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起疑
走過折廊,穿過院子,來到母親的院子裏。
院子裏沙沙作響,我駐足廊下,父親一身棗紅色長袍,衣袍的下擺卷在腰間,手持一把刀,在院子裏舞的風生水起。母親坐在廊下的欄杆上,倚着朱紅色的廊柱,目不轉睛的看着的父親,看着父親殺氣騰騰的練刀,看着父親每一招每一式都用盡全力。
她的眼中,沒有半點害怕,沒有半點吃驚,有的只是一種歲月沉澱的淡然。
我站在廊邊,不再向前行,不願意打擾,這獨屬于父母雙親的靜默時光。
我沿着原路返回,心裏卻糊塗起來,父親身為商賈之人,會武不甚奇怪,但是,父親的佩刀,卻是泰山寶環刀,這把刀不是天子珍藏,後賜給朝中武将的麽?
我帶着疑問回到房中,多日裏待在家中,心裏總是癢癢,于是命了黛媛幫我将發髻打散,将釵環取下,總了一枚長長的蜈蚣辮子,辮梢挂了一枚小小的李家商鋪徽案的玉佩,換了盤金紋繡的簡便的衣衫。
“怎麽,又女扮男裝?”夢生不動聲色的走進來,摸着下巴看着我。
“誰女扮男裝了?”我擡頭望着他,反問他。
“那你這是……?”
“不過是圖方便,說的像是我女扮男裝這大漠城裏就不認識我了。”
“你要出門?”他站在門前,用身軀攔住出路,問我。
“恩。”我擡腳要走,卻被他一把拉住,腳下一絆合衣在他懷裏。
他雙手托住我,望着我的雙眼深深,依舊是那樣溫潤如水的眼睛,像是看着他心愛的人。
“喂……我可不是林盡染。”我推開他,站穩自己,瞪着他,提醒他。
這樣的目光,我又是這樣的打扮,總是讓我想起那日在酒肆裏碰到他跟盡染的事。
“你……那酒還是別喝了吧。”他的話頓了一頓,像是将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吞到肚子裏,換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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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仿佛低喃,又仿佛是深閨的女子,帶着難以言恥的幽怨。
“為什麽?”我問他。
我一直覺得,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它自己的規律道理,任何一件事的做與不做,可以與不可以也應當有個理由。
所以夢生說讓我別喝的時候,我冷冷的看着他,問着他緣由。
“我……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你別喝了就是。”他的雙眼躲閃着我的目光,話裏也沒有多少底氣。
“好,我知道了。”我回複他。
“恩!”他高興的點點頭,仿佛我說我知道了,就不會去碰那酒一樣。
他對着我笑了笑,逆光而站,擡起手,拍了拍雙手,幾個小厮從院子外面走進來,動作麻利的放了十幾壇就在院子裏。
“怎麽,不是說女兒家喝酒不好麽?”我擡眼望着他。
“這是酒雙地雙冬酒,可以補氣養顏,對女兒家好。”他說到。
“是麽,那我收下了。”我點點頭想到,雙地雙冬酒可烏須黑發,養悅容顏,可調節陰陽兩虛,氣弱精虧,算得上好酒。
我讓黛媛收下酒,依舊往門外走。
“你去哪裏?”他在我背後問我。
“去大漠裏走走。”我沒有回頭,直徑往外走
“我……你小心……恐怕再過些日子,大漠裏也怕是去不的了。”他說話神神秘秘的,一句話停了三次,我也沒在意,總覺得這個人,優柔寡斷。
我騎着湫湫在大漠上,獨自一人,任由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曬的我臉紅紅的。
四月的氣候,正是大漠裏曼陀羅盛開的季節,想起來,沒有穿越過來的時候,書上總是說曼陀羅是彼岸的花朵,可以呼喚亡靈,指引冥途,可是現實和往生在我這裏,似乎得到了重合,生即為死,死又是生,生生死死之間,沒有分別。
我從湫湫身上下來,牽着缰繩,一步複一步的在大漠黃沙裏慢慢的走,我雙眼空空,仿佛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能找一個點,将視線落下。
湫湫見我停了步子,也不理它,它拱着我的手,拿它柔軟的毛在我的手心蹭來蹭去,我笑了笑,對着它說話。
我問它,想不想梁清,它歪着頭,不解的看着我。
我對着它笑了笑,突然想起來,湫湫是不認識梁清的,那一日送梁清到大漠邊境,我怕騎駱駝會慢,就騎了家中的馬匹,而不是湫湫。
我擡頭想了想,或許等梁清從南邊回來,我可以騎着湫湫跟梁清一起散步在大漠上,說不定湫湫也會喜歡梁清,說不定,湫湫也會對着梁清撒嬌。
湫湫又拱着我的手,伸出舌頭,舔我的手心,我被它打斷不再發呆,不明所以的看着它。
湫湫對着我低低的叫喚,想必是嫌棄我不跟它說話。
我能跟它說什麽呢,跟它說梁清它聽不懂,它能聽得懂誰呢?
