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影館有三層,一樓為尋歡作樂之所,二樓為花姐居住與恩客相好之處,三樓清淨,輕易不許人踏足。
搖光随人直上三樓,經過一樓二樓時還有一些花姐的嬌笑聲,行至三樓壯漢開了門送她進去便關門退下了,厚重的花梨木浮雕門一關,隔絕了外頭的聲音,搖光仿佛進入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
她往裏走踩在輕軟的地毯之上半點聲音也無,越往裏走越覺得死寂如枯井。
搖光繞過一面青岩圖屏風,只見裏頭坐着一個身段婀娜的女子,銀紅軟绡裙擺拖曳在地,披散在身後的長發又黑又亮,女子面牆而坐,螓首微垂,雙臂有動作似乎在翻動牆下長案上的東西。
“夫人。”搖光半跪下去。
“失敗了?”溫軟的嗓音傳來,比豆蔻年華女子的嬌笑更動聽三分。
搖光垂下頭,“是搖光沒用。”
“是軟玉香失效了,還是你被公孫白發現了?”
“都不是。”搖光抿了下嘴,臉上也帶着幾分不解,“公孫白只是将女兒泡在莊後湖裏,他身上的軟玉香用內功運化了。”
“女兒...女兒想他應是個正人君子。”
“啪”流蘇夫人一手重重的拍在案條上,那只手布滿皺紋像幹枯的樹皮。
流蘇夫人猛然轉過身,她的臉被銀紅的紗幔嚴嚴實實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睛,只這一點點的裸露亦可見皺皺巴巴的皮膚,失了所有的水分只剩幹巴巴的幹皮。
搖光忙低下頭去。
“你竟然會認為他是正人君子?那個賤人生下來的兒子也是個賤種,你難道忘了我是為何變成這樣。”
搖光忙道:“女兒不敢忘。”
“只是…只是…女兒覺得…”搖光跪着向前幾步,拉住流蘇夫人的裙邊,一雙眼睛晶亮帶着柔情看向流蘇夫人道:“女兒覺得公孫岩已去世多年,夫人何必再這般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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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流蘇夫人一只手高高揚起,圓目怒瞪卻遲遲落不下來。
“這麽多女兒我最疼愛你,沒想到到最後最忤逆我的也是你。”流蘇夫人赫然摘下面紗,露出一張滿布皺紋的臉,像是百歲老人的面皮,“我變成如今這樣子全拜公孫岩和那個賤人所賜,你教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搖光搖搖頭,眼底已蓄上了眼淚,她握住流蘇夫人的手,哽咽道:“女兒并非要忤逆母親,只是不想母親過的這般苦。”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流蘇夫人咬牙恨聲道,随即一把拉起搖光,“看來是我對你太好了,以至于你這般天真不辯善惡,如今我就讓你看看這些男人的醜惡嘴臉,讓你看看這個真實的世界。”
晚飯後阿英便穿上阿健帶來的男裝,她讓冬雪在院子裏守門,自個兒與阿健偷偷摸摸出門而來。她告訴阿健,這個事件的關鍵便是那龜公,想要證明龜公的說辭是真是假,帶她去見他她自有辦法。
阿健看阿英穿着他的長衫,玉冠束發又加之身材高挑當真有那麽點意思,贊道:“更難得的是連聲音都像男子。”
阿英将簪子與短笛藏在懷中,兩個香囊過分女氣,忍痛不帶,只在帕子上沾了些軟筋散并三枚毒針。她手持玉扇做風流倜傥狀,敲了阿健一記,“那當然也不想想我叔叔是做什麽的,稍微使點藥便能使嗓子變低啞。”又提醒道:“如今我是你表兄,待會可別叫錯了。”
阿健點點頭,“放心吧。”然後又問她,“葛堂主的藥好使嗎?他真的會說真話嗎?”
“那當然,我叔父那妙手回春的醫術天下間誰人不知,他要想一個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也是極容易的,那龜公若想舒舒服服的過日子就得聽咱們的。”其實阿英準備用蠱,她認定葉寒星不會殺人,那有問題的便是那龜公,她不僅要他說實話并且要他在六大門派面前說實話,若要此便只有用蠱控制他。
阿健情緒高漲,滿懷信心想只要那龜公說實話了,左掌事和五大門派的人啞口無言了,公子定能重振威風。
秋暮天黑早,二人出門之時已是天黑,到了花影館天早已黑透。
花影館三層樓已全部點上琉璃宮燈,帶着微紅的光照的整座館子遠遠看去像是一顆紅寶石,兼而不時有脂粉味傳來,媚豔無比。
阿健到底少年心性,看着便有些興奮道:“我還是第一次來這種館子,我好緊張。”
阿英睨了他一眼,“錢帶夠了嗎?”
