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關門了,我們現在也是苦苦支撐,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魯先生一邊撥拉着算盤一邊說道,“不過好在前些日子少爺與呂相公想出了妙計,引得大家大把大把的花銅錢,這些天市面上流通的銅錢多了,物價總算稍稍平穩了些,我們也終于能喘口氣了。”
上官子蘭若有所思的說道:“我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哦?”魯先生停下撥算盤的手問道,“少爺你又發現了什麽嗎?”
上官子蘭挑出一本賬本翻出裏面幾頁指給魯先生看:“你看,物價下跌不僅僅發生在汴梁,洛陽,大名府,揚州那邊的東西也在跌價,可以說現在宋境內幾乎所有地方的東西都在跌價。”
“這跟那個天上紅蓮有關系嗎?”
“我剛開始确實懷疑他,汴梁的物價一跌千裏是從鹽價開始的,我猜是有人在汴梁偷販私鹽,敢幹這種掉腦袋的事的,非那個天上紅蓮莫屬,而且時間上也對的上,可是如今看來跌價并不僅僅發生在汴梁,而且其他地方物價下跌也不是從鹽價開始的,縱是那個天上紅蓮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操控整個宋境的物價。”
魯先生猜測道:“那會不會是他早就潛伏在大宋,一直在醞釀什麽陰謀?”
上官子蘭搖了搖頭說:“我雖然只見過那個人一次,但他給人的感覺十分灑脫,他也許會讓天下天翻地覆,但他不像是個喜歡陰謀詭計的人。”
“如果不是天上紅蓮的話,那少爺以為這次的事是因何而起?”
“這次跌價一事波及範圍太廣,我也說不清。世人莫不追求金錢,但金錢卻不會服從任何人的意志,可憐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有時候都看不清發生了什麽,頃刻間便傾家蕩産,金錢就好像命運,凡人皆以為自己能夠掌控,其實不過一輩子是他的傀儡。不知為什麽,這次我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魯先生沒有接他的話,兩個人默不作聲的望着桌上的賬本,片刻後上官子蘭說道:“不管怎麽說,我認為這次的事多多少少和錢荒有關系,前幾年生意太好做了,錢周轉的太快,如今鬧錢荒也在情理之中。魯先生,明天先把洛陽和大名府的鋪子全都關了吧,能處理的貨就都處理掉,換些銅錢屯起來,如今我們也只能做好準備靜觀其變了。”
“我明天一早就去辦。”
上官子蘭重新撥拉起算盤,他嘆道:“錢吶,錢吶,衆人熙熙,皆為利來即為利往,若是有一天連錢也造不出來了,人這一輩子可追求什麽好?”
“用不着擔心,到時候自然會有錢的代替品,而且這東西現在已經有了,少爺,你看這是什麽。”
魯先生說着拿出一張紙遞給上官子蘭,上官子蘭一看,只見上面畫着幾個銅錢,寫了些字,還蓋了官印,他奇怪的問道:“這是何物?”
“這就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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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上官子蘭難以置信的說道,“魯先生你莫不是在作弄我吧?”
魯先生笑呵呵的說道:“我幾時作弄過少爺,此物名叫交子,是商隊從四川帶回來的,四川開國以來便缺銅,一直使用鐵錢,但鐵錢一者不值錢,二者不方便攜帶,民間對此向來是怨聲載道,所以那邊的衙門就印了這個東西,這張紙片現在在四川跟真金白銀就是一樣的。”
上官子蘭反複看着手裏的交子感慨道:“真是聞所未聞的奇事,白紙竟然也能當錢花,那人們辛苦賺錢還有什麽意義,想要錢自己去印不就好了,要是有一天這世上的錢都變成紙了,我就真不知道自己活着是為了什麽了。”
“人這一生追求的財富不過是個符號,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真假白銀也好,白紙也罷,又有什麽區別呢?難道少爺你現在就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麽?”
