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夠了,過些幾日你傷好,咱們就去肅州城裏找間鋪子——”
糕點生意比她們預計中的要好,要說開間飯館兒的話,仔細合計合計倒也不差銀子。
江櫻笑着點頭答應下來。
莊氏便也跟着笑了,心裏松快了不少。
因着心中有了決定,江櫻便不想再耽擱下去,跟莊氏商量了之後,用罷早飯便去了韓府。
青央和青舒一瞧見她過來,俱是被吓了一跳。
“昨個兒不是跟你說了嗎,讓你在家裏好生養着!怎麽這就過來了?”青央皺眉道,眼底的擔憂情真意切。
“是啊,怎麽不在家好好歇着?”青舒也跟着問道,心裏頭終究是對昨日之事感到別扭,說話的口氣不如平素來的爽氣自然。
江櫻對二人笑了笑,眼神倒無異樣的情緒,只道:“我來見少爺一面,不知道少爺在不在?”
“在的。”青央答了一句才又問道:“你找少爺作何?”
昨日這丫頭拒了少爺讓阿祿送去的東西,她是知道的。
故此刻看着平平靜靜的江櫻,青央卻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來。L
☆、101:辭別
聽青央問起,江櫻猶豫了片刻,遂如實說道:“我是來跟少爺辭別的。”
“辭別?”青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般的問道:“辭什麽別呀?”
然而話剛問完,腦子也反應了過來。
Advertisement
“你是……要出府?”青舒驚道。
青央顯然也明白了江櫻這層意思,臉色幾變之後,卻也沒多說多問什麽,只看着江櫻說道:“少爺在書房——”
“多謝青央姐姐。”江櫻對青央微微一笑道了謝,這才轉身去了書房尋韓呈機。
“青央姐姐,這下可怎麽辦?”青舒有些着急,她不想讓櫻櫻走!
如果昨日不是她嘴快,讓阿櫻聽到了那番話,想必阿櫻根本不會想要離開韓府。
如此一來,這種結果豈不等于是由她間接造成的嗎?
青央明白她的意思,嘆了口氣說道:“你不是也說了嗎?一直瞞着阿櫻才是真的對她不公平,她既有知道實情的權利,便也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只是沒想到這丫頭會這麽果決。
或許這樣的人才是活的最輕松的一類人,因為時刻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比起那些猶豫不決,拖泥帶水的,青央倒是真的很欣賞江櫻這種做法。
只是不知道少爺,會怎麽想……
不過現在有了表小姐陪伴,或許少爺也沒那麽在意阿櫻的去留了吧?
雖然這個說法顯得少爺過于自私涼薄,但少爺一開始對阿櫻另眼相待的原因,大家都是知道的。
況且,涼薄二字……确是從未離開過少爺。
但青央卻從不曾暗下責怪過這樣的韓呈機,一路看着少爺走到現在。成為現如今這副模樣的她,實在沒有任何辦法覺得少爺哪裏不好。
或許少爺真的是哪裏都不好,但在她眼中,不管是怎樣的少爺,哪裏都好……
書房中,韓呈機正在作畫。
靜谧的空氣中,唯有淡淡的墨香暗自湧動。
“少爺。阿櫻來了……”書房外傳來一聲輕叩。阿祿隔門禀道。
韓呈機手中毛筆一頓,筆尖停滞間,便污了畫中的一脈山澗清流。
韓呈機微一皺眉。遂将筆擱下,道:“讓人進來吧——”
須臾,吱呀的推門聲響起。
韓呈機望着從門外傾瀉而進的金色日光,略有些不适應的眯了眼睛。
他是極不喜歡這樣好的晴天的。
也極不喜歡。這樣燦爛的日光。
下一刻,就見自那耀眼的白光中。顯現出了一個纖細的豆綠色身影,身形在周圍過強的光線的映照下,像是一副被擠壓過的畫像。
随着她的走近,身形才逐漸完整的呈現在了韓呈機的視線中。
江櫻像往常一樣矮下身子行禮。
韓呈機的目光在她手上的左臂上停留了一刻之後。遂問道:“怎不在家養傷?”
這種和往常無異的口氣,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江櫻嘴角的笑意淡了淡,遂說明了來意。“少爺,奴婢想跟您說一聲兒。日後喂養白宵的差事,您還是另找人來做吧,因家中有些事情,日後奴婢怕是不便來韓府做工了。”
韓呈機心中陡然跳動了一下。
江櫻這個決定,真的令他意外極了。
家中有事這樣的話,顯然只是一個藉口而已。
她這是想走了。
為什麽呢?
因為知道了他将她看做了別人的緣故,還是因為知道了大夫人對她抱有殺心?
