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事

春花被禁在家中快兩個月了。李仁義惡狠狠地拿端午威脅她,說如果她再出去賣菜煎餅,他就把端午賣了。

李仁義斷然不會混賬到那個地步,但是端午是春花的軟肋,她不敢拿端午去賭。

聰明敏感的端午感覺爸爸媽媽之間又出問題了。媽媽不去賣菜煎餅了,爸爸也很少回家,即便回家,兩個人也不說話。

端午雖然不太喜歡李仁義,可是李仁義畢竟接過她上下學,帶她買過好吃的東西,而且老師教育她們要愛自己的父母。李香還和她說,很羨慕她可以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李香說她已經忘了自己爸媽長的什麽樣子。

所以,端午很希望家裏能夠熱鬧一些。希望爸爸媽媽能在一起說說笑笑。

家裏每天靜悄悄地,端午見春花終日發呆,她喊一聲“媽媽”,春花要緩好一會兒才能回過神來應答她一聲。

這一日,春花坐在槐樹底下洗蘿蔔。馬上要過陽歷年了,春花打算包些蘿蔔肉餃子給端午吃。

冬天的天氣很冷,院子裏的井水都被冰凍住了。春花舀了開水澆了好一會,井口的凍才化開。

蘿蔔是放在地窖裏囤着的,拿出來一個個脆生生的,一點兒被凍的痕跡都沒有。

春花壓着水,太冷了,她不時地哈一口氣暖一暖凍僵的雙手。

“春花在家嗎?”是春草的聲音。

春草怎麽來了?難道是爹娘出了事情?

春花頓覺心驚肉跳,一顆心跳到了心口,急忙打開了門栓。

春草許久沒見到春花了,乍一見,怎麽瘦成這個樣子,整個身子在棉衣裏晃蕩着。

“春花,你快跟我回家。咱二姑出事了!”

春花一聽不是爹娘有事,心裏稍緩和了一下。又一聽,是二姑出事了,二姑是爹最疼愛的妹子,估計爹也急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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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見春花臉上表情一會一個樣兒,以為她顧慮李仁義,就說:“你姐夫在鎮上遇到李仁義了,已經給他說過了,你放心跟我回。”

春花簡單收拾了衣服,跟着春草出了門。

春草開了一輛三輪車過來的,她見春花盯着三輪車看,笑着說:“你姐夫買的二手的,為了給我方便帶娃們出門。”

這一路,春草說了很多事情。

姐夫楊樹林也開始開拖拉機去山上拉石頭賣到鎮上磚窯廠了,一個月可以掙千把塊錢呢。

春草婆婆許是年紀大了,看兒子能掙錢,兒媳婦孝順,孫女孫子們又懂事乖巧,也沒以前那麽愛無理取鬧了。

春草講到這裏笑了:“婆婆這塊石頭算是被我捂熱乎了,現在天天幫我燒火做飯看娃,給我省了不少力呢。”

說到家裏的娃們,春草笑意更濃了:“明年大妮也要上學了,就是沒能趕上和端午一年上。”

又說到自己爹娘,春草的笑容斂去了:“爹身體越來越弱了,一袋玉米也扛不起了,成天咳嗽得厲害。不過你放心,你姐夫說了咱爹娘就是他爹娘,咱家田地也不多,以後收莊稼都歸他管了。再不濟,還能出租出去呢,家裏有我呢,你只管顧好你自己和端午就成。”

春草開着三輪車背對着春花,不知道此時春花已經淚流滿面。

曾經,她是爹娘的依靠。現在,她竟一點也顧不上爹娘。

她羨慕春草,又替春草感到高興。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莫過于此。

春草又說到二姑:“咱爹最疼二姑了,前些年時常往二姑家走。自從爹腿瘸了,往二姑家走動就少了。二姑父那人你也知道的,吃喝嫖賭樣樣沾,二姑一直為了家裏的娃們忍着。好在二姑那人性子好,人又活泛,凡事也看得開。”