上官子蘭油腔滑調的說道:“當然是為錢而活。”
魯先生搖了搖頭說:“依我看來,少爺你就從來沒真正喜歡過錢。”
上官子蘭微微怔了下後嬉皮笑臉的說道:“魯先生真是好眼光,我确實不喜歡錢,我本是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不過這幾年和官場上的人接觸的多了,發現那些士大夫和生意人也沒什麽區別,爾虞我詐拼盡一切往上爬,最後還不是為了錢,還不如像我一樣直接做個商人,倒省去了不少麻煩。”
魯先生說道:“少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你學的油嘴滑舌,不再對老頭子我講實話了,雖然你總是口口聲聲說自己為錢而活,但我倒覺得你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不過很久以前我剛認識你時,你确實是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的。”
上官子蘭不自然地笑了下說:“魯先生果然是上了年紀了,動不動就愛說教,難道魯先生你不喜歡錢麽,不然又怎麽會打一輩子的算盤?”
魯先生笑呵呵的說道:“實話告訴你吧少爺,我魯能真的從沒喜歡過錢,我一輩子從商只是因為習慣了這種生活,不然就不知道該幹什麽。我三歲就在商鋪裏當學徒,十歲就跟着商隊跑生意,我二十歲那年随商船出海,誰料船翻了,我抱着一塊木板漂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身無分文,最後還是靠乞讨回到了汴梁,回來以後才發現妻子早已改嫁,我便找了個鋪子當賬房,又跟着東家跑生意,有一回去西域販香料的時候遇到強盜洗劫,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我無處可去,便在當地娶了個綠眼睛的女人安頓下來,還有過一個孩子,後來有個汴梁的商隊路過那裏,我想跟着商隊回來,但是妻子不願意離開那裏,我便一個人回來了。我這輩子都在商路上漂泊,沒有家,也沒有根,不過這樣的日子我已經習慣了,并不以為苦。前幾年我也想安頓下來,結果有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硬是要請我做賬房,我這個老頭子就又被拉下了水。”
聽到這裏上官子蘭不由笑了起來,他知道魯先生說的是自己。
魯先生笑眯眯的回憶道:“我魯能一輩子跟過不少東家,但像你這樣賺錢不要命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少爺你記不記得那次我們到四川販茶遇到了馬匪,你竟敢跟那些馬匪拼命,着實把老頭子我吓了一跳,還有那次,為了從西域低價販回毛皮,路上險些被狼叼走,可憐老頭子我好不容易才養了這一身膘。。。”
說起創業時的往事,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魯先生嘆了口氣接着說道:“說實話,我這把年紀不該再跟着你這不要命的小子折騰了,不過那幾年日子雖苦,我心裏卻不苦。那時候你還是個愣頭愣腦的小夥子,整日裏一根筋只想着賺錢,跟着你不用想別的,不必算計,沒有顧慮,一門心思豁出性命賺錢便是,那種舒爽的日子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過過了。現在雖不用東奔西跑了,整日裏卻是操不完的心,我倒是覺得比那時候活的還累些。不過也可能是我這幾年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了吧,可能我真的該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好好歇一歇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上官子蘭突然推開面前的賬本伸了個懶腰說道:“累了,不看了,魯先生你也休息吧,這賬明天再接着清吧。”
魯先生笑呵呵的說道:“也是,歲數不饒人了,我早就看不動了,這才跟少爺東拉西扯。”
上官子蘭站起身來向外走去,魯先生問道:“少爺,你不早些休息這又要上哪兒去?”
上官子蘭嬉皮笑臉的說道:“這個時候自然是去不正經的地方,我在外面過夜,魯先生你不必管我了。”
上官子蘭說着就消失在了門口,魯先生看着門口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輕輕嘆了口氣坐回桌邊,打了個哈欠重新翻開了賬本,滴滴答答的算盤聲又在房間裏響了起來。
外面正是熱鬧的時候,細紗燈籠淡淡的光四處暈開,大街看上去幻夢一般。招攬生意的牙客看到上官子蘭這樣穿着入時的年輕公子哥,都紛紛上前跟他搭話。
“公子,小店新進了幾壇好酒,要不要來嘗嘗?”
