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重演
大年初二,回娘家。
春花給端午穿上新棉襖,把李仁義買的點心分盒裝在布包裏。
李仁義把摩托車推出來:“我送你娘倆去。”
這個年全家過得都比較安穩,但是春花還是沒能想到李仁義會主動提出來送她和端午回去。她早上起來,張了幾次口,都沒敢把話問出來。
顯然她還是想多了。
到了村口,李仁義把頭盔摘下來:“就送到這裏了,你們倆去吧。”
“你不跟我去看看爹?”
李仁義進了張窪村,心裏就蹿出一股子無名火,他極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我還有事,約了朋友。”
“爹現在病重,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趙春花,你還有完沒完了,別給你兩天好臉,你就得寸進尺!”
端午聽李仁義一吼,吓得趕緊往春花懷裏躲了躲。
春花把臉耷拉了下來,便不再言語。
娘的門口停了一輛拖拉機,春草楊樹林他們已經到了。春花還沒打開大門,就聽到春草和楊樹林的笑聲,好像是大妮他們三個娃正在給爹拜年磕頭呢。
春花拉着端午的手,掩蓋住面上的凄涼色,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推開了大門。
春草和娘趕忙迎上來接過春花手裏的布袋子,把端午拉到裏屋。春晖給春草倒了一杯熱茶,姐夫楊樹林正在和爹話家常,見春花來了點了個頭,又繼續了和爹剛才的話題。
沒人問他李仁義為什麽沒跟她一起,這讓她心裏的難堪舒緩了好多。
Advertisement
春花爹坐了一會就倦了,由春花娘扶着進屋裏歇着去了。
春花和春草在鍋屋裏做飯燒菜,春晖陪着楊樹林嗑瓜子說話,四個娃在屋子裏跑來跑去。
“噗通”一聲響,只聽春花娘哭喊了起來:“不好了,你爹摔倒到地上了!”
春晖和楊樹林趕忙跑到裏屋,見爹正捂着腹部疼得滿地打滾,臉色異常蒼白,豆大的汗珠子從臉上往下滾。
“姐夫,快,你把拖拉機點着,咱們送爹去河西頭鄭大夫那裏去打一劑止痛針。”
是醫院的大夫交代的,痛得受不住了就打止痛針,但是止痛針會有依賴性。春晖見爹痛成這個樣子,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只願爹在最後的時光裏不再那麽疼痛。
這一天,誰都沒心情坐下來好好吃個飯。晚上,楊樹林開着拖拉機把春草娘幾個拉走了,最小的兩個娃不懂事鬧得慌,春草怕擾了爹休息。
春花爹這陣子藥效剛上來,總算睡了個安穩覺。春花娘眼角含着眼淚,坐在飯桌上一口饅頭嚼在嘴巴裏咽不下。
春晖拍拍娘的肩膀,轉過臉去,自己的眼圈也紅了。
在鄭大夫診所裏打了三針之後,鄭大夫告訴春晖他診所裏沒這種藥了,必須去鎮上醫院打,最後叮囑了一句最好能找熟人幫個忙。
鄭大夫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隐晦,但是春晖聽明白了。止痛藥是稀缺藥呢。
春花思量了一番,還是得找李仁義,他在鎮上待得時間久,在哪裏總能混個臉熟,這樣也好有門道。
李仁義這兩天正因為賭輸了錢心裏窩火呢,一聽春花提出來要他去找門路,他一臉地不耐煩:“就是打了止痛藥,也活不了幾天,何必費心費力去勞這個什子。”
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小心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其實他在鎮醫院還真有個朋友,關系還不錯。
春花氣得臉色蒼白,把門一摔走了。
她絞盡腦汁,把認識的所有的人都想了一遍,還有什麽人能認識醫院裏的人。
對了,林祥!不是說他家幾代人都在鎮上賣鍋餅嗎?總有認識的人吧。春花病急亂投醫,為了爹,她豁的出去臉皮去找林祥。
春晖扶着爹坐在鎮醫院門口等着,遠遠地看着春花和一個男人走了過來。春晖本來以為是二姐夫李仁義,鄭大夫說完那個話,春花就和他說了李仁義可能會有熟人。春晖一句話“二姐夫”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不是李仁義!
那個男人笑得一團和氣:“也是巧了,我剛好有個遠房表姐在鎮醫院做外科醫生。”
林祥跑上跑下幾趟就把事情辦妥了。春花拿着開藥的單子對着林祥千恩萬謝。
“春花,你別客氣了,你能找上我幫忙肯定也是走投無路了。這個對我來說真的就是舉手之勞,大不了就是個人情。”林祥是個老實人,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春花把林祥送到醫院門口,兩個人道了別。她一轉身,就看到李仁義現在她背後意味深長地笑。春花心裏正惱他呢,側過身子就要過去。
李仁義一把抓住春花的頭發,疼得春花一個趔趄差點跌到地上。
“李仁義,你幹什麽?這是醫院,不是家裏。”
“你也知道這是醫院啊?那你又和那個賣鍋餅的眉來眼去幹什麽!”
“你別說話那麽難聽,人家幫了我大忙。”
“喲,那你要怎麽報答,爬上他的床?”李仁義失去了理智,他“啪”地一巴掌就把瘦弱的春花打在了地上。
然後一陣拳打腳踢……
春晖在大廳裏等了春花好一會,也不見她回來,心下正着急,就聽兩個小護士邊走邊說:“他還是不是男人啊,在公開場合打自己媳婦?去拉架的人還挨了他一腳呢,真變态。”“你不認識他嗎?以前的電影放映員啊,出了醜事被鎮上開除了的啊。”“那我不知道,我才來鎮醫院半年……”
電影放映員?打媳婦?春晖直覺得腦袋充血。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爹坐在躺椅上睡着了。
他大步走到院子裏,撥開圍觀的人群。一眼看見二姐躺在地上,鼻子往外冒血。李仁義的腳如雨點般正在往她身上踢!
春晖一拳揮過去打在李仁義的臉上。
李仁義被打得眼冒金星,張口就罵,“哪個狗娘養的?”他眯起眼睛一看,是春晖。春晖長得又高又壯,李仁義自知打不過他,就喊道:“春晖,你再打我,我就跑進去告訴老爺子去,是你姐勾引男人。”
“滾!”春晖恨得牙齒咬得咯嘣咯嘣響,拳頭握得緊緊的。
李仁義忙不疊地跑了。
春晖把地上的春花扶起來,幫她把臉上的血跡擦掉。身上的衣服都皺了,怎麽也拉不平整。春花一滴眼淚也沒有,眼睛呆呆地。
“春花啊……咳……你這是……咳……被誰……咳……欺負了……咳咳……”
春晖心道不好,也不知道爹啥時候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