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小厮們二丈摸不着頭腦, 幾相對視。
“......”
大公子不是不讓人提少夫人嗎?怎麽吃醉酒不往家跑,反而追到人家門口。
半夜找上少夫人家的門,大公子會不會鬧事?
要不要上去勸一下, 若是把門砸了,可不是招厭惡了, 屆時大公子還想挽回少夫人芳心,必然是難上加難。
“你去...”
“嗳...你去你去..”下人們互相推舉,等到他們說定了一道去時,門口的聞衍已經沒了影。
一個方才分了點眼光瞧見的下人不确定地說, “大公子好像...翻牆進去了……”
敢情大公子說了,不會再見少夫人, 為了面子, 私底下偷偷來。
高啊。
聞衍身形矯捷,酒吃多了晃眼,江宅的牆太高了, 落地時難免站不穩,栽得半跪下去,手扶着膝蓋骨。
穩了好一會。
江宅的院子多, 醉酒的男人左右看了眼,冥冥之中,他的一雙深眸, 穩穩定在江映兒所在的廂內。
一靠近江氏,心口就疼, 忍不住要發瘋宣洩,就是忍不住...
任洵說一醉解千愁, 狗屁。
窗桕半開着, 男人小心翼翼開了再敞開窗, 萎着身子穩穩落地。
屋內散發着她的清香,心裏火燒火燎的失空感瞬間被填滿,頭疼也微微緩和。
男人輕手輕腳,緊提着一口氣,繞過屏風,悄悄行至榻前。
幔帳垂落,從裏頭露出一只雪白纖細的手腕橫在塌外。
腕骨上面的捏痕跡漸漸淡去,不難聞出藥味,想必是她上了藥,伸出來塌外晾着。
見此,不免想到那日的争執。
自回來,就再也沒有好過的一日,江氏真的嬌嫩,他被咬過的地方沒上藥,也快好得差不多了,她認真上藥都還沒好。
是他太用力了。
男人在心裏反思了,心疼的同時,忍不住低喃,“你便是與我說一句好話又如何...”
一句好話。
在府上時,尚且知道給他鋪臺階,離開聞府連個板凳都不舍得給他遞。
從懷中掏出了上好的金創藥,原先給江映兒治過腿傷的藥,輕輕給熟睡中的女子輕輕抹藥。
動作極其緩慢,幾頓又頓,似乎并不想結束,才多番停留。
擦好後,靜等着藥膏幹涸。
半響之後,男人的長指撩開了幔帳。
露出心心念念的一張嬌臉。
“......”
不管心裏有多少氣,只要見到江氏,就會轉變成為不可言喻的委屈。
她雙眼緊閉,睡得極熟極香甜,長卷的睫毛耷着,投出一片圓潤的弧影,靠過去,聞到江氏身上甜蜜醉人的芬芳。
喝了那麽多的烈酒不曾醉,只要嗅到她身上的香味,令人心曠神怡,心醉神迷。
那日他在盛怒,親得狠戾。
她被親腫的嬌唇倒是好得差不多了,聞衍再湊上去,緊盯着眼皮子底下飽滿欲滴的唇。
十分想親的欲。
不成。
他不能再被江氏牽引,說好了要忘掉她。
該走了。
男人心裏念叨着要走,磨磨蹭蹭到外頭隔壁院裏的公雞打鳴,江映兒黛眉一觸,快醒了。
他方撐着手緩慢起身,原路返回。
見自家公子好端端回來,小厮們松了一口氣,大公子再不出來就被人發現了。
聞衍終于出門,聞老太太收到底下人的消息,怨他不争氣的同時,又頭疼不知該如何。
“他怎麽又去?人家都不要他!”
夜半翻牆,也不怕再被江映兒的弟弟刺一個窟窿。
仆婦給聞老太太端上來參湯,”老祖宗寬心,郎中說了您要仔細自己的身子,少動怒尤忌費心傷神。”
聞老太太撥開參湯,“叫我如何省得下心。”
“衍哥兒現在失魂落魄,不吃不喝,成日飲酒,我難不成,還要再遭遇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嗎?”
撕破臉後,幾房分府而住,“若是衍哥兒一蹶不振,我的身子能撐幾年?銘哥兒将來再有出息,年歲尚小,能玩得過族裏的老狐貍嗎?”
分家後,聞家的勢力漸漸分散了,不光二房三房開始奪食割鋪,外戚動作頻頻。
聞老太太捏着眉心,仆婦見她心憂不已,臉色難看,眉頭緊皺,叫下人端安穩心神的藥來。
吃過藥緩下心神,聞老太太好多了。
老媪抱着聞銘過來哄他開心,聞老太太見着了重孫,心中憂慮不減。
”銘哥越長越越像江氏...”聞衍甚少看來看他。
說到像,仆婦提了一個主意。
”老祖宗,依奴婢看,您不如給大公子納小房看看?大公子經事少,僅有過江姑娘一個女人,難免有些...”
提到納小房,聞老太太就頭疼,“你這老貨,提的什麽馊主意,家中原先鬧出來的幾樁事情不都是因為納小房搞出來的事。”
“再者說,衍哥兒死心眼,他能看上別人?”姜家兩姑娘的品性暫且不談,相貌在淮南卻是一等一的。
如此,聞衍都看不上。
再去哪貌美如花的姑娘,就盧氏挑選的那些,歪瓜裂棗!
