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宴
周一的股東大會極其無聊,但或許是因為白謹明久違現身,明裏暗裏的目光熱鬧得很,他走到哪裏都感覺有人在打量自己。
白謹明沒心思去管那些目光,只是被工作擾得疲憊,一想到晚上還有一場應酬就更加無力。等到他到達晚宴所在的酒店,第一眼看見穿着正裝的方曜時,他又突然清醒了過來。
從前只覺得方曜還沒成熟,但突然正經起來,他才想起這人原本就是嬌生慣養的貴公子,無論在什麽場合都耀眼。
晚宴還沒開始,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氣氛有些不對勁,白謹明站起身來給自己倒了杯水,裝作随意道:“你要是準備好了,我們就一起下去。”
方曜走到他旁邊,靠着桌沿,一副沒個正形的樣子。不僅沒系領帶或領結,襯衣最上面一顆扣子也是解開的,像個風流浪蕩的公子哥兒。白謹明平白感受到一股壓迫力,挑眉看過去,就見到方曜直勾勾盯着他。
“有話要說?”他問。
“你這麽輕易就接受我當你男朋友了,”方曜說,“那以後會不會輕易跟我分開?”
白謹明沒想到方曜竟然是為了問這個,有些突然,但細想也并非無中生有。方曜現在比他認真,或許有患得患失的情緒也正常,年輕人嘛,對感情總是不太确定。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像個不主動不拒絕的渣男,因此回答的時候有些心虛。
“我們的關系應該還挺穩固的,只要都不犯原則上的錯誤,沒有人會提出分開吧。”
這話說得讨巧,方曜挑了挑眉,沒再追問。
“走吧,白先生,帶我下去。”
白謹明恨不得這場晚宴趕快結束,放下水杯就往外走。兩個人一出去就遇見了正準備敲門的杜琛,神色有點匆忙,視線在觸及方曜時一愣。
他沉穩問道:“出事了?”
杜琛的目光重新看向他,答道:“姜平南不請自來了。”
白謹明其實預料到了這件事,姜平南對他百般騷擾,除開為了姜家的名聲,也是貪圖他這個公司。那老爺子是個商人,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利益。
“來找我的?”
“不是,估計是來彰顯存在感的吧。”杜琛意味深長,沒說出更直白的話。
姜平南應該是來挑釁他的,想讓他在所有人面前難堪,也想讓所有人記住姜朔曾經的存在。但白謹明早就難堪慣了,已經不在乎這點面子,只要姜平南不鬧到他面前,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讓人看着吧,想來姜平南也拉不下那張老臉鬧事的。”他拍了拍杜琛的肩膀,“辛苦你了,忙完這陣子去休個假吧。”
杜琛只笑了笑,目光似有若無掠過方曜,這才打了個招呼:“方先生,晚上好。”
方曜被忽略在一邊也沒有任何不滿,始終站在白謹明身旁,神色平靜。
“杜總。”青年不卑不亢點了點頭,随即看向白謹明,附耳過去低聲道,“需要我幫你去看看嗎?”
言下之意是他手裏還有錄音,可以去幫白謹明解決姜平南這個麻煩。
方曜離得近,呼吸都拂過了白謹明耳畔。他一愣,伸手拉住方曜的手腕往樓梯走去,一邊說:“犯不着主動去找,陪我下去。”
他們一下樓就被人圍住了,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上前攀談。今天被邀請的除了商界還有政界的人,想要在沐城站穩腳跟少不了要和這些人接觸,尤其千瀾這次就是與市政合作,拿下了一百公頃的城市公園設計項目,白謹明只能不遺餘力地應酬。
方曜跟在他身邊完全不怯場,被介紹出去之後還能和人聊上。他沒想到方曜懂的東西竟然這麽多,應酬起來也得心應手,甚至不動聲色地幫他擋了好幾回酒。
白謹明一時恍惚,再回過神時就看見一個熟人走了過來。冤家路窄,是孟呈逸新戲的投資方,向槐。
時間來不及了,他只能一邊商業微笑,一邊對方曜迅速囑咐:“待會兒別給好臉色。”
剛說完向槐就走到了他們面前,一張闖蕩情場從無敗績的臉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笑得也敷衍極了。
“白董事長,還真是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向總。”白謹明笑意很淡。
向槐視線掃到方曜,裝作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問道:“啊這位是……”
白謹明靜靜看着這人演戲,答道:“我男朋友,方曜。”
普通人在介紹完之後都會互相打個招呼,但方曜很聽他的話,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像一個漂亮的雕塑。而白謹明甚至适時挽住了方曜的胳膊,一副恩愛至極的模樣。
向槐的笑意也沒了,眼神冷冷地打量過方曜,又看回白謹明,“時隔一年,恭喜白董找到新歡。”
“客氣了,向總身邊莺莺燕燕不斷,才是豔福不淺。”白謹明略一舉杯,“沒別的事先告辭了。”
“當然有事了。”向槐叫住了已經轉身的白謹明,“聽說白董事長投資了一個娛樂公司?這行我雖然涉足時間短,但也比白董有經驗,要是不嫌棄,我們事後可以談談。”
察覺到方曜想開口,白謹明拍了拍青年的手臂,轉頭答道:“改日會專門設宴感謝向總的。”
向槐語氣意味深長:“白董事長真是個大忙人,過段時間姜朔的忌日就到了吧,白董要是沒時間去祭拜,我這個做朋友的可以代行。”
自從姜朔死了,白謹明跟這位向總的關系也從朋友變了味,向槐似乎認為姜朔的死和他脫不開幹系,明裏暗裏都有些針對。今天看見他把方曜帶來應該氣得不輕,這是要跟他撕破臉了?
白謹明還顧及着場面,正想說兩句話圓場,就聽得方曜帶着嘲諷之意開口了。
“向總這麽有心,不如做個姜朔的牌位帶回家,夜夜抱着睡。”
方曜不像這商界上的人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一開口就是為了得罪人,而且竟然還得罪到點上了。白謹明想攔也遲了,成功看見向槐的臉色一瞬間結冰,盯了方曜一眼就轉過身離開了。
“方同學,你還挺會吵架的。”他笑了一聲。
然而方曜撫上了他的背,低聲道:“他一出現你就緊繃着,這麽難受?”
其實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白謹明不是因為向槐難受,歸根結底的原因還是姜朔。
但白謹明不想提,答了一聲“是”就拉着方曜去了別的地方。
大廳內觥籌交錯,音樂也舒緩,稍稍攝入了一些酒精就容易飄起來。白謹明的酒品不錯,即使喝到頭暈也很能裝,次次都裝得四平八穩,這回也不例外。反倒是方曜提出想去洗臉清醒一下,去之前囑咐白謹明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坐一會兒,一定要等自己回來。
白謹明被小孩黏得又煩又受用,擺擺手讓人趕快去,自己則靠在沙發上,無意識地晃着高腳杯,醉眼朦胧地看向不遠處別人的熱鬧。
而方曜離開之後并沒有去衛生間,他走到走廊門口就停了下來,臉上毫無醉意,轉身望了回去,眼神冷靜得可怕。白先生側影有些寂寥,三分醉後看起來比往日更柔軟了一些,像是染上了一點酒的迷醉。
他依依不舍地将目光移開,對上了也在暗處的姜平南和姜岚,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一場戲就要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