離開。

“我是男子。”他低頭抿茶,長長的睫毛宛如蝴蝶的雙翅,仿佛沒有聽到我話語之外的意思。

“日後還是少跟梁清出去吧。”他擡頭定定的看着我,不容置疑的語氣讓我愣了愣神。

我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說這個,更何況我跟梁清,什麽也沒有,比不得他跟盡染,郎情妾意。

“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擾我的生活。”我苦笑的問他。

“不,你是我未來的娘子,我自然要管着你。”

“是麽,黛媛送客。”我帶着他冷冷的笑,李家姑娘,柳家未來的兒媳,恐怕是大漠城裏最大的玩笑了。

“你不高興,我走就好。”他完全不在乎,起身離開,一個人走在雨中,下大了雨打在他身上,他身上的衣袍,更濕了。

我看着廊下的欄杆邊,一把傘空落落的靠在那裏,是他來時撐的那一把。

家裏有仆從看到他,連忙送了傘上去,他卻搖手拒絕。

我看着他離開,來了這裏這麽久,我依舊不懂這個人,他的心性脾氣我一點也摸不透。

不過,摸不透也沒有什麽關系,反正日後我不會嫁他,不用朝夕相處,何必懂的那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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