或者都有?
可事實證明,他是足以保護她的不是嗎?
韓呈機眸色漸重。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發現,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江櫻會離開問梨苑。
就算是他得知了江櫻已經知道了自己将她看做溫梨的事情,他也從未想過江櫻會就此離開這裏。
他怎麽忘了,她跟青央等人是不同的。
她不是韓府真正意義上的下人,她有權決定自己的去留。
看着面前這張較往常任何時候都要來的平靜的面龐,韓呈機意識到,長久以來,他好像忽略了太多東西。
或許他能不能保護她,對于她而言,這根本不是重點吧。
畢竟這危險的起因,就是因他而起。
既可以選擇逃離這個漩渦,自是不會再選擇留下。
只是他之前的想法太自以為是了。
他一直認為,身邊的人不會離開。
可現在想想,她憑什麽甘願受險也要留在他身邊呢?
她對自己,就算有些許情誼,可也只是主仆間的情分罷了。
這麽微薄的情分,怎足以能讓她留下?
而且,以一個模糊不清的替代品的身份留下。
他忽然明白了。
靜默了良久之後,韓呈機終是道:“先去管事處結清月錢罷,然後我讓人送你回去。”
江櫻躬身道:“謝少爺。”
韓呈機頓了片刻之後,又道:“走之前,去看看白宵吧。”
江櫻應了一聲,便轉了身。
韓呈機望着她的背影,只覺得心中似有什麽情緒要噴礴而發,卻又被一道強大的力量給死死的壓制住。
最終也只是看着那道身影逐漸消失在刺眼的日光中。
早早走了也好。
韓呈機斂起眼中神色,将視線重新放回了畫紙上面。
拿起筆的一瞬間,卻忽然發覺,目光在光亮的陽光下停留了太久,再回歸到昏暗中,竟有些看不真切了。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該試着站在陽光下。
江櫻從管事處結了月錢出來之後,便去了雲霄院。
打開院門,卻沒瞧見白宵的影子。
“白宵——”江櫻試着喊了一聲。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灰白色的影子飛也似的從假山後奔了過來。
江櫻蹲下身。迎着跑過來的白宵抱了個滿懷。
白宵顯是沒料到江櫻會過來,高興壞了。
江櫻唇邊笑意愈盛,抱着它的脖子好大會兒才松手。
白宵看了看她受傷的手臂,嗚咽了兩聲之後,隔着衣料和綁帶舔了舔江櫻的胳膊。
江櫻無聲的笑了笑,拍了拍它的頭說道:“以後我不能照顧你了。再說最後一次,你要好好聽話。不要輕易傷人了。記住了嗎?”
白宵不知是有沒有聽懂,天藍色透明的眼睛裏帶了些疑惑看着江櫻。
“一定要聽話啊……”江櫻的口氣像是在叮囑孩子一樣,不自覺的。眼眶竟是紅了幾分。
忽然發覺,離開韓府最讓她舍不得的,就是白宵了。
這麽久的日子相處下來,她已經習慣将一大半的時間都用在跟白宵相處上面了。
白宵覺察到她變化的情緒。和突然變得哽咽的聲音,也跟着嗚咽了兩聲。拿起前爪放在江櫻的膝蓋下輕輕按了按,像是在問她怎麽了。
江櫻将眼中的淚被逼了回去,笑着揉了揉白宵的臉,道:“我要走了。你以後記得要乖乖的吃飯。”
白宵仍舊是不明所以的歪着腦袋看着她。
雖然它聽不大懂,但就是覺得它的飼養員今日很不對勁呢。
是因為自己咬傷了她嗎?
可它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白宵認錯一樣蹭了江櫻幾下。
江櫻不敢再跟它多做逗留,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将白宵給一道兒拐跑。
她站起身來,轉身要出了雲霄院。
白宵沒和往常一樣看着她出去。而是若有所覺的追了上來。
“回去曬太陽吧……”江櫻強忍住心酸的感覺,含笑對它說道,“我待會兒就回來了。”
白宵信以為真,這才放心的目送着江櫻離去。
江櫻在将大門合上之前,目光穿過門縫,最後看了一眼還在那裏目送着她的白宵。
怎麽覺得這活像是母子分離一樣讓人難受呢……
江櫻轉身之際,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淚。
來到這個時空這麽久,頭一次難過的掉眼淚,竟然是奉獻給了一只老虎。
江櫻五味繁雜的轉過了頭,卻被迎面吓了一跳。
只見青央和青舒還有阿祿,連帶着青妏和青玥,都等在外頭。
“青央姐姐,青舒姐姐……”江櫻一一跟他們打過招呼。
“我們來送送你。”為首的青央含笑說道,不比一旁站着的青舒哭喪着一張臉。
“多謝姐姐們來送我。”江櫻看着面前的五個人,圓圓的臉上挂着平和坦誠的笑容。
撇開韓呈機是不是把她當成替身來看待這個問題不說,就說在問梨苑這麽久,青央和阿祿他們待自己是沒得說的了。
畢竟很多事情,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對于韓呈機她也有感激,為了救她冒險跳水的事情她不好忘,只是日後想讓她像之前那般,信任這位大少爺,卻是不可能的了。
不為什麽,本性使然罷了。
“日後離了韓府,可有什麽打算嗎?”青央問道。
青妏似為了調節氣氛,笑道:“阿櫻可是打算找個郎君嫁了呀?”
