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裁縫人(二)

許留說時間到了的時候太心虛,生怕別如清會要檢查手表上的時間,所以別人看上去是他在不眨眼地盯着時間看,實際上是他不着痕跡地調快了時間,往前調了兩分鐘。

他們開始游戲的真正時間是12點58分30秒,但是許留拿着的手表上是1點0分30秒。

這樣就算別如清要看時間,即便時間不是整一點,也已經過了一點,她也說不了什麽。

半個小時以內出了這個車庫,回到房間,就安全。

反之,被“裁縫人”撕碎,各自成為那些聲音新的身體。

別如清看着站起來的玩家們,她似乎是第一次玩游戲,愣愣地跟着距離最近的方遠走了幾步。

見方遠一副摸不到頭緒的樣子,她又轉移了,跟着賀卯朝前走。

徐霜注意到她,主動過去伸出手,說:“牽着手一起走吧?”

年幼的別如清愣了愣,垂在身側的手幾乎是要送出去了,很快又繃緊了小臉,說:“不需要。”

徐霜失笑,沒再要拉她的手,而是和章淺散開,各自走在她兩側。

別如清感受着左右兩邊的人影,故作嚴肅地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章淺見狀半蹲下來,這樣的姿勢她比別如清還矮了半個頭,她微擡頭看着別如清,問:“你害怕嗎?”

別如清再次愣住。

她懷疑章淺怎麽能說出這麽一句話。

害怕?

她怎麽可能害怕,每次來人,都是她盯着這裁縫人來玩游戲的。

“當然不怕了,”別如清說,“你們最好快點,別耽誤時間,不然最後結局不好可別怪我。”

“為什麽怪你?”遲域在一旁說道,“你又不是裁判了,我們生死怪不着你。”

章淺趁着別如清扭頭看遲域的時候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着說:“對呀,不怪你,現在我們是隊友,會保護好你的。”

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別如清愣了好幾次。

這次的臉上晃過怔然,又很快消失,抿着嘴沒說出話來。

“不過既然你不怕,但是我們兩個怕,所以就離你近一些啦,”章淺笑着說。

別如清憋了半晌,丢出一句“随你們便”。

遲域聽着兩個大女生一個小女生的互動,松開程故淵的指尖,問:“她們是跟你學的吧。”

程故淵否認:“不覺得和你更像麽?”

遲域點點頭,煞有介事:“确實有點。”

程故淵偏臉看向別處,尋找能出去的口,又聽到遲域拉長聲音的話:“那——親愛的,我也離你近點,行麽?”

程故淵心瞬間就被撓了一下。

他看着兩個人不足一米的距離,不知道遲域說的“近點”還要多近。

和別如清一樣,他口嫌體正直地丢了句“随你”。

許留拿着手表在車庫大門前尋找門鎖,目光掃視了一圈也沒看到。他回頭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自己這邊,便又看了眼時間,正好是1點4分30秒。

想了想,他又調了這表一次。

車庫一共兩個門,一個是通往院子的大門,也是車出入的門。還有一個通往地下一層,這個門遲域和程故淵都有走過。

不過他們倒是誰都沒有去查看這個門。

當賀卯發現這個門的時候,他大聲喊着大家:“快來看,這邊還有一個門!”

隊友們紛紛過去看,唯獨遲域和程故淵沒有過去。

許留從大門往小門跑的時候路過他倆,問:“為啥不過去看?那邊有鬼嗎?”

程故淵瞥了眼通往地下一層的門,聲音毫無起伏:“給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出車庫,難道這門會多麽好打開麽?”

許留一想也是,停下腳步學着他們兩個淡漠的樣子,深沉道:“那依你們看?”

程故淵:“等着。”

“等着什麽?”許留問。

“等半小時過去,看裁縫人的反應。”

許留深沉不起來了:“……哥,別鬧。”

程故淵看向他:“沒和你鬧。”

許留叫他們瘋子不是毫無根源的,甚至這個形容詞用在他們身上都不太夠格。

看着就靜靜站在這裏的兩個人,許留嘴角橫成一條直線:“像你們這麽不怕死的……一定活的久吧?”