“公子,我們這邊新來了個唱曲的姑娘,賞光來聽一曲吧。”
上官子蘭一一回絕了,他百無聊賴與熱鬧的人群擦肩而過,有多少個夜晚,他也曾是那些縱情尋歡的人們中的一員,但今夜他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他只是覺得累,太累了。魯先生說的沒錯,他現在确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最開始他拼命賺錢是為了自己和賽金枝的那個約定,後來是為了報複她,再後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只覺得自己好像被綁上了一個飛馳的車輪,身不由己的滾向未知的方向。現在無論什麽都無法帶給他真實的滿足感,他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累,連活着都快成了一種負擔。魯先生方才說過的話又在他腦海中響起:“可能我真的該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好好歇一歇了。”
難道他也要走了麽?上官子蘭的心中一陣凄涼,剛開始跟他一起做生意的夥伴都陸續散了,只剩魯先生一直在他身邊,而現在終于連他也想要離開了。
上官子蘭行屍走肉般在街上溜達着,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走到了望春樓。他擡頭看着燈火輝煌的望春樓嘴角浮上了一絲苦笑:他怎麽又到這兒來了,看來是真的習慣了。這一夜反正也無處可去,上官子蘭幹脆進了望春樓。
望春樓裏到處裝飾着五彩的綢緞,花枝招展的女人如穿花峽蝶般在其間來來去去,一個牙客看到上官子蘭趕緊迎上去招呼道:“上關公子,好久不見啦。”
“我來找煙翠。”
牙客有些為難的說道:“真是對不住了,韓姑娘現在剛巧在陪酒,要不然小的再引見位姑娘來陪陪公子?”
“不必了,我到她房裏去等她吧。”
“那您樓上請。”
牙客把他引到韓煙翠房門口便離開了,上官子蘭推門走了進去,房內沒有點燈,從窗外照進來的朦胧光線中屋內陳設浮現出來。看着熟悉的房間,上官子蘭無所依靠的心稍稍踏實了些,他走到窗邊撩開窗簾向外張望。
“看什麽呢?”
背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上官子蘭轉過身去驚訝的說道:“煙翠,你怎麽來了?”
韓煙翠姣好的臉上蒙着一層淡淡的光澤,她把身子倚在窗臺上答道:“包我的男人好不容易來看我了,我當然要來了。”
上官子蘭淡淡笑了下扭過頭去眺望着窗外,韓煙翠扭過身子望着窗外問道:“你想什麽呢?”
上官子蘭望着窗外說:“我在想,汴梁看上去這麽繁華,每個人都那麽快活,但是那些人真的像他們看上去那麽快活麽?”
韓煙翠朗聲笑了起來:“子蘭啊,你不愧是念過書的,每天就喜歡想這些有的沒的,我就從來不想這些事情,快活的時候我就大聲的笑,不快活的時候我就硬逼着自己快活起來,我只知道活在這個世上快活總比不快活強。”
上官子蘭轉過臉注視着韓煙翠的側臉,他一直都覺得她看似柔弱的身體某處藏着某種難以彎折的東西,他輕輕嘆了口氣說:“煙翠,你若是個男人一定是個偉丈夫,說實話,我覺得自己不如你。”
韓煙翠把一只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柔聲說道:“子蘭,你總說自己是個混蛋,但我知道你一直都不習慣當一個混蛋,所以才會想那麽多,把自己搞的那麽累,我見過很多男人,他們每一個都比你更像混蛋,但他們誰都不會痛苦,他們混蛋的心安理得。世人皆說你是個見錢眼開的人,可我知道你心底裏是幹淨
的,所以我才喜歡你。”
“煙翠,我。。。”
“子蘭,你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韓煙翠摩挲着他的臉頰說,“今夜,我的床借給你吧。”
上官子蘭一聽這話立馬慌張的擺着手說:“使不得、使不得,我。。。我們。。。”
韓煙翠哈哈大笑起來,她在他肩膀上捶了一記道:“想什麽呢,我是讓你留在這兒睡覺,我到姐妹那兒去擠一晚上。”
上官子蘭別過頭去讷讷道:“這。。。怎麽好意思。”昏暗的光線裏也能看出他臉上浮上了一片紅暈。
韓煙翠嗔道:“我每個月白白拿你的錢都沒什麽不好意思,你睡一晚我的床又有什麽的。”
韓煙翠沒一會兒就收拾利索床鋪服侍上官子蘭躺下了,可能是真的累了,上官子蘭躺下沒一會兒就睡着了,韓煙翠彎下身子輕輕吻上他的臉頰,然後幫他合上了床幔。
“少爺,醒醒!快醒醒!”
