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約會流程走了一遭,九點半兩個人從外面浪完回來,火鍋好吃電影好看,兩個人都心滿意足。
金秋十月的夜風吹起來有一點兒涼,蘇呈音把窗子打開,讓風吹鼓窗簾,他又盤腿坐到地毯上,身前的直角沙發上攤開他的日記本,他要趁着陳祈在浴室裏沖澡的空擋趕緊寫幾筆。
房間裏的燈不像教室的白熾燈,散發着溫柔的暖黃色,蘇呈音扭過頭看向淋淋水聲處,心猿意馬,一個字兒都寫不下去。
嘴裏還含着一顆薄荷糖,他從電影院裏出來時眼睛憋的通紅,噢這該死的煽情,這該死的意難平!于是陳祈剝糖給他吃安慰他,糖是他們一起去吃火鍋主題餐廳時贈送的,鑰匙扣一合體,吃飽飽,打七折。
蘇呈音滿嘴風涼,滿心火熱,他終于動筆:音,穩住,當心樂極生悲!
陳祈濕淋淋地出來,腦袋上搭着毛巾,他不甚計較地就穿着酒店的浴袍:“我好了。”
邊擦着頭發邊走過來,看見蘇呈音趴這寫數學卷呢,頓時失笑道:“活該我考不過你。”
哪跟哪兒,還不是為了穩住心态才做試卷的,蘇呈音放下筆,扭身從背包裏拿出他的睡衣抱住,仰頭看向陳祈,用眼神告訴他“我這就去洗”。
陳祈想,這也...太乖了。
浴室的磨砂玻璃門關緊時,毛非的視頻打過來了,算起來這人安生了快一個多星期,陳祈今晚心情格外好,遂沒切換到語音去,直接接起來了:“今天你們下課也挺早,剛十點。”
毛非驚到:“你為什麽,為...為什麽一副在開房的樣子?”
陳祈站到窗前去看車水馬龍的夜景,說:“我就是在開房,在酒店裏。我明天要參加競賽。”
毛非這才“哦”到:“我想起來了,也不能怪我,我最近...我最近比較忙,那什麽...”
陳祈的視線落回屏幕裏,看對面的人吞吞吐吐滿面糾結,催到:“沒臉沒皮的話你說過太多,我已經免疫了,把措辭免了吧。”
“那行,既然你都這麽爽快了,”毛非正色道,“哥,我們畫室來了個好對我胃口的帥哥,然後我...你猜猜我勾搭成功了沒有?”
就知道,陳祈說:“要是沒成功,這會兒你該聊天的是他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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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非打了個響指,脆響:“我特開心!但是吧,一看到你就沒那麽開心了,搞定你這種具有挑戰性的才能獲得巨大的快感。”
陳祈一笑,繼續看夜景:“你沒戲。”
“那你...哥,那你到底喜歡什麽樣子的,你說,你說了我可以裝!”
“我喜歡乖的,喜歡可愛的,不吵不鬧不作的。”
毛非從床上一躍而起:“我不乖嗎?不可愛嗎?不...”
陳祈冷酷無情:“你不。”
毛非被哽得啞口無言,看陳祈笑得那麽壞,真是邪氣又勾人,毛非罵他:“你早晚...!!”
蘇呈音就卡在這個點兒入境了,陳祈回過頭,看他也把毛巾搭在腦袋上,露着一張被熏的水紅的臉蛋,奶黃色的天線寶寶睡衣挂在纖瘦的身子上,他立馬扣住手機:“我在和毛非視頻。”
蘇呈音紅唇微啓,無聲地“啊”了一聲後趕忙跑到沙發這邊,又示意陳祈繼續,不用管他。
毛非已經挂斷了視頻,他怕自己反應過來後大呼小叫,于是發了連串文字轟炸陳祈“金屋藏嬌”,陳祈回他:一起競賽。
非非:我不聽我不聽,你藏的是那個小啞巴嗎?
不等陳祈回答,毛非又把視頻打過來,意圖十分明顯,陳祈猶豫着問蘇呈音:“要跟他打個招呼嗎?”
