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

有說話,耶律奇珍揚起嘴角微微一笑:“皇兄,你的心太軟了。你是皇帝,我是半夜擅闖大殿的不明人士,你應該現在毫不猶豫的殺了我,可是你不會這麽做,就像你寧願委屈自己也不肯傷害那些逼迫你收回成命的無禮大臣。”

“你說的太多了,”趙祯皺起了眉頭,“此乃我大宋國事,你身為外族人不該置喙。”

耶律奇珍不理他自顧自的說道:“皇兄,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向那些大臣低頭,只要你把其中一個拉出去砍了,其他人立刻就會乖乖聽話,他們是臣子,你才是皇帝,為什麽最後讓步的卻是你!”

“這裏是大宋,不是你們遼國。我大宋高祖皇帝有祖訓,不得殺士大夫。況且如果因為大臣仗義執言就大開殺戒,朕豈不成了昏君。直言進谏是大臣的本分,朕不怪他們。”

“本分?”耶律奇珍冷笑了一聲,“皇兄,我不得不說你這個皇帝當得太窩囊了。”

“你放肆!”趙祯一聲怒吼。

耶律奇珍昂起頭說道:“不錯,我是放肆,那你喊吧,喊來禁軍殺了我吧。”

趙祯注視了他片刻後氣沖沖的說道:“給朕回去睡覺,等過了乾元節就趕緊回遼國去。”

耶律奇珍突然一把握住趙祯的肩膀,從未被如此對待的趙祯心中一下子驚駭至極。耶律奇珍死死盯着趙祯的眼睛說道:“皇兄,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大臣不是不懂得怕,他們只是不怕你而已!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像你這麽當的,你有沒有好好想想為什麽只有你會如此!如果廢後的旨意是太後下的,那些大臣還敢如此胡鬧嗎?皇兄,你不是沒有能力,只是有人故意把你架空了,而那個人,就是太後!”

“你夠了!”趙祯驚駭的想掙脫耶律奇珍的手,“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回去睡覺!不然你今天休想活着走出這裏!”

“聽着,”耶律奇珍把臉湊到趙祯近前,他們的鼻尖都快貼到一起了,“我的祖母蕭燕燕也好,太後也好,她們都是了不起的女人,我們都是在強勢女人的陰影下長大的,而且我們同樣的不理解她們。她們口口聲聲的說是為了我們好,但她們心裏真的是這麽想的嗎?我們都被騙了,女人是不可信的,她們對于權力的向往比男人更甚,她們的心腸比男人更狠!皇兄,這樣的日子你早就過夠了吧,你難道不想解脫出來嗎?”

“我。。。。。。”趙祯如中了蠱般看着耶律奇珍的眼睛,一股從未有過的陰暗感情在他的內心翻湧并大聲的告訴他:他想,他當然想!他受夠了那個女人!趙祯對自己的內心感到駭然,也許那股感情早就在他的心底醞釀發酵,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認而已。

“皇兄,推翻她吧!這天下再也沒有什麽二聖當政,因為你才是唯一的皇帝!”

“不。。。。。。不!”趙祯突然失聲喊了出來,“她是朕的母親!朕無論如何都不會和她母子相殘!”

“那如果她不是呢?”耶律奇珍一字一頓的說道。

“她。。。。。。”趙祯倒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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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耶律奇珍再次重複道,“如果她根本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呢?如果你這麽多年都被整個朝廷合夥騙了呢?”

“你胡說!”趙祯猛地一把推開了耶律奇珍,“她。。。 她怎麽可能。。。”

“皇兄,我會證明給你看,等到乾元節那天,你将知道一切真相。”說罷他一個轉身幾步飛奔出了大殿。

“你等等!”趙祯趕緊追了出去,但已經看不到耶律奇珍的影子了,夜色中只有一只鷹劃過大殿的上空。天地間突然刮起了狂風,狂風怒吼着卷進了大殿,大殿懸挂的帷幔被吹得啪啪作響仿佛雷鳴。趙祯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天地間的怒風似乎在向他預告着什麽不詳的消息。

