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把楊娟送回房後,陸重淮招手叫來了樓梯口正擦着扶手的人,兩手插在褲兜裏,沒個正經樣,“大小姐呢?”

嬌滴滴的金枝玉葉,家裏的嫡長女,可不是千金大小姐嗎?

即便老傭人在陸家幹了許多年,聽着這語帶機鋒的調侃語氣,也拿不準這位小祖宗的想法,萬不敢在這種情況下觸黴頭,不添油加醋挑事,一五一十地答:“儀式結束就走了,跟着葉少爺回去的。”

陸重淮耐着性子應了一聲,把她遣走了,面上看起來平靜的一點波瀾都沒有,實際上煩得很。

很早以前他對女孩子是沒這麽反感的。雖然年輕姑娘們趨之若鹜,他對喜歡他的人也是有感激之情的。

不管多麽不矜持他也只是不動聲色地回避而已,沒哪個女孩是被他冷落不歡而散、在他背後戳他脊梁骨的。

可越到後來越覺得女人麻煩。争風吃醋也就算了,該利落了事的時候淨添亂,稍微怠慢了都不行,沒本事也強撐着面子逞能,熱情起來常常好心辦壞事,看那可憐樣他又不能真怎麽辦。

當着楊娟的面他不好說,她陸令珊和葉家太子爺小日子過得滋潤,就算當初不情不願,現在也日久生情了。還整天擺出一副舍己為人的樣子,給誰看呢。整張臉上就寫了八個字:不可一世,高高在上。

多大譜啊,這雲端上的位置不是家裏給的?

真矯情。

他神色不善地在原地站了一會,找陸凱征去了。

剛才送楊娟回卧室的時候沒見着老爺子,只能四處繞一圈。

書房的門虛掩着,他那雙手還是插在兜裏,懶洋洋的,經過時瞧見了燈火,走過了又退回來,果不其然,老爺子在裏頭下象棋呢。

他蹑手蹑腳地閃進去,還是被陸凱征發現了,只聽象棋子在棋盤上砸出清脆的一聲,老爺子發話了,聲兒淡淡的,“滾過來。”

陸重淮麻溜滾了過去。

老爺子把子兒都擺回原位,一副命令的口氣,“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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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重淮吊兒郎當的,話裏有話,“您不是喜歡兵不血刃的玩法嗎?咱們去掉兩門炮,不見血。”

這戰書下的铿锵有力擲地有聲的,陸凱征不禁偏過頭來正眼瞧了瞧,用手指着他笑,“小子你出息啊,拐彎抹角編排起老子了。會給你女人撐腰了是不是?那咱們換換規矩。”他說着真的把炮撤掉了,還加了一條,“今兒帥不準動。”

言下之意,是男人別躲,兵來将擋,萬一兵臨城下,刀架脖子上了也得自己扛。

陸重淮眼裏狠色難掩,還真應下了。父子倆面對面對壘,刀光劍影閃得厲害,可雙方安若泰山,哪怕損兵折将也巋然不動。

許是少年心氣,陸重淮醉裏挑燈看劍,剛一上陣就吃掉了老爺子的一兵一卒,挑明了說,“別當我看不出來,全家上下只有您對伊人最上心,明着是給她出難題,可仔細一想就知道您護着她了。”

看看盧伊人答應的那些條件,哪個對她不是有利無害?

她做好了自己的公司,能堵掉陸令珊嘴裏的一半閑話。損失了獲得股權的機會,由個沉穩持重的人出面滅掉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症結。不用再你争我奪,今後也就能坦誠相見了。至于他們之間的聯系,從原來的股權,變成了活生生的人。最後不讓他們幹那個,還不是怕他拿這個欺負她。這明顯的,護短護的不是兒子啊,偏心得很。

老爺子呵呵笑,趁其不備吃掉了他一匹馬,“看出來好啊,我就怕你看不出來。伊人是個好媳婦,你給我順順當當娶進門咯,別動不動就用強的,讓我知道了,收拾你!”

向來說話說不到一起去的爺倆竟然因為一個女人交起心來。陸重淮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我倒是想娶啊,咱們家有人不樂意啊,想方設法給我整幺蛾子呢。她不賣我面兒,我有啥辦法?”

“啪”地一聲,他又吃掉了一卒。

老爺子雙手撐着棋盤思量,左瞧瞧,右看看,“你這是貪便宜吃虧啊。”

說着,陸重淮的一頭象沒了。

老爺子接着說:“這回明白了吧?聰明人看眼色行事,他會陰着你,但氣不着你,這沒眼力見兒的人,沒有威脅,卻能讓你渾身上下不舒服。這裏頭的學問多着呢,讓你不好好學,死倔。”

陸重淮譏諷地笑,“您又開始傳授您那套看家本事了?我今天跟你說明白了,用不着!”

他眼明手快,一下摘掉了老爺子的仕,直接攻到老巢了,形勢反轉。

老爺子不知是讓着他,還是一時糊塗,嘆着自己老眼昏花啧啧有聲,“都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要是贏不了我這把老骨頭,說明這個時代就沒進步。你聽不進去不要緊,我這個角色,是在該挫你銳氣的時候給你磨磨性子,敲打敲打,該揚你威風的給你提神鼓勁兒。”

“你以為我盼着你永遠就那三腳貓功夫?德行!”

