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其君也哉

於棠的假期結束,這天一早就得上班。

早上的時候,於棠差點起不來,手機鬧鈴響過好幾個回合,最後拖延了半個小時才起來,她一看時間,吓得六神速速歸位。

她着急,出來的時候沒留神,腳指頭撞上桌腳,疼得她一個大喘氣,很輕微的叫了一聲,房門沒來得及關上,把張昀生給吵醒。

他在床上問:“你忙什麽?”

她沒餘力回答,不等那陣痛過去,跳着進了洗手間。

匆匆進去,忙忙出來。

刷牙洗臉的時候她就在考慮要不要做早餐,畢竟快遲到了,但一想到床上那人,還是跑進廚房,煎了雞蛋,切了番茄片,應付了個三明治。

張昀生走出房門,正巧她要進屋,他攔下,問:“你一早打仗呢?”

於棠撥開,“我要遲到了。”

他看腕表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哪遲了?”

於棠已經進屋換衣服,她在裏面回答:“我坐地鐵去公司,一般就需要這麽多時間。”

有時候不止,上班高峰期,人山人海寸步不讓,你都不一定擠得上第一班列車。

他返回屋裏,她已經脫了睡衣正穿上胸衣,反向着手臂系紐扣。

於棠見他過來,急忙背過身,肌理細致的背上微微突起蝴蝶骨,兩個扣子利利索索扣上,她彎腰拿襯衣穿上,再把長發撥出來。

張昀生倚牆看着,她身段娉袅袅,一瞬百般宜。

分不清是因為賞心悅目才喜歡,還是因為喜歡才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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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別忙了,我送你。”

於棠低着頭系紐扣,回道:“你別管我了,牙都沒刷的人。”她換好衣服,去梳妝臺拿耳針別上,見他還在,問:“你幹什麽?”

張昀生只是莫名笑笑,轉身出了屋子,去洗漱。

於棠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見鏡子裏的臉色不大好,拿一支口紅淡淡抹勻一層。

張昀生出來時,在門口見她彎着腰翹着屁股穿鞋,他有些好笑道:“跟你說了別急。”

她回過頭,“你哪知道我們這些給人打工的人的心思。”

“不就那點工資。”

“……”

於棠幹脆不和他理論,穿好鞋說:“我先走了,桌上有早餐,你慢慢吃。”

張昀生扔了句:“等着。”就回屋了。

於棠站在那一陣遲疑,再看看時間,忽然有些自暴自棄,不着急了。

她坐着等。

張昀生穿戴整齊很快出來,仍是襯衫西褲,他一邊打着領帶,直接走去門邊。

“你不吃早餐了?”她從沙發上起身。

“不是趕時間麽?”張昀生頭也不回,開了門先走出去,示意她快點。

上班高峰期,某些路段經常發生擁堵,在路上的時候,於棠就一直祈禱別堵車,不過還是堵了一小會兒,好在不礙事。

于是不到一個小時,車子抵達集團的地下停車庫。

於棠下車,見他跟着下來,她說:“我先上去,你稍後。”

他一邊繞過車身走近前來,一邊低語了句:“你個麻煩精。”說着拉住她就要親。

她別開臉,說有口紅。

他“嗯”一聲,只碰一下,然後拍她屁股,讓她快點走。

於棠走開之前,忍不住提醒道:“你記得讓李秘書給你買份早餐。”

張昀生微一颔首,當作應答。

於棠在停車庫的電梯門口撞見了其他同事,有男有女,她忽然慶幸,幸好剛才自己多考慮了一些,讓他稍後再走。

她抵達工程部,距離上班時間還提前了5分鐘,她趁還有時間,趕緊去銷假。

張昀生倚着車身,趁着抽煙的功夫打了個電話,問人要一塊冰種翡翠的手镯,直接談下價格,說等過兩天去取。

他收了線,返回車裏,去了趟醫院。

張昱堯差不多可以出院,他自從醒過來以後,就老有一種看破紅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感,張愔愔生怕他忽然就要出家,總來盯他。

雖然不一定須得走得到哪座寺廟去剃度,但立地成佛這種境界就在一念,不可不防。

尤其他最近不吃肉,張愔愔懷疑他在為佛祖守身如玉。

“你吃點吧,你看你瘦的。”張愔愔一開口就催着他。

“不煩我了行麽?”張昱堯一開口就趕她走,甚至擠兌她,“不是要高考了?你來我這兒能提高你智商還是怎麽的?”

“……”

張昀生過來就見他倆鬥氣,看這情況兩人都恢複得不錯,他待了一會兒準備走,張昱堯叫住了他,順便把張愔愔攆走。

張愔愔曉得他倆估計要談正事,也就聽話出去了。

張昱堯坐在床上,望了一會兒窗口,說:“我打算出國。”

張昀生倚着牆,不作答。

他繼續道:“我想讀完建築學。”

張昀生這才問:“和你媽商量過了?”

他搖搖頭,“我自己的決定。”

張昀生道:“我安排你出國?”

