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陸重淮一直顧着她的面子,過了拐角才上前拉她胳膊,可盧伊人不知道在和他鬧什麽別扭,掙開他冷冷說了句“別管我”,于是他跟着她的腳步聲戛然而止,準備去拉她的手順勢放在了熨燙整齊的西裝褲旁,他看着她的背影,當即拉下臉來,“盧伊人,你再往前走一步,我手把手教你什麽叫後悔。”
盧伊人腳下一頓,當真被他震懾住,攥緊了拳,沒再往前出一步。
陸重淮不緊不慢走到她跟前,鉗住她的下巴,逼着她跟自己四目相對。
“對別人恭敬客套,火全沖我撒,你是殺了國家級保護動物掏膽了吃了嗎?有點分寸沒有?”
“這不同意,那也不同意,你說要什麽,說出來我照你說的做行嗎?”
盧伊人嘴上不饒人,瞥他一眼,避重就輕地一言蔽之。
“一言難盡。”
陸重淮給她氣笑了,不原在走廊裏跟她掰扯,松了鉗着她的手,把拇指塞進兜裏,手卡在口袋口,“今天完事你跟我回去,我們把舊賬算清楚再談別的。你數數揭了幾塊瓦,看是誰不講理。別太過分了好嗎?”
他說到這裏見她仍然悶不吭聲,知道語氣太重,緩下臉色朝休息室的大門擡擡下巴,“老爺子叫他兒媳婦兒呢,一會出來直接去宴會廳,我在門口等你。”
盧伊人不打算招惹他,也不肯就這麽妥協,和他擦肩而過,走了好遠才回頭看了一眼。
哪裏還有陸重淮的影子?
她心裏抑郁難平,握上休息室金光閃閃的金屬把手,吸了口氣,豁然拉開,向休息室沙發上坐着的六旬老人走去。
陸凱征穿了一套大紅唐裝,幾顆金絲盤口華貴又雍容,正慢條斯理地用茶杯的杯蓋刮杯口,從容地喝了口茶。
盧伊人遲疑片刻,走到陸凱征面前給老爺子請安,禮貌地叫了聲,“伯父。”
陸凱征放了茶和藹地笑,“你什麽時候才能改口,”說完又朝她打了個手勢,“坐吧,坐下說話。”
盧伊人今天臉色不好,要是素面朝天估計慘白,坐下之後也比往常安靜,看得出來笑得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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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看出點端倪,先是笑了笑,“是不是那個混小子又欺負你了?他那德行就那樣兒,有我這個老頭子給你做主,他翻不了天。”然後瞥見盧伊人手足無措的樣子又把手朝下按了按,“你別忙着解釋,他把你們的事跟我聊了兩句,我不糊塗,聽得出他什麽意思。”
話已至此,盧伊人也不好說什麽,唯有正襟危坐側耳傾聽。
陸凱征開誠布公地跟她交心,頭一次給兒子說好話,“伊人啊,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女孩怎麽想的,可咱們老祖宗認一個理,女人跟着誰就把自己交給誰,一輩子也就守着這一人了。現在時代一變,你們這幫孩子都不興這套了,可人生在世總得講個人情,只顧着自己,這麽會有長就的感情。不能一面自己擺出絕情的自私樣,又埋怨世上少有長情人。”
“重淮這小兔崽子對你上的心可是比我這個老頭還要多,平時沒見他急過眼,就在你的事兒上動過氣。”他見盧伊人又想說話,使了個眼色又繼續說,“他媽是心疼,可我的兒子不是孬種,吃點虧不打緊,沒那麽嬌氣,可你一姑娘不結婚又圖什麽?不要他的錢,不要他的名分,只談感情?那就不要做傷感情的事兒。”
“你們這些丫頭,整天對男權忿忿不平,卻又不懂得體諒自己男人的良苦用心,不尊重他們的決定,好歹不分,油鹽不進,真的有把他當做你信得過的人嗎?平心而論,重淮對你的尊重不是在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這不就夠了?”