“你成才了我才能停下來歇息歇息,我早想撂挑子了。這回還多虧伊人提醒了我,是該多放手,給你機會,在我面前露兩手。不然你有啥事都悶在心裏頭,我不還得把你當毛頭小子嗎?”

陸重淮眼眶發漲,收起了之前的不正經,動容地叫了聲爸。

老爺子嫌棄地白了他一眼,末了還是笑了,“小子,要繼承這家業,你不光得懂怎麽做生意,賺幹淨錢,還得有禦下的本事,凡事不能耍性子。今天我給你上這最後一課,不多說,就四個字。生殺予奪!”

***

那邊父子倆聊得如火如荼,盧伊人匆匆忙忙把馮星辰帶到了她幫忙約好的寵物醫院和小姑娘的男朋友會合。

這姑娘從小養到大的狗奄奄一息了,她陪着守到半夜才回去,到了家卻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着。

她去之前料到會出點血,沒想到陸凱征引着她讓她誇下海口,要是做不到可就丢人了。

失面子是小,沒錢賺是大,陸重淮這人小事兒上可以對她言聽計從,生活方面周到細致,感情方面卻有點粗神經。典型的你發脾氣了他才會照顧你,沒事扇他兩巴掌他才知道你不不好惹,不然尾巴翹得高高的,能把人氣得內傷。

起碼她不能什麽事都指望他,以免他自身難保。

日出東山。她正做着卷腹,手機突然震了起來,赫方佐迫不及待地給她分享了一則好消息,說他從4a公司挖角挖到了一個人才,雖然是女孩卻很有能力,前幾天見過一面,要介紹給她看看。

盧伊人受過騙,警惕性不免高了些,話往明白了說:“你是公司副總,有權利做決定,不過各方面都考察過嗎,人可靠嗎?”

赫方佐嘿嘿笑,忙像她邀功,“不瞞你說,這是我學姐,當初在學校裏對我關照有加,你知道學分不好混,論文又難寫,可不是給導師打雜獻殷勤攀關系能搞定的。後來我跟你回國才知道她去年就回來了,我花了好大力氣才籠絡過來的,絕對靠譜。”

盧伊人不好意思駁他面子,正好又處在缺人手的時候,于是便應了下來。

沒想到上班見到對方的時候覺得相當面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她還沒想起是誰,對方已經友好地伸出了右手,爽快地示好,“你好,前幾天不好意思,車停錯位置了,不過也是為了呈交點東西。我聽說你和赫方佐是在美國認識的?異國邂逅嗎?”

盧伊人聽到這句話時手僵了僵,對方還是笑盈盈的,一旁的赫方佐忙不疊竄出來解釋,眉開眼笑地圓場,“不是豔遇啊,我和她的關系就和學姐你一樣。大家都是朋友。”

葉時怡眉毛一挑,“這樣。”

她微微一笑,把手裏一個U盤遞過來,“我拿了些文案和成品,如果滿意的話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盧伊人回過神,接過來走到辦公桌前□□電腦裏,一點開文件夾,原本H盤的位置上有個磁盤獨立取了個名,是女皇陛下啊。

葉時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兩年建的,別介意。”

盧伊人也一笑,無視掉無關緊要的小插曲,繼續查看她提供的資料,開始忙起了正事。

目前公司是沒錢請大牌,用明星的影響力給廠商推廣産品的,因此對創意的要求很高,一個令人眼前一亮的金點子是立足之本。

葉時怡俯着身子,在她看的時候跟她講解,“這個是我在國外給美國公司量身定做的,講述一個故事,不多看幾遍很難明白講的是什麽,顯然主題不突出,但外國佬就喜歡這種裝逼的片子,美名曰寓意豐富。可現在國內的廠家都是實在人,一段廣告播完,不能給人留下實用的印象就斃掉了。”

“他們沒有財大氣粗的利落,不會為了求方便而鋪張浪費,這就需要投其所好,不能花太多經費在布景上。那樣效果雖然很震撼,但是華而不實,是追求藝術而放棄獲利,這是我建議的一個主要方向,一定得直奔主題。”她說着又彎腰伸手指指屏幕,“下面幾個文件都是範例。”

最後她直起身,比了個三的手勢,言簡意赅地總結,“現在流行的路線有三條。第一條,化用電影電視劇的人設寫文案,找演員來拍,但在品牌沒有打響前很難請到本尊,開銷也大,可以否決。第二條,以情動人,也就是煽情,可以勵志可以感人,就是要寫出好的文本。第三天,利用人的獵奇心理吸引年輕人的注意和網絡宣傳,反響會很好。”

盧伊人溫和地問:“我們公司才開始運作是不是太屈才了?”

葉時怡表現得很大方,“我對工資沒有要求,主要為了幫我這個學弟的忙,不用這麽客氣。”

赫方佐當然感激不盡,“那我們合作愉快,我先帶你看看公司的辦公環境吧。”說着笑容可掬地領着這位學姐參觀去了。

過了一會,赫方佐敲門進來,精神抖擻地自賣自誇,“怎麽樣?這事兒我幹的好吧?”

盧伊人說:“我頂多讓她在部門裏當個組長,你和她說一下,如果同意的話就把合同簽下來,不同意也不勉強。”

赫方佐不解,據理力争,“為什麽啊,我這個學姐哪都不差啊?”

盧伊人眼皮都沒擡,只說了五個字,“功高蓋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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