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奉天路的酒吧街卻熱火招搖,大白腿,超短裙,也有T恤西裝褲,勾肩搭背又正大光明立在街邊的酒吧過去。夜晚滋生神秘,朦胧的不真實令人向往,也放開了百日裏困着人的束縛。
一夥人從馬路對面過來,浩浩蕩蕩。
林昭陽跟蔣義勾肩搭背,丁單背着比他還大的吉他,四個人,走在前面的人穿着黑色風衣,一頭長發紮成無數小辮子,桀骜不馴地翹在腦後。
宋詞踩着一雙修長細腿,跟在一群男男女女的後面要進去,半道被保安攔了下來,要出示身份證。
她臉色陰了陰,掏出身份證甩過去,果不其然被身後幾人嘲笑。
保安對着燈光看了下身份證,遞給她,“才十九就往酒吧跑,”酒吧有年齡限制,但保安也是随口一說,“進去吧。”
蔣義憋笑憋得辛苦,礙于宋詞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才堪堪忍住。
三人沿着走廊進去,裏面燈光昏暗,音浪碰撞,到處都是超短裙和大白腿,以及刺鼻的香水味。打了電話,不多時,拐角那邊過來了個穿制服的女孩。
“付藍姐,這!”
付藍瞧見人,避過人群過來,“來啦。”她揉揉蔣義的腦袋,“彪哥在面試呢,你們去試試,進去就說我介紹過來的。”
陰了一晚上的臉總算晴了,宋詞整了整衣服,道謝:“謝了姐。”
付藍笑:“有什麽好謝的,能不能成還看你們自己,加油。”
三人照着付藍給的位置過去,一個位于角落的卡座,周圍已經聚集了好些人,男男女女,牛鬼蛇神,衣着怪異。前面樓梯扶杆上,靠着個頭上圍着頭巾的男人在抽煙,看見他們,眼一瞟,問:“幹什麽的。”
林昭陽上前道:“哥,付藍姐介紹我們來的。”
“付藍啊……”男人嘴裏念了句,提起嘴角,那笑容讓宋詞有點不舒服,“她說過,過去吧。”
裏頭好幾組人,個個有備而來,宋詞看見有人背上挂着一把價位不低的吉他,一個曾在雜志上看過的牌子。轉臉瞟了一眼蔣義肩上的二手雅馬哈,邊緣已經糙了,卷着皮。
他們站在一邊排隊,丁單搓了搓手,低聲說:“姐,我有點緊張。”
宋詞看他一眼:“有啥好緊張的,又不是相親。”
話雖如此,但她手心也有點冒汗,并不是一點不在意的。
林昭陽拍了他後腦勺一下,呼了口氣:“別慫。”
前面的卡座裏坐着個男人,留着胡子,正倚着沙發抽煙,吞雲吐霧,看着一組組人上前來,戴着戒指的手随便指:“不行、這也不行……這個人長得太踏實了,過過過。”
三人等在後邊,聽得一臉霧水,特別是蔣義,在看清前面那個被打擊的男孩,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之後,好半天沒回過神,低聲吐槽:“不是吧,長得踏實……不行?這是什麽标準。”
宋詞搓着指腹,眯着眼打量。
排在前面的人很快結束,輪到他們,她深呼吸了下,走上前。
陳彪眯着眼抽了口煙,,興致缺缺,耐心耗盡,想找幾個順眼的小孩怎麽就這麽難,個個長得什麽樣。
宋詞在面前剛站定,還沒來得及說話。
陳彪虛着眼睛瞥了眼,擺擺手:“過。”
她沒聽清:“什麽?”
陳彪不耐道:“下一組,動作快點,各位也好早點回去吃飯,好吧。”
宋詞一臉懵:“不是,我還什麽都沒說……”
陳彪示意下面的人上前,浩浩蕩蕩一群人上來,站在中間的女人穿着短袖,身材火辣,故意把她撞到一邊。
宋詞踉跄了下,臉色立馬就拉下來了,一張臉黑沉沉的,但好在還忍得住,只是盯着沒吭聲。
片刻,陳彪笑眯眯地朝當中那個火辣鼓手飛了吻,定下來:“就這組了,其他的散了吧。”
這話無異于油鍋裏加水,本來就憋着氣,這會兒宋詞立馬就坐不住了,沖上去質問:“憑什麽他們可以?”
陳彪已經起身要走,被吓了一跳:“你誰啊?”
“我們哪裏不如他們?”宋詞的暴脾氣已經忍不住,陰沉沉問。
蔣義忙攔住人:“詞姐,詞姐算了,随緣。”
陳彪眼神在她幹癟的身材上掠過,實話實說:“你長得沒她好看呗。”
蔣義張了張嘴,震驚不已,再要攔已經來不及,然後就見旁邊人沖了上去。
“你們他媽怎麽選呢!”
周雲冶跟于衍從樓下下來,在樓梯上,遠遠就看見下面有個人撲騰着四肢,嘴裏叫嚷不停,雙手被人抓着。
“你店裏不會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吧。”
“哪能,我問問。”于衍他招人過來問話。
周雲冶無事,索性便多看了一眼,這下,倒讓他看到了熟人。
宋詞沒看到人,用力掙開那拉住她胳膊的保安,眉頭擰得死緊,眼神狠戾:“放開我!別他媽拉我!”