上官子蘭第二天大清早就被人用力晃了起來,他朦朦胧胧的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魯先生那張胖胖的臉,他推開魯先生火大的說道:“一大早的這麽着急幹什麽,火燒房子了嗎?”
魯先生擦了擦臉上的汗說:“少爺,我可算找着你了,宰相府一大早就派人來,要你趕緊到相府去一趟。”
上官子蘭一聽立馬清醒了大半,他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說道:“我們趕緊回去,我梳洗一下馬上去相府。”
上官子蘭匆匆梳洗過後立馬趕到了相府,相府的下人通報過後,沒一會兒呂夷簡慢悠悠的來了。上官子蘭看到呂夷簡趕緊匍匐拜道:“小人拜見呂相公。”
“起來吧,”呂夷簡慢悠悠的坐了下來,“我今天來是有點事要問你,你上次提到天上紅蓮,認為是他搞亂了汴梁的鹽價,我讓你盡快把他找出來,現在你可有他的消息?”
上官子蘭回道:“那人神出鬼沒,小人現在還沒有找到他搞亂鹽價的确鑿證據,還望大人恕罪。”
“你能不能再給我形容一遍,那個人長什麽樣子?”
“他身量高大,披發,眼窩深陷,說話帶異域口音,唇上蓄須,騎一匹金色的高頭大馬。”
呂夷簡在心中将那晚見到的闖入宮禁的刺客和上官子蘭描述的天上紅蓮做了番對比,他猜天上紅蓮應該就是那晚的刺客沒錯。只是他怎麽都想不通丁謂到底是怎麽知道那晚的事的,難不成是上官子蘭告訴他的?可是上官子蘭也不可能知道那晚發生的事。還是說這件事根本是丁謂、上官子蘭甚至那個天上紅蓮一起串通起來害他的?可是如果真是這樣,上官子蘭又為什麽要來求他庇護脫離丁謂?尤其讓他感到蹊跷的是,固然現在因為知道了劉娥的秘密丁謂是在劫難逃,可是上官子蘭第一次來找自己時丁謂從表面上看還是屹立不倒的,上官子蘭為什麽那個時候就急着脫離丁謂?這是巧合還是上官子蘭知道的遠比他說出來的多?
上官子蘭在呂夷簡探究的目光下心裏不停的打鼓,但他表面上還是很平靜。呂夷簡問道:“最近你有沒有見過丁謂?”
最近上官子蘭只見過一次丁謂,便是在法華寺那次離奇的超度法會上,但上官子蘭本能的覺得那事太蹊跷,自己還是不要牽扯其中比較好。
“丁大人一直未召見小人。”
“真的?”
“小人不敢騙大人。”
呂夷簡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上官子蘭,他接着問道:“對了,你說你是從一個故人那裏聽來的關于天上紅蓮的事,你那位故人現在在哪裏?我有重要的事要問他。”
上官子蘭心中咯噔一下,他把頭埋得更低說道:“只怕大人不能如願了,那個人。。。已經死了。”
呂夷簡嘆了口氣說:“上官子蘭,你讓我保你全身而退,但到現在你都不肯跟我說實話啊。”
上官子蘭趕緊跪下說道:“小人斷不敢欺瞞大人,小人求全身而退也是誠心誠意,還望大人能相信小人。”
呂夷簡揮了揮手說:“罷了,你起來吧,這世上真真假假,本官猜了大半輩子也懶得去猜了,今天叫你來是要你辦一件事。”
“大人盡管吩咐,小人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呂夷簡慢悠悠的說道:“我要你抓住那個天上紅蓮。”
上官子蘭聽了不由一愣,呂夷簡繼續說道:“本官現在要抓這個人,既然你說你見過那個人,那這件事還需你從旁協助,乾元節前一定要抓住他,不然的話本官就要治你的罪。所以,上官子蘭,在從丁謂那裏全身而退前,你先想想乾元節前怎麽從我這裏全身而退吧。”
“是,小人明白。”
呂夷簡揮了揮手說:“你走吧,記住,乾元節前必須要抓住那個天上紅蓮。”
“是,小人告退。”
上官子蘭從相府出來後滿腹狐疑的走在大街上,他當然不知道呂夷簡和丁謂在朝堂上打的賭,所以也不知道呂夷簡為什麽突然要抓天上紅蓮,但他更在意的是為什麽呂夷簡突然要懷疑他,還再三追問他那位“故人”是誰,難道如意就是賽金枝的事暴露了?想到這裏,上官子蘭的心裏越發的忐忑。
上官子蘭反複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驅散了滿腦袋的胡思亂想暗想: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找到天上紅蓮,不然乾元節前自己可就要倒大黴了。
可是,那個天上紅蓮現在究竟在哪兒呢?
