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跟莫循在一起之後,其實剛開始的狀況有點出乎童妍意料的好,這段好狀态所持續的時間也有點出乎她意料的長。
也許因為她對于莫循而言實屬來之不易,莫循又自己信誓旦旦非要戀愛成功直至将她娶到手,所以十分之小心翼翼。
也許因為她自己對這段關系的期待已經不能再低,所以反而容易超預期。
對于他們倆而言,最穩妥的相處之道其實就是……大體上繼續像從前那樣相處啊。
兩個人在一起時,不要太多話,能做就做,能不說就不說。
正值熱戀期,剛剛升華的關系給倆人都帶來新鮮感,這是一種強勁的調劑和助力,能做就做并非難事。
至于能不說就不說嘛……
也不難。
因為畢業後完全投入到律所工作當中的童妍,很忙。
那個暑假莫循只短暫地回了一下家,約摸半個多月吧,就又回來了。
本科已經畢業,研究生尚未開學,童妍詫異他回來了住哪兒,每天工作沒頂的她昏頭脹腦,完全沒想到答案竟如此簡單:“師弟的宿舍啊。”
童妍“哦”了一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聽到他這麽早就要回來的消息那麽緊張,是擔心他非要賴到她那兒去住。
這個要求莫循顯然是想提的,但幾次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回去。
因為及時想起以前要求去她那兒過夜,都被拒絕得可謂毫不留情,現在倆人今非昔比,還是輕易不要引發争吵吧。
何況在男朋友的身份得以承認之後,他已經去過她那兒好幾次,甚至在她室友不知是确有安排還是故意騰位置而不回來住的那幾晚,他也如願以償地留宿,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他暫時可以知足。
研究生入學前的暑假,莫循自然是很閑的,他每天都會來接童妍下班,自西到東,饒是乘地鐵頗為方便,但也已是跨越了半座城的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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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天天跋山涉水,倆人能夜生活的機會卻不多。童妍加班很多,一來畢竟是知名大所,活兒确實多,二來她還不夠熟練,需要學習的多,需要返工的也不少。
于是莫循成了所裏同事們公認的二十四孝男友,動辄連日送飯,跋山涉水而來卻往往只是默默待在女友身旁陪伴,待童妍下班常常已是深夜,想也知道情侶間的福利他根本撈不着多少,反之,他的到來和存在,基本上只是給童妍送福利了。
作為經濟系的高材生,莫循常有童妍用得着的地方,他不時可以幫把手,用不着他時他便自己看書,實在無聊了就打游戲——呃,說到這裏,氣氛不得不急轉直下一下了,莫循打游戲,是童妍不喜歡的事情之一。
和許多女生一樣,童妍本來對游戲——尤其是男生喜歡玩的這種“大”游戲,基本上是個無感的狀态,所以莫循到底打得有多好,她既沒有具體的概念,也無法就此對他生出崇拜之情,而莫循讓她煩就煩在,他又把這個當成自己吹噓的一個點了。
莫循總是津津樂道自己游戲打得多麽多麽好,這其中的一箭雙雕童妍這樣的七竅玲珑心怎能聽不出來?一方面彰顯他智慧之全面呗,另一方面也彰顯他智慧的強度:我經常打游戲也不影響學習成績好,試問幾個人能做到?
由此發散開來,他總會提起高中班主任其實完全不待見他,因為他總是玩,成績卻又總是最好,這對其他同學來說絕對是個超級負能量場!人家要麽就覺得我是不是也應該多玩玩,要麽就覺得我頭懸梁錐刺股都趕不上人家的漫不經心,放棄得了。
童妍雖然也不是特別刻苦的類型,但自認一直以來的狀态也算正常,至少沒到莫循這種程度,不管他是不是吹牛,她聽了這些話都很不服氣,說到底倆人曾經是競争對手關系,他對她這樣炫耀是什麽意思?要不是老子放水,你還未必能當我競争對手呢是吧?
除此之外,童妍之對莫循打游戲的觀感之一降再降,還在于聽到年長已婚同事們的抱怨:老公太沉迷游戲,不管走到哪兒,一顆心都只撲在游戲上,在室內第一時間就是索要WiFi密碼以便聯網打游戲,然後他人是在場啊,這個爸爸沒有缺席啊,可他帶娃了嗎?幫忙了嗎?跟你們親子互動了嗎?跟親友們其樂融融了嗎?沒有,都沒有,甚至你對他提點很正常的要求,都是打擾了他,輕易就會激怒他。
以上是童妍對所有女前輩吐槽的總結,其中有一位女前輩,木着一張臉補充了一條:“你們那好歹都是正常人,知道我家什麽情況嗎?孩子爹為了帶娃游戲兩不誤,他老人家從讓娃湊在旁邊看他打游戲,到帶着娃一起上游戲,可把他給聰明壞了!”
