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周雲冶打了出租去醫院清洗傷口,本來也是要回去上班的,順路回去。
車內很安靜,窗戶開了一半,秋風呼呼地灌進來。宋詞不規矩的發絲被風揚得四處亂飛,她垂着頭,一眨不眨都盯着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掌。
白襯衫袖子挽着,袖口沾上了一小片血漬,旁邊還有星星點點的污漬,手掌虎口幹了一小塊,硬硬的,像發幹的泥巴塊。
沒有人說話,過分安靜的後座,要不是開着窗戶,感覺都能悶壞人。
宋詞舔了下發幹的嘴唇,迅速擡頭瞟了一眼,周雲冶垂眸,用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在按手機回消息。
不知道在跟誰聊天。
她本想問,但莫名氣短,忍了下來,盯着綁着手帕的手臂看,手指癢癢的,在他露出的半截手臂上碰了下。
手臂輕顫了下。
宋詞收回手,立即問:“你還疼不疼?”
周雲冶低頭看她,隔半秒,視線又落回手機上,“不疼。”
“哦。”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敲着,能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坐不住一般,沒半秒,又溜過去,勾了一下綁着傷口的手帕邊。
周雲冶順勢看過去。
宋詞仰頭,眨眨眼,再次問:“真的不疼嗎?”
“嗯。”
又是“嗯”。
她臉黑了黑,目光變得幽怨,偏偏對方還在按手機恢複,忍了大半天,總算忍不住,宋詞伸手直接按滅他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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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冶終于停下來,側過臉,目露詢問。
宋詞煩死了:“幹嘛不說話!”
“我沒說嗎?”
“沒有!”
“這不是在說嗎?”
宋詞氣死了,明明就不一樣,這人明顯就是故意的,這哪裏是在說話,可半天她也想不清楚他到底怎麽了。
到了醫院,周雲冶提前告訴同事過,很快處理好,消毒包紮的時候,那個醫生跟他熟悉,多問了一句是怎麽了。
醫生的手多珍貴,斷不會輕易受傷,而且還是這種刀傷。
宋詞站在一邊,絞着手指,聽周雲冶笑着回答,“沒事,不小心而已。”
那醫生看了一眼宋詞,又問:“這小孩是你親戚?一臉心疼的。”
周雲冶沉默了片刻,忽然轉過臉來看她。
一個擡頭,一個低頭,不聲不響地對視。
片刻,周雲冶平靜開口:“女朋友。”
宋詞愣住,張了張嘴,說不出話。她突然就想到剛才教室裏的對話,頓時覺得有些內疚。
這麽對比,自己好像真的很過分。
他收回視線,落在手臂傷口上。
那醫生愣了好半天,以為他在開玩笑,并沒放在心上,“那你好福氣。好了,這幾天注意不要碰水就可以了,你自己應該比我還清楚。”
周雲冶點點頭,道謝,然後領着宋詞出去。
走了幾步,身後人拽住他的衣角。
周雲冶步子慢下,停住,然後回頭。
宋詞手抓着他衣服,小聲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她細眉擰着,神情帶着幾分茫然和無措。
“生什麽氣?”他明知故問。
宋詞瞪着她:“你明明知道……”
明明該心虛的是她,現在反而他成了故意生氣的人。
醫院裏人來人往,又吵鬧,況且還有人認識他,路過的護士都朝他颔首打招呼。
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他拉住宋詞的手,“回去再說。”
宋詞有些洩氣,他就是不正面回答,弄得她手足無措。
只好任她拉着,第一次沒有針鋒相對,而且非常聽話的,被他塞進出租車,然後一路回家,都沒有吭聲。
低眉斂目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直到站在門口,周雲冶剛拿出鑰匙準備開門,後背突然貼上一個人。
宋詞抱住他,臉貼在他後背,輕聲哄到:“周叔叔,別生氣了,我錯了。”
認錯倒是快,那為什麽不該猶豫的時候想那麽久。
破天荒的,他第一次有了別的情緒,讓他隐隐覺得煩躁和不悅,他明明可以表現得很好,甚至看不出生氣。
但宋詞還是感受到了。
難以描述的情緒漫進心髒,讓他那點心思變得愈發清晰,無法遮擋,甚至不用思考,就可以知道。
周雲冶把那些情緒故意洩露出來。
他不悅,并且生氣,要宋詞知道。
周雲冶把藥放好,正要去倒水,宋詞察言觀色,推着他到沙發坐下,“我來倒我來倒,你坐着就好。”
只好坐在沙發上,看着宋詞端着水過來,非常乖巧,還特意叮囑:“小心燙。”
周雲冶面不改色地接過她遞來的水杯,喝了一口,剛放在桌上,她馬上又道:“我去給你削蘋果,吃點水果補充維生素。”
然後又馬不停蹄跑去洗水果。
周雲冶看着宋詞削蘋果的身影,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移開。不一會兒,宋詞過來獻寶,他看着手裏的大蘋果,無言片刻。
宋詞眼巴巴地看着他,“還需要什麽嗎?”
