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佬大他少年時
霍弈君意識到自己的狀态有些不對,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勉強按下心裏的悸動,轉身從書包裏取出煙和打火機,跟南山打了聲招呼就出門了。
這頭的寧致洗完澡出來,發現房間裏少了一個人,他頓了一頓,目光落在正在給沙發換沙發套的南山身上,問道:“小黑皮,你兄弟呢?”
南山已經對小黑皮這個稱呼免疫了。
他頭也不擡的道:“出去抽煙了。”
抽煙?
寧致擦拭頭發的動作頓了一頓,随即丢開手中的毛巾,換上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昏暗的走廊霎時亮堂如白晝,他左右觀望了一會兒,随即走到樓梯間,再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樓上的聲控燈還未暗下去,他順着燈光,攀着樓梯,來到七樓。
月光悄然彌散,游蕩的夜風拂過樹梢,裹挾着涼意,送到空曠的樓梯間。
霍弈君背倚着牆壁,牆壁上還殘留着白日的餘溫,他微垂着腦袋,細長的手指夾着煙,袅袅青煙升騰而起,缭繞盤旋,模糊了他的面容。
寧致忽地開口道;“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抽煙?”
霍弈君下意識接話道:“我沒抽——”
話音一落,他猛地擡起頭來,猝不及防間和一雙墨黑色的眼珠撞在一起,心頭立時閃過一絲驚慌,強行解釋道:“我真沒抽,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需要尼古丁來冷靜一下。”
寧致看着他那一副急待解釋的模樣,心中莞爾,面上卻是不顯分毫,“那我看你動作挺娴熟的啊。”
“我……”霍弈君急切的把手中燃燒了不到一半的煙扔腳邊,擡腳踩滅,又撿起來,丢到垃圾桶,這才一屁.股坐在臺階上,揉着臉老實說:“其實我抽的不多,有時候心煩了,會偷偷抽上一根。”
“你有煩心事?”寧致抓.住他話裏的重點,道:“方便說嗎?”
當然不方便啊!
可這話他說不出口,他想了想,道:“南山跟你說過我家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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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過一點。”寧致彎下腰拍了拍臺階上的灰塵,在霍弈君身邊坐下,斟酌了一下語言,道:“他說你跟外公長大,有個奶奶,對你不是很好。”
“呵!”霍弈君苦笑了一聲,擡手捂着臉,良久才放開手,扭頭直視着寧致,“我沒有父母,我爸是被我媽親手殺死的,同時她放了把火,把自己也燒死了。”
霍弈君一邊說着話,一邊緊張地盯着寧致,不放寧致臉上的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寧致眉峰一挑,“你知道她那麽做的原因嗎?”
“原因……”霍弈君沒從他眼中看到輕視和鄙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有點莫名的興奮,又像是隐秘的歡喜……
他收回目光,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淡淡道:“因為出軌。”
他一直以為這個秘密很難說出口,可真當說出來了,卻發現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難以啓齒,“記憶裏,我媽是個很溫柔很愛笑的人,她經常對我說,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她,還跟她有了愛的結晶,可她不知道,男人的嘴,都是騙人的鬼。”
“噗!”
寧致輕笑了一聲,打破有些沉重的氣氛,擡手拍了拍霍弈君的肩膀,道:“你這是把全天下的男人都罵進去了,包括你和我。”
霍弈君小聲道:“不包括你。”你頂多就算個男孩。
當然,後面那句他不敢說,他正了正色,繼續道:“我父母從小就認識,但發展成戀人是從大學畢業後開始的,那時候我媽有個姓江的閨蜜,他們倆交往約會的時候,都會帶上姓江的女人。”
倆人什麽時候好上的,日記裏有跡可循,可怎麽好上的,霍弈君不知道,日記本裏也沒寫。
日記本裏是這麽寫的:
今天是霍文年的生日,我帶着蛋糕來到霍文年的宿舍,想給他一個驚喜,可開門的人……是柔柔……
柔柔說,她猜到了我會去過去,所以提前過去了。
可我心裏,總有點不舒服。
霍文年來接我下班,可他的副駕駛座上坐的是柔柔。
你們……你們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柔柔說,她有男朋友了。
她的男朋友是艾友德,是我的初中同學。柔柔什麽時候認識艾友德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霍文年送了我一條項鏈,可柔柔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說是她男朋友送的,可我心裏總覺得怪怪的,是我太敏感了嗎?
