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當時月光(8)
今年送什麽?
程諾連着兩個星期都在外邊逛來逛去,看見什麽都覺得好,可是細細一想又覺得太過平凡。她就這樣的一直糾結着,難以下手。
法師看着她一天魂不守舍的樣,建議道:“要不就自己做一個吧。你爸在國外雖然是個工程師,掙錢也很不容易的。就看上的那些,如果真要買的話,那價錢也挺吓人的了。”
程諾說:“我自己攢錢了。”
法師白了她一眼,“攢錢?就你那點錢?後面的零頭能夠就不錯了。”
程諾懊惱的說:“那怎麽辦啊?作什麽?就剩一個星期能做什麽?”
法師很想說:其實你就是給他天上的月亮也沒用,什麽都沒有岳穎欣送的東西有價值。
“我有個主意,上手快短時間內就能完成。”
程諾一臉欣喜的問:“什麽?”
“現在是冬天,你可以給許願織一條圍巾和一副手套。”
程諾瞬間苦了臉,“我哪會織毛衣啊?”
“學呗。就你真麽心靈手巧,有一個小時就能學會,圍巾的話時間最短,成手也就半天的時間,新手可能兩天。手套也許會難點,有三四天也完了。”
程諾懷疑說:“真的假的?”
“相信我吧。親愛的。”
程諾用了一天半的時間織完了一條圍巾,法師告訴她不要讓董昭知道,她就把毛線和毛衣針藏在書包裏,每天晚上打着上自習的旗號跑到法師的寝室偷偷摸摸的編織。她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很滿意,又望望外邊的天覺得這個禮物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在織手套時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因為分出來的五根手指頭太難了。法師建議她找真人學習,找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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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諾思考了大半天最後決定找賣給她毛線的老板請教。于是在小魚生日來臨的前三天,程諾幾乎整天泡在毛線行裏。終于,在離許願生日還剩下兩個小時的時候手套成功了。
程諾很高興,無比高興,想到天亮以後就能親手送給許願她幾乎出去把太陽叫醒。
早上法師看着精神奕奕的程諾又看看放在手邊上包裝精美的禮品盒,說:“一宿沒睡,還這麽精神?”
程諾全無睡意,瞪着兩只光亮亮的眼睛說:“是啊。你睡得怎麽樣?”
法師自嘲的笑笑,“我挺羨慕你的。在二人寝裏住着就是不一樣,要是能換換室友那就更好了,堪稱完美。”
程諾打大腦完全沉浸在許願過生日這件事上,旁的信息全短路。她笑着“哦哦”兩聲。
法師感概:所謂的洗腦也不過如此吧。
程諾推開許願家高大雄偉的大門,屋子裏面的歡聲笑語一下子像開了閘的洪水般湧進她的耳朵。她握緊書包背帶,面帶笑容走進去。
屋子裏有十多個人,多半都是她不認識的,從年紀上看應該是許願的同學,程諾的到來絲毫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站在原地像個冒失的闖入者,只打算看看這裏是不是自己該來的地方有沒有自己該見的人。
她環視四周,終于發現許願正背對着門口和二個人說話,其中一個是唐曉光,另一個她不認識。
程諾的一動不動到底還是驚動了屋子裏面的人,這個人也和程諾很熟——董昭。她碰碰岳穎欣的胳膊示意她向門口看。
岳穎欣不勝其煩,她站起身皮笑肉不笑的走過來說:“歡迎啊。”
程諾毫無防備,像一頭受驚的麋鹿眨眨眼向上仰視着岳穎欣。那邊的唐曉光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他歪歪頭看見了岳穎欣對面的程諾。
他三步并作兩步的走過來,難掩臉上的笑容,說:“正想着你什麽時候來,沒想到你就出現了。”
許願也走過來擠進唐曉光和岳穎欣的中間正面對着程諾,“就差你了。這些朋友有不認識的,我給你介紹。”說罷就拉着程諾給她介紹那些陌生的臉孔。
程諾一心都放在背後那份禮物上,對許願做的介紹只是點頭應着,根本記不住誰是誰。
介紹了一圈後,許願站在衆人中間剛想說聲謝謝大家今天到來,沒想到岳穎欣和董昭一起推着生日蛋糕走出來站在房間的前面,岳穎欣一雙眼睛含情脈脈的看向許願,許願不由自主的松開拉着程諾的手走過去,站在她的旁邊。
程諾感覺手上的溫熱消失,她的心也随之變得冰涼,看着許願和岳穎欣面對的畫面,心裏的北風乍起,呼呼的吹着。
蛋糕前只剩下岳穎欣和許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個人身上。董昭掃了唐曉光一眼,發現他正時不時的向程諾看去。她心裏冷哼,伸手掐了一下唐曉光的上臂,唐曉光吃疼皺着眉看過去。
“許願在前面,你看那兒呢?”她問。
唐曉光尴尬的調轉目光。
岳穎欣說:“許願,今年的生日是我第一次陪你過,我希望以後我會一直陪你過。”
許願笑着說:“好啊,我希望我也能這樣。”
岳穎欣激動地和許願擁抱在一起,程諾覺得岳穎欣有意識的向她這邊看過來,那種眼神好想在告訴她——你就是個多餘的。
程諾低下頭,隔絕了面前的景象。
還要再繼續呆下去嗎?還要再繼續看下去嗎?還要嗎?
許願和岳穎欣開始切蛋糕,所有人起哄的叫兩人先喝杯交杯酒。程諾看到許願舉起了酒杯,她最後的一塊堡壘崩塌了。
程諾轉過身,解下書包拉開拉鏈,掏出裏面的禮物盒,放在正對着大門的一張桌子上,然後悄悄的走了出去。
她仔細聆聽身後的聲音,多希望許願忽然大聲的叫自己的名字,問她:“你要去哪?”
可是沒有,直到她走出很遠,身後那扇門還是無動于衷的緊緊關着——不茍言笑,不近人情。
程諾不想回學校,她覺得她應付不來法師的好奇詢問,也面對不了董昭投過來的嘲笑目光。
那麽她能去哪?
冬天沒有傍晚,太陽總是偷懶,不說再見就消失。
她慢慢走在長長的冬日街頭,馬路上三三兩兩的走着人,都步履匆匆。只有程諾像是在夢游——漫無目的,略帶疲倦的。
她坐在一張長椅上,身邊的一盞路燈點亮了,然後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整條街的路燈一個跟着一個的亮了,天空開始星星點點的飄下雪花。
華燈初上,卻照不亮風雪夜歸人。
後來的後來,程諾想,大概就是從那天起,許願的生日變成了她難以掙脫的夢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