他拍了拍沙發,說:“休息會兒,剛考完不是,累不累。”
一如既往的溫和語氣,讓她憋了大半天的情緒終于湧了出來,宋詞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你還知道我考試呢。沒生氣為什麽不理我。”
“沒有不理你……”
“還沒有!你當我傻的嗎,我不懂得看氣氛嗎,你明明就生氣了!”
周雲冶沉默了半秒,“我只是在想事情。”
或許是有一點在意,生氣倒不至于。
宋詞捕捉到關鍵點,緊張道:“想什麽?”
她跪坐起來,對着周雲冶,雙手捧住他的臉,語氣誠懇地哄人:“周雲冶,別生氣了,我是認真的。可能一開始沒有很确定……但是我現在很确定!”
周雲冶移開視線,“宋詞,我……”
話還沒說出口,嘴唇上就貼上了溫熱的嘴唇,宋詞松開人,目光真誠:“我發誓,我是認真的,認真要跟你談戀愛的。”
周雲冶怔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也被悶在喉嚨裏。
嘴唇上似乎還留有餘溫。
她似乎很喜歡親人,不管不顧,但他意外的受用。
沉默半秒,他扶住宋詞的腰,似乎嘆了口氣,“坐好。”
宋詞還在追問:“那你不生氣了嗎?”
“我沒生……”他改口,“不生氣。”
宋詞籲口氣,“那就好,剛剛吓我一跳,我還以為你要跟我分手呢……”
周雲冶沒說話,垂眼看着宋詞腦袋上的雜毛,又瞟了一眼換成的紗布的手腕。
離開時,某個人的聲音還耳朵裏響起,清清楚楚。
這邊,宋詞靠回沙發上,還在小聲嘀咕:“不過你真的很容易生氣,多大點事……”
“宋詞。”他忽然打斷她的話。
她轉頭看人,有些茫然,不知道還有什麽事。
周雲冶垂眼看她,語氣有些硬:“那個男生是誰?”
宋詞本來以為已經忘記了,沒想到還記得,她直接愣在原地,“誰?”
“那個男生。”周雲冶記得清清楚楚,還特意為她指出來,“要走的時候,喊着說‘喜歡你’的那個。”
宋詞:“……”
她表情有些一言難盡,眼神變得飄忽起來,“哦,那個啊。”
擡眼一瞄,周雲冶正安靜看着她,等她回答。
被抓包的窘迫感籠罩着她,宋詞立即移開眼,打哈哈道:“沒什麽,一個同學。”
“是麽?”明明是疑問,卻好似看透了一切。
宋詞抓了抓頭發,不情不願地承認:“好吧,就交往過一個月!”
“嗯。”
她轉頭看人,連忙澄清:“我都快不記得他長什麽樣了。”
“是麽。”
語氣聽起來,像是宋詞很不值得信任的樣子。
她要氣死了。
該死的餘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