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付藍去交錢,周雲冶站在門口跟醫生說話。

宋詞坐在排椅上,擡着頭,一言不發地看人。

兩人認識,多聊了兩句。對方側對着她,下颌線明朗好看,鼻梁挺直,嘴唇偏薄,不過唇形很好看。

薄唇的人都薄情,祝小玉不止一次在她勉強念叨過。

她撇撇嘴。

不過還算好心,她身上披着寬大的男士外套,過來的時候對方遞給她的,大概是覺得她穿太少了。

比她薄薄一層的風衣料子要保暖,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走廊過道通風,風吹過才有那麽一點傳出,像不小心沾染上的。

她皺了皺鼻子,擡手擦了擦,結果手上也有。

頓了下,宋詞鬼使神差的,忽然扭頭聞了下領口的衣服。

周雲冶轉頭,就看見小丫頭蹙着眉,臉上帶着三分嫌棄,七分好奇,正湊在他外套旁,撅着鼻子在聞什麽。

他愣了下,臉色有些奇怪,半秒,咳了一聲。

宋詞倏地驚醒,擡眼看過去,臉色立馬就拉下來,一雙細眉蹙着,惡語相向:“幹嘛。”

周雲冶問:“你在幹什麽?”

宋詞臉色一紅:“你管我。”

這丫頭蠻橫得很。周雲冶瞟了眼,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沒說什麽,拿着手機在回消息。

宋詞抓着衣擺,臉頰被甩到的地方還有點痛,兀自咬牙切齒了半天。眼一瞟,嘴巴動了動,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謝了。”

周雲冶微微擡頭,詫異:“嗯?”

“我說謝謝。”她一字一句。

他倒是頓了下,像是沒想到,打趣道:“原來你會道謝。”

“什麽意思呢?”她斜眼過來,眼看又要燥起來。

“沒什麽,你別激動。”

“我哪裏激動了?我怎麽就激動了!”

周雲冶捏了捏眉心,有些頭疼。

兩人走到大廳,找了靠門的排椅上坐,等付藍結賬過來,大晚上的,門診大樓人還是不見少,各種味道都有。

宋詞一屁股坐下去,抻着酸疼的腳。周雲冶拿着手機,也在一旁落座,他低着眼,在回複消息。

餘光裏瞥見他的對話框,沒看清字。

“喂。”她輕輕踹了一腳旁邊的椅子。

周雲冶放下手機,轉頭看她。

“我的頭怎麽樣了?”

“挺好的。”

“我是說有沒有傷到!”

周雲冶說:“沒大問題,輕微腦震蕩。”

“腦震蕩還沒大問題?!”宋詞一想起那男的,胸腔裏就堵着一股氣,“我操!”

周雲冶眉頭稍皺了下,很快放開。

她兀自罵了好一會兒,旁邊始終安靜,她才回過神,轉頭看旁邊人,半秒,問:“那啥,你叫什麽名字?”

“你呢?”

宋詞不耐:“我先問你的。”

“周雲冶。”

“周……”宋詞念了半個字,擰眉,“怎麽寫?”

“雲朵的雲,冶煉的冶。”

“拗口。”她腦袋擱在塑料排椅,小辮子壓在脖子下,嘴裏重複了一遍,末了,斜眼看人,“哎,你跟沉醉老板是朋友吧?”

周雲冶比她高太多,坐着并不寬敞,不能像她那樣舒展身體,正襟危坐地端坐着。

聞言轉臉看過去。

“是不是?”

漆黑的眼睛很亮,透着光,她雙手抱在胸前,微微後仰,腦袋晃啊晃。還沒回答,她自己先肯定:“是吧,關系還不錯,是嗎?”

他點頭,“認識。”

宋詞坐直身體,眼睛裏有股狡黠勁兒,從下至上,拿眼神看他,有股天真的魅惑。

她說:“你幫我們一下吧。跟他說一聲,讓我們試試,行嗎?”

周雲冶頓了下。

要不是年齡不對,有一瞬間,他還以為她在使美人計。

**

付藍在窗口結賬,于衍就站在一旁等着,她接了個電話,等打單。拍了個片子,好幾百出去,她把賬單揉團,随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走過來,沖于衍道謝:“于老板,今晚多虧你們了,謝謝。”

“小事。”于衍擺擺手,叼着根煙,好奇,“怎麽惹上那人的?”

付藍捏緊了手上的袋子,臉色有點不好。

于衍觑見,道:“沒事,那走吧。”

付藍笑了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就是,是我自己沒眼色,得罪人了。”

她模樣清秀,制服外面套着棉外套,挺水靈的一姑娘。酒吧這種地方,明明暗暗,來往的人形形色色,他能猜到幾分。于衍把拿下嘴裏的煙,說:“這事兒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

付藍驚訝:“于總……”

于衍示意沒事:“怎麽說也是我員工。”

兩人朝大廳過去,晚上的醫院人一點沒減少,想起方才的小孩,他愛湊熱鬧的性子沒忍住,問:“所以那小孩是幫你?”

