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辰前夕
系統忍了忍,沒有說話。
章淺和徐霜忍了忍,沒有把那句“頭發是固定程序不會亂”說出來。
陳墨礙于還有兩個小姑娘在,也生生忍着。
所以陳墨忍到了房間,彼時遲域剛關上門,轉身時就再次被那把短刀抵在了頸間。
頸間傳來絲絲疼痛,陳墨看着滑落的血跡,力道絲毫不減。
“遲域,我再說一次,你最好和我保持距離,否則下一次,就不會這麽簡單了。”
遲域閉上了眼睛,感受着那處的疼痛,只增不減。
片刻,他擡手覆上陳墨的手,像上一次一樣,以一小指的寬度更靠近刀刃。
陳墨的心倏地動了一下,心裏蔓延着他自己也不懂的情緒。
很奇怪,這個人又像是在護着他。在自己被傷害的前提下還護着傷害自己的人。
血跡淌在陳墨手上,又順着沾在了遲域的手上。
這種情緒大抵上是很強烈的,再看向遲域的傷口時他忽然就撤了力氣。
短刀墜到地面,血跡到處都是。
遲域自己清洗了傷口,擡起頭時對上陳墨的視線。他無所謂地笑笑,說:“沒事,不疼。”
陳墨想不清楚,他這樣的性格,所有人都敬而遠之,唯獨遲域不,遲域偏要踏入他的警戒線,偏要一次次地做讓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在遲域覆上他手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這樣的一幕似乎是發生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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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無聲地對峙片刻,先敗下陣的依舊是遲域。
他脖頸處的刀痕觸目又顯眼,一定是很疼的,可是他只是找人換了盆幹淨的水,站在一旁對陳墨說:“幹淨的,洗洗你的手吧。”
陳墨手上的血跡未幹,他沒動,站在原地擰着眉問:“遲域,你沒有心麽。”
遲域扯了一塊布帛纏在側頸,直到所有動作結束後,他低聲說:“有。”
正是因為有心,才會這樣的。
陳墨沒再回話,他洗幹淨手上的血跡,起身時看到遲域遞過來的毛巾。
毛巾将手上的水都吸走,陳墨無意識地碰了碰自己的手心。
燙不燙,他一點也感覺不到。
門被輕輕叩響,傳來許留的聲音——“尚景山和牟寧天好像要出去了!”
遲域對着門外答了句“好。”
這門卻沒有打開,許留又問道:“你們要跟去嗎?”
遲遲沒有應答。
許留剛想再叩響房門,那兩位已經打開門,直接掠過他走了。
許留依稀看到遲域的頸間圍着一塊白色的布條,他有些納悶,大熱天的,幹啥呢這是。
他們走到山莊門口,正好碰見牟氏在叮囑牟寧天和尚景山。
尚景山神情泱倦,懶懶地站在牟寧天旁邊,很是不理解:“明天都是我的生辰了,今天還讓我跑那麽遠去找從沒見過面的舅舅,有什麽意義啊。”
牟氏剜了他一眼,又看向牟寧天,溫聲道:“天兒,如果你父親他不願意來,也不強求。你替我告訴他,我很感激他,也很想念他。”
尚景山在一旁嗤之以鼻:“他要是想你,早就來看你了。”
牟氏厲聲道:“你的命都虧了你舅舅和哥哥,你去拜見是應當的,見了你舅舅莫要說些不體統的話。”
尚景山長長地“哦”了一聲。
牟氏又叮囑了幾句才放他們走。
遲域和陳墨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前面的兩個人一點都不像是個矜貴少爺。
竟然都是徒步。
尚景山很明顯的不願意,他落在牟寧天後面一截,邊走邊喊累。
在他喊了第五遍累的時候,牟寧天終于止住步子。
見狀,遲域匆忙牽住陳墨的手躲在一旁。
牟寧天的全部視線都落在了小少爺身上,見他嘟着嘴一臉氣鼓鼓的樣子,靜默了幾秒,說:“你還去不去。”
小少爺氣死了,這人問的是什麽話,說的好像自己能離的了他似的。
兩個人隔了一米的距離,牟寧天看着小少爺,小少爺瞪着牟寧天。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奇怪,”小少爺耐不住先開了口,“你父親他不會來的,他已經和我母親斷絕關系了,這麽多年都沒來過,就算你去請,他也不會來。”
聽了這話牟寧天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他是你舅舅。”
小少爺不屑地“哼”了一聲,“我知道,但他又沒有看過我,還讓我母親傷心這麽多年,我不認。”
牟寧天顯然沒有要回他這些話的意思,他的視線落在遠處,說:“我背你。”
“不用,”小少爺立馬反駁,“我只是不願意走,又不是走不動,用不着你背。”
牟寧天“嗯”了一聲,徑直往前走了。
小少爺心裏罵着,但又不得不跟上。
他們走的不快,山莊坐落在小鎮之外,四周人煙稀少。穿過一片樹林就能到小鎮的邊緣。
而這片樹林就是陳墨他們一開始所處的樹林。
不論是這些詭異的樹還是那個遺落在這裏的玩家,都證明在這片樹林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
遲域偏了下頭,看到陳墨緊皺的眉頭,輕聲問道:“不舒服嗎?”
