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裁縫人

在客廳支棱着不睡覺的幾個玩家,卻在半夜十二點準時且齊刷刷進入了夢鄉。

并且他們還要稍微慘一些。

困了要睡覺的某人在這別墅裏轉了一圈就上樓了,遲域囑咐了他們一句“好好休息”也跟着上去了。

所以現在樓上那兩個人有床睡,他們只能坐在地上東倒西歪。

進入的夢鄉自然不是什麽美夢。

比如說——

剛進去便被惡鬼追了。

此惡鬼非彼惡鬼。

并不是別如清在追他們,而是……其他的鬼。

進入夢境時他們相遇在車庫。

許留剛進來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他明明記得自己還在一樓大廳和章淺徐霜吹牛啊。怎麽轉眼又眼前一黑,伸手不見五指了?

但這個黑他熟。

“我我我我我我們、”許留顫顫巍巍的聲音響起,“怎麽又進來了?”

“這是哪啊?”徐霜的聲音從一側傳來。

“車庫,”遲域說。

一聽見他的聲音,幾個玩家瞬間心安了一些。

許留試探着問道:“要不要喊一嗓子?太太太、太黑了吧?”

程故淵說:“稍等。”

随後是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還有腳步聲,沒多久,又聽到了什麽人撞到牆上的悶聲。

玩家聽着這莫名的聲音,懷疑是誰和誰在打架。

但在場就這麽幾個人,是誰……

突然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是似乎還沒跑多遠又撲倒在地,聲響很大,蕩在空寂的車庫裏。

許留:“……這麽黑,很害怕啊!!!”

“你別靠我這麽近,”賀卯嫌棄的聲音響起,“離我遠點。”

許留:“???說誰呢?”

賀卯:“你,離我遠點。”

許留左右摸了摸自己身側,并沒有貼着人。賀卯也意識到許留的聲音其實離自己有些距離,那緊貼在他右側的……是什麽?

他屏息朝右側摸去,正摸到纖細的手臂,他下意識地便覺得身側是別如清。

玩家都已經對別如清放松了一些警惕與害怕,所以這個時候賀卯是平靜了一些的。然後他剛撤回手,脖頸突然被那手背勒緊了。

力度遠遠大于那纖細手臂能使出來的力,他的臉瞬間就漲紅了,被那手腕鉗制着往後拖。

許留詫異地看向他那邊,說:“卯叔,你幹啥呢?”

賀卯沒力氣回應他,脖頸被勒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使勁掰着自己脖間的手臂,明明自己一使勁就能撅斷的細度,力氣怎麽能這麽大。

掰不動,他又背手朝後探去。亂揮的手怎麽也碰不到那女人的身體時,他猛然意識到——

這手臂掰得他這麽用力,兩個人一定是貼得極近的,可是他光顧着掙紮了,一直沒發現,身後并沒有那個手臂的主人。

也就是說,現在鉗制着他的,只是一條手臂!

他大汗淋漓,呼救也呼不出來,雙腳試圖猛踩地面,又被那手腕的力度控制着,慢慢懸空。

當腳尖都已經觸不到地面時,他基本上已經喪失了一些希望。

就在這時,自己垂落的手臂突然被人大力扯了一把,随後勒在脖間的手臂一松,他直直地跪了下去。

遲域的聲音響起:“還挺能跑。”

別的隊友:“……”

這聲控燈是該亮還是不該亮啊。。。

這個問題并不需要他們細想,因為一個很尖細的男聲扯着嗓子喊道:“松開我!”

瞬間車庫就亮了。

幾位隊友驟然得到光明的眼睛沒防備,先映入眼簾的是遲域,他就散漫地站在那裏,但是手裏……拿着根手臂。

他們緩了幾秒,又看向遠處。

程故淵正踩在一個倒地的人胸前,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

隊友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轉頭的時候又看見跪地喘着粗氣的賀卯。

這算是在場唯一一個比較正常且敢讓他們靠近的人了。

許留和方遠立刻過去扶他。

剛挨到賀卯肩膀,想扶他站起來,賀卯搖搖頭,說:“沒力氣。”

兩個熱心腸還在努力把他扶起來。

沒辦法,賀卯只能順着他們的力氣緩緩用力,扶到一半時,突然聽見尖銳的女聲:“別拿着我,放開我!”

隊友以為自己幻聽了,剛剛還是男人的聲音啊,怎麽突然又換成女的聲音了?

