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被祝小玉氣得發蒙,下意識打了電話,話說出去之後又後悔。
他才從這裏回去,又發神經要他過來。
宋詞連忙道:“算了算了,不用過來了。”
周雲冶已經穿好外套,聞言又停下,“怎麽了?”
“沒什麽。”
“發生什麽事了嗎?”
宋詞從床上翻坐起來,扯着被子,“沒什麽,沒事了,你不用過來了。”
“真的沒事?”
“嗯。”
周雲冶便沒有多問,宋詞跟他又瞎扯了一通才挂電話,要挂斷的時候,周雲冶突然說:“宋詞,有什麽事,記得告訴我。”
她愣了下,下意識點頭,“嗯。”
挂完電話,宋詞又躺回床上又發呆了半天。
她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跟祝小玉說這個事,可一想到祝小玉的反應,又覺得沒必要。反正他們兩人從來都是各顧各的,沒兩句就要吵起來。小時候,宋詞被熊孩子欺負了,也不會去找祝小玉,而是握着拳頭就沖上去揍人,祝小玉還會在她腫着額頭回來的時笑她一番。
人和人之前的關系很奇怪,祝小玉是她媽,得以于她的跋扈,宋詞被養成了一個暴躁易怒的性格,從不示弱,可面對這周雲冶,她似乎才顯露出了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該有的軟弱和依賴。
她明明才多大。
宋詞把自己關在房間一下午,戴着隔音耳機,對着她那套氣若游絲的架子鼓巧了個昏天暗地、耳機裏震天響的金屬樂非常隔音,連祝小玉什麽時候出去的也不知道,等她餓得前胸貼後背,摸出來找吃的時候,才發現房子依舊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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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冬天,天色晚得很快,才五點多,外面依舊黑壓壓的,只有落日的餘晖賞賜一樣在客廳裏落下幾道光線。廚房裏電飯鍋裏熱着排骨粥,被悶成了飯,打開還能聞到香味。
宋詞吸了吸鼻子,嫌棄極了,但懶得出去找吃的,就湊合了。她端着一碗沒有水分的排骨粥,踩着拖鞋到客廳裏,便打開微信,想要看看有沒有找她,走一半腳被什麽拌了下,差點麽摔死她。
氣還沒全消,差點又被勾出更大的怒火,宋詞揣了地上那堆黑乎乎的東西一腳,“铮”一聲,東西發出沉悶的聲音。
她愣了好半晌,才緩慢蹲下去,一把掀開披着的黑布。一套嶄新的架子鼓,還裝在箱子裏,沒有拆封。
“祝小玉有毛病吧。”她喃喃道。
人和人的關系真的很神奇,有的恨不得把關心都寫在臉上,也有的一言不合就要罵你,也有像祝小玉這樣,讓人無語的。
那天晚上沒等到祝小玉她就睡過去了,隔天起床的時候人又不知道上哪兒了,宋詞把那套架子鼓沒動,寫了張紙條貼上去:【這東西一套好的要上萬塊,有這錢留着養老吧你。】然後也不管祝小玉看到會有什麽表情,拽了書包去學校了。
學期已經過半,宋詞對着幾乎嶄新的課本昏昏欲睡,下課的時候,蔣義挪到她旁邊坐,把手機遞給她看。
宋詞掀了眼皮瞟了眼,“什麽事。”
“費哥。”蔣義說,“他說有個音樂沙龍,裏面很多音樂人,問我們要不要去認識認識,以後也好多個朋友。”
她不太感興趣:“認識認識?誰理你啊。”
“那不一定,混個臉熟也行。”蔣義說,“我跟林昭陽打算去看看,就當聽聽歌了,你去嗎?”
宋詞想了想,去湊湊熱鬧也成,便答應了:“什麽時候?”