前幾日皇陵裏不知在做什麽工程,每天晚上都有人把什麽東西往先帝陵裏般,還神神秘秘的。這幾天似乎已經弄完了,皇陵裏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今天輪到張绮羅為先帝守夜,她抱着膝蓋坐在蒲團上看老鼠在角落裏打架,她現在也懶得念什麽經,反正一晚上也不會有人來,那個死皇帝也根本不可能聽得見。離開皇宮久了,張绮羅越來越适應現在的日子,不過她畢竟年輕,偶爾還是會想想風花雪月的事情。她不禁想起了前段日子那個半夜闖進皇陵的少年,他面目俊朗身着白衣,仿佛是畫上下來的人,即便是皇上也比不上他的風采,要是能再見他一面該多好啊。張绮羅又開始在腦中幻想起自己和那個神秘少年的浪漫事,最近她都在靠這個解悶。

她想象着他又來了,這回他是來帶她走的,他站在梁上對她一笑,縱身一躍落了下來,白色的衣袂翩翩飛舞,就像菩薩從天上灑下的蓮花。。。。。。

那雙着白靴的腳輕輕落在地上,張绮羅慢慢擡起頭來看到他如一棵挺拔的楊樹站在自己面前。還沉浸在夢幻中的張绮羅突感大事不妙:他真的來了!

“你。。。。。。”

“噓——”耶律奇珍看她要叫趕緊對她做了個手勢,“你別叫,不認識我了嗎?”

張绮羅捂住自己的嘴點了點頭,耶律奇珍說道:“我到裏面去看看,你可千萬別叫。”

他說着就向通往先帝陵的大門走去,張绮羅想起來他上次就想進去,不過這回他手上拿着鑰匙。張绮羅不知自己怎麽想的,她突然抓住耶律奇珍的衣角說道:“等等!你能不能帶我走?”

耶律奇珍停下來皺起眉頭看着她,張绮羅懇求道:“求求你,帶我走吧,我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

耶律奇珍想了想單膝蹲下來說道:“帶你走風險太大了,有可能我也走不了了。不過我還是可以帶你走,但是有一個條件,我一會兒會帶你見證一樁事實,你要記住你所看見的東西,等你離開這裏後就把它告訴所有人。”

張绮羅用力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好,跟我來。”

耶律奇珍把她拉到了通往先帝陵的大門前,他把手中的鑰匙□□鎖孔裏打開了鎖,張绮羅不安的說道:“我們不是真的要進去吧?”

“當然要進去,我們要看的東西就在裏面。”

“不不,我不進去,我不能進去,他們說驚擾了先帝會遭到報複的,我不走了,你自己去吧!”張绮羅突然畏縮起來。

“事已至此你還退縮什麽,跟我進去吧。”耶律奇珍不由分說把她拉進了墓道裏。

真宗皇帝的陵墓修的并不豪華,經過長長的墓道就是停放棺椁的地方。華麗的棺材放在高臺上,但奇怪的是這裏居然停放着兩具棺材。只有皇後才會與皇帝合葬,可是如今劉娥尚健在,另一具棺材是誰的呢?

“怎、怎麽有兩個?”躲在耶律奇珍背後的張绮羅奇怪的問道。

“當然有兩個,”耶律奇珍說道,“一個是先帝的,一個是太後的。”

“這怎麽可能,”張绮羅立刻反駁道,“太後還活着呢,雖然我一直生活在這裏,但是如果她真的死了,這麽大的事兒我不會不知道。”

“那個活着的,是假太後,這裏躺着的,才是真太後。”

張绮羅疑惑的說道:“假太後?真太後?我真是糊塗了。。。。。。哎哎哎!你幹什麽去!”

耶律奇珍走到繪着鳳凰圖案的棺材邊,他掏出匕首割開了封棺材的封蠟。

“你幹什麽!”張绮羅失聲叫道,“你怎麽能撬人家的棺材!這這這、這是大逆不道之罪啊!先帝恕罪,先帝恕罪啊!”

張绮羅跪在地上拼命的磕頭,耶律奇珍不理她,他仔細的割開了封蠟,封蠟上有股淡淡的硫磺味,看來棺材裏注了水銀。他用手巾蒙住口鼻,用力推了下棺材蓋,一聲悶響後棺材蓋緩緩的滑開了。

“果真是這樣,”耶律奇珍自言自語道,他一把把張绮羅拉到了棺材跟前,“你自己來看看,這裏面躺的到底是誰。”

張绮羅哪裏敢看棺材,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向棺材裏窺視,長明燈暗淡的光線下,她看到水銀中躺着一個身着鳳袍的女人,她帶着華麗的頭飾,消瘦的臉龐略顯苦澀,她不是張绮羅認識的太後劉娥,不過張绮羅也認識她——她是前段時間死了的白雲大師。