幻聽的疑惑還沒過去,更離譜的聲音出現了。

“嗚嗚嗚嗚嗚放開我!”小男孩的聲音。

“不要踩着我了!”大漢的聲音。

“你個讨人嫌的家夥,起開啊!”年邁大爺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色狼!”女人的聲音。

“你等着,我要殺了你!”尖細的男聲。

……

一時之間各種聲音響在車庫裏,許留和方遠被這個場景吓了一跳,托着賀卯的力瞬間就松了。

試圖就着他們的力氣站起來的賀卯重新跪地。

章淺和徐霜縮在一起,看看遲哥,再看看故哥。

屏氣無聲。

許留收回手抱在自己胸前哆嗦着:“你倆這抓的不是一個人,是捅了一個窩吧?”

程故淵看着倒地的人,不禁蹙起眉頭。

車庫還沒亮起來的時候,遲域伸手過來捏了捏他的指尖,随後就只是拉着他的指尖不動了。

本來他沒什麽反應,見遲域再沒動作,便朝他挪了幾步。

這一挪倒好,他碰到了什麽東西。即便那東西很快地朝後退給他們兩個騰出空間來,基本上沒有發出聲響,程故淵還是感覺到了。

然後許留問:“要不要喊一嗓子?太太太、太黑了吧?”

程故淵感覺遲域又捏了他的指尖一下,他說:“稍等。”

兩個人一起制住了這突然出現的東西,本來已經摁着這東西的手臂控制在牆角了,誰知這東西的手臂突然掉落,身體得了空立馬朝前跑去。

程故淵立刻憑着聲音追上去,那手臂又鬼鬼祟祟溜到了賀卯這裏,被遲域抓住了。

到亮起燈後他才明白,為什麽當時那手臂,說掉落就能掉落了。

因為腳下的這個人,是用針線縫起來的“裁縫人”。

頭是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樣,卻長在一個很幼小的脖頸上。剩了一條的胳膊是明顯已經軟塌塌的老人胳膊,軀幹卻是個長着胸肌的大漢,還有兩條腿,一條細長,一條年邁……

不同的人身上的一部分,組成了這個“人”。

遲域拿着那條胳膊走近了,聽着這胳膊的聲音,臨到這個拼湊起來的人前,他問:“想回到這個身體上嗎?”

“切,”不屑的女聲響起,“我早就看不上這個身體了,不回去也罷,反正你們這麽多人,只要随意殺一個,我就能寄存在你們身上啦。”

章淺和徐霜壯着膽子朝前走了幾步,看清這“人”後愣了好久,強忍着幹嘔的沖動。

“你們、怎麽會這樣啊。”章淺說。

程故淵垂眼睨着腳下拼湊起來的身體,片刻後,他回頭問:“有沒有繩子?”

隊友四處尋找着車庫裏,最終在角落了找到一截麻繩。

那“人”先是被程故淵拎起來,又被掰着肩膀移動到一根柱子前。

遲域一手握着那女人的胳膊,一手摁着這“人”的胸腔,程故淵用麻繩将他綁在了柱子上。

綁完後別的聲音都沒響,唯獨一個大漢的聲音響起:“為什麽只綁我!這不公平!你要都綁起來啊!”

這一晚上的視覺沖擊太大了,玩家聽着這句話久久沒反應。

程故淵在柱子後面打了個死結,這才回到“人”的前面,說:“哪裏不公平?”

大漢的聲音從胸腔響起:“你要把頭、脖子、手臂、兩條腿都綁上啊,為什麽只綁我自己?”

程故淵瞥了眼這個“人”別的部位,要麽是小孩子的,太稚嫩了,要麽是老人的,要麽是女性的,總之……

別的地方他下不去手,只能綁這位漢子的軀幹了。

“你最好綁,”他看着這軀幹解釋了一句,又轉頭看向遲域手裏的手臂,“你确定不回到這個身體裏?”

那手臂聲音又柔柔弱弱:“不回去了,這帥哥還挺帥的,為了我不搗亂,要不你就一直握着我吧。”

程故淵“嗯”了一聲,看向被綁着的“人”,問:“你們……是怎麽回事?”

“我哪知道啊,沒記憶。”

“就是啊,好像一直這樣。”

“以前還真來過別的人,當時我們都要把他殺了,結果……”

“哎呀,別說了,那麽丢臉的事情你還提。”

“算了算了,反正這次的幾個人,我要挑一挑。”

……

……

聽他們七嘴八舌讨論了半天,一點有用的沒聽出來。但是看他們這個樣子,又好像不太具有威脅了。

玩家剛放松警惕,這個拼湊而成的“人”卻突然一齊爆開!