付藍也猜到幾分,宋詞脾氣雖然不好,但懂變通,知進退,斷不會主動去惹事,能扯上關系,大約也是那晚徐總糾纏被她撞見,給她出氣。她嘆口氣,那幾個小孩,她雖然想不出做了什麽,但總歸是因為她。

于衍聽罷,但是覺得挺好笑:“這小孩挺仗義。”

大廳燈光明亮,成排的藍椅子零零散散坐着幾個人,兩人走過來的腳步聲,讓對視的兩個人回頭。

周雲冶轉頭,站起來:“好了?”

于衍颔首,頭一側,瞟了眼靠着椅背的人:“聊天呢?”

周雲冶說:“随便說了兩句。”

方才的對話被打斷,也沒得到回應,宋詞的臉色稍稍黑了點,但姑且算是救命恩人,她還知道知恩圖報,拍拍屁股站起來,朝于衍道謝。

于衍笑得爽朗:“小事。”

付藍過來,摸了摸她的臉,問還好吧。

宋詞捏了下臉頰,不在意:“我皮厚。”

“醫生檢查了怎麽樣?頭還暈嗎?”

“什麽事都沒有。”

付藍這才稍稍放心。

這頭,于衍觑了一眼,又看看對面兄弟,還挺好奇,這人不是愛管閑事的主兒,明擺着看出來沒事,還跟着演。

他走近,悄聲問:“怎麽回事?”

周雲冶站得筆挺,身形高挑,白襯衫挺括有型,方才走動的時候松了袖口,他這會兒正系上,聞言擡頭,目露詢問。

于衍朝旁邊站着的人努努嘴。

周雲冶系上袖扣,淡笑道:“當做好事吧。”

宋詞狀态還好,當時只是腦袋有點暈而已。沒事是真,但對方幫忙也是真,她眼角彎彎,笑得真誠,走過去,對周雲冶道謝:“謝謝。”

她不蹙眉拉臉的時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十幾歲女孩,沒人好意思給臉色看。

周雲冶:“不客氣。”

她倒很大方:“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一個小丫頭,能幫什麽忙。周雲冶淡笑了下,還沒來及說話,對方就開口:“要不我給你留個電話吧?”

周雲冶正拿着手機,聞聲頓了下,低眼看去,對方一雙眼睛真摯且無辜,在這樣的注視下,他沒好拒絕,打開手機。

宋詞報了號碼,他依言輸入。

宋詞朝他靠近一點,湊在他旁邊:“知道我名字怎麽拼吧?宋詞,就是唐詩宋詞的那個宋詞。”

宋詞,倒是個挺好聽的名字。

周雲冶打上名字。

宋詞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眉梢帶着得意:“給我回撥一下。”

多個聯系人也無所謂,周雲冶便依她。

一首炸裂的重金屬音樂在空曠的醫院大廳響起,所有人都下意識看過去。宋詞掏出她的二手手機,挂斷,然後輸入名字,存好,笑着沖他揚了揚手。

周雲冶收好手機。

旁邊于衍跟付藍又聊了幾句,他穿着西裝,領帶微微松着,一副公子哥模樣。宋詞存好電話,轉頭過去套近乎:“叔,您是沉醉的老板?”

于衍被她這聲叫得差點沒踉跄,笑得嘴裏叼着的煙都快掉下,“是啊,什麽事?”

“我是他朋友。”宋詞大方地攬過周雲冶的手臂。

于衍挑挑眉:“是嗎?”

周雲冶原本好好站着,被扯了下,手臂緊緊被箍在懷裏。

他低頭去看人,欲言又止。

宋詞坦蕩地跟他對視,黑眸眨眨:“是吧。”

周雲冶看看于衍,又看看她,英俊的眉骨輕微擰了下,很快松開:“算是吧。”

于衍瞟他一眼,轉回來看她:“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宋詞假模假樣猶豫了下,建議道,“就覺得你們店選樂隊的方式也太……随意了一點。”

于衍對方才的事情有點印象:“那你覺得要怎麽弄?”

“至少應該多給人個機會。”宋詞說得有模有樣。

于衍瞟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周雲冶一眼。

周雲冶與他對視,神情平靜。

宋詞沒看見,還在說:“我覺得我們樂隊就挺好,您要是有空,給你演出一下?”

于衍收回視線,笑了笑:“不用了,我覺得你們應該不錯。”

宋詞猶豫着,沒明白他什麽意思。

于衍從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就給你這個機會,我會跟他們說的,你們回去準備一下。”

宋詞接過那張精致的名片,沒想到來得這麽容易,愣了愣:“真的?”

“嗯。”他拍了拍周雲冶的肩膀,意味深長,“畢竟是雲冶的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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