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預兆
喬穆聽見了他們的打情罵俏,故意哎呦了一聲,在那裏感嘆自己沒有桃花運,明明是當哥的反而還是單身。
氣氛正好,但不知道是誰突然冒了一句:“原來謹明沒打耳洞啊,我怎麽記得姜朔給謹明送過一對耳釘?”
空氣突然凝滞,所有人都瞬間安靜下來。
白謹明看向說話的那個人,也是他大學同學,當時和他還有阮繁星同為學生會成員,所以才互相認識了。關系不錯,畢業之後也時常聯系,也就是這一年他沒怎麽見過。好好一個人,就是說話口無遮攔。
他回過神後第一反應是去注意方曜,自己尴尬一下沒什麽,他怕方曜被下了面子。
轉過頭去,青年毫無異樣,甚至在他看過去時挑了挑眉。
“……啊那什麽,我記錯了記錯了,謹明你別往心裏去啊。”說話那人反應也快,舉起酒杯朝他道歉,說着就要罰自己酒。
白謹明參加的飯局基本上都沒有勸酒罰酒的習慣,他不喜歡那套,于是擡手叫住了對方。
“你沒記錯,姜朔是送過我,但那是耳夾,你不清楚也正常。”他扯了扯嘴角,“但已經不知道收到哪裏去了,應該是早就被我扔了吧。”
阮繁星不給那人回答的時間,站起身來招了招手,“我突然想起來有個東西要給你,你跟我出去一下。”
人是她帶來的,她理應收拾殘局。就算不是她叫來的,阮繁星身為朋友也見不得有人揭開白謹明的傷疤。
這人不是腦子進水了就是蠢到家了,竟然說出這種話,看她出去不好好教訓一頓。
兩個人出去之後,喬穆見狀開始重新張羅起來,氛圍好歹沒那麽詭異了。
方曜其實不尴尬,也不生氣。他靜靜地看着身旁的男人,白謹明面上一派雲淡風輕,但放在桌下的手已經握緊。
他伸出左手,覆在白謹明手背上,然後一點點扳開蜷縮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掌擠了進去,與白謹明十指相扣。
喬穆在說着趣事,所有人都聽得專注,只有他們兩個人偷偷摸摸地在桌子底下牽手。白謹明的手有些僵硬,方曜耐心地用拇指摩挲着,試圖安撫。他能感受到男人對自己的抗拒慢慢變小,興許還多了一絲依賴,這讓他大腦深處又開始興奮。
方曜擡起眼,将那份不合時宜的情緒藏了起來,繼續裝他的乖乖大學生。
飯局散場之後喬穆提議換個場子,白謹明推掉了,大家也理解小情侶要談戀愛,就沒留他們。
只是阮繁星叫走了白謹明單獨說話,估計是替剛才那個人道歉。方曜趁着空當去衛生間洗手,但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裏面的談話聲,是剛才飯桌上的那幾個人。
“什麽時候換口味了?”
“是啊,我以為他只喜歡姜朔那種熟男,和這麽年輕的大學生只能是玩玩吧?”
“估計是,你我又不是沒見過他以前對姜朔多好,姜朔死了之後他不是消沉了一年嗎?而且看那大學生的樣子,好像不太知道以前發生過什麽吧。”
“那還是不知道更好,以前他們多恩愛啊,現任知道了不得氣死?”
方曜在外面駐足了好一會兒,無言地轉身離開了。
他走出室內,站在檐下,被冷風這麽一吹就忽然笑了笑。
前兩天方曜順着姜岚給他的聯系方式去查,對方竟然是殡儀館的一個員工,從那員工口中他得知了真相。他在此之前不是沒猜過姜朔的死因有蹊跷,但當真相揭露的一刻,他才發現事實遠比想象荒誕。
所以聽見那些人說白謹明和姜朔恩愛,他更多的是覺得諷刺。
但剛才那些人說得不無道理,他知道白謹明在想什麽,無非是和他玩一場,若是散了就算了。但他可不想和白謹明好聚好散,也不想始終隔着一道無形的牆。
只站了一會兒,冷風就将他身上吹得涼透了,白謹明回來的時候方曜下意識想替人把衣領捂嚴實。
這人今晚沾了一些酒,雖然不至于醉,但看起來沒那麽強勢了。有些困倦地看着他,聲音也有些啞:“阮繁星誇你穩重。”
方曜聽了覺得好笑,“那是我今天晚上裝得好,所以我表現怎麽樣,白先生滿意嗎?”