一個道姑怎麽會躺在這裏?她才是太後嗎?如果她是太後的話那麽劉娥又是誰?每天坐在朝堂上的女人難道是鬼魂嗎?還是她們兩個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她白天去朝堂,晚上就回到這裏躺下。。。。。。

“不!不——”被眼前的事實吓到崩潰的張绮羅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耶律奇珍用力握住她的肩膀說道:“記住你看到的了吧,出去把你看到的事實講出來!劉娥根本不是太後,真的太後已經死了!”

“不,我不要。。。”張绮羅哽咽着,她被吓壞了,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頭頂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耶律奇珍猜想是張绮羅的喊聲把守陵的禁軍招來了,他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裏。

“快,站起來跟我跑!”

張绮羅哭哭啼啼的站都站不起來,耶律奇珍硬是拖着她的胳膊跑了起來,他們剛從陵墓裏跑出去外面已是燈火通明,耶律奇珍被火把晃得不由眯起了眼睛。

“來者何人?為何擅闖皇陵!”禁軍高聲叫道。

耶律奇珍大聲答道:“你們仔細看看,難道就沒有人認識我嗎?”

他們仔細看了看他的臉,終于有人認出了他:“他好像是。。。。。。遼國來的使臣耶律奇珍。。。。。。”

“不錯,我就是大遼王子耶律奇珍,”耶律奇珍說着一把把哭哭啼啼的張绮羅拉到了前面,“告訴你們的皇帝,我今天來皇陵把這個女人帶走了,乾元節的時候我會把她還回來,他該知道的事情到那天都會知道的!”

衆禁軍一聽他的話頭發根子都炸起來來:他這是闖皇陵劫走皇帝原來的妃子啊,這要是讓他辦成了還得了!

“抓住他!抓住他!”

大宋皇陵裏沒什麽太值錢的東西,再加上民間生活比較富裕,一般人就算是缺錢也不會想出盜皇陵這麽缺心眼的主意,平日裏連只飛進來的麻雀都難得一見,所以駐守的禁軍并非精銳部隊,今天突然來了個劫皇帝女人的,而且還是耶律奇珍這樣微妙的身份,所有人都被吓得亂了陣腳,禁軍不由分說嗷嗷亂叫的就沖了上來。

耶律奇珍張開弓箭一箭射中了離他最近的禁軍的肩膀,那人慘叫一聲跌下了馬,耶律奇珍飛身上馬把張绮羅也拉了上去,策馬飛奔起來。

“攔住他!快攔住他!”

禁軍們瘋狂的喊着,雨點般的箭矢向耶律奇珍飛去,耶律奇珍按倒張绮羅的身子不管不顧的向前奔馳着。

“快!快通知城中的禁軍,無論如何一定要攔住他!”

負責通訊的士兵立馬放了鴿子出去,城中各處守軍都收到了消息,汴梁城裏立刻展開天羅地網圍捕耶律奇珍。

幾隊人馬将耶律奇珍逼入城內,耶律奇珍策馬跑上了橫跨汴河的天漢橋,突然一支箭淩空射穿了他的肩膀,他悶哼一聲用力把箭矢拔了出來,箭尖上的血泛着黑色,看來箭上有毒。一陣劇痛從傷口擴散開,耶律奇珍身子一歪差點要跌下馬去。他擡眼一看天漢橋橋頭橋尾都要被官兵堵住了,現在他身中劇毒恐怕是生死難料。

“聽着,”耶律奇珍大聲對張绮羅喊道,“我把你從這裏扔到河裏去,一定會有人救你的,記住你見過的事情,把他告訴每一個人!”

張绮羅已經近乎昏厥,耶律奇珍說的話她恐怕一句都沒聽見。耶律奇珍将馬靠近橋欄,趁着夜色将張绮羅從橋上推了下去。只剩一人的耶律奇珍拼命縱馬沖入攔在橋頭的禁軍中,禁軍隊伍一時有些散亂,借着夜色的掩護耶律奇珍趁亂從馬背上滾下來躲藏進了路邊黑暗的地方。暫時還沒有人追過來,耶律奇珍靠着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毒性已經開始發作,他像發高燒的人一樣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這時他聽見有人接近這裏的聲音,他振作精神拼命的跑了起來。

耶律奇珍盡量找小巷子鑽,但是背後不遠不近的喧嘩聲怎麽都甩不掉,他心想要是有匹馬就好了,這樣下去遲早被抓住。。。。。。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前面的路口竟然真的站着一匹黑馬,缰繩握在旁邊一個騎在高頭大馬的男人手裏,耶律奇珍看清了對方的臉後皺起了眉頭:“天上紅蓮?”

