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陸重淮并沒有因為落魄的樣子為人所見而表現出絲毫怯懦,面對盧伊人時依然很坦然。他屬于那種打落牙齒和血吞,下一秒就讓傷他的人死無葬身的無敵英雄。他有一個財大氣粗卻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的父親,自生下起就注定了并非孬種。

只不過天長日久,他對盧伊人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了。

盧伊人是班裏全能型的運動健将,包括鉛球在內的各項成績都非常優異,曾經為校争光,拿下了市級的獎項,可自從和何清混在一起,體育老師就對她極其不滿,看她的眼光也有種看恃才放曠的狂徒。

快要中考了,天天都要跑八百米,誰都知道體育成績有黑幕,稍有背景的大小姐都不願訓練。

這樁事之前就曝光過,替跑是明令禁止的,但是最後的成績是多少是能找人改的。

一個人的成績改高了,沒有打點過的人成績就會降低,這事兒曾經轟動一時,學校的招生也受到的了影響,三令五申讓體育老師嚴加管理。

何清嬌每回都用生理期回避,半個月後體育老師忍無可忍,氣勢洶洶地問:“你為什麽不跑?”

她又找了其他借口,“老師我有哮喘病,跑下來會犧牲的。”

體育老師有氣沒處發,虎視眈眈地看向盧伊人,“那你呢?什麽原因?”

盧伊人漫不經心的,“我等着埋她。”

後果可想而知,她被罰跑十圈,逞強把何清那份也跑掉了。

陸重淮坐在跑道邊的草地上,聽着她經過時此起彼伏的喘息聲,看着汗滴順着她的額頭、鼻梁、嘴唇、下巴淌下來,喉結動了動,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纖細的腰身、大腿,直到一次又一次變為背影。

濃眉大眼,高鼻梁,好身材,盧伊人是那種一眼就能讓人驚豔的美人。

不止男人運動的時候性感,當女人跑步絲毫沒有狼狽感的時候汗液會刺激人産生荷爾蒙。

那一瞬,一見鐘情。

幾番摩擦後,陸重淮幾乎使出渾身解數才抱得美人歸,但盧伊人聲稱自己是美少女,不願意俗氣地曬男友,所以一直沒有機會把他搬上臺面,始終把他定為地下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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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屬于離群索居取酒獨傾的那類女孩,圈子都是單機版的。

她喜歡和陌生人聊天,喜歡互惠互利,也樂于助人,但不喜歡交朋友。少數朋友只不過是因為相處的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形成的,比如馮星辰。

這姑娘從小就會玩,平時花錢也大手大腳的,根本沒有金錢概念。相反,大家都很樂意和這樣的姑娘打交道,她胸無城府也不懂算計,就算周圍的女生暗地裏罵她缺心眼,明面上還是會裝作好朋友和她搞好關系,因為出去花的都是她的錢啊,蹭一頓飯能省掉一筆不小的開銷。

因此星辰姑娘身邊總簇擁着一群拜金女孩,她們不是出于真心信服而追随,而是像傍大款一樣圖她的錢和眼前的利益。

她何嘗不知道其中底裏,她不過在用錢買陪伴。這像是她們這類得天獨厚的公主應有盡有的象征。

一天馮星辰約了她吃飯,她空閑之餘就應了請,誰知道那天馮姑娘是呼朋引伴出來的,桌子邊上圍了一群女生在玩桌游,正中心正橫着一個玻璃瓶子,被她們轉着玩真心話大冒險,盧伊人和這群女生聊不到一塊去,跟陸重淮發了條短信。

她不開口,并不代表嗅覺靈敏的廣大女生朋友對她不好奇。

她們希望盧伊人是和她們一樣生活在衣食飽暖問題裏卻向往上流社會的姑娘,巴不得她是一只醜小鴨,在她們的追問下原形畢露,好讓她們得到一種不可理喻的心理滿足。

就在這時,陸重淮掀開校門口小店的簾子,拍拍衣服上的水,把傘上的水瀝幹放在角落裏,在衆目睽睽下朝盧伊人走過來,附耳跟她說了幾句話,坐在旁邊玩手機。

這個年紀的女生總是忠誠于打聽男女之間的八卦消息,菜剛上齊就七嘴八舌地探聽有關盧伊人的隐私,順便時不時目光虛浮地瞥兩眼陸重淮,好像和她多熟似的套近乎,“這是你男朋友吧?”

陸重淮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并沒有出聲。

盧伊人慢條斯理地剝着蝦殼否認,“不是的。”

女生暗自竊喜,卻撇撇嘴一副虛僞的樣子,“人都來了還不承認。”

盧伊人笑着看他一眼,“他是來蹭飯的。”

女生看出貓膩,有點不高興,“人家可是冒雨來的,還非說人家來蹭飯的。”

盧伊人歪頭問陸重淮,“這菜不錯吧?”

“好吃。”

“值得蹭吧?”