霍文年跟我求婚了。
我們結婚了。
柔柔和艾友德也結婚了。
我和柔柔都有寶寶了。
作為旁觀者,一眼能看出很多問題,可他母親不是旁觀者,而是當局者。
……
霍弈君把壓抑在心底的痛苦和上輩人的恩怨都告訴了寧致,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說,寧致在聽。
他說道:“其實我想不明白,像我爸這樣的渣男,我媽為什麽不離婚,反而賠上自己的性命去跟他同歸于盡?她這麽做的時候,考慮過姥爺的感受嗎?又想過我嗎?”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眼眶都紅了,連聲音都哽咽了,“我爸是遺腹子,是霍老太太的命.根子,她讓霍老太太白發人送黑發人,難道就沒想過事後霍老太太又會怎麽對我?就算因為我爸出軌遷怒我,不在乎我,那我姥爺呢?”
“我姥姥去世的早,是我姥爺把她一手帶大的,甚至為了她,都沒有再結婚,她這麽做,對得起姥爺嗎?”
寧致聽到這兒,總算聽出了些什麽。
話本裏的‘霍弈君’是站在了母親的角度,所以固執的恨上了他的父親和破壞了母親家庭的江鳳柔。
但現在的霍弈君是站在了他姥爺的角度。
他恨霍文年出軌,但同時也恨江君琦為了一己之私,把痛苦留給親人。
至于對小三江鳳柔的恨意,估計還沒他父母多。
寧致沒法評價江君琦的做法,因為他不是當事人,體會不了那種感情,但霍弈君有句話說的很對,她為了一時的恨意,拖着丈夫同歸于盡了,卻把無盡的痛苦留給活着的親人,這對愛着她的親人來說,很自私。
寧致擡手攬着霍弈君的肩膀,給了他無聲的安慰,直到夜色越來越濃,樓梯間靜的只有他們倆的呼吸聲,這才開口道:“走吧,回去睡覺了。”
霍弈君沉浸在悲傷中,因此也忘了之前的糾結。
等倆人回到房間,面對一張床時,他猛地從悲傷中抽醒,“我、我先去洗澡。”
寧致錯愕地望着霍弈君倉皇的背影,忽地意識到了什麽。
他換了睡衣,躺在床.上,想到霍弈君傍晚那會兒的異樣和之前躲在樓梯間抽煙的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少年懷春了啊!
霍弈君在洗手間掙紮了很久,等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出來時,床.上的人已經睡了。
他松了口氣,緊繃的心弦終于放松了下來,可心頭,似是又有些遺憾,怎麽就……就睡着了呢?!
霍弈君側躺在寧致身邊,就着窗外的月光,肆無忌憚地看着少年的睡顏。
睡着的少年與清醒時的區別不大,都是面容柔和,臉上有淡淡的微笑,唯一的區別是清醒時他的微笑中帶着疏離,而現在的他,褪去僞裝,多了幾分真實和柔軟。
這樣的他,是真的好看。
雖然他說過‘季堯’自戀的像水仙花,可當水仙花也是要有資本的。
而‘季堯’無疑就是水仙花本花了。
現在這朵水仙花就在他的眼前,觸手可及。
他滿足的閉上眼,想着水仙花進入夢鄉,夢中,他來到了一片花海,然姹紫嫣紅皆入不了他的眼,唯有一株潔白如玉、簡淨素雅的‘淩波仙子’深得他心。
……
第二天中午,寧致三人在南大伯家吃過午飯,帶着南大伯給的老母雞乘車回了鎮子。
路過書店時,寧致和霍弈君去書店挑選了幾本複習資料,南山不耐煩看這些,帶着雞提前溜了。
寧致摸了摸口袋,口袋裏裝着他給霍弈君準備的生日禮物,本來是昨天送的,但南山那家夥太能來事了,被他攪合後,之後又因為霍弈君的心事陪他聊了大半夜,導致禮物一直都沒送出去。
霍弈君選完自己需要的資料,又給南山找了幾套試卷,掏出錢,順帶把寧致的一塊付了,還攔着寧致說道:“你不要跟我搶,雖然昨天我很開心,但你們買蛋糕和飯菜也花了不少錢。”
寧致聞言收起掏卡的手,挑眉道:“我倒是無所謂,不過南山估計要哭了。”
可不是要哭麽!
高高興興的用存了那麽久的零花錢給霍弈君過生日,都把人感動哭了,然後人回頭送你幾套試卷,說是感謝你!
書店離南家有十來分鐘的距離。
倆人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讨論南山到底會不會哭,直到倆人走到家附近,一陣怒罵聲傳入耳中——
“我找他要錢怎麽了?他那個缺德帶冒煙的天殺爛貨女兒殺了我兒子,老娘沒找他拼命,是老娘心地好,你們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情死的不是你們家的兒子,一群喪盡天良的玩意……”
“罵你?罵你怎麽了?個不要臉的東西,老娘還就罵你了……不服氣?來,朝這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