天上紅蓮咧嘴一笑:“你總說我是個瘋子,不過現在看來你混得也不怎麽樣嘛。”

“你在這裏幹什麽?”耶律奇珍充滿敵意的問道。

天上紅蓮嬉皮笑臉的說道:“幹嘛這麽不友好,我本想半夜出來逛逛,結果發現滿城都是禁軍,我還以為自己又惹了什麽麻煩,結果他們在抓的人原來是你,這可真是太好玩了,你到底想幹什麽,能不能跟我說說?”

“不關你的事!”耶律奇珍氣沖沖的說道。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而且現在恐怕沒時間讓你慢慢說了,這馬歸你,我引開一部分禁軍,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的造化了。”

“你以為我需要你可憐?”耶律奇珍咬着牙說道。

“我從不可憐任何人,只是難得看到這麽好玩的事,所以閑着無聊也想參與進來。再說你要是死了,我的海東青管誰去要呢,現在汴梁的銅錢一天比一天少了,你打算什麽時候把我的鷹給我?你看上去可傷的不輕啊,你還是小心點吧,我的老家有個傳說,欠人債的家夥死了沒辦法投胎,只能當孤魂野鬼四處游蕩。”

耶律奇珍惡狠狠地瞪着他,背後喧嘩聲又起,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翻身上了天上紅蓮給他的馬。

“你給我記着,”耶律奇珍大聲說道,“今天的事算我欠你的,等我還給了你以後,我會再從你身上讨回今天我所受的屈辱。”

天上紅蓮聳聳肩說:“你還是想辦法先活下來再說吧,他們來了!”他一勒缰繩往一個方向跑去,耶律奇珍調轉馬頭跑上了另一條路。

追捕行動這一晚上把汴梁攪得是雞犬不寧,凡是禁軍搜過的地方俱是一片人仰馬翻,有些百姓住家都未得幸免,平日裏便魚龍混雜的地方就更是不會放過了。

這條禁軍剛搜過的街上一片狼藉,禁軍會在這裏大搜特搜并不奇怪,因為這裏平日就是巡查捕快最喜歡光顧的地方,汴梁有些上不得臺面的娛樂場所,這裏就是其中之一——這條街是男娼一條街。

在汴梁青樓是合法生意,男娼則是違法的,不過仍舊有很多男娼館借着各種掩護偷偷開了起來,這條街是汴梁男娼館最集中的地方,人稱“蜂巢”,官府對這裏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但三不五時就要來一場大搜查,這裏開店的人也早就摸透了官府搜查的規律,官府一來立馬就搖身一變成正派地方。像今晚這樣突然的搜捕可以說是史無前例,蜂巢裏各色人等不知道禁軍搜捕的真正目的,還以為是來抓非法男娼的,一個個哭爹喊娘的到處亂跑,街面上的混亂讓禁軍搜的更兇,蜂巢這下真的亂成了個馬蜂窩。

這場混亂好不容易過去了,有幾家娼館開始出來收拾自家的招牌,在一家挂着“散花書局”招牌的二樓,一個男人叼着煙杆看着下面的狼藉輕聲笑了:“這可真是有意思。”

初夏的夜晚很暖和,但這個男人穿的也未免過于單薄,他赤着腳站在地上,一件單薄的衣衫松松垮垮的披在消瘦的身上,他沒有束發,一根絲帶把長發松松的綁起來,雖然臉被頭發遮去了半張,但他确實是個少見的長相清秀的男子。若是再年輕幾歲,也許是個百年難見的清秀佳人,雖然花街生活損耗了他的神采,不過他眼神裏的陰郁晦暗又為他平添了一份妖嬈妩媚。

男子把嘴裏的煙霧緩緩吐出來後說道:“他們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從身後的房間裏走出了一個高大的黑影,這不是別人,正是天上紅蓮。他雙手撐在欄杆上俯視着下面終于安靜下來的街道,夜風吹起了他肩上披散的長發。

