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火場救人

程故淵沒有躲,眼前的人貼近,他任由心不可抑止地跳着,垂下了眼眸。

遲域看着這人微微顫着的眼睫,唇間不過毫厘,心裏一動,那吻便落在了程故淵的嘴角。

沒有接吻。

他只是親了親程故淵的嘴角。

不論遲域摟着他的動作多麽強勢霸道,落在嘴角的吻卻很輕。

程故淵心劇烈地跳着,又蔓延出一種琢磨不透的感覺。

“呀……”

旁邊忽然傳來聲音。

章淺眨了眨眼睛,重複道:“呀……”

徐霜靜靜地看着那兩個人,心想,果然沒看走眼,一開始就看着遲域對這個人不一樣。

許留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方遠移開了視線——非禮勿視。

賀卯心想怪不得,至于怪不得什麽,他也不知道。

他們五個聽見系統的通告,還都聽見了好幾次,便都想起來看看這兩位大佬又做了什麽。在途中遇到了,便一起過來,結果看見了這讓他們呆若木雞的一幕。

聽見背後的房間裏有些聲響的時候,程故淵推開了遲域。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靜。

牟寧天舉着一盞油燈,還沒有看清外面的兩個人以及站在遠處的幾個人是誰,火光自眼中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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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一驚,回頭看了身後的尚景山一眼。

火苗高高地越出牆圍,尚景山的眼睛倏然睜大,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立刻朝着那處跑去。

他們跑來的路上喊了很多聲,經途尚家二少爺的院子,卻沒有一扇門被打開。

似乎,沒有人聽見。

牟寧天跟在他身後,看見眼前人極度恐慌而有些踉跄的腳步,在他即将跨進院子前拉住了他。

“你留在這裏,我進去,”這人眼中的驚慌清晰可見,牟寧天卻還是說:“相信我,我會把姑姑救出來,你留在這裏。”

這次他寧願讓尚景山遠離他,即便昏死過去,也不願讓他沖進這火裏。

太危險了,他不能确保進去了還能讓尚景山始終在他十尺內的範圍裏。他不會讓尚景山有一點閃失。

尚景山明白牟寧天的意思,他也清楚,他進去可能幫不到什麽,反而讓牟寧天多一份牽絆。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難過,卻沒有被表現出來。

尚景山反抓住牟寧天的手,啞聲開口:“哥……”

“不怕,相信我,”牟寧天說。

他跑進院子,而尚景山也随之脫力跪地,眼前很快不清明,卻強咬着牙,雙手撐在地面,視線裏的背影逐漸模糊。

即将閉上眼的時候,他指尖死死扣在地面,血跡從指尖流出,試圖用傷口來喚醒一絲清醒。

徐霜見狀想要去幫他們,朝那處跑了兩步,被身後的人叫住。

遲域說:“別過去,不能幫他們。”

上一次在樹林裏發生的事情突然浮現在腦海中,他們這才意識到,原來前幾次聽到的系統的通告,都是因為遲域和程故淵試圖救了,卻又一次次回到轉折點。

徐霜的腳步頓住,看見尚景山跪坐在地面的背影。

他似乎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卻還死死撐着沒有昏迷過去。

忽然間,徐霜覺得自己的手被人攥緊了。

她轉過頭,看見章淺似乎在微微發抖。

“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們的,”徐霜安慰道,也拉緊了章淺。

牟寧天第一個帶出來的是茶茶,當時的茶茶距離他最近,他便将茶茶先背了出來。

他的眼神始終看着雙手撐在地面的尚景山,話卻是對茶茶說的:“去找管家和嬷嬷,找他們來滅火。”說完就再次進了火場。

茶茶頭發亂糟糟的,神志還沒有回神,看到旁邊的小少爺,下意識想去扶。在彎腰的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牟寧天的話,立刻跑去找嬷嬷,邊跑邊喊:“來人吶,救火!”

嬷嬷被叫醒後,出房門被煙嗆了一口,邊咳嗽着邊叫醒睡覺的人,讓他們提着水去滅火。

火勢燎亮一片天,不斷有仆人提着水進去,卻只能撲在最邊緣的火焰上。

嬷嬷急得掉淚,想将尚景山扶起來。周圍亂糟糟的,尚景山還保持着跪坐的姿勢,雙手扣在地面,強撐着擡頭,盯着院子裏面。

太亂了,嬷嬷沒聽到尚景山低弱的“別碰我”,她也沒能将尚景山扶起來,只能又看向別處,焦急道:“快點啊,再去找水啊!”

