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多大點事
白謹明來之前以為自己會造成不良影響,但沒想到兩堂課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方曜在學校裏似乎真的沒有朋友,班上的同學沒來找他說過話,更沒有問他怎麽帶了個人過來上課。白謹明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心裏有點不舒服,開始思考起方曜這個人。
私生子,因為孫婉的孩子早夭所以被接回了方家。不想要錢財,也不在乎親情,甚至連友情也淡漠。真要比喻的話就像一株浮萍,飄到哪裏都可以。
見到方曜的第一面,他就看出來了這是個孤僻的孩子。但真的接觸過後,他才知道這不是孤僻,只是沒有人能真的走進方曜心裏,與之産生連結。
他會是那一個嗎?
下課鈴響起,臺上老師準時下課,教室裏的學生一哄而散,急匆匆地去吃午飯。白謹明轉頭看向方曜,青年眼睛半耷拉着,垂首看向電腦屏幕,雖然面無表情,但看得出來狀态不太好。
“你這病殃殃的樣子,還是吃點藥吧。”他伸手摸了摸方曜的額頭,不燙,略微放心一些。
方曜搖了搖頭,“吃了感冒藥犯困。沒事兒,小感冒,興許明天就好了。”
他的手收回來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碰了碰方曜的臉頰,比他想象中冷。教室裏沒空調,方曜的指尖都凍得有些紅。可憐的年輕人,生病了還得學習,他于心不忍,想把人帶回家拿一床被子裹着。
“回家吧,別凍壞了。”
方曜擡起頭來,仰望他時給他一種依賴的錯覺,白謹明一個沒有控制住,伸手揉了揉方曜的頭發。揉完才反應過來這裏是教室,光天化日的,周圍還都是方曜的同學,他心虛地往旁邊看了兩眼,正好遇上有幾個年輕孩子偷偷地盯着這裏。
白謹明趕緊收回手,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其實剛剛在課上他就察覺有些人在觀察他們,但好像也沒惡意,只是出于好奇。
青年仿佛完全不在乎那些目光似的,對着他笑了笑,“下午沒課,我們一起吃飯,吃完了就回家吧。”
白謹明想了想,沒反對,幫着方曜收拾東西,甚至還糾結了一下,要不要替人把書包背了。方曜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不由得取笑他:“真當照顧小孩子呢?”
“你在我面前不就是小孩兒?”白謹明率先走出去,“跟上,請你吃飯。”
兩個人在學校附近找了家餐廳,随便吃了一頓。結束之後方曜主動帶路,在後門的小吃街散散步。
身處熱鬧的街頭,四周又全是青春洋溢的大學生,白謹明略有些感慨。成年後到他三十歲,中間的這些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而他好像收獲了很多,又失去了很多。
現在重回校園,好像那些失去的東西也不那麽重要了,就如同過眼雲煙。
幾乎每一家奶茶店門口都排滿了人,在路過第三家的時候方曜問他要不要喝一杯。
白謹明哪兒喝過這玩意兒,在五花八門的奶茶店興起之前的年代,他也就喝過超市裏賣的杯裝沖兌奶茶。學校門口簡單樸素的奶茶店他一次也沒光臨過,偶爾聽同學提起,也都是三四塊錢一杯的珍珠奶茶。
“也行,買杯熱的暖暖手。”
白謹明剛說完,方曜就用手背碰了碰他的。兩個人的手都冰涼,根本取不了暖,他們對視上,不由得笑了笑。
他将手揣回羽絨服兜裏,“走吧,這回你請我。”
兩人選了一家人少的店排隊。白謹明隔着眼鏡望了一眼價目表,才驚覺這麽些年物價飛漲。又看了一眼臺面上做好的奶茶,半透明的杯身裏有一半都是各式各樣的小料,也不知道是奶茶還是粥。
他回頭看向方曜,比剛才猶疑了一些,問道:“甜嗎?”
其實方曜也沒喝過幾次奶茶,回憶了一下味道,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像還挺甜的,要不還是去喝咖啡?”
“咖啡和藥不能一起吃,回去給我乖乖吃藥。”
被他一口回絕的方曜哦了一聲,裝出來情緒低落的樣子。白謹明已經看透了這人的小把戲,不再上當,扭頭繼續排隊。
只是後腰突然被輕輕地戳了戳,見他沒反應又戳了戳。白謹明閉了閉眼,一再忍耐小男友的幼稚,不停給自己做心理暗示。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跟幼稚小孩一般計較。
到最後實在是被戳煩了,猛地轉身命令:“你,現在去藥店自己買點感冒藥。”
方曜笑着看他,“這就嫌我煩啦,要趕我走?”