“沒有,”陳墨回答說。
樹林裏雜草叢生,他們走的路變成窄窄一條。
他們索性落下牟寧天和尚景山後面很遠,只是确保前面的兩個人一直在視線裏。
“我很好奇,”遲域跟在陳墨身後說,“你是怎麽發現那個人有異樣的。”
陳墨:“除了他,別人的最初反應都是疑惑,疑惑這是什麽地方。那個人沒有疑惑的反應,只有害怕。”
這些遲域自然也從大屏裏注意到了,他問的目的只是想和前面這個人搭話。
“那你為什麽靠着那棵樹?”遲域繼續問。
“看着順眼。”前面的人答得簡單。
“哦,”遲域的聲音含着笑意,“你怎麽知道出樹林的方法?”
“走出去有什麽難的?”前面的人很明顯不是很樂意回應他,甩過來這麽一句話。
遲域選擇性聽不到陳墨話裏面“別搭理我”的意思,繼續說:“你為什麽全程這麽平靜?”
“遲域,”陳墨止住步子,轉身看向他,“你……”
他本想讓遲域閉嘴的,可是當他視線落在遲域脖頸那處時忽然就噤了聲。
“怎麽了?”遲域問。
陳墨喉結動了動,那句冰冷的話終究是沒說出口。再轉過身時他們看見前方的小少爺已經爬上了牟寧天的背。
應着這個景,遲域立馬說:“你累嗎,我可以背你。”
陳墨沒理他,徑直往前走了。
而剛爬上人家背的小少爺還在為自己辯解着:“我是因為病還沒有徹底好,所以沒什麽力氣。”
“嗯,”牟寧天淡淡地應聲。
“離你家有多遠啊,”小少爺問道。
牟寧天:“不遠。”
小少爺已經習慣了他這個哥寡言寡言的樣子,繼續問道:“那我重嗎?”
“不重。”頓了頓,牟寧天又說:“你要是困了可以睡一會。”
“我不困啊,”小少爺納悶道,“大白天的我困什麽。”
牟寧天沒回他,過了很久小少爺才反應過來,他這個哥是在變相地嫌他吵!
這樣想着,小少爺幹脆不說話了,就老老實實地趴在他哥的背上,聽着樹林裏悠遠的蟬鳴,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睛時已經出了這片樹林,尚景山無意識地“哼”了兩聲,擡起垂在牟寧天胸前的手揉了揉眼睛。
“快到了嗎?”尚景山問道。
“快了。”
他貼的牟寧天極近,鼻息都能灑在人家的下颔。偏偏他自己還不自覺,一點也不懂得保持距離。
進入小鎮後周邊嘈雜起來,人們來往密集,路邊還有很多小攤販。小少爺左看看右看看,玩心起來了,索性拍了拍牟寧天的肩膀,說:“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可以在這裏逛逛嗎?”
他看不到牟寧天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的話:“你現在不累了?”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在故意揶揄他,小少爺忍辱負重:“不累。”
“好,”牟寧天微微屈身,小少爺從他背上蹦了下來,立馬就往賣糖人的小攤那跑。
剛跑兩步就頓住步子,小少爺扭頭看了看牟寧天。
牟寧天有些無奈,說話卻又不像以往那麽冰冷,他說:“我在你身後呢。”
這下小少爺才放心地朝糖人那奔去了。
小少爺興沖沖地站在小攤前,細細地看了看每個糖人的形狀。前面有個小孩要了個“馬”的形狀,他盯着賣糖人的伯伯畫完,由衷地感嘆道:“畫得真好!”