白謹明似是覺得不舒服,單手取下眼鏡,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滿意。”語氣竟然有些軟,“所以還要交給你一個任務。”
方曜喜歡白謹明這副迷迷糊糊的樣子,故意伸出手去,做出要調戲正經人的樣子,果不其然被一巴掌拍在手背上。他笑了笑,捏了捏男人耳垂。白謹明的耳垂和本人很不一樣,潔白瑩潤,圓圓的,看起來有點可愛。
“你……”白謹明頓了頓,“下周有場晚宴酒會,你要去嗎?”
“什麽晚宴?”
男人的目光一偏,“我另一個公司的,你不想去就算了。”
方曜依舊垂眼看着白謹明的耳垂,漫不經心答道:“當然要去啊,董事長帶我去見世面,我不能不答應。”
“油嘴滑舌。”白謹明推了他一把,“快回去了,我頭暈。”
方曜其實想親一下那片耳垂,最好能輕輕咬一咬,白謹明一定會痛得眼圈泛紅然後罵他小兔崽子。
但是他還可以忍耐,現在不是暴露本性的好時候,所以他只是應了聲“好”。
當天回去之後白謹明有些頭疼,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席上聽見了姜朔的名字。他暫時還無法擺脫前夫給他帶來的陰影,情緒波動起伏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他不想讓方曜看見自己頹廢的樣子,所以回家之後就讓人上樓去了。
第二天醒過來時看見方曜給他發了消息,說學校有事,今天沒辦法陪他。
白謹明盯着“陪”字看了許久,按捺下那一點失落,回了個“好的”,之後便沒再管了。
正好周日要先準備下周一的股東大會,一堆資料需要他看。
白謹明不想回那個公司,杜琛只好親自把他接到自己家裏,之後兩個人在書房待了一下午。桌面上攤了一大堆資料,白謹明的眼鏡也被取下放在一邊,他靠坐在椅子上閉眼休息,腦子累得不行。
果然還是清閑太久,放在以前,這點工作量都不夠他皺眉的,現在已經快吃不消了。
手邊響起杯底輕碰桌面的響聲,他睜眼一看,杜琛給他端了一杯水。
“謝謝。”白謹明接過那杯水,“堂堂CEO還要給我端茶送水,大材小用了。”
“沒有你我還當不上CEO,客氣什麽。”
杜琛站在書桌那頭,開始收拾亂七八糟的資料,本就溫和的氣場變得更無害了。
白謹明想起了一點往事,他拜托杜琛留下來替自己照看千瀾的時候,這人很爽快就答應了,事後他才知道杜琛放棄了更好的發展機會,為了這事他一直都有些歉疚。
而且他留下的還是一個爛攤子,其他人都知道他無心于千瀾這個公司,董事會和其他大股東一直都頗有微詞,但杜琛從來沒跟他抱怨過。
“我在想,”白謹明頓了頓,“我還是應該承擔起職責,下個月我會回到公司的,一直工作到董事長任期結束。”
杜琛一愣,“你休息好了?”
當初白謹明說他需要休息,除了必要的工作可以遠程執行,其餘事情自己都暫時不想管了,但他沒有給出期限。如今也過了一年,他無論有沒有休息好,都該回到崗位上了。
“怎麽,你怕我回來把你趕走?”白謹明故意開了個玩笑。
杜琛臉上浮現出輕松的笑意,像是在真心實意為他高興,“你能走出來當然很好。對了,辦公室要重新裝修一下嗎?”
白謹明以前的辦公室和姜朔的都在同一個大房間裏,只是中間做了一個隔斷,姜朔死之後那裏就被他閑置了。他自己都還沒想到這層,杜琛就已經替他考慮到了,這人做事情一向面面俱到,這也是為什麽五年前他就看重對方。
“可以,簡單弄一下就行了。”他放下水杯,起身準備告辭。
杜琛又随口問了一句:“明天的晚宴你要出席吧?”
他點點頭,“畢竟要宣布市政合作,我再不去就說不過去了。”
杜琛善解人意道:“那你只需要露個面就行了,到時候在媒體面前拍拍照,其餘的我幫你出面應付。”
白謹明有些感慨地看過去:“你幫了我這麽多,我該怎麽謝你才對?”
“知遇之恩,我這是報恩。”杜琛兩句話就駁回了他的謝意,轉而問,“晚上一起吃個飯?”
白謹明有些懷念方曜的廚藝了,準備打電話問問小孩有沒有空,所以随便找個借口拒絕了杜琛。
臨走之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回頭看向在玄關拿車鑰匙的男人,開口道:“明天晚上我會帶個人去。”
杜琛身形一頓,“誰?”
“我男朋友,正好明天見一面。”他走出大門,揮了揮手,“別送了小琛,回吧。”
杜琛看着白謹明清冷孤傲的背影逐漸遠去,放下了車鑰匙,在玄關站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