白謹明不說話,但就差把自知之明四個字寫臉上了。方曜也不生氣,反而比剛才更開心,捏了捏他的耳垂就轉身去藥店買藥了。
白謹明站在隊伍裏又等了片刻,突然聽見身後一個陌生的聲音提到了方曜的名字。
“今天方曜帶過來的那個人你看見沒有?一直戴着帽子,都沒看清楚長什麽樣。”
聲音來自隊伍後方,和他隔了幾個人。白謹明摸了摸帽檐,氣定神閑地繼續排隊,只是分了點心在後面。
另一個聲音開口:“我看見了下半張臉,長得還行,但我隐隐約約聽見他們說話了,那個人好像不是我們這個年紀的,應該大很多歲吧。”
“什麽玩意兒?”最開始那個人震驚不已,“老男人啊,我就說嘛,之前傳聞方曜被人包養了,還有豪車來接他,現在看來是真的了。”
“不是吧,方曜家裏不就特別有錢嗎?我以前還看過他開跑車呢。”
“跑車,你能确定那是他自己的?再說了,我們和他一起住了兩年都沒見過他家裏人,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是富二代?”
白謹明聽到這裏恍然大悟,啊,原來是方曜的那幾個糟心室友。
其他幾個人半信半疑,最開始那個人繼續滔滔不絕:“他以前過得挺節約的,你們沒注意到嗎,就除了身上穿的貴一點,其他地方都不怎麽花錢。一定是金主給他買的衣服和車,敢不敢打賭?”
前方的學生點完單,輪到了白謹明,他收回注意力,走上前去。店員面無表情卻語含熱情地問他:“你好,請問需要喝點什麽?”
白謹明在一旁的價目表上随便選了一個名字, 照着念了出來。
“兩杯,都要熱的,”餘光瞥見甜度,又補充道,“少糖。”
或許是因為他突然出聲,後面那幾個人終于發現了他的存在,紛紛噤聲。
他點完單站到一邊,回頭看向人群後方那幾個滿臉惶恐的年輕人。他擡高了帽檐,笑吟吟地開口:“真巧,既然在這裏遇見了,那我請你們喝奶茶吧。”
鬧得最兇的那個,就是曾經撿到過他項鏈的盧棟,在看清他臉的一瞬間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诶,別溜啊。”白謹明盯着對方,“我記得你叫盧棟吧,有段時間沒見了,還是這麽關心別人?”
他好久沒陰陽怪氣過了,而且是對着學生,總感覺自己有點勝之不武。
其餘兩個人紛紛看向盧棟,而此人已經被吓得變了臉色,僵硬地嗆他:“關你屁事!”
這種程度的嗆聲對于白謹明來說連小打小鬧都算不上,他皮笑肉不笑地說:“怎麽不關我的事?你們是方曜的室友,我又是方曜的男朋友,請你們喝奶茶不是很正常嗎?”
旁邊另外一個男生面露尴尬,出來打圓場:“不用了不用了,我們本來就是幫另一個同學帶的,我們都不喝。”
方曜買藥回來恰好看見了這一幕,掠過他那三個室友,徑直朝白謹明走過來,不動聲色地擋在白謹明身前。
“找他有事?你不如跟我說。”
另外兩個室友原本都想走了,但拉不動盧棟。白謹明覺得此情此景有些好笑,方曜擋在他面前就像個護崽的老母雞,他沒忍住從方曜身後出半個身子來,看向不願意離開的盧棟。
“沒關系同學,有事就說。”
方曜側身瞥了他一眼,冷靜地看他拱火的樣子,像是有些意外,但也很享受。
盧棟瞪着方曜,氣越喘越粗,最後憋出一句怒吼:“你當初是故意的!”
白謹明有些莫名,“故意?故意什麽,你把話說清楚。”
他看看方曜又看看盧棟,這兩人好像在對峙。盧棟一副被踩中了尾巴的樣子,沉不住氣地要拿出籌碼來報複,而方曜依舊一臉無所謂。
盧棟轉而看他,跟他告狀:“他早就知道我撿到了你的項鏈,就是不說,等着我來找你才出來充好人!他就是處心積慮的想要勾搭上你!”
哦,原來是為了這個,多大點事。
和方曜認識越久,白謹明越不在乎方曜是否有手段,是否耍了心機。
一個人總是要有所求的,就連和尚都想求一個修行進益,方曜能用無傷大雅的手段來接近他,白謹明反而感到欣慰。
而且經歷了這麽多年的商業鬥争,他也不太看得慣毫無城府的傻白甜。方曜能用小伎倆接近他,甚至自己就先弄清了火災的真相,那也就意味着方曜日後能有手段自保,不會讓他太過操心。
這多好啊,他就喜歡這種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