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一:姜婳和蘇玉城

太液池上,水榭四周雕花窗扇悉數敞開,姜婳身着象牙白領口袖口繡纏枝梅花竹葉襕邊的小衣,配以蔥青色挑線紗裙,躺在窗下羅漢床上,腹部微微隆起。

項玉城坐在她身側,一面披着折子,一面替她打扇,時不時擡眼看看她睡得踏不踏實,眸中滿是寵溺與無奈。

自從婳兒懷上身孕,性子便較往日執拗許多,兩人私下裏相處她不喜旁人服侍,項玉城便凡事親力親為,只覺孩兒尚未出生,他便先千嬌百寵養了個小棉襖。

許是腹中孩兒太過鬧騰,她連着吐了三個月,瘦得抱在懷中都略顯硌人,把項玉城心疼得恨不得将朝事退至一旁,終日陪伴她左右。

幸好姜婳大事上從不含糊,也從未鼓勵過他為了兒女情長荒廢朝政,世人皆有惰性,她不能助長這個風氣,即便項玉城不是為了懶,也不成。

好不容易不再孕吐,胃口好了些,禦廚們成日裏換着花樣哄着姜婳日益刁鑽的腸胃,菜色幾乎日日不重樣,唯恐虧待了皇後娘娘和她腹中舉國期盼的小祖宗。

可惜好景不長,姜婳身上才長了幾兩肉,因着氣候越發炎熱,即便鳳藻宮裏早早置了冰,她仍提不起胃口來。

項玉城想起在影園時,她便最喜窩在水榭中納涼,便幾乎将寝殿搬去了太液池上的水榭。

只是身懷六甲的姜婳,似比往年更怕熱些,躺着不動都會微微出汗,項玉城唯恐她胃口不好,生産之時體力不夠,便在水榭中也置了冰,好叫她吃好睡好。

他批完今日最後一道折子時,擡眼一看,卻見姜婳不知何事已經醒了,一雙眸子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項玉城心中一緊,傾身在她櫻花色唇瓣上落下一記蜻蜓點水般的碰觸,方才關切道:“婳兒可有哪裏不适?我這便叫人傳太醫!”

還沒起身,便被姜婳扯住衣袖,只見她搖了搖頭,吞吞吐吐道:“無事,我就是想吃冰酪……”

一句話還未說完,項玉城便厲聲道:“不行!若冰着腸胃,傷及孩兒,吃虧的還是你,你不心疼孩兒,我卻心疼你。”

姜婳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她又一次懷疑,自己腹中怕不是懷着個水神,要不怎的自從懷上這個崽兒,她的眼淚便說來就來?

“你口口聲聲說心疼孩兒,可孩兒還沒影兒呢,你就處處拘着我,分明就是待我不好!”姜婳振振有詞地控訴。

昨日請平安脈時,她剛問過太醫,仲夏酷熱,腹中孩兒懷相穩當,她是可以吃些冰飲解暑的,偏偏項玉城不肯聽太醫的話,仍固執己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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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這麽一噎,項玉城氣笑了,撫了撫額角肉眼可見蹦的正歡的青筋,将它們一根根安撫住方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嗯哼!”姜婳挑眉,盈盈眸光裏盛着說不出的歡喜。

偌大的後宮,孟太後早已搬去巫霞山行宮長住,除了數十位太妃仍在宮中頤養天年,便只有姜婳一個,雖能時常出宮,她仍覺無趣得緊。

她手捧琉璃盅,裏頭盛着半盅冰酪,上邊密密匝匝澆着一層吐着沙的蜜紅豆,姜婳吃得眉眼彎彎,極是滿足。

垂眸悄悄望了一眼微微隆起的腹部,姜婳忍不住開始憧憬,不知這小家夥會不會給後宮增添幾分熱鬧。

臘月初,朔雪封城,梅枝吐芳。

折騰了整整一日,人定之時,鳳藻宮中終于傳來一聲萬衆矚目的嬰啼。

“恭喜陛下,皇後娘娘誕下小皇子,母子均安!”

