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毛非在機場翹首以盼,像模像樣舉着個不知道從哪個紙箱子上剪下來的一片紙殼,黑色馬克筆上書兩個加粗大字:音音。

蘇呈音看見了,覺得自己可能是個一百八十線無名小星星,竟然能有此待遇。

毛非穿得好幼稚園,粗毛絨的外套帽子上墜着兩熊耳朵,随着他一起蹦噠:“哥!音音!這裏這裏!”

陳祈只背了一個雙肩包,一手推小箱子一手攬着蘇呈音,他笑到:“待會兒你跟他開口說話,他得高興成什麽樣。”

“會不會吓到他,”蘇呈音有些忐忑,“畢竟是...是很奇怪的聲音。”

毛非太興奮了,他這段時間,或者說從跟戴佳談戀愛以來的這段時間都很糟心,除了美術聯考成績優異以外,能讓他開心的就是今天這件事情了。

他舉着牌子瞎晃,看見陳祈微微低下頭對蘇呈音說着什麽,滿臉的溫柔和寵溺,說了幾句就看蘇呈音也跟着笑起來,特別乖巧地點了點頭。

毛非好酸,胳膊酸,心裏也酸,舉着的仿佛不是牌子而是一大顆切開的檸檬,果汁兜頭澆下,遍體酸透。

舉不動了,他把牌子立到圍欄邊,幾步迎上去抱住蘇呈音,嗚嗚啊啊地發洩開心:“音音,是愛情把你滋潤成這樣的嗎!”

嗯?張縫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毛非勒着他:“長胖了,至少胖了半圈吧?”

蘇呈音也抱住他,先給個不那麽強的刺激,連着“嗯嗯”了兩聲,可惜毛非光顧着興奮啥也沒聽見,還念念叨叨:“還得再胖半圈,你太瘦了,胖胖也好看。”

說完又對陳祈狂眨眼,陳祈失笑,剛張口,又被毛非截斷:“對了你不是說音音有驚喜要給我嗎?”

說着松開懷抱,對蘇呈音伸出一只手:“來吧,驚喜呢,我猜是你們的結婚證吧?”

蘇呈音從衣兜兒摸出來飛機餐裏送的糖果,放到毛非手上,說:“毛非。”

毛非傻了,手心托着一顆薄荷糖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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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祈直笑,屈肘搭到蘇呈音肩膀上,對毛非揮揮手:“喂,是不是又驚又喜?”

“卧...卧槽...”毛非喃喃,回過神後眼睛都在發光,嚷起來,“卧槽!音音!是真的嗎?是嗎是嗎?!”

蘇呈音還半提着心,又說:“是真的,之前一直瞞着你,對不起。”

“沒有沒有!什麽對不起,對不起什麽!”毛非把他重新薅回懷裏,使勁兒蹦跶使勁兒扭,“你再說一句,說嘛!”

蘇呈音徹底放下心,被他扭得東倒西歪的,也咧嘴笑,問:“你的胳膊最後留疤了嗎?”

“沒有,也有一點點吧。”毛非松開他,把袖子費勁兒地往上撸,露出一截又細又白的胳膊,“你看,是不是看不太出來?”

壓根啥都沒有。蘇呈音開心道:“看不出來,白得跟塗了娃哈哈似的。”

陳祈在一旁看戲看得好歡樂。

毛非折身回去把“應援牌”抱着,小孩子發現新玩具一樣纏着蘇呈音要聽他講話,蘇呈音就依着他,問一句答一句,毛非也想念陳祈,想擠到兩人中間去,沒敢也沒擠進去,他越過蘇呈音看看陳祈,感嘆到:“你這性感又沙啞的煙嗓,我哥他能受得了嗎?”

受不了,第一次聽的時候不就感覺高/潮了麽。

陳祈倒是大大方方:“不太受得了,現在習慣了倒還好一點。”

毛非俨然是滿腦袋不正經思想,叼着暧昧的壞笑笑得咯咯打顫,蘇呈音有點害羞沒吱聲,他好喜歡他衣服的手感,又厚又絨,忍不住摸了兩把又去抓熊耳朵。

從昨天被抓包之後,從今早到現在,蘇呈音只被陳祈牽過手,想抱,沒有,想親,更沒有,他想,他還在受罰中。

這...不就是柏拉圖之戀嗎?