牟青的房間已經坍塌,房梁斜跨,擋住了牟青出來的道路,也讓牟寧天進不去

她的房間火勢最嚴重,牟寧天遠遠看着她,怎麽也找不到進去的路。

旁邊有丫鬟呼救,牟寧□□着聲源看去,有個丫鬟似乎是想要往外跑,卻被熊熊燃起的園圃擋住了。

又看了牟青一眼,牟寧天還是決定先去救那個丫鬟。

牟青突然喊了他一聲,在他轉身的時候。

“天兒,”牟青喊道,“幫我告訴小山,我愛他。”

牟寧天沒有時間去分辨這句話裏面的意思,他轉身輕輕一躍,借着梁柱的力,穩穩地落在了那丫鬟旁邊。

将丫鬟帶出去後,他短暫地與尚景山對視了一眼。

許是一直咬牙靠着痛意支撐着,尚景山的眼神不清明,只有看到他的時候,才倏然亮了一下。

牟寧天轉身又回去了。

仆人越來越多,提着水桶滅火。

邊緣的火被澆滅,火燃起的熱度卻絲毫不減。

牟青已經幾近昏迷,煙霧嗆滿了她的房間。她匍匐在床邊,唯一的一處沒有被火席卷的地方。

牟寧天的手微微顫抖着,他找不到進去的方式。可是火不等人,他一刻也不能猶豫。

火勢很猛,他的額頭溢出汗水,高熱的房間讓人無法久留。任何人處于這樣的溫度裏,大概只有對生命死亡的感知,以及無法忍受的溫度。

可是牟寧天的心底裏卻只有害怕。他害怕牟青會葬身火海裏。他害怕沒能将牟青救出去。

他看着斜橫在他和牟青之間的柱子,突然,他彎下腰,從衣服下擺扯下一大塊布料,然後跑到最低的那一端,毫不猶豫地将布料對折,蓋在那處,手短暫地撐在那裏跨了過去。

那塊布料引起更大的火,火焰着得高高的,被燃成灰燼。

牟寧天扶起牟青,看見她還沒有徹底昏迷,急迫道:“姑姑,我帶你出去,你還能站起來嗎?”

牟青意識回籠,看見眼前的人,突然很想哭。

這個孩子來救她了。

她們是真的欠他好多好多。

她被牟寧天扶着站了起來,看着眼前燃着的大火,心生哀嘆,他們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牟寧天看向剛剛跨過來的地方,那處雖低,但是火焰極高,斷然不能再通過了。而牟青又吸進太多煙霧,渾身無力。

他看向床榻上,有一床薄薄的被子。他立刻拿起被子裹在牟青身上,對她說:“姑姑,我會把你抱起來扔出去,你要立刻甩掉這床被子往外面跑。”

牟青沒什麽力氣了,卻一直搖着頭,說:“不,你自己出去,不要管我,你自己出去。”

牟寧天不顧她的掙紮,将被子裹在她身上,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他找了個比較合适的位置,火勢燎人,剛試圖将牟青扔到那邊,突然吹來一陣風,火焰瞬間更旺,似是察覺到他們的存在,烈焰的火舌朝他們夠過去。

牟寧天被逼地退了幾步,退到了床沿。

火勢更猛,外面的人還在撲滅外圍的火根本進不來。牟寧天明白,只能靠他自己,一秒都不能耽誤。

他沒再管那火,徑直走到最合适的位置,将懷裏的牟青一抛,牟青随之落地。

被子上卷滿了火,求生的本能讓她迅速脫離開來,幸好她安然無恙。

隔着火光,牟寧天說:“姑姑,你快出去。”

牟青慌張地跑外跑去,外面的人見到她,立刻擁過去,跑出去的途中她的裙角燃起,被仆人用水澆滅。

她喊道:“去滅我房間裏的火!快去!天兒還在裏面!”

尚景山本來因看見母親安然無恙的稍微放松一些的心驟然提起,乏力與昏沉已經占據了他的全身,他咬着牙盯了這麽久,卻在聽到這句話時瞬間失力,跪撐了好久的胳膊脫力趴在了地面,卻始終沒有真正閉上眼。

那水終于往火焰深處潑去,一桶又一桶……

牟寧天沒有再能遮擋的東西,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裏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又想起外面的尚景山,想起他強撐着沒昏過去只為等着自己和牟青出去,想起他的那句表白。

入目全是火焰,即便幾乎沒有可能,他卻還是想要抱一抱那人,輕聲告訴他——“不怕,我沒事”。

牟青被茶茶扶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哭喊着:“還有沒有人,去滅火啊,天兒還在裏面……”

突然一聲巨響,有一人急匆匆地從裏面出來,帶着空了的水桶,說:“牟夫人,房間……塌了。”

……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牟青的淚水滑落,拼了命地要進到院子裏,被旁人死死拉住。