以上都是同事們的自發吐槽哈,與童妍無關,以她們與莫循的熟悉程度,未必知道莫循也打游戲,就算知道,要說一地雞毛的失憶中年老母親故意拿這些話來膈應童妍,那也是高估她們了。
事實上,同事們對莫循都十分看好,倆人硬性條件都這麽驕人,傳說中的神仙眷侶不就是這?
還有前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童妍說:“得,你有個這麽厲害的男朋友,我們也不用太栽培你了,別過兩年他工作了就不再需要你上班,我們痛失良将的時候得多傷心啊!”
換一個和童妍同等背景的女孩,可能會為這個玩笑而生氣,覺得侮辱了自己,但童妍不,一方面她足夠自信,另一方面……
她對莫循可沒那麽有信心——确切地說,她對她和莫循的未來可沒那麽有信心,所以她不會覺得人家是在笑她将來會淪為夫唱婦随的小女人而感到冒犯,反而覺得是人家高看了自己的情場運勢而過度恭維。
所以每當這時,她看到莫循聞言露出的期待神情時,還對他怪愧疚的呢。
眼下他們是挺好,可這種好是建立在相敬如賓的基礎上的啊。
童妍沒有戀愛經驗是真,但她足夠聰慧也是真,她早早地就對相敬如賓這樣的所謂完美夫妻關系嚴重存疑。
兩個人客客氣氣,甚至像某些人那樣,夫妻兩個分床分房,完事就各睡各的,不能卸妝相見,其極致表現就是李敖撞見胡茵夢也會上大號的事實就受不了而離婚。
這哪叫真愛啊!
真愛終究還是要能在對方面前完全放松做自己,将彼此最不堪的一面也見過了看透了,仍然能夠接受,仍然喜歡而不能割舍,哪怕天天吵架,也絕不會分手。
她和莫循,可離這差得遠呢,他們連架都不敢吵,因為她自知一吵架就想跟對方一刀兩斷甚至你死我活,這段感情且慢慢修煉着吧。
跟莫循在一起的事,童妍自然會主動告訴蒙欣欣,其他人她也沒刻意瞞着,所以沒多久,中學同學也基本上都知道了。
當然,包括簡桐。
簡桐畢業後也留在帝都工作,國慶時照例又同學聚會了一次,童妍從他的态度裏看不出任何異常,也不知他是早有心理準備而坦然接受呢,還是……純粹自欺欺人假裝她根本沒男朋友這回事?
不管怎麽樣,童妍松了口氣,對簡桐倒比以前好感更濃了。
他真好,至少比路航好。
不過……童妍自嘲地笑了笑,這麽久了,路航應該已經走出來了吧。
反正眼不見心不煩,她就當路航已經走出來了就好。
那次聚會,童妍一進包間就被一群八卦精咋咋呼呼地探問:“怎麽一個人來的呀?男朋友呢?”
“是啊,傳說中的男神呢?還以為今天能見着呢!”
“童妍你這就不對了,莫循好歹也是咱們老鄉,帶過來一起聚會多正常的事啊,難道還非要我們出言相求你才肯做?”
童妍擺擺手:“不不不,只是時間不湊巧而已,他同導師一位師兄去英國讀博,馬上就走,剛好也是今天送行宴。”
同學們捶胸頓足:“你早說啊!咱們改時間啊!”
童妍無語:“……他多大臉啊,咱們這麽多人為他改時間?”
有人故意狗腿地說:“那必須!以後你們兩口子不知多發達,我們不趁着現在抱粗腿,以後說不定連門都摸不着了!”
簡桐一如既往地坐在童妍身邊,和往常那樣在她跟人說話時默不作聲地勞作,等她收回注意力,才意識到他不但給她布了愛吃的菜,還拆了滿滿一碗的烤乳鴿、基圍蝦、小龍蝦,給她碼得整整齊齊。
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童妍原本已經見怪不怪的表情卻再次被震驚撕開了裂縫。
畢竟她現在可是已經有主了啊,他怎麽……???
可再看同學們的神情,卻與過去有了微妙的不同。
不知是短短幾個月的工作讓大家迅速成熟呢,還是簡桐的理所當然讓大家反而不知該如何反應,于是只餘一片空白了——這倆人到底什麽情況?童妍是一腳踏兩船嗎?還是簡桐單方面心甘情願當備胎?還是其實大家一直都想多了,人家固然是不瞎皆可見的友達以上,卻并非戀人未滿,而是升華成親人了?
總之,情商突飛猛進的同學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對此熟視無睹,安之若素。
倒是童妍不淡定了,轉過來瞪着簡桐,一臉的受不了:“簡桐,你好像我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