蘇呈音對毛非有些莫名的、隐秘的敵意,這個人和他喜歡的人同寝兩年,分開了還總是視頻,好在意。
可陳祈眨眼間又變卦,走過來隔着毛巾揉了一把蘇呈音的頭發,順帶把視頻切換成語音:“睡了,明天要早起。”
說完就挂斷,在把手機靜音往床上一丢,不管了。
蘇呈音一愣一愣的,他捧着自己的頭發心不在焉地擦,拿一雙又軟又疑惑的眼神望着陳祈,像樓底下的流浪貓撒嬌讨食時可勁兒蹭人一般,他恨不得也伸伸脖子把腦瓜頂往陳祈手心裏蹭。
陳祈解釋了一句這人話痨,講起來沒完的,就從衣櫃裏找出吹風機招呼蘇呈音去吹,兩人挨個把自己吹得柔軟又蓬松,吹風機一停,屋子裏陡然從嗡嗡嗡變作寂靜無聲,只餘窗口的白紗被風撩起曼妙的長尾,空氣又潮又暧昧,有些無措。
蘇呈音從鏡子裏看陳祈,喉結悄悄滾動,咽下一口,他匆匆回過身,忍住慌亂做了一串手語,陳祈的眼神也從專注漸變為帶笑的迷茫,他猜到:“是...在問我要睡了嗎?”
蘇呈音搖搖頭,陳祈關掉衛生間的燈,兩人回到沙發前,蘇呈音盤腿坐下,拿起筆直接在試卷上寫到:要做嗎?
陳祈沒吭聲,蘇呈音後知後覺,臉蛋燒得通紅,他補充到:卷子。
陳祈也盤腿挨着他坐下,低低地悶笑了一聲才說:“這是你自己的卷子?”
蘇呈音點頭,又寫:nan。
陳祈來了興趣:“那一起做吧。”
陳祈所謂的一起做和蘇呈音想象中的不一樣,這份試卷已經做到了大題,他剛寫一個“解”字,陳祈就提筆把計算過程的第一步寫上,寫完不動,說:“你接着。”
蘇呈音就接着寫第二步,再換到陳祈寫第三步,直到這一問解完。
陳祈說:“比我描字帖還管用,跟着你往下寫,字寫大一點兒都看着不順眼。”
蘇呈音沒理他,他的大腦和他的心髒已經神魂不一,已經無法共振了,這樣子做題,時時刻刻被對方牽制思路,又時時刻刻需要思維的同一,這不就是...靈魂交融?
蘇呈音被自己羞恥地要雙手掩面,收一收,快收一收,腦補過度真的要不得。
夜風愈發涼,蘇呈音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有些困了,陳祈就像什麽都知道一樣,在他落筆的時候沒再寫計算,而是寫到:困了麽?
蘇呈音暫且被撩免疫了,他回,心裏揣着撒嬌:困,>0<。
陳祈被逗笑,“那就睡吧。”說着也在下面跟着畫了個 >0<。
窗戶關小了一半,屋裏只留幾盞昏暗的小地燈,蘇呈音鑽進被窩裏來回滾了兩圈,讓薄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着兩眼睛去找陳祈,看他脫掉了浴袍,赤裸的上身線條那麽好看,再往下...
蘇呈音“嗷”一嗚咽把眼睛蒙上了,他沒敢往下看,怕自己眼神太過嚣張,被抓個非禮現行豈不是要完蛋!
陳祈也躺好了,他定好鬧鐘,說,“你手機在...”卻又莞爾道,“喂,你悶着自己幹什麽?”
蘇呈音這才把腦袋露出來,看到床頭櫃上的手機在一閃一閃,是蘇秋和張縫。
縫縫:音音被幹了嗎?
SCY:幹了。
蘇呈音偷瞄一眼陳祈,看他也在玩手機,遂咬着嘴唇放肆到:靈交。
縫縫:... ...你容我去搜一下靈交是個什麽姿勢。
SCY:回來!
SCY:就是靈魂交融,用思維那什麽,你一步我一步,懂嗎?
縫縫:... ...蘇呈音,你怕不是已經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徹底傻了。
縫縫:胡思亂想,睡覺!