張昱堯看過去,眼神裏似有什麽內容,又似平淡無波瀾,張昀生和他對視,目光倒是沉靜得很,張昱堯輕點一下頭。

張昀生離開之前,留了句:“如今萬事好商量,走之前跟你媽說一聲。”

張昱堯沒吭聲,抽出枕頭底下的幾本建築雜志,其間夾着荒唐的□□。

他忽然覺得,這就是他的人生。

看似正經,卻又免不了荒唐。

他對荒唐的認知,始于7歲那年,撞見父親和女人勾勾搭搭,于是,他心目中父親高山一般偉岸的形象,出現了崩塌之勢。

他對此沒有太具體的概念,但直覺不是好事,他深思過,懷疑過。

因為王奎因表現得一如往常,還是那麽正派,像個君子,或者就是個君子。

直到9歲那年,他在洗手間發現父親吸毒。

那時候他還不懂,只是後來在張從君和王奎因的一次争執中,他才了然,他曾經暗中窺探到了正人君子不為人知的一面。

忽如其來的愕然,血洗了他的所有認知。

上天施以颠覆性的方式,讓他深入了解自己的父親,或者這個世界。

僞善,僞君子。

他的諄諄教誨,原來暗藏殺機。

陽奉陰違成就了如夢似幻的大仁大義,使之充滿滑稽感,難怪佛家偈子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世事如此,何必當真?

他這種持久別扭的情緒,曾經得到過平複。

他讀大學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女孩,為人簡單,處世充滿“擇善固執”的修養,她的這點性格也成為了他夢想追求的一部分。

只不過後來,故事總是落于俗套,再清新美好的橋段,仍是逃不開老生常談。

……

高考過後不久,正是張昱堯出國的時間。那天他在機場碰見了張愔愔,這丫頭也牽着個行李箱,走出了遛狗的閑散姿态。

他問:“你來幹什麽?”

她說:“離開傷心地,迎接新希望。”

“因為陳司諾?”

“不,你不懂。”

張昱堯問:“換人了?”

張愔愔一頓,千言萬語彙成尚能邏輯自恰的一句話:“問世間情為何物,除卻巫山,還有華山衡山武當山,富士山舊金山。”

“那你去哪座山?”

“你呢?”

張昱堯沒理她,扭頭走。

張愔愔立馬跟上。

張昀生只是把張愔愔放在了機場門口,沒親自送她進去,他等了一會兒,張愔愔電話過來說要過安檢了,他這才準備開車走人。

車窗沒升上來,餘光處有個略些眼熟的身影,他側頭望過去。

那女人從前面不遠經過,披着長發,素淨的面容仍顯得清麗。

很久之前,張昀生見過一面,她跟在張昱堯身邊,他記得,應該是姓沈。

當晚,張昀生仍是去了於棠那裏,一時說起婚嫁之事。

沒談完,於棠拿着吹風筒吹頭發,等她忙完這些有的沒的,他拿着本地理雜志,翹着二郎腿,說:“你安排個時間,帶我去見見你父母。”

於棠慢慢收着線,若有所思的樣子。

沒聽見她回應,他“嗯?”了一聲追問。

她回過神來,說:“知道了。”

於棠一早和父母通過氣了,大概地介紹了一下張昀生的情況,不敢細說,因為事發突然,怕父母覺得兩家門戶差距太大,一時想多。

這事辦的實在不着調,前一陣還被家裏人來回催,忽然就來了個談婚論嫁的對象……

而且還是個大款……

晚上睡覺時她還不踏實,大半夜翻來覆去,把張昀生攪和得睡意全無。

她發現他醒了,就說:“要不然,別這麽快好不好?”

他默了一陣,皺起眉問:“你又怎麽了?”

於棠淺淺地咬着下唇的內唇線,仔細思索了片刻,說:“你到時候表現得斯文一點,我爸喜歡這樣的。”

張昀生松開她,探手到櫃子上摸煙時,一想到她先前的肺炎,只得把手收回來,淡淡地反問:“要怎麽斯文,我不太會。”

於棠本來就糾結了一晚上,見了他這個反應,心裏更加沒底,她根本不踏實,掀開被子要起。

他把她抱回來,“行行行,像去年見你教授那樣,夠斯文麽?”

於棠想想還說:“你別太有距離感,因為我爸他不太……沒有教授那麽随和。”她知道他做不慣這些,即便是在外面應酬,他看似平易親和,其實多少也是端着的。

他一時之間沉默。

於棠氣急了說:“你又不讓我嫁給別人。”

張昀生一回神,聽得想笑,也笑出了聲。

於棠不想理會他了,翻了個身。

張昀生擁緊她,“要麽先懷孕得了,這樣省事。”

她應:“對,你省事了,我一堆麻煩。”過了一會兒,她想起來什麽,又道:“先前你自己說過,什麽都聽我的。”

他說:“聽,當然聽。”

於棠有些無奈,“算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張昀生強行将她翻過來,收緊在懷裏,這回認真了些,“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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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

這裏感謝一下投雷的姑娘們,你們的恩情,我銘感五內。

明晚補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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