在尚景山僅存的意識裏,他在往前爬。

他在往火場裏爬。

他很慢,慢到旁人幾乎看不出他的動作,他也未曾止住,帶血的手掌落在地面上,一點點往前爬。

他很疼,真的很疼,磨破的指尖和手心露出血肉,磨在地上是難以想象的疼。但是似乎,不及心底的萬分之一。

可他偏又沒有哭,強支着的眼裏帶着複雜的情緒,有茫然,有無助……還有絕望。

就那樣一點點往前爬,眼神逐漸渙散。

……

突然,視線裏出現了一個帶着火光的人。

立刻有仆人上前潑了那人一桶水,不夠,又有人潑了一桶。

牟寧天感覺不到手背火燎的傷口,也不顧衣服還淌着水,他帶着滿身的炙熱與冰涼,将尚景山扶起抱在了懷裏。

尚景山忽然就掉下了眼淚。

牟寧天緊緊抱着他,啞聲說:“不怕,我沒事。”

……

雖坎坷,但好在沒有人葬身這場火中。

幾位玩家遠遠看着,各自有着感慨。

許留先開了口:“這麽幾次了,牟寧天都這樣護着尚景山這一家,他最後怎麽會死呢?”

徐霜看的感動,最後牟寧天去抱尚景山的時候她控制不住地絞起章淺的袖口,滿眼心疼。

章淺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擔心害怕中,低着頭沒反應。

這時,系統又“嘀”了一聲。

系統的聲音響起:“玩家遲域、玩家程故淵違反規則,幹擾故事走向,十秒後回到轉折點。”

還沒有倒數,遲域打斷了它,語氣很是疑惑:“我們怎麽違反規則了?”

系統:“……”

真的要我說的那麽清楚嗎?!

系統靜了幾秒,繼續說:“玩家遲域、玩家程故淵接吻,吵醒了牟寧天和尚景山,改變了故事走向。”

遲域輕輕地“嗯”了一聲,說:“此次并非無緣無故。我喜歡程故淵已久,當時克制不住,只想吻他。至于發出聲音吵醒牟寧天和尚景山,是無心之舉。我的緣故是想吻他,目的也是要吻他,既是有緣故,也有目的,怎麽算違反規則了?”

系統:“……”

這樣一番話确實無可挑剔,系統也沒有理由去強行将他們送回轉折點。

半晌,系統出了聲音:“玩家遲域、玩家程故淵……”

剛喊完這兩位大佬的名字,系統便被徐霜打斷了。

“我證明,他們确實相互喜歡,”徐霜說,“系統你不能規定兩個相互喜歡的人不能接吻吧?!”

系統:“……”

章淺立馬接話:“對,我也證明。”話剛出口,她便感覺那位經常不會好好說話的程故淵冰冷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章淺抖了抖,繼續說:“血氣方剛的兩個大、”她磕絆了一下,重複說道:“血氣方剛的兩個人,随時随地想接吻怎麽了?”

話說完,她能感覺到那道視線更冰冷了。

章淺默默地想:自己有沒有可能會被暗鯊?

系統按捺着,将那些湧上來的髒話程序都pass掉,繼續着剛才想說的話:“玩家遲域、玩家程故淵接吻,幹擾故事走向,牟青存活。”

這時他們才知道,原來在原本的世界裏,牟青竟是死在了這場大火中。

現在他們也摸清楚了,系統會對他們強行幹預導致故事走向改變進行重來的規定,但如果他們是間接幹預的,那系統就沒辦法判定重來。

如今看着他們安然無恙,他們也放下心來。

程故淵轉身想走,章淺叫住了他:“那個、哥,你的傷?好了嗎?”

程故淵回頭看向她,視線裏一如既往的冷淡:“好了。”說完就走了。

遲域視線淡淡地掃過旁邊的幾個人,什麽都沒說,快步追上了這人。

到了房間後,程故淵理都沒理他,直接上床睡覺。

遲域失笑:“你這個人,就這麽睡了?”

程故淵留給他一個背影,默不作聲。

遲域懶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床榻上的人,說:“傷口到底好了沒?讓我看看。”

程故淵依舊沒理他。

等了會,沒等到他的回答,遲域輕聲說:“這麽快就睡着了?那我也上床睡了,”說着便起身朝那邊走去。

剛走兩步,床榻上的人倏然起身,帶着耳側的潮紅和神色自若的表情面向他,說:“那你睡床,我睡地板。”

遲域笑了笑,止住腳步,說:“那算了,還是我睡地板吧。”

說完這句話,他們彼此對視着,再無聲。

不知怎麽的,程故淵想起被遲域摟着吻在嘴角的那一刻,他移開視線,解釋道:“我知道你當時的目的是什麽,所以只是配合你。”

遲域聽到這個解釋并沒有什麽反應,眼睛裏依舊有笑意。

片刻後,他問:“程故淵,你耳朵為什麽這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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