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後箐

我跟語墨還未從棋室起身,燕北已經從府外急急忙忙的趕回來。

他的額頭上挂着汗,走路帶着風,氣喘籲籲。

——想必是一路趕的太急了。

我穩穩的坐在棋盤前,手放在空無一物的棋盤上,我知道燕北必定會來找我,卻沒有想到燕北會來的這麽快。

“語墨,你……先下去吧。”燕北坐在離門最近的梨花凳子上,喘着粗氣,對着語墨吩咐。

我沒說話,伸手将棋盤撤下,靜靜的在多寶格上拿了茶具,又從多寶格下的櫃子裏拿了裝着普洱黑茶的小茶甕,泡了一壺黑茶,傾了一盞,放到矮桌上。

燕北調整好了呼吸,人也慢慢的緩過來,從梨花凳子上走到我的對面,坐到炕上,雙眼裏帶着血絲的看着我,問到;“燕燕,你沒事吧?”

我給燕北一個安心的笑容,說到;“我自然不會有事。”

“好好好,你沒事就好。”燕北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才急急的喝了一口茶。

“你慢點。”

“好,我慢點,燕燕,告訴哥哥,你做了什麽?”燕北将語氣放的很輕很柔,怕語氣重了,我便害怕不敢說話。

“我沒做什麽。”我面色泰然,回到。

“燕燕,你別怕,出了事,哥哥擔着。但是你要告訴哥哥,你做了什麽,不然哥哥該怎麽做如何解決都沒有頭緒。”燕北潤了一口茶,目光和藹的看着我,示意我可以相信他。

“沒有,燕北,事情來的突然,我也不明所以。”我雙眼真誠的對着他的目光,告訴他我什麽都沒有做。

“好,燕燕,我知道了,哥哥保證家裏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你若是要出門,也要多帶點人。”他雙眉鎖的很深,像是想到了什麽,說完後沒有再多言。

他不說話,我也就靜靜的坐着,心裏卻不明白燕北為何就不再追問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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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微微低了頭,猛的拉住我的手腕,說到;“金鈴铛手镯呢?!”

“我讓人收起來了。”我被他突然而來的舉動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才開口解釋。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拿出手帕将額上的汗擦幹淨了,才說到;“燕燕你還是将它帶着吧。夢生說的沒錯,江南,也不安全啊。”燕北将一句話重複了兩邊,像是安我的心,又像是安他的心。

“燕燕,沒事就是萬幸,但是你記住,出了什麽事,一定不要怕更不能慌。”燕北将一壺茶喝完,又開始叮囑我。

長兄如父,燕北他并非是我嫡親的兄長,但為我,卻操碎了心。

可是我不明白,一只斷手,為何讓燕北的神經崩的這麽緊,仿佛随時都會斷掉。

他也是李家的商人,為人行商,若說手上沒有半點血腥,我怎麽會信。

而現在,他卻被一只手弄的這麽緊張,一點都不像大漠裏那個冷面嚴肅不怕天與地的堂兄。

天邊暮色四合,卷了金邊的紅霞一點一點折起,眼看着快要入夜,燕北立即起身告辭,避着男女大妨。

“我送你。”我心裏對燕北有些內疚,開口想要送他出去。

“你就在這裏好好待着,我是哥哥,怎麽還要妹妹送起來了。”他輕笑了一聲,眉間的愁散去不少。

“好。”我目送他離開。

待燕北走後,我直接去了書房,我知道語墨一定在那裏。

推開書房的門,果不其然語墨坐在窗前,桌子上擺了堆的小山高的書。

她從書中擡起頭,看見是我,便對着我化了一抹笑。

我走過去,從她手中接過書。

不知何時,兩個人已經如此默契。

“有收獲麽?”我問她。

她搖搖頭。

“慢慢來吧。”我看了一眼她放在圈椅上的瓦當,說到;“總比什麽都沒有強。”

我把書放下,将瓦當拿起來,坐在圈椅裏,翻來複去的在手裏把玩,像是看着珍貴的古玩。

腦袋裏突然閃現一個念頭,一個有些可怕的念頭。

瑟瑟,梁清,他們真如我們猜測的那樣,都跟後箐有關系,那麽,白雲山莊會不會也跟後箐有瓜葛?