☆、法華寺的危機
? “天上紅蓮!我不打死你,你給我滾下來!”
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大笤帚的如意惡狠狠的盯着禪堂的房頂,天上紅蓮懶洋洋的窩在房頂的橫梁上啃着蘋果,理都不理滿腦袋電閃雷鳴的如意。他雖然身量高大,但卻像貓科動物一樣柔軟又靈巧,雖然房頂上的空間很狹窄,他看上去卻沒有任何的不适。
“你說!你到底幹嘛老賴在我們寺裏不走!你再不滾信不信我報官!”
天上紅蓮嘴裏嚼着蘋果含糊不清的說道:“我都跟你說過八百遍了,那個老尼姑是個西域人,她的來歷肯定不一般,我來汴梁是為了一個有關多寶如來的秘密還有一筆財寶,那個老尼姑肯定知道這一切,在從她身上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不許你對大德尼無理!”如意憤怒的吼道,“你若是敢對大德尼不利,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天上紅蓮探出頭俯視着如意說道:“發這麽大脾氣幹什麽,你是眼饞我在做這麽好玩的事情吧?沒關系,我們聯手嘛,找到財寶我分你一成,如何,賽金枝?”
“如意!我現在叫如意!你再叫錯我的名字信不信我打死你!”如意張牙舞爪的吼道。
天上紅蓮掏了掏耳朵說:“再聽多一次就會記住,賽——金——枝,你叫賽金枝沒錯吧?”
“天上紅蓮!你給我去死吧!”惱羞成怒的如意奮力跳起來用笤帚向天上紅蓮垂下來的長腿揮去,天上紅蓮倏然把自己的腿收了回去,如意結結實實撲了個空。
天上紅蓮搖了搖頭啧啧嘆道:“真可惜,沒打着,賽金枝,接着來啊。”他沖如意勾了勾手指,一臉狡猾的笑容,還順手把蘋果核丢到了如意腦袋上。
受到戲弄的如意氣的耳朵根都漲紅了,她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雞一樣哇呀呀叫着舉起笤帚向天上紅蓮胡亂揮去。天上紅蓮故意一會兒把腳伸下去,一會兒把自己倒挂在橫梁上,可是如意拼盡全力卻連他的頭發稍都碰不着。天上紅蓮哈哈大笑道:“跳高一點,再跳高一點啊。”
“你去死吧!”
累的氣喘籲籲的如意把自己手裏的笤帚奮力向天上紅蓮擲去,天上紅蓮一擡手握住了呼嘯而來的笤帚,他打了聲口哨說道:“賽金枝,準頭欠佳啊。”
如意站在原地氣的直跳腳,她恨不得立刻撕爛他那張總是挂着狡猾笑容的臉,她恨恨的想,難道就沒人能把這個怪物轟走嗎!
“如意,如意。”
禪堂門口有人輕聲喚着如意,正在氣頭上的如意怒聲吼道:“幹嘛!說話!”
來人顯然被她吓了一跳,沒有接話,如意轉頭一看原來是她的一個師姐。 “如意,你。。。幹什麽呢,怎麽這麽大火氣?”
如意跑過去怒氣沖沖的說道:“師姐,我跟你講,那個西域瘋子又來了,他想對大德尼不利,我們趕緊報官吧,把那個混蛋抓起來。。。哎呦!”
