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雙方在醫院門口道別,付藍自是謝了又謝。宋詞兜裏泛着沉醉老板的名片,手機裏存着周雲冶的電話,此時更是喜不自禁,朝于衍揚揚手,視線又移旁邊人身上,笑得乖巧:“周叔叔,再見。”

周雲冶眉頭動了動,總覺得有些怪,但也沒有對這個稱呼有什麽意見,點點頭,跟着于衍上車。

直到車子開遠,宋詞臉上笑得臉都僵掉的笑容才松垮下來。

付藍問:“你跟他們認識嗎?”

“不算認識。”她揉了揉脖頸,思考了下,“見過一面。”她沒有把砸錯車的事情告訴她。

付藍沒有追問這個,她更在意今晚的事情,嚴肅道:“宋詞,我知道你們想為我出頭,但是以後千萬不要做傻事了,這事真不是鬧着玩的。”

那徐豐之前對她動手動腳過,更是屢次騷擾,被幾個小孩碰見過,這次八成是為了她。

但今晚發生的事還令人心有餘悸,倘若不是剛好碰上,這會兒會發生什麽無人能預估。她更加會內疚不已。

宋詞也知道此事做得不夠徹底,收尾不夠幹淨,既然被認出來,那就是辦得不行。她點點頭:“對不起付藍姐。”

付藍揉了揉她的頭:“說什麽呢,我只是不想你們惹上事。”

但塞翁失馬,因禍得福。

對着路邊的燈光,她舉着那張精致的名片看,伸出食指彈了下,翹着嘴角:“不過也沒有很糟。”

既有底牌在手,那就得趁熱打鐵,宋詞把事情跟蔣義林昭陽簡略說了說,只說剛好有人幫忙。

三人拿了于衍的名片上門,陳彪還半信半疑,好在于衍有跟助理通過氣,過來說了一通,陳彪才點點頭。看向她的視線就多了絲探究:“你們還挺能耐。”

宋詞對這人那天的行為很不齒,表面上卻笑得很謙虛:“還要彪哥提點。”

陳彪把名片還給她:“行吧,能不能行,還得看觀衆捧不捧場。”

宋詞不置可否,不屑想,就他那天的方式,說什麽場面話。

三人在後臺準備,蔣義跟林昭陽在一旁瘋狂喝水,宋詞嫌棄他們不中用,可攥着鼓槌的手心也冒出了汗。

她也緊張。

深呼了一口氣,要上臺的時候,餘光一瞥,看見臺上坐了一人。

是周雲冶。

他坐在最後面的卡座裏,跟于衍在一起,側着臉在說話,并沒有注意這裏。

宋詞一頓。

舞臺很亮,也很高,所有的光線都聚集在這處,像是站在宇宙中心。下面的光線暗下來,一片漆黑,再遠一點,就幾乎分辨不出人坐在哪裏。

她坐在後面,半個身體隐在黑暗中。

“砰”一聲,鼓槌落在鼓面上,随着鼓點的溢出,吉他聲慢慢響起。

臺下坐着的人似乎朝上面看了一眼,燈光太暗,看不清晰。

下巴冒出汗,虎口微微發麻,在樂聲起伏間,她也看了下去。

像是對視上了,又好像沒有。

……

演出很快結束。

三人坐在後臺,。臉上都挂着汗水,還未從方才的表演中回神,坐在後臺臺階上,有些失神。林昭陽跟蔣義臉上失落的表情很明顯。

宋詞神情倒是很平靜,抹了一把下颌的汗水。

臺下陳彪已經過來,倒也不是幸災樂禍,因為于衍的原因,他還算客氣:“怎麽樣?丫頭,服氣了吧。”

觀衆表現平淡,機會給了,他們也沒臉繼續賴下去,況且對方是做生意的,自然不會平白養着他們。

宋詞抓起鼓槌,站起身:“我知道,謝了。”

“慢走。”陳彪說,“可千萬別說是我不給面子。”

宋詞站在後臺,前面燈光迷離,她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也不知道想看些什麽。

失望難免,但始終不甘心。

片刻,收回目光,宋詞背上東西,喊上人準備走。

只是沒人幾步,身後有人叫住。

“徐助理。”陳彪奇怪地看着叫住人的人,“你怎麽過來了?”

徐助理托了托眼鏡:“剛好陪孟總過來處理點事,前面三位,請等一下。”

**

出了辦公室,三人還有些渾渾噩噩,失望之後的巨大驚喜籠罩住他們,連走路都有些飄。

“我不是做夢吧?”蔣義拍了拍自己,轉身用力捏了捏丁單的臉,“疼嗎?”

“疼!”

“那就不是。”

“我的老天!”蔣義猛地去抓宋詞的肩膀,宋詞,聽到了嗎?”

“聽到了。”宋詞怼開人,臉上表情平靜。

蔣義神奇問:“不激動啊詞姐?”

“激動。”

“這是激動?”蔣義跟林昭陽懷疑對視,“我真一點看不出來。”

本來以為進去無望,誰知柳暗花明,這兩天心情跟坐過山車一樣,沒想到最後看中他們的竟然是沉醉的背後老板。

幾人不僅有些飄飄然,那是可是沉醉的大老板,特意過來找他們,豈不很讓人得意。蔣義已經跟林昭陽讨論要去那裏慶祝,倒是很容易滿足。

“去吃頓好的,西餐怎麽樣?”