一連串的恭賀之聲被項玉城甩在身後,他一腳踏進産房,瞧見姜婳身側躺着個紅撲撲的小嬰孩,由繡着百子嬉戲圖的龍紋襁褓包着,哭聲甚是洪亮。

姜婳正手足無措地安撫着,卻聽項玉城皺眉道:“皺巴巴的,好醜。”

“你敢說我的孩兒醜?滾出去!”姜婳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氣呼呼地指着他,她大概是全大晉唯一一個敢叫他滾,還有恃無恐不怕他生氣的了。

項玉城自知心直口快,說錯了話,忙滿臉堆笑補救道:“不醜,不醜!婳兒別生氣,方才是我沒瞧仔細,這仔細一瞧,我們的皇兒着實生得好樣貌,同他娘生得極像,往後不知要禍害多少小姑娘。”

“你這是變着法兒地嫌我醜?”姜婳暗暗咬牙,陰恻恻地道,“半年內不許你進鳳藻宮內殿!”

一會兒說她孩兒醜,一會兒說孩兒像她,這不是明擺着說她此刻的樣子極醜麽?原本她也不想叫他瞧見她此刻狼狽的模樣,試問有哪個姑娘想要心儀之人瞧見自己不修邊幅的樣子?

明明是他自己不顧阻攔闖進來的,卻嫌棄她們母子,姜婳明知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仍咽不下這口氣。

半年之內不進她內室啊?項玉城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自己忍不住。

原先沒嘗過滋味,自然能忍住,可自從食髓知味,他恨不能夜夜宿在鳳藻宮裏,嗬,半年,他不如把自己鑲在冰塊上随時降火。

剛要反駁姜婳,目光觸及她緊鎖的眉心,到底不忍,溫聲應道:“好,都聽婳兒的!”

不進鳳藻宮,他自然會說到做到,可若将婳兒哄騙至其他地方,便不算食言了吧?

望着姜婳因出汗,越發顯得白皙潤澤的肌膚,孕後期她身上長了幾兩肉,此刻不似在宮外時那般瘦削,微微豐腴,恰到好處的肉/感,實在引人遐想。

項玉城深吸一口氣,他最多聽從太醫囑咐,忍到一個半月之後,屆時該騙婳兒去何處呢?唔,冬日裏自是勤政殿暖閣最好,待夏日便去水榭,尤其是月上柳梢之時,定是別有意趣。

婳兒一舉誕下皇兒,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不說,項玉城心裏也是歡喜得緊,不為別的,只為待皇兒七八歲上,他便能提前退位,帶着婳兒游山玩水去,實在是人生樂事。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他滿心盤算着小崽子七八歲時挑大梁,卻忽略了小崽子還小,會先盤算着如何将他折騰得淋漓盡致。

比如眼下,老成的嬷嬷正給小皇子換尿布,蘇玉城在旁邊看着,一時怕嬷嬷手重弄疼了皇兒,一時又怕嬷嬷手涼冰着皇兒。

姜婳被他碎碎念惹煩了,便擰眉道:“你行你上!”

項玉城登時愕然,他換尿布麽?應該不難吧?

一刻鐘後,項玉城手握尚未換上的尿布,陰沉着臉,臉上不明液體一滴一滴落在尿布上,正是他的好皇兒方才滋上去的。

“哈哈哈哈哈!”姜婳明知不該,卻實在忍不住,發出了雷鳴般的叫聲。

項玉城臉更黑了,下意識地拿手中帕子抹了一把臉,在姜婳臀上輕輕拍了一記,對上姜婳憋得辛苦的笑意,他低頭一看,這才想起他方才擦臉用的,竟是皇兒的尿布……

他伸手按了按額角青筋,心中不斷默念:“親生的,親生的。這尿布尚未用過,同帕子并無兩樣。”

項赟經過上房揭瓦,下水摸魚的頑劣年紀,在勤政殿幫着父皇理事之時,仍想不通,為何幼時一到入夜便難尋到母後身影?

而且每每天光大亮,尋到之時,他問母後去了何處,母後總是一臉不自在的模樣,還面頰緋紅,難道母後去的是個很熱的地方?

此刻父皇将折子悉數丢給他,自己卻不見蹤影,定是又帶母後躲起來了,項赟哀嘆一聲,繼續埋首批折子,遇上這般頑劣的爹娘,他除了早早當家理事,還能如何?

直到項赟繼位,項玉城帶着姜婳離宮前,姜婳才知曉,原來當年她逃出宮的想法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自她在北遼王庭來去自如起,項玉城便一直提防着她将這一手用在他身上,是以悄悄在她梳頭的桂花香膏,以及熏衣最喜的熏香中,均加了雪衣娘最敏/感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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