柏拉圖之戀懲罰,難道這一趟他期盼已久的旅行要變成懲罰之旅了嗎?

蘇呈音默默琢磨着,前兩天躲被窩裏還摸索了一篇小黃文,文裏懲罰手段不外乎是doi時層出不窮的花樣和拷問,他看得瑟瑟發抖又生出些隐秘的好奇,是真的...真的會被do到求饒不能嗎?

三人搭乘的士先去溫泉酒店放行李。

所謂溫泉酒店,就是有直達溫泉山莊的專車的酒店,毛非問:“那裏除了溫泉還有滑雪場,音,你會滑雪嗎?”

“體育運動除了跑步我什麽都不會。”蘇呈音慚愧道,“張縫也去滑雪了,他說他學了一整天都沒學會,摔得要散架。”

毛非嘿嘿笑:“不打緊,我和陳祈都會滑,兩個教練教你,包教包會。”

又說起這三天的行程計劃,先問:“餓嗎?”

兩人吃過飛機餐,不太餓,于是毛非掏出手機買票:“那我們等會兒先去看個賀歲片吧,看完磨蹭磨蹭正好吃晚飯,帶你們去吃羊肉手抓飯好嘛,我好饞啊。”

下了車去辦理入住,房間在酒店高層,蘇呈音拿着房卡胡思亂想,他明明記得陳祈和他一起商量時定的是普通大床房,怎麽轉眼就拿着一張VIP貴賓卡升級到了豪華套房?

有一種...若隐若現的,蓄意做壞事的預謀感。

毛非好奇地到處看,拿着手機這拍那拍,蘇呈音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這座城市,正出神,被陳祈從後面擁住。

“看什麽呢?”陳祈把下巴擱在他肩頭上。

蘇呈音捉緊了他的手,生怕他就抱這麽一下子就要松開,他鼓起勇氣十分讨好地歪過頭啄了他唇角一口:“看你生活過的地方。”

陳祈笑起來,想念了好幾天的人就在身邊,憋了大半天沒動手都快要憋出毛病來,他回吻他,也不管毛非在身後大呼小叫讓他們收斂一點,溫柔地跟蘇呈音接了一個柔情蜜意的吻。

蘇呈音開心得眼睛水汪汪,他小聲問:“不生氣了嗎?懲罰結束了嗎?”

“誰說的?”陳祈使壞,“還氣呢,得氣到正月十五。”

“那...那懲罰呢?”

“看你表現。”

蘇呈音沒有膽,喏喏道:“我一定好好表現。”

于是又得了陳祈獎勵的親吻。

毛非在身後哭喪着“沒天理啊你們兩個大混蛋!”,誰也沒理他。

蘇呈音擔憂:“這個房間是不是特別貴呀?”

“不貴。”陳祈低笑,“我爸的卡,他說算他給我們的新年禮物。”

毛非感覺自己特別多餘,他跪趴在沙發裏抱怨:“你們比大寶還天天見,你們至于嘛,非得着急這一會兒恩愛嗎?”

陳祈又摟了一下蘇呈音,這才直起身停止恩愛,對毛非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四個三秋沒見了。”

“是嗎...那我,那我就暫且原諒你們了。”兩條胳膊挂在沙發靠背上晃蕩,毛非抵着下巴口齒不清地感嘆,“我也好想要甜甜的戀愛啊。”

陳祈提着行李箱進卧室,路過他時叮囑他:“閉上眼睛找,睜着眼你就是個外貌協會的。”

說罷一頓,仔細回想起戴佳的長相來,想了一會也沒想起來,罷了。

毛非對着蘇呈音揮手:“張縫呢?還有他同桌叫什麽來着?上次沒說幾句話,但是也長得好帥啊!他們兩我能下手嗎?”

屋裏傳來一聲嗤笑,蘇呈音望着毛非,油然生出憐憫之心。

下午的行程完全按照計劃進行,入座餐廳後三人各玩起各的手機,蘇呈音給蘇秋發消息報平安,告訴她餃子好吃試卷好難,讓她安心在林家過年不用擔心他。

再點進朋友圈,毛非發了三張酒店的裝飾品,他點完贊繼續往下滑,看見陳祈發了他們倆的自拍,配字:一起飛。

蘇呈音截圖保存,私聊陳祈:[/親親]*一排。

陳祈被逗笑,瞥一眼他屏幕就知道怎麽回事了,他回他:[圖片]。

照片上還有水印,去年十月份,蘇呈音看見自己埋在枕頭裏睡熟的臉,是競賽那次,他們擠在一張沙發裏睡到錯過電影。

蘇呈音怒到:好啊原來你是這樣的陳祈竟然還偷拍!

