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叮叮鈴……叮叮鈴……

一片漆黑的室內響起陌生的手機鈴聲,安托萬睡得迷迷糊糊,還以為是在做夢。翻了個身要繼續睡,背後的床鋪有人也翻了個身,半夢半醒間他聽到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

“喂?”

這熟悉的嗓音灌入安托萬耳內,意識瞬間流入大腦皮層,安托萬猛然想起昨晚的一切,他睜開眼睛,翻回去。

“Viola,什麽事?” 已經半坐起來的男人聽到動靜,伸手擰開床頭燈,耳邊聽着助理的電話,眼睛随着他的翻身而轉向他。

一坐一卧的兩人同時揚起一抹笑,看着對方的目光在橙黃的燈光下溫情脈脈。

“好,我等下就回去,你告訴夏克,今天晚上我請他吃飯,見面再談。” 才兩句話的功夫,沈劭祈聲音聽起來已經沒有任何睡意了。

那邊又說了些什麽,沈劭祈沉吟片刻:“我六點半從這裏出發,你安排吧,信息發我手機。”

安托萬聞言摸過自己的手機——05:13。

他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浴室。

沈劭祈目視着他走進去,繼續跟薛窈說:“對,我在安德森谷……不是,Robert那邊談好了,就是昨天說的那樣,你不用擔心……”

挂了電話,他走下床,拉開窗簾。

外面的天色一片昏暗,黑藍的天空中飄着淡淡的霧氣,沉睡中的小鎮籠罩在這飄渺的霧氣中,顯出幾分不真實。

浴室門被拉開,沈劭祈回頭,安托萬走過來,尋到他的唇親上去,侵略性的薄荷香首先透過鼻腔湧入肺腑,他張開唇接納了對方脈脈溫情的晨吻。

“要走了嗎?” 安托萬吻完,手仍然搭在他腰間,維持着擁抱的姿勢。

“嗯,有點突發狀況。” 沈劭祈撥了撥他柔軟的額發,“抱歉,我本來想多留一兩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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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托萬沒有說話,只是又把唇湊上去親,他吻得很黏糊,從下唇挪到上唇,又從上唇挪到下唇,沒有一秒離開對方的唇,好像都不用呼吸似的。

沈劭祈被他親得頭向後仰,腰臀的部位這麽一扯,有點隐隐的酸痛,後面本來刻意去忽視的不适又鮮明了起來。他意有所指地笑道:“你要把我嘴唇也親腫嗎?”

安托萬聞言,放在他背後的手從他睡褲裏摸進去,在尾椎的地方輕輕按摩,眼神無辜又露骨:“我昨晚已經很克制了。”

沈劭祈輕哼了一聲。

安托萬手上的動作更輕:“很難受嗎?”

沈劭祈挑眉,暗示性十足地說: “下次你會知道的。”

他這樣充滿王霸之氣又帶着性`感的樣子實在太迷人,安托萬忍不住又親上去。那個黏糊勁讓沈劭祈突然有點擔心——這個人談戀愛該不會是這種風格吧?

他斟酌了一下,道:“安托萬,我平常工作很忙,可能沒辦法天天跟你聯絡。”

誰知抱着他不肯松手的人特別幹脆地應道:“好,那我不打擾你,等你有空再打給我。”

好吧,看來他多慮了。

安托萬抱了他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松開:“我去做早餐,你去洗漱吧,等下我送你去機場。”

“你不是要上班嗎?我自己開車走就行了。”

“不礙事的,我上班時間沒有那麽嚴格,讓我送送你,我想多跟你待一會兒。”

既然始作俑者都這麽說了,沈劭祈不再堅持。以他現在的狀況,自己開車可不會太好受。

“對了,” 安托萬走到門口,回過頭來,“去年在上海的時候,我穿走了你一件衣服,你記得嗎?”

老實說,他不記得了。他的衣服那麽多,Henry會定期整理過季衣物,向他請示後捐出去,但他很少真的會去檢查清走的是哪些,對他來說,衣服就是功能性的必需品而已,沒有哪件衣服是他特別鐘意的,也就不存在清錯的問題。

但他還是很配合地問:“怎麽呢?”

“在衣櫥裏,挂着的那排最裏面,你等下記得拿走,這個季節正好可以穿。”

沈劭祈聞言挑了下眉,他向安托萬走過去:“那我下次來穿什麽?還是說,短期之內你不想見到我?”

他顯然選擇性地無視了自己昨天剛換下的那一身。

安托萬:……

以他這種打算當天往返都會随身攜帶換洗衣物的習慣,他下次難道會空空手來嗎?

但他也不是第一次領教這男人調`情的本領了,哪裏會被他牽着鼻子走,于是故意反問道:“我想你就會來嗎?”

沈劭祈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的臉上。

安托萬帶笑的眼睛清澈見底,所有情緒都寫在雙眼裏,有明知故問的戲谑;有明明白白的情意;甚至還有一點“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包容,卻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依然是那麽清醒。

在戀愛的時候,沈邵祈很擅長扮演完美情人的角色,溫柔、耐心、恰到好處的情話,這些他都駕輕就熟,然而此時他卻忽然不想這樣做了。

他摸了摸安托萬的臉:“剛才那個電話是我助理打的,我們一個很重要的收購項目有了進展,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都會很忙,恐怕抽不出時間來找你。如果你能來紐約找我,提前一天告訴我,我幫你安排行程。”

他突然态度這麽認真,安托萬先是怔了一下,接着立刻算起自己未來幾個月的工作安排,可他很快發現,接下來幾個月他也根本抽不出時間來。

“我剛接手這片葡萄園,得多花點時間去熟悉這裏的環境,近期內恐怕不方便走開……” 他為難地皺着眉,“而且我們有一塊地要種新苗,還有截芽(注)的事我也要看着……”

他說的事情沈劭祈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但結論還是明白的——他沒空去找他。

啧,遠距離戀愛,果然麻煩。

他會不會……太沖動了?