可是我沒有證據。

“語墨。”我看着瓦當,低低的喚着她的名字。

“恩?”她換了一本書在看,雙眼并沒有離開書,簡單的回應我。

“燕北并沒有追問我到底幹了什麽。”我繼續玩着手中的東西。

“一個人若是不問一件事,有三種可能,第一并不關心,第二他知道或者能夠知道而是不拆穿,而最後一種可能……”她從書中擡起頭,盯着我慢慢的說到;“而最後一種可能就是,還有旁的更重要的事,他無暇分心。”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燕北皺起的眉頭和臨走前的話,看着語墨,說到;“看來,我們是在迷局之中,而他們可能是在困境之中。”

想來想去,能讓燕北緊張成這樣的也就只有這一個可能。

“皇弟最近也很忙。”語墨知道我說的他們指誰,想起了什麽,将手中的書放下,慢慢的走近我,說到;“說不定,我們的迷局解了,他們的困境也沒了。”

“那當真不錯。”我笑了笑,将瓦當放到圈椅裏,起身往書櫃走,在書櫃裏找一本書。

那本我在大漠裏,還未跟夢生退婚時,秋嬸怕我日後身為宣慰司的郎君夫人,不懂異邦禮儀白白讓人笑話,逼着我讀的書。

我若是沒有記錯,上面就記載的後箐的風俗習慣和衣裝服飾。

我找了許久,才到書櫃的最頂上看到。

語墨看着我望着書櫃最上面的一格,明白我要幹什麽,起身将圈椅拖到我身邊。

我拉了裙擺,踩在椅子上,将那本書取了下來。

“發現了什麽?”語墨看着我穩穩的落在地面上,才開口問我。

我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飛快的翻着書,找到記載後箐的部分,走到放到瓦當的圈椅前,蹲了下去。

我将書上畫着後箐的紋飾的圖一幅一幅的對着瓦當上的文案比來比去。

可是,沒有,一點相似的都沒有,我的猜測落了空。

全神貫注的對着圖,一旦散了注意力,才發現雙腿已經蹲不穩了。

蹲了太久,腿已經麻了,我将瓦當放到桌子上,拖着麻了的雙腿坐在椅子上。

輕輕的揉着雙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對着語墨期待的雙眼搖了搖頭。

她疑惑的将書從手中接過,看着我翻過的地方,再一一對着圖案。

“燕燕。”她将書攤開,望着我。

我看着她,不知她要說什麽。

“這本書,不全。”她說完将書攤開遞給我。

一句話,又帶給了我無限的希望?

我接過書,看着她翻開的那頁,并沒有被撕過的痕跡。

我細細的讀下去,心裏猛的一驚,瞪大了雙眼擡頭看着語墨。

而語墨對着我帶着淺淺的笑點點頭。

那本書,語墨翻開來遞給我的地方,左右兩頁的內容,完全對不上。

“看來我們要找一本新的書。”我故作輕松的看着語墨,對着她說到。

畢竟沒有見到真正的證據,一切都只是猜測。

“你說的沒錯。”語墨說完将踩着圈椅将書放回原位。

我看着她把所有的書慢慢的塞到書櫃裏,又将圈椅拖回來,擦幹淨。

她将瓦當收好,對着我說;“燕燕,我覺得,我應當回一趟宮。”

我點點頭,說到;“我也覺得,又是我們大周長公主秦陌虞出馬的時候了。”

“燕燕!”她難得的露出她的女兒态,對着我半是氣惱半是撒嬌。

“好,我不鬧你了。”我說。

語墨又換了衣衫發髻走了,帶着瓦當離開了李府。

而我卻不是一個人,我多了一個伴,一只貓。

語墨前腳剛走,燕北後腳就差人送了一只白色的波斯貓過來,它瞪着一藍一黃的雙眼窩在我的懷裏,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環境,而我伸手靜靜的撫着它的絨毛,眯起了自己的雙眼。

是的,沒錯,這只貓是我讓燕北送過來的,梁清的信,讓我對語墨,又生了戒心。

她不在,我想重新試一試那酒,或許是我生性多疑,又或者是我,對梁清還未完全死心。

人啊,真是矛盾又糾結的生物。

我摸着貓柔軟的絨毛,伸手端了小矮桌上的一杯酒放到它的唇邊,看着它伸出粉色的舌頭,慢慢的舔舐。

待它舔完,又親手抱着它,走到不遠處的桌子上,将它放回籠子裏,落了鎖又用布遮住。

我起身去洗澡,總覺得自己一身的血腥味。

泡了許久,披了衣衫從浴桶裏出來,卻沒了半點睡意。

我閉着雙眼,這兩天發生的一切,都宛如走馬燈劇場在我腦海裏一一閃現。

我将雙手交叉放到我的胸前,猛的将雙眼睜開,看着我頭頂的床帳。

一種莫名的情緒向我湧來,仿佛要将我吞沒。

吞沒麽?

我最終在被子裏将自己抱住,告訴自己,不管沖着我來的是什麽,不管要将我如何吞沒,甚至要将我咬碎。

我都不會怕,我唯一怕的是,我不知道,要将我吞沒的人,到底是誰。

這種不知道敵人的感覺,很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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