“丫頭,你且記得凡事過猶不及,別矯枉過正了。讓他嘗嘗甜頭,占占上風,又有什麽要緊的?人總有扛不住的時候,得有個依靠,這自強好,獨着也好,可要離群索居單一輩子——”陸凱征沒繼續說下去,而是又語重心長地說,“找個和自己旗鼓相當的情人不容易,有時候對人苛刻對己苛刻都不是什麽好事,你看我對這小子的管教都不像從前了。”
盧伊人深以為然,心有戚戚地表了态,“您說的對。”
***
酒店足夠大,三十桌酒席都擺了下來,可負責人卻把盧伊人和葉時怡安排在了一張桌上,還是正對面,擡擡眼皮就能看見的位置。
司儀是專業人士,主持的臺詞一套一套,說得好不熱鬧,掌聲一陣一陣,歡聲笑語不斷。
到了吃飯的時候,陸重淮一直沖她咳嗽,她每夾一道菜他就咳一聲,像得了氣管炎一樣。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好端端被他瞪了一眼,倒是葉時怡見他咳嗽,叫來服務員,拿了個幹淨的碗給他舀了碗山藥雞湯。
陸重淮很客氣,放在一邊動也沒動,可盧伊人看她看陸重淮的眼神心裏不舒坦,手一抖筷子就掉了。
坐在身側的陸重淮把自己的筷子給她用,她沒接,陰陽怪氣地看着對面的葉時怡說:“東西還是用自己的好。”還故意咬重了“自己的”,又喊服務生又拿了一副來。
雙方的父母都在桌上,葉時怡不好發作,剜了她一眼,笑盈盈地讨好楊娟,極盡谄媚。一頓飯下來盧伊人被膈應得渾身難受,等新郎新娘敬完酒後跟陸重淮打了招呼就和他一起出門了。
沒想到葉時怡那麽纏人,他們前腳出門,她後腳就跟出來了,對着在地庫出口等陸重淮的她耀武揚威地炫耀,“別以為你有什麽了不起,叔叔阿姨都很喜歡我,他也對我不反感,只要你們不結婚,他就不是你的。”
她鎮定地看了葉時怡,“你覺得你這些算優勢嗎?要說你比我強在哪裏也就是家世背景了。因為之前被我說過所以不拿出來炫耀嗎?姑娘,厚顏無恥的人不是我。”
葉時怡咬牙切實,想要力争上游和她理論,卻沒這個機會了,陸重淮的車從擡起的欄杆下出來,短促的喇叭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盧伊人看都沒看她一眼的上了車,可到了車上才發現陸重淮和來的時候不一樣,一個笑臉都不給。她摸不準他的想法,沒膽把葉時怡給他盛湯這事拿出來小題大做,一路上都沒和他說話。
一個小時後終于到了他們倆同居過的老巢,進門以後他撂了句站着就鑽進了書房,盧伊人根本不知道他鬧哪出,當真在客廳站到他出來,可他出來的時候拿着把平時繪圖用的尺子,噼裏啪啦在自己胳膊上抽了好幾下。
她緊繃的弦一下就斷了,驚恐地看向他,“你幹什麽?”
陸重淮擡頭看她一眼,“揍你。”
盧伊人往後退了幾步,不可思議地看了他兩眼,拔腿就跑。
陸重淮也不和她玩老鷹抓小雞,冷聲問:“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盧伊人兩手摳着牆沒做聲。
他突然大步流星朝她走來,眼看着就剩五米遠的時候她眼觀鼻鼻關心地妥協了,“我過去。”
陸重淮臉上稍緩,“趕緊的。”
盧伊人極不情願地走過去。
陸重淮把她拽到跟前,皺着眉生氣極了,“你可真成,我沒舍得把這招用你身上,你倒越作越厲害了。跟你說的話都聽狗肚子裏去了?胃不好還什麽都往裏頭塞,桌上提醒你那麽多遍,裝聾是嗎?”
盧伊人負隅頑抗,不甘心地争辯,“我又不是故意的。”
“怎麽,你還想是故意的?”他皮笑肉不笑,也不和她多說,把臉板得像青銅器,“伸手。”
盧伊人不以為意,量他不敢拿她怎麽樣,氣悶地伸了左手。
陸重淮看着她那副樣子好像終于明白為什麽和老爺子對着幹的時候老爺子總像想抽死他一樣下手了。
他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盧伊人怎麽逞英雄,怎麽跟他較勁,怎麽不服輸,不斷暗示自己這回不能心軟。良久,他深吸一口氣,沉聲到:“兩只。”
盧伊人寧死不屈,賭氣把另一只手也伸出來。
擺好之後一下就抽了下來。
橫貫她兩個掌心,聲音駭人,她頓時熱淚盈眶,收回手氣勢洶洶地沖他吼,“你真打啊!”
陸重淮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不然你當我跟你鬧着玩?”
“伸出來,今天非讓你長記性不可。自己的身體自己不在乎,以後生病做胃鏡不比這個疼?”
“沒答應的你不照做就算了,答應了也不作數。你好意思躲嗎?”
陸重淮像一點都不憐惜她了,拽着指尖連抽幾下,她壓低了聲兒虛弱地叫,人見人憐,可這樣換來的卻是比之前任何一下都狠的重責。
他絲毫沒放水的意思,“不疼我打你幹什麽?”
“現在疼了,之前把我話當耳旁風的時候你在想什麽?聽進去了能忘?”
盧伊人受不了了,也不喊疼了,淚眼汪汪地叫他的名。
陸重淮停了手,表情古怪地看着她,“有這麽疼?”
他都沒怎麽用力呢。
盧伊人皺着臉都快哭出來了,“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我試過了啊?”他一臉無辜,一臉納悶。
真試過了,不然也不會不知輕重地罰她。
盧伊人吹着自己的手,沒好氣地說:“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好不好,能一樣嗎?”
陸重淮樂了,“喲,這會兒知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了,之前怎麽沒這覺悟?”
盧伊人扭過頭不理他。
陸重淮把尺子甩沙發上,抱住她,抓着她的兩只手又摸又揉,還幸災樂禍地笑,“這誰打的,這麽可惡,疼狠了?”
盧伊人憤憤地罵他,“不要臉。”
屈打成招,變态。
“嗯?”他在她耳邊吐息火熱,故意撩她,“我要臉你還愛我嗎?”
盧伊人心直口快,“不愛。”
他低低地笑,柔情蜜意地親她的臉頰。
“乖,這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