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開學後,莫循也忙了起來,每天來看童妍的常态再也不能繼續,哪怕是周末,他也可能因為有事而未必過得來了。

京城本就大,倆人頓時就跟異地沒差了,迅速退至網戀狀态,有機會聊幾句,每天晚上睡前視頻,基本上是最甜蜜的routine。

偶爾童妍沒莫循忙的周末——雖然這種情況暫時很少,但也還是有的,她也會回學校去看他,然後倆人在附近酒店共度良宵。

更多的時候,若莫循周末忙,童妍也忙,就只能不見面。

第一次發生這樣的情況,莫循萬分郁悶,也是那天晚上,他開創了一個先例——

要求兩個人手機一直開着視頻,就放在枕邊睡覺,這樣一睜開眼就能看到對方,就好像兩個人睡在一起一樣。

童妍:“……這樣被輻射一晚會不會患上急性腦癌立即去世?”

莫循:“需要我給你轉發科普掃盲帖嗎?”

童妍:“不用了謝謝!”

莫循:“再說就算是那樣我也不怕,我不怕為你而死,也不怕跟你死在一起。”

童妍:“這樣非理性的話真的是你說的嗎?”

莫循:“不然你現在馬上打車過來摸摸,驗個真身?”

童妍:“好吧,這麽麻煩的話,那我還是跟你一樣好了。而且這樣就真的很像談戀愛了。”

莫循:“為什麽這句話聽起來這麽奇怪?”

童妍:“哈哈哈!”

童妍很享受這樣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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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中該有的甜蜜,至少對她而言,并不少,卻又因為保持着距離,讓兩個人都不必如履薄冰就能夠輕易避開雷區,想吵架也可能不夠時間吵,甚至不夠時間交流到會引發吵架的那個點,同時童妍得能保有充分的自由,與別的朋友在一起。

童妍向來朋友多,在同事間也不例外。

許多人認為同事不能成為朋友也不該成為朋友,這個嘛,一來看個人性格,二來也看工作環境。

通常政治鬥争嚴重的地方需遵循以上原則,但律所相對而言好很多,大家基本上都紮紮實實吃技術飯,而且每個人專攻的領域不同,必須互相求助,也自然會互相引薦,彼此間關系和睦友好得多。

後來莫循曾總結:你們同學裏,進公司和進律所的,幾年之後一目了然,進公司的油滑很多,進律所的,增長的主要還是年齡和經驗,人都還是很單純的,甚至因為上了年紀而顯得有些天真。

童妍所在的所,她當年特有緣分也特合得來的末末師姐也在,不過她有家有口,沒那麽多閑暇時光與童妍膩在一起,所以童妍一開始在所裏最好的朋友,居然不是同期進所的幾位同齡人,而是一位年過三十的大姐姐Jennie。

她們倆天天當飯搭子,還有同事善意取笑Jennie:“你可以啊,居然跟九零後這麽聊得來,內心住着個小姑娘哎!”

說起來她們倆交好倒也不奇怪,童妍歷來心理年齡偏成熟,而且會聊天,跟誰都說得上話,Jennie則自有一份她的同齡律師們也不能企及的天真,倆人一拍即合。

此外還有一個因素,則是Jennie未婚。

所以,她既有時間,也有心情——一直沒有幻滅的少女心事啊。

Jennie其實很想結婚,不過她陷在許多大齡高學歷高收入女青年的一個共同窘境裏:長得不好看,卻又很文藝,所以對另一半,以及愛情和婚姻,充滿了不低的企望。

其他同事當着面都敲打過她:Jennie啊,你太不切實際了,別的不說,三十多的人了,居然開始看網絡言情小說?從前你可一直都是只看名著、名家散文的品味啊!現在可怎麽好?你要是憧憬的都是YY爽文裏的男主角,那可不就更嫁人無望了?

但是童妍知道,Jennie那不過是找到了一個抒發心中一直被壓抑渴望的渠道罷了,她也有很務實的一面,能夠坦然告訴童妍自己從來就沒談過戀愛,為此她還對期待中的兩性關系頗無信心,擔心自己真遇上了真命天子也不會跟人家相處,因而在積極研習相關的心理學書籍吶。

至于從未談過戀愛的原因,也是非常簡單明了,沒人追啊,而她數次對人表白,也都以被拒收場。

她自己很清楚個中原因所在,曾羨慕地嘆着氣問過童妍:“童妍啊,長得漂亮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啊?”