“就大後天晚上,3號。”
費哥果然在微信上問了宋詞要不要去,宋詞回了說跟蔣義他們一起,對方說要是有需要他可以帶着認識一些人。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們就是去随便看看。】【F:好,你們随時可以聯系我。】
宋詞按滅手機,支着額頭想,這個費哥人還挺好。但她也不是誰的便宜都占,費哥另有目的,她又不是瞎。撒網撈魚式的捕捉方式,是他們囤人的習慣,但宋詞目前還不想就這麽被撈走。
音樂沙龍在城西沙灘別墅區舉辦,費哥給了他們三張入場券,省去了買票的費用。還在車上,遠遠的就能看到那邊燈光璀璨,音浪照耀的模樣。宋詞一身的好動因子都被勾了起來,慶幸答應過來了。
她喜歡音樂,喜歡沉浸在那些激昂的刺激的樂聲中,在這裏面,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活着的。
“卧槽,牛批啊!”蔣義已經震驚到只會單調的驚嘆,“卧槽!卧槽!”
林昭陽給了他一拳頭:“閉嘴!”
宋詞懶得理這傻子,掉頭進去了。
沒想到來的人還挺多,宋詞很滿足,裏面還有許多提供的高檔設備以供即時solo比賽,她趁機體驗一把好幾萬快的高級設備的手感。
正玩着,迎面走來個熟人,費哥舉着酒杯朝他們笑笑,“宋詞。”
三人忙從設備上擡頭,點頭招呼。
蔣義樂道:“哥,謝謝你的票了!”
“不客氣。”費哥笑笑,“還好玩吧?”
林昭陽說:“很酷。”
費哥朝旁邊人說:“這些小孩不錯吧。”
那人點頭,“挺好的。”
蔣義跟林昭陽已經大氣都不敢喘了,宋詞還算淡定,只是有些不相信。費哥旁邊站着的是挺有名的一個唱作人,很有名氣,會來參加這樣的聚會實在難得。那人倒也沒對他們有什麽青睐的表現,只是掃了他們一眼,很快就被人叫走了,臨走時,費哥拍了拍蔣義的肩膀。
這什麽意思,蔣義差點沒高興暈,“卧槽、卧槽……”
宋詞還在出神,冷不丁的兜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随手拿出來瞟了一眼屏幕,立即就把她飄忽的思緒拽回來。
“我接一下電話。”匆匆撂下一句,就往旁邊角落跑。
樂聲太響,各種鼓音和金屬樂,宋詞跑到廁所裏,才勉強能聽清楚電話裏的聲音。
“喂。”
即使隔着一段距離,還是能聽到那邊隐隐約約的聲音。那頭安靜了半秒,周雲冶問:“宋詞?”
“是我。”
“你在哪兒?”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可能是跟費哥見面的原因,她莫名有些心虛,“沒在哪,我在學校晚自習呢。”
周雲冶倒是沒有懷疑什麽,“什麽時候下課?”
她看了一眼時間,随口扯謊,“可能要11點,最近想要多看點書。”
“嗯,好好複習。”他好像也沒什麽事。
宋詞奇怪,“怎麽了?突然給我打電話。”
“……沒什麽,你看書吧,下課再說。”
“哦,好,那我挂了?”
“嗯。”
宋詞挂了電話,還有些疑惑,不懂周雲冶突然給她打電話幹什麽。但疑慮很快被抛在腦後,這次來的人太多了,熱鬧了一晚上,散場的時候,已經快11點。
蔣義心潮澎湃,還要了好幾個簽名,猛地親吻了前面好幾口,臉紅大吼:“他媽太值了!”
“激動就激動,爆什麽粗口。”宋詞白他一眼。
不過她也激動。
他們在局限在單調的環境中太久了,唯一的交流就僅有沉醉,還是單向性的,這場沙龍無疑給了他們足夠的熱量,讓他們的火焰又燃了幾分。
沒有白來。
她突然又有些遲疑了,她确信自己是喜歡這樣的環境的,讀書的話是否真的是唯一的那條路?
“宋詞,我叫車,一起回去?”
“嗯……”她垂着眼,有些出神,等林昭陽說完,才猛地回神,“等下,我可能要先回學校一趟。”
林昭陽疑惑看她:“回學校幹什麽?”
“沒事,”她掏出手機一看,已經11點15分了,周雲冶說下課再說,也不知道什麽事,“你們先走,我打個電話。”
“行吧,那你注意點。”
宋詞打了車回學校,然後給周雲冶打電話,響了許久,那邊才接通。
她連忙問:“你在哪兒?”