又删掉,畢竟這不能劃入“好好表現”的範圍內,他重寫:喜歡的話,随你拍。

陳祈笑出了聲,伴着毛非突然響起來的來電鈴聲。

毛非接起,疑惑地“喂”了一聲後立馬挂斷,未來得及拉黑對方就又打過來,毛非把手機靜音扔到一旁,再對上兩人疑問的目光,他磕巴地解釋到:“是...是戴佳。”

陳祈:“... ...”

蘇呈音:“... ...他還在找你嗎?”

毛非:“換過好幾個號碼找我,想複合,這一次我态度堅定不移,你們放心!”

手抓飯和羊肉湯端上來,香味撲鼻,邊吃邊聊天。

毛非問:“戴佳跟你真的是初中同學嗎?”

蘇呈音點頭:“初三轉來的,坐我同桌。”

提起這茬陳祈就氣,毛非也來了興致:“有沒有什麽前男友八卦可以給我們下飯的?”

于是蘇呈音就把初三和競賽時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毛非回憶了一遍,聽得毛非連手抓飯都吃不下去,這哪是下飯,簡直就是反胃。

他氣得嗷嗷叫:“卧槽天殺的渣男!我我我我竟然還給他買奶茶!”

蘇呈音好奇道:“他現在既然都能去參加競賽了,按道理正常高考沒問題的,為什麽要插班去學美術?”

“他就數學好,偏科特別嚴重,美術生對文化課分數要求低一些,大概是想鑽這個空子吧。”毛非仰身靠在座位裏,越想越難過,嘟着嘴,“孽緣啊,那麽多城市來我的城市,那麽多美術班來我的美術班,我追他那會兒天天給他不重樣地買早餐...操,心疼我的錢,還有那早起的十幾分鐘,多睡一會兒不好嗎!”

陳祈給他倒滿椰汁:“別想了。”

毛非不滿:“這就安慰完了?”

蘇呈音給他舀一勺羊肉湯:“好好備考,考去一個他上不了的大學。”

毛非盯着蘇呈音,腦瓜直轉:“音音,我們倆都被他傷害過。”

陳祈聽着覺得又尬又渾身不爽。

毛非繼續道:“希望戴佳他開過光,傷害你之後你遇見了陳祈,我希望以後我也能遇到一個能跟我身心健康談戀愛的人。”

蘇呈音順着他:“你這麽好,必須的。”

吃過晚飯出來,毛非以“共患難”為由霸占蘇呈音,給他安利清吧一點都不吵,酒一點都不醉人,環境優雅,駐唱動人:“難道你就不想試試做一個狂野男孩的快感嗎?”

陳祈把人攬回自己懷裏,覺得要不然還是回酒店吧,能做的事情比去清吧有意思多了。

蘇呈音向往道:“我想。”

毛非又把人拽到身邊:“音音,你誇誇我,你說我這麽好,還有呢?”

“這麽好”就已經包含所有誇贊了,蘇呈音有點語塞,陳祈幫他解圍:“你想讓他誇你什麽?”

毛非:“誇我活潑可愛,開朗樂觀,善解人意,機智樂觀!”

蘇呈音立刻照搬了一遍,還加一句:“奶油小生一樣好看。”

毛非直樂,問到:“音音,你說會不會就是因為我這麽好,所以戴佳才死纏爛打追着我不放啊,反向說明我魅力巨大。”

蘇呈音直點頭。

“而且他還騙我,最不能忍的就是被欺騙了!”毛非憤憤,“不知道除了這次飛機票的事情騙我之外,還有多少事情是瞞着我對我說謊的。”

蘇呈音有點慌,悄悄在衣兜兒裏攥緊了陳祈的手指。

“騙人和冷戰是最可惡的兩個行為,是要分的,不分留着過年嗎?”