老伯被誇的高興,當即說:“你想要什麽形狀的,我都可以畫出來。”
小少爺眼珠轉了一圈,偷偷瞄着離自己兩米遠,遺立于熱鬧之外的牟寧天,對老伯小聲說:“畫個他吧,我給你三倍的錢。”
老伯看向尚景山指着的人,猶豫道:“你得讓他轉過來,不然我畫不出來。”
“沒關系!”小少爺趕忙拒絕。還讓他哥轉過身來,他都沒那個膽子讓他哥知道這邊正打算畫他。
“就側臉就行,”小少爺低聲說。
“行吧,”老伯屈服于三倍的錢,一邊看着牟寧天一邊畫。
而牟寧天在不經意看向尚景山的幾次中,發現那位老伯始終盯着自己看。
所以在老伯将畫好的糖人遞給尚景山的時候,那糖人先一步被牟寧天接過了。
糖人栩栩如生,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自己的側影。
牟寧天看了糖人片刻,視線又落在尚景山身上。尚景山被他看的發虛,故作無事道:“你拿我糖人幹嘛。”
“畫的是我?”牟寧天挑着眉問道。
尚景山睜着眼說瞎話:“是嗎,我讓老伯随便畫的,可能他沒東西畫了,正好看見你了吧。”
牟寧天又看向老伯,老伯反應也靈敏,立馬說道:“整條街就瞧着公子俊俏,身形也……”
“好,多少錢?”牟寧天問道。
老伯立馬說了三倍的價錢。
牟寧天是性子冷,不是傻,他對于集市上的價錢都有大致的了解。如今聽到這麽貴的糖畫,他瞥了旁邊的人一眼,正對上那人躲避的視線,瞬間了然。
老伯還笑眯眯地重複了一遍,牟寧天拿着畫着自己的糖畫,一分不少地付了錢。
付完錢後這邊還有個人等着要回自己的糖畫,牟寧天嘴角極淺地彎了一下,将糖畫遞給了他。
尚景山喜滋滋地看着糖畫勾勒出來的身影,一時竟不知道如何下口。
牟寧天将他的表情都收入眼底,有些好奇地問道:“為什麽畫我?”
尚景山誠實道:“一開始是想畫個你吃掉解氣的,現在一看這麽像,又有點不舍得吃了。”
這話只是很普通的意思,尚景山感嘆的也只是老伯畫的糖人太像了。牟寧天卻注視了他很久。
久到那糖人在陽光的照射下一點點化掉,而尚景山也沒舍得吃一口。
而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遲域和陳墨二人早就走到了前面。
遲域看着兩邊的東西,什麽都想給陳墨買一些,什麽都想讓他嘗嘗,但是礙于身上沒有錢,他們又實在是做不出坑後面兩個小孩錢的事情,只是一路走一路看。
忽然,遲域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小攤處,那裏擺滿了木簪。
他盯着那處看了很久,最終沒忍住,毫無波瀾地說:“系統。”
系統被喚來:“我在。”
“下次到什麽樣的世界,能不能給準備一些錢。”遲域面無表情地說。
系統:“好的。”
一句好像不夠,系統又重複了一遍:“好的。”
陳墨瞥了眼似乎在生悶氣的遲域,餘光看見牟寧天兩個人追上來了,立馬拽住遲域躲在了一邊。
遲域的悶氣瞬間因為這一拽消散了,他看着陳墨覆在他手腕上的手,剛想說話,猛地意識到一說話這人立馬得松開他,于是他牢牢地閉緊嘴巴,目光裏都是得意。
他們跟在後面又走了一刻鐘,就看見牟寧天帶着尚景山進了一處宅子。
這裏算是鎮上的北邊。
與山莊不一樣的是,這處宅子很是荒涼,一個仆人也沒有。
尚景山在心裏琢磨了一套說辭,想着見到他這個舅舅了一定要全都說出來,結果他剛踏入外廳,連人都沒見到,後頸一陣痛,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
牟寧天慌忙托住昏倒的尚景山,看着從後面走過來的男人,急道:“師傅!”
男人冷哼一聲,怒道:“你竟然還把他帶來,你忘了我告訴過你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