“死馬當作活馬醫,大公子中意江姑娘,江姑娘不将大公子放在眼中,您不如就找幾個跟江姑娘相似的女子招進門。”
聞老太太頓住了,思忖中,“......”
仆婦接着說道,“此話要是傳到江姑娘口中,她憂慮小小公子,小房進門若是對小小公子不好,她必然不會沒有動作,老祖宗您也算給大公子和江姑娘從中搭線了不是?”
“真夠馊的。”聞老太太半響點評道。
“老祖宗覺得呢?”仆婦笑說。
江映兒與聞衍同聞衍之間陷入僵局,一個端着架子不肯低頭,一個滿不在意不肯回頭。
“你說說...怎麽就鬧成這樣?”聞老太太呼出一口氣。
“依你說的辦吧。”
“要知會大公子嗎?”仆婦問。
想到聞衍的脾性,聞老太太也是怕了,擺擺手,“讓人知會他一聲,若是衍哥兒不願意,此事作罷。”
細水長流,日後的事情說不準。
瞞着聞衍辦,再來第二個江氏,聞家遭不住了。
聞衍休憩了一日,仆婦去與他說後,夜裏他來凝雲堂用晚膳。
聞老太太以為他來回絕此事,沒想到居然點頭了。
“你...想好了?”
聞衍坐于下首,面無表情,“嗯。”
“孫兒聽憑祖母安排。”
聞老太太皺眉,放下粥勺,“這回祖母要你自己的主意。”
“若是你心中不願,祖母不會為你安排。”
早知道聞衍對着江氏要死不活,聞老太太當初寧願不做這樁親事。
“孫兒...”
腦中閃過去看江游夫婦時,那些獄卒說的事情,丘海已經被派了出去,江氏前腳從聞家出去,後腳便上了丘家的門。
在裏面待了那麽久不出來。
還是笑着走出來的。
不就是一點廉價滿地可見的肉幹嗎?吃?男人舀了一口清粥,咬牙切齒咀嚼着,眼神陰沉。
話說一半怎麽又不說了?聞老太太不明意味,“衍哥兒?”
男人回神閉眼,“孫兒願意。”
江氏尚且能夠另覓良緣,他為什麽不可以重新有別人?
聞老太太窺他繃緊的下颌,“......”
小道消息,聞家大公子要娶正妻了。
“你是不知道,聽說非貌美不娶,還得身家清白。”
“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真要登上門聞家的大門,真要進了聞家,那可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江映兒到鋪子裏巡查,聽着進來采買香料的女子們竊竊私語說個不停。
“......”
聞衍選正妻,跟皇宮貴戚挑選人沒什麽區別了。
江映兒不欲聽,巡查完香料鋪子,欲出門時,原先在旁邊說閑話,挑選香料之人,忽然把話說到她身上。
“這位公子生得好俊俏。”
江映兒皺眉,“......”
晨起取拿香料不方便,巡鋪時忘記換回女身,她出門不方便,故而做了身男裝打扮。
“只可惜你是男兒身,若生做女兒,必然是有機會的入聞府。”
江映兒淡哦,“姑娘何出此言?”
“兄臺不知道,聽聞家的人說,要的姑娘需得杏眼水眸,玲珑俏鼻,聽被挑的人說啊...”
女子壓低了聲音,“要與先前的那位,有幾分相似,越像越好。”
江映兒越發皺眉,“.......”
原先那位,不就是她?!
“公子男生女相,可惜啊。”
江映兒淡抿唇,皮笑肉不笑,出了香料鋪子。
邊疆起了叛亂,江聿已經随軍離開了淮南。
江映兒原先是要給他好好送行的,誰知事發突變,江聿連江游夫婦來不及去看,匆匆走了。
沈辭霁先前夜裏露面,就去了邊疆,聽任洵說,淮南同邊疆近,沈辭霁被朝廷臨派去與之談判。
陵臺九洲的事情談不妥,軍隊随調,因此江聿得走,恐怕要起戰亂。
前些日家中失竊,丘大娘送來的肉被偷了,江映兒找了泥瓦匠人加固院牆,盯着烈日炎炎做活,江映兒讓丹曉給他們備了茶水糕點。
薛穗與肖霖澤成親之日定在後日,江映兒挑了些香料送去。
她才進門,薛穗放下手裏快繡完的紅蓋頭說道。
“母親已經把成親邀客的帖子遞給了聞家,後日也不知聞家來不來人.....”她怕江映兒見聞家人尴尬。
江映兒不以為意,聽出薛穗的意思。
“同在淮南避不開,你放心,我沒事。”
“映兒,聞家要選....的事,你聽說了嗎?”
江映兒語氣淡然,“上街時聽人說了。”街上鬧得紛紛揚揚。
“那你....”
江映兒喝了一口茶,“怎麽了?”
薛穗鼓一口氣,拉着她的手,提議道,“映兒,你有沒有想過自己?”
江映兒外頭不解,“嗯?”
薛穗道,“汀兒同任公子在一起後又有了身孕,我和霖澤也成親了,眼下聞...那邊....”
“不如,你也考慮考慮自己?”
作者有話說:
聞狗:有媳婦的地方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