房頂上突然掉下來一柄笤帚砸在如意的腦袋上,如意捂着腦袋指着房頂怒吼道:“你看!他還拿笤帚砸我!下次他非扔飛镖不可!他。。。”
空蕩蕩的房頂上早就空無一人了,師姐無奈的說道:“如意,根本沒有人啊。”
如意急急的争辯道:“他剛才真的在這裏,還扔笤帚砸我呢!他說大德尼是西域人,還說大德尼和一筆寶藏有關系,不找出寶藏他就不走。。。”
“好了好了,”師姐打斷她道,“大德尼說過不必理那個人,我們遵從大德尼的旨意便是。”
“可是。。。”
“大德尼在經堂裏招待客人,要你泡點茶送去,你快去吧,不要讓大德尼久等。”
“是。”如意無奈的應道,她不甘心的掃視了一圈空蕩蕩的屋頂便悻悻的泡茶去了。
“大德尼,我送茶水來了。”
如意端着剛泡好的茶水在經堂門外說道。
“請進吧。”青峰大師的聲音從裏面傳出。
如意推門進去,只見青峰大師與大相國寺的宗性和尚隔着一張矮幾對面而坐,如意認出了宗性後不由嫌惡的皺起了眉頭:大相國寺養的狗怎麽來了。她把茶端到大德尼和宗性面前說道:“請用茶。”
宗性盯着如意不客氣的說道:“一個出家人,竟是滿身的戾氣。”
如意擡起頭冷眼打量了一眼宗性,但她什麽都沒說,只對大德尼施一禮道:“大德尼,弟子先退下了。”
青峰大師點點頭道:“你先下去吧。”
宗性目送着如意的背影冷哼了一聲說道:“一個小小的尼姑都這麽狂傲,難怪法華寺有膽子欠錢不還。”
青峰大師微微垂下頭說:“貧尼對弟子管教不嚴,還望宗性和尚見諒。六年前法華寺險些毀于暴雨,多虧大相國寺出手相救,寺內衆比丘尼才免于流離失所,大相國寺的恩情貧尼沒齒難忘。法華寺不過一座貧寒寺院,當年的錢實是無力償還,并非有意拖欠,不過貧尼可以先想辦法償還一部分,其餘的。。。”
“我們大相國寺已經聽夠了你這些推托之詞,”宗性傲慢的打斷了她,“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次我是奉大和尚之命就那筆債務與你法華寺做個了斷的。”
他掏出一張紙擺在桌子上接着說道:“這是當時你與我們大相國寺立的地契,上面約定若是不能按時還錢,法華寺就歸大相國寺所有,如今六年都過去了,法華寺早就是大相國寺的了,現在大和尚要收回法華寺另作他用,乾元節前你必須帶着那些尼姑從這裏滾出去!”
青峰大師認真看過地契後肯定的說道:“貧尼當年确實與大相國寺立過契約,但絕沒有約定若償還不了欠債法華寺就歸大相國寺所有。”
宗性“啪”的一拍桌子喝道:“難道你認為我們大相國寺造假!”
青峰大師直視着宗性的眼睛義正言辭的說道:“是否造假,天地可鑒,宗性和尚自己心中清楚,大相國寺乃皇家寺院,法華寺不過一片殘磚爛瓦,就算大相國寺得到了法華寺也無甚用處,但這殘破之寺卻是我衆比丘尼安身立命侍奉佛祖之所,當年法華寺幾近傾頹,智海大和尚不忍看我等流離失所才出手相助,今日又何必陷我們于居無定所的地步呢?當年的債務貧尼一定會傾盡所有盡力償還,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還望宗性和尚不要将法華寺逼入絕境。”
宗性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這些窮酸尼姑還有何可傾的,還不上錢就不要再說這些假話蒙騙我們。不過我臨來前大和尚曾開示過我,你們想繼續住在法華寺也可以,但是法華寺裏那尊銅佛要歸我大相國寺。”
“絕不可能!”青峰大師斷然拒絕道,“貧尼的性命你們拿去都無妨,只有這尊佛像任何人都不許拿走!”
宗性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麽倔強,他惡狠狠的說道:“不願交出銅佛,就從這裏滾出去!”
青峰大師厲聲說道:“宗性和尚,大相國寺乃汴梁十方禪林之首,怎能做出僞造地契強搶他人寺廟之事,貧尼沒有與你們立過那樣的字據,若你們堅持的話,貧尼願與你們對簿公堂!”
宗性冷笑了一聲說道:“對簿公堂?你欠債不還,還誣陷我們大相國寺僞造地契,我們求之不得與你們對簿公堂!這份地契可是在官府備過案的,只要去官府查查便可知道真假,況且當時為我們立約的官差還可以為我大相國寺作證,真要對簿公堂你們可是毫無勝算!”