“哥,你先看看你錢包……”丁單小聲提醒。

“看什麽看,後面錢不就來了。”

宋詞并沒有參與進去,她坐在臺階上,從包裏拿出手機。臉上還挂着汗珠,從下颌滑落,額前的碎發濕漉漉地粘着。

她微抿唇,似乎并沒有蔣義他們想象中的開心,抹了抹汗,打開手機找到二院,翻到要找的人。

蔣義他們在認真讨論慶祝的地點,就着微暗的月亮,宋詞盯着手機上面的照片看。

那雙眸色稍淺的眼睛,似乎總是帶着溫和笑意。

盯着看好半天,她才按滅手機。

**

周六的天氣很好,天空藍得透明,已近初秋,天氣微涼,宋詞不懼寒,穿了件短T出門,騎車到醫院。

上樓找到診室,宋詞靠在窗臺上打量。

診室裏只有幾個醫生護士,兩個病人,各自在忙。明明都是一樣的裝扮,白大褂,藍色口罩,但神奇的,一眼就能認出站在窗戶旁的人。

鼻梁英挺,眉眼幹淨,睫毛很長,正微垂着眼簾,在給一個小女孩做檢查。

大約是年紀太小緊張,那小孩很不配合,他很耐心地哄着,把一套檢查都做完了。

“沒事,不疼,我不騙人。”

“真的。來張嘴,很好……真棒。”

宋詞表情有些奇怪。

她從來沒有被人哄過,眼下聽着這麽溫溫柔柔的話,實在有些別扭,正猶豫着,是不是找個位置坐,那頭檢查已經結束,開始重新叫號。

“宋詞,宋詞在嗎?”

“啊,在。”她吓一跳。

裏面的人自然也聽到報號聲,周雲冶聞聲,朝這邊擡了下眼皮。

隔着窗戶對視了眼,莫名就有種偷窺被抓包的窘迫。

宋詞忙移開眼,收回趴在窗臺上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抓着就診卡進去。

周雲冶已經結束了病人的查看,正在重新戴手套,口罩上方的那雙眼睛看着她。

隐約帶着笑意。

宋詞咳了聲,突然有點心虛:“那什麽……我來看牙。”

旁邊有人打趣:“周醫生,是認識的啊?”

“算是。”他笑了笑,轉身指指位置,“坐。”

宋詞爬上牙科椅躺好,周圍的器械冰涼涼晃着光,她側頭去看人。

周雲冶正站在旁邊準備東西。

燈光搭在臉上,讓他的輪廓更加清晰明了,低垂着眼睛,在拆包裝着器械的袋子。

她側着臉,看他做準備,忽然說:“我們進了”

正在拆東西的周雲冶停了下,側頭看她一眼,說:“嗯?”

宋詞她擡頭看人,眼神直接:“我們進沉醉了。”

他重新換了個手套,手指修長,動作幹淨,一點不像個醫生,像個藝術家。

眼神随着他動,腦子裏覺得不該問,但不知怎麽,這種被動的施舍她并不需要。她從來都是靠自己。

周雲冶還真不知道,“選中了是嗎?”

宋詞擡眸:“你不知道?”

周雲冶說:“昨晚忘記問于衍了,挺好的,恭喜你們。”

莫名的,她松口氣,放松躺好:“謝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

周雲冶轉臉看她,笑了下:“謝我做什麽,難道不是你們自己争取的?”

雖然知道他應該不是故意的,但她還是臉一熱,視線飄了飄。

他不再閑聊,拿着鑷子靠近,微涼的手隔着乳膠手套輕輕扶住她的下颚,讓她忍不住顫了下。

燈照在臉上,讓她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

這樣把人看得更仔細,連他額發上的絨毛幾乎都能看清,睫毛真長,眉骨好看,眼神安靜得像湖水。

像是察覺視線,他眼眸一擡。

宋詞覺得,那眼神清透得仿佛能看清她所有的小九九。

“長智齒了。”

宋詞眨眨眼。

“需要拔掉,在經期嗎?”

“什麽?”宋詞一愣。

他一點都不覺得這個話題有什麽,用非常正常語氣說:“經期的話不宜拔牙,等結束了再過來。”

眼睛離自己很近,下巴還被抓着,鼻端能聞到他身上那股香味,夾雜着消毒水。

宋詞迅速道:“沒有。”

“嗯?”太小聲說得又快,他沒聽清。

宋詞咬牙:“沒有!”

周雲冶低頭看她:“那我先給你消炎,等不疼了,你再過來拔。”

她含糊地應了一聲。

好在她臉皮厚,結束的時候,就裝作沒發生過,站在在一旁整理衣服。周雲冶在旁邊囑咐,少吃甜食,注意刷牙。

她聽得心不在焉,沒往耳朵裏去,腳尖磨着地板,她突然問:“那什麽……我們明晚有演出,你來嗎?”

周雲冶正在寫記錄,聞言,轉頭看她。

他摘下口罩,半只還挂在耳朵上,握着筆寫下就診記錄,“有空就去。”

“哦。”

周雲冶把就診卡遞給她,“去交錢就可以了。”

宋詞接過。

幾秒之後,周雲冶發現她還在。擡頭,詫異:“還有事?”

“謝謝。”

周雲冶微愣:“什麽?”

“反正,就謝謝了。”

說完,也不待反應,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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