“值。”

陸重淮和她配合得相當默契,盧伊人斯文從容地吃掉蝦肉,跟馮星辰那些小姐妹們說:“你們看他就是來蹭飯的。”

女生們沒看到自己期待地覺得掃興,轉移了話題。

這群初中的孩子不用上晚自習,可盧伊人和陸重淮得回學校,跟馮星辰知會一聲後就撤退了。陸重淮在在雨中一手打着傘,一手摟着她意味不明地笑着問:“你一點不擔心我被撬走?”

盧伊人強行摳開他扶在腰上的手,“她們撬是她們的事,你被不被撬走是你的事,我這麽信你,你好意思問我這個問題?”

陸重淮那只被她甩掉的手舉起來,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彈,問:“吃飽了嗎?”

“沒。”她看向他,“你呢?”

陸重淮又重新攬回她,“走走吃火鍋去。”

也就是這樣時候起,陸重淮養成了一個很差的習慣,總是拿着筷子和她搶食,雖然搶到了還是會放到她碗裏。

***

大二的時候各大高校聯合組織去貴州山區支教。

去山上的車是他們租的,越野車的頂棚經過改裝,支起來是一頂帳篷,順着梯子能爬到車頂,還有一輛是面包車拆了後備箱緊鄰的那排座椅後改成的房車。

高速公路兩側是新播種了的田埂,看起來很荒涼,距離路牌一個個一晃而過,明媚的陽光穿過層層雲霧,燦爛得有些刺眼。

過了最後的收費站就是郊區,駛過一段颠簸的小路後就上了盤山公路,随着海拔的增高,盧伊人的耳膜漸漸疼起來,陸重淮伸過手來捏住了她的鼻子,要她用力擤一下,這下同行的學長都知道他們是情侶了。

他們要去的地方一夜開不到,四周又沒有收費站,只能在最近的山頭臨時住下。

半山腰上平坦的地方有幾戶人家,還有大片菜地,地裏頭種的是煙草,周圍還有幾棵核桃樹。屋外清洌的泉水用管子引過來輸進水缸裏,清清涼涼的,甘甜可口,他們拿路上喝空的礦泉水瓶裝了幾瓶放在包裏。

簡陋的屋舍築了門檻,四壁還是水泥牆,幾把木制的靠背椅放在大廳兩側,排成整齊的一排,像是專門被客人準備的,桌上擺着幾盤水果,他們都很自覺的沒有去動。

後院裏那自己系的一根繩上挂着的全是成條的五花肉,熏了以後曬着風幹。

當地民風淳樸,老鄉很熱情,靠給外地人帶路掙點外快,從卧室出來一個年輕體壯的中年男人,背着籮筐拿着鐮刀出來,問他們要不要上山,揚手拿鐮刀劈了幾根樹枝給他們當拐杖。

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鬥志昂揚,一點兒沒省體力的心,說沒見過世面,要上山看看,去了才發現是條沒修繕好的山路,躍躍欲試的衆人頓時都偃旗息鼓了。

他們要去的地方,和這兒的環境差不多,都是窮山惡水,教育普及不到的荒村。

這裏的年輕人很少又出山打工的,還未成年的時候就學會刮樹脂,将來就以這個為生,但也有局限性,所以他們還會挖些珍貴草藥到山腳下賣。

家裏養了牛的人家還要學會辨識毒草,要是割了有毒的草,不但會毒死牛,汁液流到手上也會使皮膚紅腫。

他們面面相觑,為支教地的條件感到擔憂,直到他們身臨其境。

這裏的水源匮乏,到枯水期的時候要翻山越嶺才打得到一桶水,所以孩子們不能經常洗澡,膚色像在泥裏滾了一圈一樣。

所謂的教工宿舍只有破爛開裂的四壁,床板很硬很低,睡上去很潮濕,隔壁就是簡陋的廁所,如果遇到惡劣天氣,或者反潮的時候,晚上會被臭氣熏得睡不着。

晚上沒有燈,盧伊人走丢過一次。

恰逢陸重淮割傷手後的第二天,他自己也驚魂未定,卻在深夜打着手電出來找她,廁所的氣味實在太大,兩人便将就着在外面過夜。他披着軍大衣抱着她睡了一宿,護在外面割肉喂鷹一樣給她擋蚊子。

星河浩瀚,他們相依為命。

這樣堅持了一星期後,終于可以回大本營了,可衆人卻對孩子不舍起來,摸着孩子的頭溫言軟語地告別。

大二的陸重淮已經掙了一筆不小的錢,不是第一桶金,所以數額還比較大,此行後全捐給了這裏的學校,用來建造屋舍和跑道,更換教室設備,而盧伊人則一直資助兩個孩子上了大學,并送給了他們一句話。

不求得到愛慕虛榮的黃金假面,唯願一窮二白時有眼不識泰山。

回城的路上,因為山路崎岖,車在路上抛錨,陸重淮聯系了人派客車來接,可他們沒有水和糧食,在溫度極低的雲貴高原的夜色裏呆了六個小時。

同行的有幾個女大學生,對死亡萬分恐懼,抱頭泣不成聲。

盧伊人安靜地坐在路邊,骨骼肌還在因寒冷而顫栗,她目光悠遠地望着大山和樹木,沒有抱怨一聲,陸重淮握着她冰涼的手問:“不害怕?”

她溫柔地看向他,“你在我什麽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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