周雲冶聲音似乎有些奇怪,“你下課了?”
“嗯,準備回家了。”宋詞問,“找我有什麽事嗎?”
那邊沉默了半秒,才道:“沒事,到哪裏了?”
宋詞胡謅:“快到了,清源路。”
“嗯,知道了。”
宋詞奇怪,“到底什麽事?”
“沒什麽。”
奇奇怪怪。
挂了電話,宋詞讓司機掉頭開回去,坐後面琢磨了大半天,也沒弄清楚周雲冶到底搞什麽鬼。
城西離家有一段距離,到達的時候已經11點40分,宋詞付完錢,心疼了幾秒,提着書包往巷子口走,結果剛拐過彎,就看見面前樓道下面站着一個人。
舊樓物業不靠譜,路燈遲遲不修,每到晚上燈總是一閃一閃的,晃人得很,宋詞不止一次覺得這地方摳門,燈老化了也不換,本來就黑的巷子口更顯昏暗。
這一次卻覺得其實也沒那麽暗,因為她很清楚地看到了周雲冶的神情。
他站在路燈下,好像等了很久的樣子,垂着眼,半靠在路燈杆上。
大概上了一天班,又等至深夜的原因,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難得的露出了那麽一點倦容。
宋詞站在巷口,意外地眨了一下眼,腦子有一瞬的茫然,不懂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草叢裏蹿出一只貓,瞄叫了一聲,聽到動靜,周雲冶才轉過頭,然後站直了身體,表情沒有不耐,一如既往沉靜,“堵車了?怎麽這麽久。”
宋詞嘴唇動了動。
周雲冶朝她走過來,她這才看到他手裏拿了一個盒子,他在宋詞面前站定,“本來要去學校接你,沒想到你先跑了,還來得及。”
然後把手裏的盒子遞給她,目光落在她臉上,說了一聲:“生日快樂。”
腦袋裏的神經在這一刻終于接上了,她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周雲冶晚上打的電話是什麽意思。
“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她覺得聲音有點發澀。
“不是你說的?”
好像是的,但她幾乎不過生日,也沒有想到,會有人記得。宋詞有點無措,下意識攥緊了書包帶,“我不知道你晚上要找我,我……”
周雲冶沒說話,似乎大概早就知道了,但他并不覺得有什麽,如果有那麽一點小懊惱,大概也只是自己沒有說出來,平白兜了這麽個圈子。
低頭把宋詞攥着帶子的手展開,把盒子放在她手上。
他不介意宋詞是不是騙她,但他在意宋詞為什麽不告訴他。
“宋詞,”他低頭看着她,”以後去哪裏都可以告訴我。”
宋詞擡頭看着他,好半天,才走過去,抱住他,頭埋在他胸膛上聲音發悶:“好。”
車上放了個小蛋糕,周雲冶沒怎麽給人這麽單純的過過生日,本來想要去餐廳訂個座位的,結果宋詞一晚上不見人影。
周雲冶把蛋糕拆了,想了想,又點了蠟燭,“只能這樣了。”
蠟燭的微弱光線照得他的輪廓更加清晰。
宋詞擡頭看着他,大概是因為心虛,不由自主的,踮腳在他嘴唇上親了親。周雲冶默許了她的親昵,也沒有拒絕。
“許個願吧。”
“許什麽?”
周雲冶問:“沒有願望嗎?”
宋詞搖頭。
她從小就是脾氣最大的那一個,不管是多大的人,但凡惹到她,宋詞總能跟人拼命。因為沒有人會為她出頭,她只能自己豎起渾身的刺,才不會在人前落于下風。
久了好像也就這樣了,都快忘了,自己還是女孩子。
她其實是想要得到關愛的,她沒那麽牛逼,不是什麽都無所謂。
周雲冶給了她所有想要的一切,縱容、寵溺、允許她放肆,在她做得不好時,也會用嚴厲的話教訓她。
喜歡上他大概是自然而然的,沒有人能抵抗得了他。
如果有生日願望的話,那她希望,周雲冶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