春草頓了頓:“從去年起,二姑父就和二姑鬧,非要和村子裏一個寡婦一起過。家裏的娃們年齡都大了,眼見着都要說親了,如果家裏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誰家還敢讓女娃嫁到二姑家啊,二姑自然是不同意。二姑父見一向對他千依百順的二姑一哭二鬧三上吊,還聯合家裏娃們一起反抗他,他氣不過,就背後找了幾個小混混把二姑攔起來想吓唬一頓……”

“二姑那個人你知道的,性子辣,她把那幾個小混混一頓好罵。小混混不樂意了,說你這娘們橫什麽橫,有本事罵你家男人去。就是你家男人找的我們兄弟幾個在這劫你給你好看。”

“二姑怎麽都沒想到,二姑父為了能和那個小寡婦過日子,竟如此翻臉不認人。她氣不過,跑到小寡婦家和小寡婦大鬧了一場,把小寡婦的頭發薅掉了一半。二姑夫見自己心尖上的小情人被打,從地上撿起了個棍子一把往二姑頭上夯過去。二姑當場就暈死過去了。”

“出了事後二姑父就帶着小寡婦跑了,還是村子裏在場的好心人把二姑送的醫院。二姑從醫院回家後,就精神恍惚,不吃不喝。二姑家的咱表弟表妹們以為二姑是心裏郁悶過幾天就好了,結果,結果……”春草說到這裏有些哽咽:“結果前天表弟從田裏回家,發現二姑喝了農藥,瓶子空了擺在院子中央。還沒送到醫院,二姑……人就沒了……”

春花把臉擡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把臉上的圍巾解開,風像刀子一樣割着她的臉。她全無知覺,什麽都比不過心裏的痛。

上次見到二姑,還是春花出嫁的時候。二姑給春花梳頭,告訴她嫁過去要聽李仁義的話,女人家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春花小産那次,第一次提出要離婚。爹還拿二姑給她講道理,說要她向二姑學習,凡事看開,女人家女人家,有個男人才算有個家。

任誰看二姑都是笑嘻嘻地,誰又知道背後她流了多少眼淚?受了多少屈辱?

“爹讓我把你叫回來就是讓咱們幾個去送送二姑最後一程,讓二姑體面地走。二姑也沒別的親人了……爹托人給春晖打了電話,讓他也回。怕是今晚就要到家了。”

“對了,端午那邊你放心。我讓你姐夫回頭把她接了先放我家去和大妮二妮一起玩幾天,有我婆婆給照看着。”

到了家門口,春草剛把三輪車停下,春花娘聽到了三輪車的聲音,就迎出來了。

春花娘第一眼見到春花也和春草一樣愣了一下,二閨女這才三個多月不見,咋就瘦成了這樣。她拉過春花的手,說外面涼,趕緊進來吧。

“咳……咳……”春花還沒進到堂屋,就聽到爹的咳嗽聲,一聲比一聲重。

春花爹見到春花回來了,嘴角勉強扯了一個笑,還沒來得及打聲招呼,直覺得喉嚨癢,又咳嗽了起來。

爹的每一聲咳嗽,春花聽了都覺得揪心。

“娘,爹有沒有去鄭大夫那兒看看啊?”

“去看了,鄭大夫讓挂幾天水。你爹不願意,讓鄭大夫開了藥就回來了。本來緩解了些,現在又這樣了……”春花娘說着說着,眼睛又紅了起來。

春花給爹拿了一件大衣蓋在爹腿上,春草給爹倒了杯熱水端在手裏暖暖手。

“從前啊就想要個男娃……咳……咳……老了老了男娃指不上……還得靠你倆呢……咳……咳……”

“爹快別說了,春晖也不願這樣。他一個人在外打拼比咱們在家更不易。”春花打斷了爹的話。

“就是麽,爹,春晖在家能有啥出息。”春草也附了一句。

春花爹不停地咳嗽,時不時擡頭往院子外看。

他在等天黑呢,天黑了,春晖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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