不過他又聽到安托萬說:“我争取五月份去看你,如果你那時候有空見我的話。可以嗎?”

算了,沈劭祈看着面前的人,心裏想,就先這麽着吧。

趁着沈邵祈洗漱的功夫,安托萬快手煮咖啡煎雞蛋。沈邵祈剛坐下,手機“叮”的一聲,薛窈的信息也到了。

匆匆吃好早餐,兩人坐上車,沈邵祈把機場路徑輸進去,安托萬看了一眼:“Little River Airport?這個機場有航班飛紐約嗎?”

“嗯,租的飛機。”

安托萬正要幫他調整椅背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慢慢把椅背放下來:“你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沈劭祈沒阻止安托萬的動作,半躺在副駕上,眼睛卻沒閉上:“這段路不好開,我陪你聊聊天,等下飛機上再睡。”

安托萬沒理會他的建議,他打開收音機,調到合适的音量:“放心吧,我平常都是這個點起,現在精神好得很。”

他看起來的确神清氣爽,劭祈于是從善如流地閉上了眼睛。這種椅背即使放下來舒适度也很有限,他以為自己不會睡着,結果迷迷糊糊卻也睡了一大段路,直到薛窈的電話把他叫起來。

“Boss,您到哪兒了?”

沈邵祈看了一眼導航:“還有十分鐘左右到。”

“那剛好,航線已經申請好了,半小時後可以飛,您直接進去還是讓奈特捷(注2)的工作人員在停機坪入口處等您?”

“我們直接開進去。”

我……們?

“您有同伴?”

“不,他只是送我過來的。”

薛窈有點懵,顧先生不是回LA了嗎?老板什麽時候在安德森谷有了一個可以大清早就随意麻煩的朋友?

她心裏隐隐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昨天老板突然說不回去的時候就開始了。但她暫時沒往豔遇的方向去想——沈劭祈不是會為了這種事耽誤工作的人。

“那您租的車,還要通知租車公司的人去停機坪取嗎?”

“車子我沒開過來,你讓他們去安德森谷找我朋友取,回頭我把他電話給你。”

“哦,哦,好的。” 向來幹練利落的秘書難得地舌頭打了個結,然後才繼續彙報,“晚餐定在六點半,尊重夏克的意見,就安排在他酒店的中餐館。”

“可以。”

“那麽我下午到Teterboro機場接您(注3),見夏克之前,您有大約兩個小時的空檔,William和Gary都有事與您談,我安排了?”

“嗯,跟William的會議中安排15分鐘讓柯然參加,盧森堡那邊我有些法律條款的問題要問他。”

“好的。”

車子開進停機坪,安托萬按着沈邵祈的指引把車子開到一架白色的中型噴氣機前面,短短的舷梯下,一男一女兩個穿着奈特捷制服的工作人員端正地站在那裏等候。

這是安托萬第一次清楚直觀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不同。他突然想起沈邵祈以前住酒店都是用別人的名字;想起後來從同事們那邊聽到的八卦;想起姐姐的調侃、爸爸的擔心……之前他沒有放在心上的模糊不清的概念,這時候突然有了具象,很實際地呈現在他面前,他這時才隐約有點明白,那些對他們的交往有可能意味着什麽。

沈劭祈解開安全帶要下車,卻發現安托萬沒有下車的意思,他回過頭。

安托萬把他看了又看,眼裏明明充滿不舍,人卻愣是沒有動。

“怎麽了?”

安托萬搖搖頭:“再見。”

就這樣?

“不給我一個kiss goodbye嗎?”

安托萬看了看窗外,那兩位工作人員已經注意到他們的車,他們的目光專注地放在這裏,随時準備上前幫忙。

他又搖了搖頭:“這臺車的玻璃是透明的。”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讓沈劭祈愣住了。他一直都知道安托萬聰明,但他沒料到他這麽敏感——他已經開始意識到跟自己談戀愛會帶來什麽了嗎?

這是沈邵祈第一次在安托萬的臉上看到這種類似于茫然的表情,還沒想明白自己是什麽心情以前,他已經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我不是明星,你不用太擔心。”

安托萬明顯被他這個吻安慰了,他的神色放松了一些,但也沒有進一步動作:“我不送你下去了,到了之後發個信息給我。”

他懂得低調,這對沈劭祈來說是好事,就像他向來不喜歡報道他的八卦周刊比財經雜志還多。但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能溝通得清楚的,而眼下顯然不是什麽好時機。

于是他點頭:“好,等我電話。”

注1:截芽是每年開春之後必做的工作之一,目的是為了剪除葡萄樹的不定芽,集中能量去生長新芽,确保日後長出來的葡萄的質量。

注2: 奈特捷(NetJets),美國最大的私人噴氣機租賃公司之一。

注3: Teterboro機場,飛往紐約的私人飛機經常選擇在這個機場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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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我感覺我最近的話貌似有點太多了……不過該說的還是得說一下,沈公子的背景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我不認為任何一個不屬于他這個階層的人與他談戀愛會對這件事完全無動于衷,所以我會用一些篇幅來讨論安托萬對雙方展現出來的不同價值觀的态度,在我看來,對于現代人來說,金錢觀也好、價值觀也好,都是一個人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值得花一些篇幅來探讨。

邵祈的情況是比較極端的(極其有錢、又極其能撒錢),當初做這樣一個人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我想通過這種極端的設定來粗淺地探讨一下價值觀的問題,也許有些讀者會不喜歡,或者不能認同我筆下呈現的價值觀,我認為這是不需要強求統一的,大家求同存異就好了,你們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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