“他們為什麽追你?”口含煙槍的男子問道。

“他們在追別人,我不過是參合進來跟他們玩玩而已。”

“要我說他們也不一定是追錯人了,前幾天我還看見你的通緝令貼在大街上,你叫天上紅蓮沒錯吧?真好的名字。”

“哈,”天上紅蓮笑了起來,“那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看見我了,按理說我現在已經是死人了,要是被人發現我還活着會害了別人的,”他說着輕輕一躍像只鷹一樣蹲在欄杆上,“好了,我要走了,離天亮還早,我要找個地方睡覺去了。”

“別走,”男子一把抓住天上紅蓮的衣襟,“幹嘛不睡在這兒?”

天上紅蓮咧嘴一笑:“我真的在這兒過夜,你會讓我睡嗎?”

男子打量着天上紅蓮黝黑狡黠的面龐說道:“我剛剛可救了你,你都不問問我的名字就打算這麽拍拍屁股走人?”

“又不是我求你救我的,就算你不願意藏我,我也會找到藏身的地方,我只是恰巧藏在你這裏而已。”

男子哼了一聲恨恨的說道:“真是個白眼狼,我剛才就應該告發你。”

天上紅蓮無所謂的說道:“就算你告發我,他們也抓不到我,不過你自己恐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這種出賣屁股的職業在汴梁不是犯法的麽?”

“你!。。。” 男子被天上紅蓮激怒,狠狠推了他一把。天上紅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依舊穩穩的蹲在那裏,不過微微晃了晃。

男子對天上紅蓮怒目而視,天上紅蓮小胡子下的嘴唇上挂着點輕薄的微笑,男子緊繃的身體突然放松了下來,他像只貓一樣眯起眼睛說道:“雖然你是個混蛋,但我對你卻一點兒都讨厭不起來。”

天上紅蓮嬉皮笑臉的說道:“打心眼裏讨厭我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那男子哈哈笑了起來:“真是個不要臉的蠻子!算了,今天你就給我滾吧,不過你可要記住我的名字,”他用煙杆指着屋內的一幅字,“看見了吧,‘奇俊花郎’,我是這街上的頭牌,我叫花想容。”

天上紅蓮啧啧說道:“你這樣的人都可以當頭牌,真不知道那些玩男人的家夥都是怎麽想的。”他突然握住花想容的下巴用力一抖,他臉上的頭發偏到一邊露出了被遮蓋的半張臉,他的右眼眶裏竟然沒有眼球,幹癟空洞的眼窩在他清秀的臉上顯得格外駭人,他原本妩媚的臉一下子被扭曲了。

“我一直覺得你看東西的方式很怪,果然是少了一只眼睛,你連眼睛都沒長全,我憑什麽要留下來睡你了,還有,”天上紅蓮嗅了嗅他煙杆裏的煙霧,“你吸的是罂粟吧,這世界上只有少數幾樣東西我從來不碰,罂粟就是其中之一,我是絕不會跟吸罂粟的人睡覺的。”

花想容憤怒的喊道:“你混蛋!”

天上紅蓮哈哈大笑着向後一仰從欄杆上墜了下去,花想容趕緊将身子從欄杆上探出去向下張望,天上紅蓮已經穩穩的坐在一匹馬背上。

花想容恨恨的說道:“再有下次,我看你還是去死吧!”

天上紅蓮笑嘻嘻的說道:“我死了可就不好玩了,而且說不定哪天我突然對男人的屁股感興趣了就會來找你呢。”

“你還是滾吧!”花想容既好氣又好笑的喊道。

天上紅蓮對他揮了下手策馬離開了,花想容趴在欄杆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注視着天上紅蓮的身影消失在夜霧中。

“他走了?”

花想容背後一個聲音問道。

“走了,”花想容把嘴裏的煙吐出去慢悠悠的說道,“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再被抓住了。”

“但願如此,這家夥總是惹麻煩,不過留着他可以混淆視聽,只是最近他最好別再弄出什麽動靜了。”

“耶律王子跑出來了?”花想容翻過身來靠在欄杆上,他面前站着的男人像天上紅蓮一樣高大強壯,只不過要陰郁兇狠的多,而且他竟是天上紅蓮的老相識——汴梁的黑老大白虎。

“不知道,”白虎答道,“但是也沒得到消息他被抓住了,希望他跑掉了吧,不過兄弟在汴河下游撈到一個女人,可能是耶律王子從皇陵裏帶出來的,不過已經被吓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派上用處。”

“先關起來吧,誰知道有沒有用呢,當務之急還是找到那個梁如海,到時候可就鐵證如山了,丁謂那裏還沒消息嗎?”