蘇呈音想求他別說了。

可惜就在毛非慷慨自誇之時,打臉來得飛快。

三人淋着飄飛的小雪慢慢散步到清吧附近,夜還不算太深,酒吧街上人也不算太多,有些清閑。

蘇呈音好奇地張望,問陳祈:“你以前也來玩兒過嗎?”

“來過一回,夏天他過生日,和好幾個人同學一起來的。”

“你也是夏天過生日。”

“你不也是麽?”陳祈笑道,“我們無縫銜接,今年就一起過吧?”

蘇呈音正要答應,身邊毛非忽地蹲下/身胡亂團起一個雪球,朝着對面來人就扔過去,爆頭,雪球碎了那人滿臉。

“卧槽!”對面慌亂的撲雪,罵道,“有病吧?!”

毛非瞪着氣紅的眼睛大嚷:“你得慶幸我手上沒有美工刀!”

蘇呈音想起自己立過的flag:不會遇見的。

陳祈警覺,手也從衣兜兒裏抽了出來:“是戴佳?”

蘇呈音艱難道:“嗯。”

戴佳也看見他們了,懷裏摟着的小男生見勢不妙,掙開懷抱一溜煙兒躲遠遠。

“毛非?”他震驚到,又看向蘇呈音,“你怎麽也在這兒?”

驚訝過後發覺有些壞事兒了,一個多小時之前他看見了毛非的朋友圈,想起今天還沒求複合,于是找周圍順眼的男孩子借手機,順便把男孩子借到懷裏了。

怎麽會這麽湊巧?可謂湊巧到了喜聞樂見的程度。

毛非戴着熊耳朵的毛絨帽子,襯得那張臉格外可憐:“你他媽個渣男,我還給你買奶茶!我是有病才給你買奶茶!”

才沒臉沒皮的自戀過,那些連串的自誇連回音都還沒散去,再聽起來就變味成連串的笑話。

又飛過來一個雪球,戴佳側身躲開了,他現在要緊張的不是毛非,是大步而來的陳祈。

蘇呈音懷抱着陳祈的外套和圍巾,心髒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他還得騰出一只手去撈暴跳如雷的毛非:“我們,我們要不要去幫忙?”

好歹以前混過幾年,戴佳以為先下手為強,卻眨眼被摔翻在地,他怒極反笑:“不是翻譯了?”

就穿着一件曾經和蘇泠出櫃時穿的艾綠色高領毛線衣,絲毫不妨礙出手利落,陳祈居高臨下看着戴佳,這張臉看起來就欠揍,真不知道毛非那貨到底喜歡他哪裏。

周圍盡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還有人在吹口哨。

蘇呈音的手心裏全是汗,拽着毛非焦頭爛額,在看到兩人扭打成一團,又看到陳祈也挨了戴佳一拳時心髒都要不跳了,他急得嗚咽,好在毛非終于不爆炸了,拍拍他:“莫慌,他好幾年的跆拳道不是白練的。”

看熱鬧的瞎起哄,蘇呈音想去拉架反被毛非拉住了:“是該有個人教他怎麽做人,陳祈不是正好嗎,他肯定窩了一肚子的火要找他算賬。”

戴佳漸漸落于下風,他搞不過陳祈,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技巧他都搞不過,他的憤怒也遠不及陳祈,在被一拳撂翻倒地時也懶得再爬起來,爬起來只會輸得更難看。

陳祈終于說話:“不是說有人欺負他你幫他揍麽?我欺負了,只不過你是挨教訓的那個。”

毛非抱着蘇呈音的一只胳膊晃晃:“打完了,帥嗎?”

帥得腿軟,全身都軟。

毛非上前去,蘇呈音回過神趕忙跟着,看到陳祈手背上流了好幾道血,心疼得不得了,不顧那麽多雙眼睛在看,擡起手幫他圍上圍巾披上外套:“還癢嗎?不許癢了。”

陳祈呼出一大口哈氣,打一架打得周身冒出點痞氣來:“不癢了,舒服。”

兩人回頭看毛非把戴佳拉起來,還幫他拍拍身上的雪。

“世界就是這麽小,這都能遇見,是不是?”毛非客氣道,“滾吧,這麽丢人,還好意思再來找我嗎?”

戴佳嗤笑一聲,抹掉流到下巴上的血,的确夠丢人,他有自知之明,他彎身撿起掉落的圍巾,誰也沒看,轉身撥開人群走掉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看文!陳祈偷拍音音在第21章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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