腦海裏閃現夢生哄湫湫的畫面,我笑了笑,想必說他湫湫會是懂的吧。
我讓湫湫趴在地上,我爬到湫湫的背上,讓湫湫馱着我,往大漠城裏走。
我問湫湫,夢生是個什麽樣的人,湫湫聽了低低的叫喚,叫喚了許久,或許是給着我回答。
說實話,我看不懂夢生,雜志上,夢生一心愛着盡染,抛棄了燕燕。可是現在他常常登我門來看我,當做他跟林盡染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當做燕燕和夢生還是以前一樣。我跟他吵,也逼出了他想要退婚的話,可是一轉眼,他又可以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拿我酒又送我酒。
這個人,很奇怪,奇怪到,我總覺得他不簡單,但是我卻說不出他不簡單在哪裏。
只是……只是我心底還有一個疑問,時間過了這麽久,他為何還不動身,去江南找林盡染?
我跟湫湫來到了大漠城門口,城門樓下的士兵看見了我,對着我畢恭畢敬的行禮,笑嘻嘻的叫着我嫂子,放我進城。
我牽着湫湫走進城內,回頭看時,發現守城門的士兵比往日增加了一倍,他們手中往日裏只是做做樣子的長~槍,如今槍~頭卻磨的光亮,像是随時都可以嗜血殺人。
我回過頭,牽着湫湫,繼續慢慢的走,走在大漠城裏的鬧市裏,街道上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可是街道上的熱鬧氛圍,卻不同于往日。
我路過自家首飾鋪,我将湫湫在門口拴好,走了進去,鋪子裏的掌櫃看到我,臉色微微一變,卻又立馬歸于平靜。
他命人立馬給我泡茶,我卻搖搖手說走錯了,轉身出門,又牽好湫湫。
我剛剛在鋪子上,看到鋪上的活計們,他們的腰間,都別着一把大漠的彎刀,刀刃閃着寒光。
我的心砰砰的跳,忐忑不安,大漠城中一定是有了什麽事,才會人人戒嚴如此,只有我多半是被瞞着,所以不知道。
我将湫湫牽回家,還給劉叔,劉叔自從九王府王妃發喪之日起,就一直守在我的院子外,從不輕易離開。
可是他只是守着,不管我的出入,也不管我在院子裏怎麽鬧騰,他只是坐在院子門口,吃肉喝酒,就像是坐在自家的炕上一般怡然自得。
我原想問下劉叔,可是看劉叔喝酒吃肉的樣子,是不會告訴我什麽,我對着劉叔做了個鬼臉,回到房裏,當做自己什麽都沒發現,什麽也不知道。
我不是個好奇的人,也不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既然都瞞着我不願意讓我知道,我也就靜觀其變,坐等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