除了被麻繩繞了好幾圈的軀幹沒掙脫出來,頭、脖子、胳膊、兩條腿紛紛朝他們襲去。

尖嘴猴腮的頭直直地撲向賀卯,被一拳打開,又撲過去死死咬住他的後肩膀。

一條細長的男人的腿被牛仔褲包裹着,踩在地上朝着方遠就過去了。

章淺和徐霜各被一根年邁的胳膊和一條年邁的腿追。

許留看着朝自己過來的東西……

瑪德!!

是一截脖子!!!

他跑得最快,撲到車庫門前試圖打開門,卻像是被人焊死一樣,根本打不開。

那脖子飛到他眼前,燦爛大男孩的聲音:“哥哥,讓我做你的脖子吧!”

許留哆嗦着嘴唇說不出話:“…………………………”

這是他這輩子聽過聲音最好聽的鬼話了!

遲域握着的手臂也一直在動,力氣很大。那被綁的軀幹也掙紮着,甚至磨破了一截麻繩。

就在他們各自受着限制時,別如清突然出現了。

依舊是小女孩的模樣,站在他們中間,笑呵呵地問:“好玩嗎?”

這句話一出,所有的軀體都停止了動作,紛紛墜落在地,被綁在柱子上的軀體也掙脫出來,一齊迅速爬往別如清的身後,快速組建成一個人形。

“這是我們這次要玩的游戲哦——裁縫人。”別如清似乎第一次見到他們似的,說:“剛剛是讓你們熱身一下啦。”

車庫裏靜寂,只有她的聲音:“半個小時的時間,你們能出了這車庫回到房間,就過關啦,但要是半個小時沒能出去,那……這個裁縫人會分散,把你們的身體都撕爛,成為你們的一部分。”她的聲音始終輕快,帶着小女孩的純真,一字一句卻讓人打着冷戰,“我還是裁判哦,你們違規我會提醒你們噠!”

“那現在游戲開始吧!”別如清沒有得到玩家的反饋也不生氣,最後總結了這麽一句。

程故淵垂眸看着她,說:“稍等。”

“怎麽了?”別如清揚起小臉看着他。

“你也玩,”程故淵說,“當裁判多沒意思,你和我們一起玩。”

別如清像是受到觸犯似的,立刻拒絕,聲音也尖銳起來:“我不玩!”

程故淵記得上個夢裏別如清的樣子,當時她是裁判,聽到自己說要她一起玩的時候明顯動心,像是小時候只做過裁判從沒有參與過游戲一樣。

“這個的游戲沒有什麽違規條件吧,”程故淵看着她說,“如果有,你早就提了。”

別如清沒說話,擡着的臉有些兇意。

“所以既然沒有規則,你做裁判有什麽意義。”

許留一想也是,他巴不得這小女孩也參與進來,他們生存的幾率還高一些,也跟着說:“就是i,沒規則要什麽裁判,你和我們一起玩!”

別如清與他們對峙半晌,最終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呼出一口氣,說:“那好,我和你們一起玩。”

随後憑空掉落一個手表,別如清指着地上的手表說:“等這上面顯示一點整的時候游戲會開始,現在還不算游戲。”

許留過去撿起那塊表,看着距離一點整還有七分鐘,嘀咕道:“跟中場休息七分鐘似的。”

裁縫人靜站原地,像個假人一樣一動不動了。反複确認這裁縫人會在游戲開始半小時後才發起攻擊時,玩家都放下心來癱坐在地。

章淺和徐霜試圖從別如清嘴裏問出些關于這裁縫人的事情,她始終緘口不言。

無奈之下,章淺擡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兩個哥,問道:“哥,當時那麽黑,你們怎麽知道有別人的呀?”

遲域聞聲看了程故淵一眼,又看了眼那邊站着的裁縫人,這才說道:“感覺到了,有人在我右邊。”

徐霜問:“那你怎麽确定右邊不是故哥的?”

遲域頂了頂上颚:“我知道他在我右邊,但——”他頓了幾秒,“我右臂被纏繞了。”

徐霜:“???”

章淺:“纏繞……”

許留:“好詞。”

那确定了,纏繞到遲域右臂,确實不是程故淵能做出來的事。

別如清“哼”了一聲,問許留:“還有幾分鐘?”

許留看着還有四分鐘到一點的分鐘,長了個心眼,說:“還有兩分半。”說完警惕地看着別如清。

好在別如清沒有發現什麽,許留提着一口氣,盯着手表看實際上還有一分半到一點的時候,他說:“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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