童妍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她……沒有不漂亮過。

也許只有曾經不漂亮、後來變漂亮的人,才真正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吧。

童妍對Jennie說:“其實漂亮只是一條捷徑而已,并不是唯一的路,也并不保證一定能讓你到達目的地。我也見過好些在大衆審美看來不太好看的女人,也遇到了很好的老公,也有很幸福的婚姻,所以這事吧,說到底還是看運氣。”

Jennie很同意,但還有補充:“對于有些人來說,運氣确實是天上掉餡餅,可對另外一些人來說,運氣也是嘗試出來的,畢竟機會多了,撞大運的可能性才大。我現在就特後悔以前——我是說三十歲以前,好些相親對象吧,其實第一次見面還可以的,那就應該試試看。我當時總覺得沒感覺所以就不用見第二面了,現在才明白,只要不讨厭、能忍受,就應該見第二面,或許第二面好感就更多了,或許處着處着就真的愛上了。年輕時總覺得愛情應該是像宿命一樣,很神奇很玄乎,現在才知道,其實感情也是可以培養出來的,有些人就是注定要跟你好事多磨啊!”

這些都是過來人的經驗之談,倒真是童妍沒想過的。

她想着自己做出的與莫循試試看的決定,這麽說是歪打正着啦?

可是跟莫循試試看……到底對不對呢?他算是令她有感覺還是讨厭?他讨厭起來讓她讨厭極了,可是只要他不讨厭的時候,就還是那個讓童妍喜歡的男人。

有生以來,唯一真正愛上的男人。

春節時童妍的許多同事都年假連休,她工作未滿一年還沒有年假,不過平日裏加班換來的調休還是有的,于是也愉快地連着長假多休了幾天。

真好啊!之前還擔心正因為其他同事都休了,其餘的人就得盡量值班,殊不知一個團隊互相配合,人不齊反正也不好幹活,而且客戶那邊也可能長假連休無人對接,不休白不休啊!

對于這個情況,比童妍更開心的是本就還有寒假的莫循。

他當即計劃了倆人在家過完三十初一就一起出去旅行一趟。

童妍沒有拒絕。

雖然之前唯一一次稱得上一起旅行的經歷并不愉快,但想想也沒到血雨腥風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且當時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年,磨合度遠遠沒達到現在的水平,何況就算一切照舊,他們不是有經驗有預期了嘛,有經驗就知道怎麽避免怎麽處理,預期不高,則容易喜出望外。

最重要的是,他們之間的不夠親近始終是橫在兩個人心頭的一根刺。

莫循自然是巴不得與童妍越親近越好,童妍也覺得既然是認真地想要有個共同的未來,就不能一味逃避問題,兩個人總不能一輩子都不一起旅行吧?

而且不是說要試試嗎,那就試呗,一次不行再試另一次,直到試不下去,死了心也就不會覺得遺憾了啊。

倆人大年初二從家鄉出發,計劃大年初九直接飛往帝都,一個星期夠玩,也避開了高峰期。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即便童妍覺得早已做足了心理建設,最後兩個人還是鬧翻了。

其直接結果就是……

大年初八的晚上,童妍獨自在經停的小機場枯坐。

原行程也不過就在一天之後,她就非得連這一天都不願意多待——別說一天了,哪怕多一秒鐘她都不想再跟姓莫的待一塊兒,非要又是折騰手續又是賠錢地改機票。

已是深夜十一點,起飛仍舊遙遙無期,上一程登機前的懷疑此時得到印證:天氣原因導致航班延誤,起飛時間待定。

得,別說到達時間肯定是次日,就連起飛時間也幾乎能肯定是次日了。

同齡人大都是夜貓子,此時長假剛過,大家應該都不忙,找人聊天打發時間并不難,只是童妍此刻只覺得雪上加霜,毫無談興。

不過她沒有談興,別人有。

蒙欣欣發微信來問:“喂喂喂,今天的游記怎麽沒發?我可一直等着呢!”

童妍出行喜歡即時寫游記。她自來筆頭極快,基本上吃完飯休息的半小時,或晚上睡前無事的半小時,就能出一篇幾百字,發在朋友圈絕對算是洋洋灑灑了,配上精挑細選再仔細修圖的九宮格,高級且不刷屏,十分賞心悅目。

蒙欣欣從小學開始就是她的文字鐵粉,每次她随手寫點什麽,蒙欣欣一旦看到就必然會狗腿地大呼文豪前來觀瞻,并留下彩虹屁至少一行——她不回應,就是這一行,她若回應,那麽就會有新的彩虹屁繼續冒。

半天等不到回複,蒙欣欣又追了一句:“哦哦,是不是打擾你們了?嘿嘿玩得累了要早睡?還是在少兒不宜呀?”

最後這種猜測屬于是可忍熟不可忍範疇,童妍終于被迫回複:“我在機場困守呢,還不知道幾點能飛。”

“哎?不是再過兩天才回?我記錯了?”

“本來是明天,但我跟莫循吵架了,不想再玩,臨時改機票了。”

“啊?!!!什麽情況啊?他又情商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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