兩個保安一人一邊架着她的手,手腕被抓着,動彈不得,制得牢牢的。
怎麽看怎麽可憐。
周雲冶用手肘撞了下旁邊人。
“怎麽?“于衍這才看到被制住的宋詞,忙指示人,“哎,把你丫頭放開,拉人幹什麽。”
宋詞原本沒注意到,聽見聲音,她才擡頭看去。
周雲冶穿着白襯衫,黑色西褲,胳膊上搭着外套,正靠在樓梯邊,看着這邊。
酒吧燈光迷離,襯得他更加明朗溫和,側臉輪廓幹脆利落,鼻梁高挺,嘴角似乎挂着笑,燈光太暗,看不分明。
宋詞跟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才愣愣問出口:“你怎麽在這?”
“有事過來一趟。”周雲冶從樓梯上下來,很認真看她,“怎麽每次見你,你好像都在惹事?”
“怎麽叫我在惹事?那是他們先惹我。”宋詞揉了揉手腕,冷冷道。
周雲冶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沒事吧?”
兩個保安身材魁梧,比她大一號,盡管沒怎麽用力,但她細皮嫩肉的,手腕被捏着發疼,已經泛紅,只是燈光昏暗看不清而已。
宋詞甩了甩手,臉色不虞:“怎麽可能沒事?你試試?”
“……”
于衍走過來,瞥一眼宋詞,示意保安沒事可以走了,待人退開,問旁邊杵着的陳彪:“怎麽回事啊?”
“于總,酒吧先前唱歌的那樂隊不是走了,孟總讓再找一個,正面試呢。”
于衍下巴指了指對面人,意思在問“那這怎麽回事?”
陳彪也疑惑,本來已經只是幾個小屁孩,看樣子似乎還是老板朋友認識,猶豫道:“覺得不太合适,正勸人呢……”
“什麽不合适,你有篩選?”宋詞盯着人。
陳彪挺尴尬:“哈哈,當然有……”
于衍向來不管酒吧的大小事,并不打算多問,只是多問了旁邊人一句:“你認識?”
周雲冶稍稍避開路過的客人,站到一邊,想了想,說:“算是吧。”
“‘算是’是什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見過幾次。”他笑了下,“上次不是跟你說有人砸我車嗎?”
于衍頓住,轉頭看人,打量人:“就是你啊。”
宋詞皺眉:“看什麽看,我不欠他了。”
“脾氣還挺大。”于衍對幾個小孩并不怎麽關心,随口問了兩句就過,拍拍他肩膀,“瑞秋不錯,你考慮考慮,我還有客人,先過去。”
“嗯。”
宋詞揉了揉手腕,拍拍衣服,瞪了旁邊杵着的陳彪一眼,正要走,餘光一瞥,發現面前人還在。
酒吧燈光昏暗,走廊的暖光照在臉上,朦胧,淡化了棱角,顯得人溫文爾雅。
至少看起來像。
隔得遠,舞池的音浪像包着一層薄膜,聲調剛好,急躁的情緒漸漸平穩,腦子也靈光。
宋詞撿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包,勾在手指上,慢慢走上前,問:“你跟他認識?”
周雲冶正聽着歌,聞聲側頭。
霓虹燈光落在她眼裏,眸光明亮,帶着詭谲狡猾。
宋詞仰頭看他,眼神真摯,指了指旁邊站着的正跟人說話的大塊頭陳彪。
周雲冶跟着看過去,陳彪正在跟手下人囑咐事情,像是有看到這邊,不過沒過來。他收回視線,問:“怎麽了?”
她瞟了後邊一眼,忽然上前兩步,靠他很近,身上帶着酒吧裏沾染上的香水味。拉近的距離,讓他有些适應,後者稍稍退步,但無奈後面是樓梯,退不了。
周雲冶低頭看她,終于沒忍住笑了:“你有什麽事就說。”
宋詞擡眸:“有個小事想你請你幫個忙。”
“什麽事?”
“你能不能幫我們說一下,讓我們先試一場。”她壓低嗓音。
“嗯……”周雲冶比她高許多,只看到滿頭的小辮子,刷得閃亮的睫毛,他問:“可是我為什麽要幫你?”
宋詞愣了下,睫毛眨了眨:“你上次也沒要我賠。”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那是我自己的事。”周雲冶頓了下,接着說,“但我并不是這裏的老板。”
宋詞說:“有什麽關系,你們不是朋友嗎?”
周雲冶只是微笑。
宋詞把人看了好一會兒,片刻,嘴角的笑容斂了,迅速恢複冷漠,跟他拉開過近的距離。
亮閃閃的眼影的眼睛,在燈光下,情緒分明。
周雲冶聽見她低聲不屑地“呿”了一聲,一點都不避着。然後看都沒看她,轉身,走向隊友,“走了。”
那頭的隊友圍上來,七嘴八舌問這話。
他只覺得很好笑。
等那群人離開,陳彪才把煙碾滅,招手讓手下把沒選上的人送出去,踱了過來問人:“周醫生,那丫頭,我選還是不選啊。”
周雲冶笑:“你們店自己的事,怎麽來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