蘇呈音不服氣地撅起嘴:睡就睡,兇什麽嘛。
又點進與陳祈的對話框:晚安。
陳祈秒回他:晚安。
前兩天都沒能睡好,蘇呈音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腦袋陷在軟軟厚厚的枕頭裏,身子也沒有泛起饑/渴,不論夢裏還是夢外,想要的人都在身邊,所以今晚肯定會睡得很安心。
夜半星光明滅,陳祈被一聲哀過一聲的哼唧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翻過身,就在意識又要沉下去的時候再次聽見了哼唧,他勉強睜開眼,眼睛适應了一會兒黑暗才發現蘇呈音不見了。
陳祈愣了一瞬,猛地清醒,他伸手點亮床頭燈,看見蘇呈音的枕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拖進被子裏緊緊抱住,黑乎乎的腦袋被枕頭遮擋,這才沒讓陳祈看見,想到早上時蘇呈音告訴他最近噩夢連連,他松下一口氣,掀開被子,一面踩下床一面輕喚道:“蘇呈音。”
半張臉都埋在了枕頭裏,陳祈側身坐到他的床邊,看他皺緊了眉頭,額頭上泌出的細汗黏住劉海兒,嗓子裏洩出可憐至極的嗚咽,陳祈心疼得不得了,他輕輕握住蘇呈音的肩膀:“蘇呈音,醒一醒。”
輕晃的動作讓蘇呈音更加抱緊了枕頭,陳祈焦心不已,掀開他的被子把他放平,一邊喚他一邊嘗試着去扯他的枕頭,嗚咽越發急促,顫抖的眼睫潤滿了水珠,很快就從緊閉的眼角淌下來,陳祈伏下/身好聲地哄他好乖,就在決定放棄拿走枕頭的時候,聽見悲傷至極的蘇呈音啞聲求到:“別走。”
陳祈徹底頓住了。
他以為是幻聽,肯定是幻聽,那麽粗糙,像砂紙打磨的聲音,肯定是...
“嗚...不要走...”
陳祈不可置信,他盯住沉在夢魇中的人,幾度張口卻失去語言,他舔舔唇,震驚過後是有點兒難以言說的焦躁。
不容他多想,蘇呈音難過的眼淚沾濕頭發又染濕床單,陳祈蹙緊眉心,這回不複之前的溫柔,像是在撒氣,那種被欺騙的荒唐感讓他感覺很難受,他強勢地拿走枕頭,捧着蘇呈音濕乎乎的臉蛋畫圈揉:“醒醒,好乖,醒過來就好了。”
蘇呈音漸漸停止嗚咽,睜開眼時眼裏的悲傷濃郁到漫出來,他胸口劇烈的起伏,張着口,茫然地唇語到:“我... ...”
陳祈與他對視,按捺着心裏急切的追問,伸手扯了兩張紙巾幫他擦眼淚:“沒事,做噩夢了,沒事的。”
眼淚還停不住,蘇呈音癱軟在床上,卻有些想要笑,睡前太幸福,讓他忍不住想念起蘇春,于是便夢見了,夢裏的蘇春溫柔善良,在要帶他回家的那一年給他買了一個小書包。
天藍色的,上面有小動物圖案,蘇春獻寶一樣用“噔噔噔”做伴奏,把小書包從背後拿出來呈給蘇呈音:“我的音音就要上小學啦,這是媽媽給你的禮物,喜歡嗎?”
當然喜歡,蘇呈音視小書包為大寶貝,走哪兒都要背着,于是在過年回家的時候,蘇春把她的日記本放進書包裏:“要替媽媽好好保管,本子和音音,都是媽媽的寶貝。”
可是蘇春卻走了,留下她的兩個寶貝走得頭也不回,蘇呈音奮力地抱緊她,任他哭喊任他乞求都無能為力。
陳祈擔憂地問:“不哭了...還好嗎?緩過來了嗎?”
蘇呈音狼狽而胡亂地點點頭,卻又湧出一大片淚水,他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捉到陳祈的手腕上,太想要了,依賴和擁抱,太想要了。
他哽咽着,嘴唇顫抖,唇語到:抱我睡。
不等陳祈反應,他用目光央求到:抱我睡,求你了。
陳祈滿是嘆息,又扯過幾張紙巾為他擦淚,蘇呈音以為他沒看懂自己的唇語,就想要扭動沉痛又乏力的身子去拿手機,卻被陳祈按住了胳膊。
“不哭了,”陳祈站起身,一手抄膝彎一手攬住他的後背,“不哭了,抱你睡。”
騰起身的剎那蘇呈音閉起眼,他實在沒法面對。
趁人之危,苦肉計,一而再再而三,沒臉沒皮,不知羞恥...
蘇呈音在心裏數落自己可能被貼上的标簽,對自己失望至極,他想,自己太壞了,等明天起來了,要好好跟陳祈道歉。
作者有話說:
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