“你。。。”
“還有,”宗性接着說道,“我聽說這法華寺裏的尼姑很多都來歷不明,無論是青樓出逃的歌姬,還是大戶人家跑出來的侍妾你們都敢收,給這些人發放度僧牒可是犯法的,我看不如借這個對簿公堂的機會,讓官府好好清查一遍法華寺裏衆尼姑的來歷吧。”
青峰大師一言不發盯着宗性,宗性以為青峰大師已經認輸了,他得意洋洋的說道:“定個時間吧,我們大相國寺好派人把銅佛帶走。”
青峰大師站起身來說道:“請轉告智海大和尚,六年前大相國寺對法華寺的援助貧尼不會忘記,欠大相國寺的錢貧尼會想盡一切辦法償還的,請大和尚不要再打銅佛的主意,法華寺衆比丘尼也絕不會離開這裏。”
宗性被青峰大師的态度激怒了,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杯子裏的茶水都被震得撒了出來。
“青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最好老實把銅佛交出來,不然的話小心你最後性命難保!”
青峰大師平靜的說道:“貧尼自皈依佛門,便決意一心護持多寶如來,出家人五蘊皆空,生命也不過一場緣起緣滅,貧尼早已把自己的生命與這法華寺融為一體。天黑以後山路不好走,宗性和尚請回吧。”
“你給我等着瞧!”宗性和尚撂下這句話後狠狠摔門而去。青峰大師靜靜的坐在原處沒有動,她原本平靜的臉染上了一層憂慮的神色。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青峰大師擡頭一看原來是如意。“大德尼,我來收拾茶杯。”
青峰大師對她點頭示意道:“那進來吧。”
如意一邊把茶杯放回托盤上一邊問道:“大德尼,剛才那個宗性到底是來幹什麽的?我聽到他講話的語氣很不好。”
青峰大師微笑着說:“如意,偷聽可不好。”
“我沒有偷聽,只是他聲音太大了,他到底想幹什麽?他沒有為難你吧?”
青峰大師微笑着說道:“不必擔心,你把茶杯收起來吧。”
如意見問不出什麽,只好端起茶杯出去,但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青峰大師突然叫出了她:“如意。”
“大德尼,您還有何吩咐?”如意轉過頭應道。
“你盡快把寺裏的東西清點一遍,用不到的東西就趕緊賣掉,最近寺裏需要一大筆錢。”
“寺裏要錢做什麽?”
“你不必多問,去辦就是了。”
青峰大師跪坐在佛龛前的蒲團上閉目敲起了木魚,如意雖然滿腹狐疑,但她還是沒有多問,只是輕輕帶上門靜悄悄的出去了。
暮色中歸巢的倦鳥從法華寺的上空飛過,法華寺的後院裏堆了一大堆的破爛,這是如意收拾了一個下午收拾出來的,她蹲在一旁翻撿着,心裏直犯愁。
“仙姑這是趁天氣好在曬家當麽?”
如意的頭頂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她一擡頭看到上館子看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如意看到是他,不知怎的心砰砰的亂跳起來,她別過頭去故作冷淡的說:“你怎麽來了?”
“幾日不見就對在下如此冷淡,還真是讓人傷心啊,”上官子蘭在如意身邊蹲了下來,“仙姑可有什麽煩心事,不如說來聽聽?”
“那你來的正好,你不是有錢麽,這堆東西你都買走吧。”
上官子蘭笑笑說:“在下可是正經生意人,又不是街頭撿破爛的,買這些垃圾回去做什麽。”
“是大德尼讓我賣的,今天大相國寺那個宗性來了以後,她突然說寺裏急需一大筆錢,讓我把寺裏能賣的東西盡快賣掉,可是寺裏哪兒還有值錢的東西啊,我找來找去也只找到這些破爛兒,大德尼以前從來沒這麽着急的要用錢,也不知她這次是不是碰上了什麽難處。”如意說罷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上官子蘭應道,如意緊皺眉頭抱着膝蓋沒有回話,兩個人沉默不語的看着那堆破爛。
“哎呀呀,這個東西可真是了不得啊。”上官子蘭突然拎出一個破瓷杯誇張的叫了起來。
如意不解的說道:“這不就是個破杯子麽?”
上官子蘭捧着杯子煞有介事的說:“仙姑有所不知,此乃得道高僧開過光的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