程故淵看着身側的遲域,低聲說:“周千途可能還會進來。”

遲域揚着語調“哦”了一聲:“你和他交手過,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想起上個夢裏周千途對還是小女孩的別如清做的事情,程故淵蹙起眉心,語氣很涼:“沒興趣去想他是什麽人,但他如果這次還會來,一定會傷害別如清。”說完他問離他們遠遠的許留:“過去多久了?”

許留看着又被自己調回去的時間,說:“十分鐘。”

程故淵環顧着四周,有些好奇在這樣一覽無餘的車庫裏,周千途會如何出現,又或者其實一早就跟着他們進入這個夢裏了,只是他們沒發現。

賀卯和方遠在小門前探尋了一圈,沒有找到一絲縫隙或是鑰匙孔。

方遠提議道:“能撞開嗎?”

賀卯後退幾步,“我試試。”說完撞了上去。

随後,一聲悶哼。

這個聲音,賀卯發出的。門是絲毫沒有動靜。

方遠詫異地摸了這門一把:“這不是門啊?這是牆吧?”

別如清被章淺和徐霜兩側夾擊,哼笑了一聲:“你們還在試圖從門出去嗎?如果門能出去,還玩這個游戲幹嘛。”

賀卯揉着自己的肩膀,臉色不太好看。

章淺擡頭看着車庫頂,覺得有點太高了,搭個人梯也上不了頂,又看看四周,實在找不到還能出去的口,便問別如清:“那應該從哪裏出去呢?”

別如清搖搖頭,作為一名玩家很誠實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沒出去過。”

既然找不到出去的口,章淺和徐霜對視一眼,決定從另一個方向入手。

她們拉着別如清靠在一個牆角,蹲下來問她:“你很喜歡這個游戲嗎,為什麽要玩這個游戲呀?”

別如清神情安靜,沒有說話。

見狀,章淺又問道:“那換個問題,以前來到這裏的人,他們出去後你都在哪裏呢?”

別如清回答:“以前來的人沒有能出去的。”

聽見這個回答她們沉默了幾秒,轉頭看向隔了大半個車庫的遲域和程故淵,回頭時帶着善意的笑:“那這次就知道啦,那兩個哥哥一定會帶我們出去的。”

別如清感受着她們的溫柔與善意,一直故作冷漠的态度也開始軟化,提醒道:“時間不多了,快點吧。”

“好,”徐霜站起來,拉着她要走的時候忽地問道:“你之前見過我們嗎?”

別如清搖頭,說:“沒有,第一次見到你們。”

章淺起身的動作頓了幾秒,又主動拉起別如清的手,說:“走,去看看那兩個大哥哥有什麽想法。”

兩個大哥哥沒什麽想法。

他們說這門出不去,還真的就沒找門。

許留看着他倆幹着急,又實在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在大門和小門間來回穿梭,看看這邊看看那邊,典型的“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性格。

繞着車庫橫穿第六次的時候,他終于跑不動了,經過他和卯叔方老師一次次的不死心,終于斷定這兩扇不是門,是牆!

是踏馬撞不破的牆!!

于是他決定保存體力,那會那截脖子追他的時候他還能跑,萬一死不了呢。

這時程故淵忽地叫了他一聲。

“怎麽了?”許留又颠颠跑了過去。他以為是問他時間,看了一眼表,剛要說便聽見程故淵壓低的聲音:“你跟在別如清身後,別離開她。”

許留剛佛一點的心驟然提起,語氣變得很是邪乎,擰緊眉用氣音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程故淵視線落在一輛車上,也沒瞞他:“周千途在這裏,他會傷害別如清,別讓他碰到別如清。”

許留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知道不是大聲嚷嚷的時候,但還是沒忍住道:“他怎麽這麽不要臉呢?”

遲域配合着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肩:“所以,保護好別如清,靠你了。”

許留擔當大任,朝別如清跑去的時候才意識到——

他們不是應該防着那裁縫人嗎???

煩人的周千途,真能給人搞事!!!