“暫時沒有,只是不知耶律王子今夜會不會遭遇不測,若是沒有他,我們可就全都白謀劃了。”

花想容惡狠狠地說道,“事已至此,就算他死了,我們也要把這出戲繼續演下去,這趙家的天下必須完蛋!”

“那是自然,”白虎答道,“這天下早就爛透了,不過還在用浮華盛世遮蓋着罷了,你我在這世間已經一無所有,如果這件事再不成,活着還有何意義!”

夜風把花想容的頭發全都吹到了腦後,他被仇恨燃燒着的臉龐顯得無比的扭曲。

“我這輩子已經完了,但是這天下負我的,我要讓他成倍的還回來!”

耶律奇珍确實還沒有被抓住,但是他也沒能完全跑掉。為了不招人眼目他已經棄馬徒步逃跑,因為箭毒的影響他的腦袋越來越暈,幾乎随時要暈過去,他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每一步踩下去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不穩。周圍的景物如海市蜃樓一般在晃動,耶律奇珍模模糊糊的覺得自己好像來過這裏,他用最後的力氣攀上了眼前的樓,撞破一扇窗子進入了屋內。

“什麽人!?”屋內響起了一聲驚呼,耶律奇珍隐約看到一個女子驚恐的望着他,他好像見過她,又想不起來她是誰,他費力的吐出幾個字:“讓我。。。待一會兒,我。。。馬上就走。。。。。。”說罷他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公子,你沒事吧!”那女子跪下來呼喚着他,“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染秋啊。”

耶律奇珍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染秋費力的把他扶到床上去,她用剪刀剪開耶律奇珍的衣服,發現他肩上的傷口已經發黑了,看來中毒不淺。染秋借着月色仔細看着耶律奇珍蒼白的臉,她不會認錯,他就是一個多月前半夜闖進她房裏的年輕相公,那晚禁軍不斷的在巡街,也是在找他麽?她在他腰間摸了摸,找到了一把黃金匕首,刀柄上刻着她不認識的契丹文,上次她就隐約看到了這柄匕首,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他是個契丹人。今晚外面的動靜更大,說不定也是在找他,随意收留契丹人本就是大罪,如果他再是什麽朝廷要犯的話。。。。。。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染秋吓了一跳,她趕緊解開衣襟揉亂頭發裝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她懶洋洋的喊道:“來了來了,都睡了,什麽人呀。”

染秋磨蹭了一會兒才打開門,門口站得是雲雨堂的老鸨。

“是媽媽呀,”染秋打着哈欠說道,“這麽晚了,有事兒麽?”

老鸨緊繃着臉說道:“剛才禁軍來了,說是來搜人的,也不說是什麽人,攪得我心慌得很,你今晚沒客人,沒出什麽事兒吧?”

“哪兒有什麽事,我早就睡了。”

“那就好,”老鸨往她房裏掃了一眼,“如果有來歷不明的人可得趕緊告訴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趕緊睡吧。”

染秋把房門一關心立刻砰砰亂跳起來,看來她沒猜錯,外面的禁軍在找的十有□□就是現在躺在她床上的契丹人了,現在把他交出去還來得及,可是她怎麽舍得把他就這麽交給那些禁軍,何況他還受了這麽重的傷。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耶律奇珍發出了一聲含糊的□□,染秋趕緊跑到床邊,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的就像火爐一樣,可他又好像很冷,渾身都在打哆嗦。染秋看着他突然下定了決心:她不能把他交給禁軍,起碼現在不能。

染秋拿起耶律奇珍的黃金匕首,一狠心割開了他的傷口,黑色的血流了一床,她一邊幫他把有毒的血擠出來一邊急切的喃喃着:“公子,你可千萬不要死啊,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走投無路

? 昨晚禁軍鬧了大半夜,上官子蘭名下的幾家鋪子也被查了,他還以為是天上紅蓮又跑出來鬧事,吓得趕緊出門去打探消息,要是被人發現天上紅蓮還活着,那他上官子蘭就是第一個腦袋落地的。結果打聽了半天也沒打聽出個所以然來,回到家裏他一直惴惴不安,直到天光發白才昏昏沉沉睡着,這一睡就一直睡到了晌午。