阿健拍拍腰帶:“你放心管夠。”
阿健不過十五歲,個子還沒阿英高,阿英随即搭住他的肩膀,“那麽小表弟,我們進去吧。”
阿健興奮的點點頭,二人勾肩搭背便往花影館去。
剛走上臺階,忽然阿健身子一僵,随即扯着阿英往旁邊去。
“怎麽了?”阿英十分不解。
阿健渾身僵硬的站在一攤子前面,十分緊張的朝後面打着眼色,“別說話,公子在那邊。”
阿英往那邊瞧了眼,果然見公孫白往這邊來,嗤笑了聲道:“他自己都來這尋樂子還不許你來嗎?”
“不許這麽說公子,公子是個正人君子,他來此定是為了別的事。”
阿英見阿健崇拜公孫白崇拜的緊,也不好在他面前戳破他幻想,只得閉口不言。
阿英随意一瞥看到攤子上的面具,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想不想進去幫你家公子?”
“當然想,但公子若是看到我會說我。”
“別急,看我的。”
阿英從攤子上選了一個人臉面具,往臉上一帶,左右一摸倒挺合适的,能遮住大半邊臉,只露出一只眼睛。
阿健疑惑不解,“表兄這是做啥。”
“付錢,待會你別說話聽我的就好。”
阿英等阿健付過錢便攬住阿健往臺階上去,阿健大驚忙拖住阿英道:“公子看到我們了!”
“怕什麽,瞧我的。”阿英随即攬住阿健上臺階。
公孫白果然就看到阿健了,見他與一名臉帶面具的男子在一起,當即便叫住了他。
阿健吓得雙腿打顫,看也不敢看公孫白。
公孫白上前一抱拳,“這位兄臺...阿健...”
“公子...”阿健低頭縮肩,結結巴巴問候了聲。
阿英眼露喜色,“難道這位就是明珠公子,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公孫白看着這位完全陌生的高瘦男子,有些奇怪道:“還未請教這位兄臺...”
“哦,在下沈嘉,是阿健的表兄,今日走親戚路過銀雪城,便來看看阿健。”阿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說的真像那麽回事。
“噢!原來是沈兄。”公孫白忙抱拳做禮。
阿英抱拳回禮道:“阿健小時候體弱多病,如今見他長得壯壯實實的我心中着實放心,心中甚為感激明珠公子與漱石山莊,本來打算明日上門道謝,難得今日有緣不若進去喝一杯。”
公孫白擡頭看了眼花影館的招牌,這豔燈高挂,氣氛旖旎,猶疑了下道:“阿健還小,沈兄不該帶他來此地。”
阿英哈哈大笑,“我本來也只想讓阿健送我過來,明珠公子既如此說,不若讓阿健先回去,咱們倆進去。”
阿健瞪了阿英一眼,他是來幫公子的豈有回去的道理,再說她這外人怎有他上心,怕是進去兩杯酒下肚就将公子的事忘了。
阿健聽她一番說辭下來,還挺像那麽回事的,況公子也沒懷疑,心中也踏實起來,很快便進入角色,反對道:“公子,我是不想來這地的,只是我表兄非要來,我恐他在裏頭胡鬧,花光了銀子挨姑母的罵,少不得跟着他。”
阿英哈哈笑兩聲,彈了他一腦門,“人小鬼大。”又對着公孫白道:“我這位表弟愛操心的很,不若讓他一起罷,不然我要受他的念叨了。”
公孫白雖覺得不妥,但見阿健神情堅定,只得道:“我進去是為正事,待會你跟着我便罷。”說着,手一伸讓阿英先上。
阿英也忙學他讓他先進。
二人謙虛了番這才一塊上臺階,公孫白奇怪她的面具,阿英呵呵笑道:“小時候生病長了滿臉麻子,白天倒不妨事,晚上恐吓着人少不得用面具擋一擋。”
公孫白十分同情,“沈兄為人坦蕩,世人不該拘于一副皮囊。”
阿英連連道知音人,二人又說了些晚間投宿之事,一路說着進去。
三人進了正門穿過一個小院子,又進了個門轉過一個鳳穿牡丹大屏風,三人随即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屏風後便是尋歡作樂的場合,只見當中是個大空地,鋪着厚厚的猩紅軟毯,有許多身材婀娜只着片縷的舞姬在起舞,空地旁邊一圈軟墊上坐着許多尋歡作樂的男人,或左擁右抱,或興奮同場中舞姬應和,二樓倚欄處亦有相擁做樂之人。
燈光暧昧而昏暗,絲竹樂聲靡靡,空氣中有濃烈的脂粉香味,只站了片刻便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濃妝豔抹的花姐迎向他們,用軟香的身子貼住他們将他們迎往一個空着的軟墊坐下,随即有嬌媚人兒送上美酒、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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