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今天的月光(10)
“幫臨街”裏還是老樣子,只是有很多人在問候我,希望我能走出死亡的陰影。我能說什麽?我天生就是個“樂天派”。
當我路過侯爵夫人的舞蹈教室時,沒有聽到預期的音樂聲和高亢的叫嚷聲,蘇解釋說:“侯爵夫人也病了。”
我想這應該也是一種創傷後遺症的表現吧。
陽光雖好卻怎麽也無法照進我今天的心裏,我覺得冷,仿佛我置身在一個冰冷的世界裏。
為什麽?至少我當時不知道。
通常講完故事後,我總是會慢慢的品茶,然後讀一本書,可是今天我完全沒有那種心境,我就像是一只惶惶不可終日的過街老鼠。
我打算做點什麽,必須做點什麽。
蘇大概是用一種看神經病人的眼神看着我,究竟是什麽我并不是很想知道,“如果電話打不通就幹脆去看看。”
“你想去侯爵夫人家?”
“那裏又不是地獄!”
“她只是病了,跟你一樣只是感冒。”
“你昨天沒上班你怎麽知道她究竟怎麽了?”
蘇長嘆一聲,“好吧,好吧,你贏了。”
電話沒人接。
“我打給她的鄰居試試。”
我等着,似乎我的心緒在這一刻得到了印證,應該就是這件事了。
Advertisement
“也沒人接。”
“去看看。”我堅持。
“好吧。”
侯爵夫人的家住在離“幫臨街”最遠的一條馬路上,行車也要半個小時。在這半個小時裏我莫名的開始心慌,蘇安慰我說:“你是因為Glen的事有點神經質。我們一會就能見到病怏怏的侯爵夫人。”
我知道她只是在安慰我。
這棟大廈裏面安靜得就像太平間。沒人能體會的了我現在對漲潮聲的強烈思念。
“真安靜。”蘇說。
我知道我們沒人喜歡安靜,徹底的安靜,那就像是正在敲響的喪鐘。
侯爵夫人家沒有人,蘇小聲嘀咕:“也許去醫院了。”
“打她的電話。”我建議。
電話鈴聲從門裏面傳出來,雖然遙遠卻在安靜的走廊上顯得特別刺耳。
“我們得找人開門。”
“也許她只是沒帶手機。”
“別自我安慰了,你知道這不正常!”
“等等,也許不用,我知道她通常會在什麽地方留一把鑰匙。”
“你聽她說的?”
“對,有一次我送她回來時她告訴我的。她說她很愛丢鑰匙。在這!”
門應聲而開。
“侯爵夫人!”蘇大聲的叫。
“我去一邊你去一邊。”
“得了,這又不是捉迷藏,你去旁邊的浴室,我去卧室裏看看。”
侯爵夫人家的卧室挨着門,我推開門走進去,鼻息中的空氣濕乎乎的,落下腳有踩在水上的“啪啪聲”。慢慢的,我聞到了一股味道,我蹭着走上前去,膝蓋碰到了浴缸,我蹲下身,摸到水,身後聽見蘇驚恐的聲音:“天啊!!”
一個急救員問我:“你沒事吧?”
我麻木的搖搖頭。
“你身上有血。沒受傷嗎?”
“那不是我的血。”
然後她就走開了。
侯爵夫人的血蹭的我全身都是,我不知道流那麽多血人還有沒有救,我真的不知道。
蘇握着我的手,“先回家換件衣裳吧,你看起來跟侯爵夫人差不多。”
“誰去醫院了?”
“Adam。Christ也會在。”
我點點頭,“她看上去能——能行嗎?”
蘇拍拍我的手,“一切都會好的。”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句話通常是用來做最壞的打算。
“Anne,客廳裏擺着上次你送她的那張卡片。”蘇突然說了這一句。
我抽回手,“你說的對,現在看起來是這樣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算了,已經很長時間了,這跟那張卡片沒關系。”
“那是個隐患,是個起點。”
“我真希望我剛才沒說那句話,我不是想要埋怨你。這跟你沒關系,一直以來她都好好地。”
“失望會演變成絕望,需要的只是時間。”
我無法面對由我一手導致的這個結果,當時送給她鮮花和卡片真的是處于好心嗎?我現在想來有一些動搖,難道沒有一丁點的捉弄嗎?
我可以對自己恨之入骨,卻沒有理由更沒有權利折磨其他人。
我無法想象如果侯爵夫人不再睜開眼睛。
我覺得窒息,似乎全世界的氧氣都離我而去。
《葛蓓莉亞》的演出成功在業界造成了很大的轟動。恰巧跳主角的是侯爵夫人當年的學生。知道這個消息後我問蘇:“如果不是侯爵夫人認識的人跳,結果會好嗎?”
蘇想了想,“不知道。”
我想她應該至少不會去自殺。
侯爵夫人的雙手腕子上都有很深的劃痕。蘇告訴我的時候說的很難以啓齒,不是因為她感到難為情,而是因為侯爵夫人對死的決心。割腕自殺從一開始就伴随着痛苦,多數人都是在一只腕子上把那根靜脈割斷。侯爵夫人選擇了兩只都割,可見她的決心多麽強大。另外她為了不讓血液凝固還一直把手泡在熱水裏,這就是為什麽我接近浴缸後會蹭上一身血。
生無可戀,是當絕望終于變成了心死嗎?
蘇不願意多說一句關于侯爵夫人自殺的事情,第二天她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沒事了。”
整個“幫臨街”都陷入到沉寂之中。
當然會這樣了,為什麽不會呢?
在這個屋檐下,所有人都有一個劫後餘生的故事,有的感天動地,有的催人淚下。但是每個人都還活着,每一個在“幫臨街”裏的人都以為活着是所有人的想法。每個人都以為彼此是生活的支柱,直到有人義無反顧的投了反對票。
侯爵夫人這次的做法就像舉起一只粗大有力的手狠狠的搧在了每一個抱着這種想法的人臉上。
沉寂是必然的,因為每個人都被這一把掌搧的鼻青臉腫,眼冒金星。
我就是在這種暈頭轉向的情況下來到了侯爵夫人的面前。我和蘇像傻子一樣站在原地快要一個小時了,侯爵夫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就在我即将對我們自導自演的小品選擇放棄時,蘇突然問:“你去看了《葛蓓莉亞》?”
我的神經為之一顫,這個問題的風格屬于我。我想侯爵夫人不會回答的。
“是。”她居然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然後回到家就崩潰了?”
“是。”
我笑笑,對着蘇挑起大拇指。
“你在幹什麽?”蘇問。
“勇敢、狡猾、出其不意。總之令人佩服。”
“你是說我嗎?”
“不,是你們倆。一個敢于打破常規,一個敢于沖破理智。全都勇氣可嘉。”
侯爵夫人突然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