睡了大半天上官子蘭也沒覺得自己精神好轉,他勉強吃了午餐,心裏又開始琢磨起昨天禁軍搜人的事。

“咦,少爺,你怎麽還在這兒呢?”路過上官子蘭房門的魯先生探進頭來奇怪的問道。

上官子蘭沒好氣的說道:“昨晚沒睡好,我睡到剛才才起來,不在這兒能到哪兒去。”

魯先生板起臉說道:“那這就是少爺你的不是了,既然約了東西街十八家掌櫃,就應該早點起準時去,讓人家等可不像話,那些掌櫃的可是差不多都到了。”

“我什麽時候約了東西街十八家掌櫃?”上官子蘭莫名其妙的問道。

“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時候約的,剛才我從絲綢鋪回來,那些掌櫃的差不多都到齊了,說是少爺你約去的,我還奇怪的很哩。”

“可是我真的沒約他們啊!”上官子蘭簡直百口莫辯,“這絕對是誰假借我的名義。。。。。。”說到這裏上官子蘭不說話了,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不吃了,”上官子蘭把筷子一扔站了起來,“我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汴梁規模最大的商鋪全都矗立在與禦道垂直的東西兩街上,這其中實力最雄厚的當屬其中的十八家掌櫃,他們都是在激烈的商業競争中屹立不倒的大商人,在汴梁除了當年的賽家,就是這些人的名頭最響亮了。

現在這十八名商界大佬齊聚于上官子蘭開的綢緞莊,他們都是昨天收到了上官子蘭的信,信上只說有生死攸關的要事要談,卻不說清楚到底是什麽事,現在上官子蘭遲遲不露面,他們等的是滿肚子怨氣。

香藥鋪的趙掌櫃是東街上的老前輩了,他和皇室沾點遠親,多年來專門為皇宮供貨,今天由他第一個發難也是情理之中。

“太不像話了!”趙掌櫃把手裏的茶碗重重放在桌上,“上官子蘭不過是近年才崛起的後輩,把我們這麽多人召集在一起,卻讓我們坐在這裏幹等,簡直不像話!”

“趙掌櫃說的極是,”說話的人長得腦滿腸肥,他是開豬肉鋪的裘掌櫃,“上官子蘭這些年蹿的有些太快了,确實讓人有些生厭。前段日子他一連吃掉了幾家鋪子,簡直是要趕盡殺絕啊,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個‘義’字,上官子蘭見利忘義,遲早要遭報應。”

開藥材鋪的佘掌櫃陰陽怪氣的說道:“上官子蘭去年大刀闊斧吞掉朱雀街一帶的小店時,不就是和你裘掌櫃合作的嘛,當時你可撈了不少好處,現在又說起他見利忘義來了。”

裘掌櫃含糊的說道:“那。。。。。。不一樣嘛!朱雀街一帶的小店都是些小戶人家開的,我不去吞遲早也會有人去吞,可是上官子蘭幾個月前可是把劉掌櫃的鋪子都收了,劉掌櫃是在座各位的老相識了,他做出這種事才真叫過分呢!”

經營宮燈的張掌櫃憤憤的說道:“上官子蘭這幾年胃口太大了,我早就看不過去了,如今生意越來越難做,誰知道他下一個目标會不會就是在座各位呢!”

“算了算了,”好脾氣的袁掌櫃說道,“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還是以和為貴,只是不知上官子蘭今天把各位叫來到底有什麽事,說是什麽生死攸關的大事,弄得我心慌了一晚上,上官子蘭似乎和朝廷命官走的很近,難道他從朝廷知道了什麽大消息?”

“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告訴我們的,那家夥只顧自己賺錢!等了這麽半天連個人影也看不見,他到底想搞什麽名堂,算了!不等了,回去了!”

幾個沉不住氣的正吵吵嚷嚷間,上官子蘭自喘籲籲的跑了進來。

“諸位、諸位,莫要生氣,上官子蘭來晚了。”他喘勻了氣向在座各掌櫃拱了拱手。

“上官掌櫃的你好大的架子啊,讓我們這麽一屋子人在這裏幹等你!”趙掌櫃生氣的說道。

上官子蘭對他作了個揖:“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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