程故淵撿起先前綁着裁縫人的麻繩,抻了抻,和遲域一起走向靠近大門的一輛黑色邁巴赫。

他們來過車庫,不論是身在夢裏還是真實的世界。車庫裏确實有不止一輛車零零散散地停着,還有積塵。

但是這輛黑色的車,之前沒有。

停在最邊緣,不同于別的車方位,它車頭朝裏,如果不走過去看,根本不會知道裏面有人。

越走越近的時候,這輛車燈突然亮起,随後猛地倒車撞向他們。

遲域和程故淵立即避開,躲過了這輛車的突然襲擊,也是在這時,他們才能真正确定,周千途确實是躲在車裏,并且比他們來的還要早。

周千途沒撞到他們兩個,立刻踩了剎車,車輪與地面發出巨大的摩擦聲,在場的玩家還沒意識到這車是怎麽回事,他已經轉了方向朝着別如清的方向撞過去。

看着朝自己撞過來的車,別如清沒有任何反應,章淺和徐霜要正拉着她跑,身後一直跟着的許留先一步将她抱了起來,喊:“跑!”

他們迅速撤離這個位置,周千途緊急剎車,避免了撞到牆上,沒時間給他緩幾秒,他迅速轉方向盤去追被許留抱着的別如清。

許留沒跑多遠,抱着別如清他也跑不了多快。

一開始看見這車朝自己這邊撞過來時,他沒有意識到這是周千途,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小女孩跑不快,所以抱着她一起跑。

別如清伏在許留肩上,刺眼的車燈打在她眼睛裏,她看不清車裏的人,只是覺得許留這小碎步邁得很是費勁,于是她說:“放我下來吧。”

許留咬着牙看向前面的半牆,只要跑到那,這車就不好撞過來了,聽見別如清的話後他臂彎間的力氣更大了些,沉重的呼吸聲中冒出來兩個字——“別怕。”

周千途握緊了方向盤,深吸一口氣,将油門踩到最大,朝着許留的背影撞過去。

許留聽着身後越來越近的輪胎聲,心髒蹦得快要跳出來。可是他實在做不出來把別如清放下自己往別的方向跑的事情,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

身後打過來的車燈打在自己身前,越映越遠的時候,許留騰出左手捂在了別如清頭上。

剎那間,巨大的一聲撞擊,剎車聲震耳,許留看着打在自己前面的車燈晃了晃,歪歪扭扭朝向一邊。

他咽了一口唾沫,往右平移了一截,這才敢回頭看。

朝他撞來的邁巴赫左車頭深深地凹陷,而撞向這邁巴赫的另一個車慘狀難以形容,車頭已經完全毀滅,甚至連擋風玻璃都被震碎了。

許留放下別如清,擡起頭的瞬間才看清那輛車裏是遲域。

他心一顫,立刻轉頭尋找程故淵的身影。

程故淵從車後面出現。

許留很少見到他那樣錯亂慌張的腳步,甚至在他看來,這樣的慌張失措安在程故淵身上都是有些違和的。

可程故淵現在的确這樣。

他打開車門,看見伏在方向盤上的遲域,伸出去的手忽地就滞住了。

“遲域?”他的聲音顫抖和慌亂。

遲域緩緩擡頭,額頭流着血,朝眼前的人扯出一個笑,說:“沒事,哪也沒事。”

程故淵眉心緊蹙,将他從車裏扶了出來。

剛剛他試圖追上車,拉住車門逼周千途停下,沒料到遲域竟然還帶着那輛車的鑰匙,用這個方式強迫周千途停車。

當看到遲域開車朝周千途的車撞過去時他腦子裏的弦寸寸斷裂,直到現在才找回一些意識。

遲域擡手要碰碰自己的額頭,被程故淵攔住了。

“別動,”這人臉色很難看,目光掃視過他的身體,問:“哪裏疼?”

遲域覺得哪裏都挺疼,但不算什麽太嚴重的事情,哄騙道:“我把握好分寸了,沒事,就是額頭破了點。”

程故淵看着他額頭的傷口,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松開遲域便走向另一輛車。

周千途忍着痛意,在程故淵走過來時猛地打開車門,試圖偷襲他,被躲開了。

程故淵反手扣住從車裏跌落下來的周千途,将他壓在後車門前,問:“為什麽又追進來!”

周千途胸口壓着車門,咬牙道:“我殺了她,也是在救被困在別墅裏的別如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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