“青妏姐姐就別打趣我啦。”江櫻雖是回避,卻不見尋常女兒家的扭捏神色,繼而說道:“我和奶娘打算在城中開家小飯館謀生,等過些日子,便要開始着手準備了。”
“開飯館啊?這個好!”青玥撫掌道,“那日後我們幾個和青央姐姐,沒事兒還可以去你那坐坐讨杯水吃呢——”
青舒聽到這裏也來了點興頭兒,交待道:“等開張了,一定要跟我們知會一聲兒!”
江櫻聽了自是一一應下。
青舒覺得心裏頭舒坦了不少,這樣一來,至少以後還是有機會見面的。
“依照阿櫻的手藝,到時候生意肯定差不了。”見氣氛愉悅,阿祿在一旁也跟着笑了。
青央幾人附和着點頭。
江櫻聽了便笑着道:“借大家吉言。”L
☆、102:我們談談
102:我們談談
江櫻回到家裏之後,或許是因為真正脫離了韓府那個深不見底的危險漩渦的緣故,心情分外輕松。
然而前腳剛進了房中,後腳就聽到有人在叩門。
江櫻信步從屋中行出,就見洞開的院門外,站着晉起。
江櫻不自覺的,眉眼裏就帶上了笑意,“晉公子?”
剛一走近,就見晉起手中竟是提着兩只洗剝了幹淨的鹿腿,伸手就要遞給她。
江櫻呆了一下。
晉起解釋道:“今日上山獵到了一頭鹿——”
江櫻反應過來,喜不自勝的将鹿腿接了過來,又道:“我去取銀子給你!”
說罷,竟是真的轉身要進屋。
“喂!”晉起實在沒忍住将她喊住,額角青筋跳了一陣,“我何時說要收你的錢了?”
她這是把自己當成了上門販/賣野味的小販了嗎!
“不收錢?”江櫻聞言轉回頭,看了看一手提着的一只沉甸甸的肥美鹿腿,心想難道他是專程獵來送給自己的嗎?
不過,他怎麽知道自己想吃烤鹿腿的呢?
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專程給自己獵來的?
不知為何,江櫻忽然就覺得心裏喜滋滋的,好似這鹿腿已經吃進肚子裏了一樣。
喂,有點出息啊!
心裏有個小聲音在提醒道。
然而下一刻就聽頭頂上傳來晉起平靜的聲音,說道:“你莫要多想,只是答謝你那日代我招待孔先生罷了。”
是說的那日吃燒烤的事情啊……
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江櫻有些失落的擡起頭,道:“孔先生也是我尊敬的人,晉公子你委實不用如此客氣的。”
晉起一聽臉色就僵了。
不用如此客氣?
不用如此客氣。那你還喊我晉公子啊!
你可都喊宋元駒宋大哥了!
“你拿去吃就是了!”晉起不想再跟她多呆片刻,一聽她晉公子長晉公子短的喊,就氣不打一處來。
江櫻不知道他忽然變得這麽暴躁是為了哪般,只得眼睜睜的看着他轉身要走。
然而,下一刻卻又見他忽然停住,轉回了身。
江櫻茫然的看着他,“晉公子……?”
晉起強裝着沒有聽到這個稱呼。竭力平複着聲音。問道:“你的傷是怎麽來的?”
他送鹿腿是真的,可借着送鹿腿來問話才是真正的目的。
江櫻被他多變的情緒弄的有些反應不過來,可轉念一想可能是精神分裂又犯了。便很快釋然了,答道:“是不小心碰傷的。”
如果告訴他是被老虎咬傷的,他肯定覺得很荒唐吧?
晉起也不追究她沒跟自己說實話,又問道:“在韓家傷到的?”
江櫻這回倒是如實點頭了。
就見晉起皺了皺眉。問道:“你家中很缺錢嗎?”
“啊?”江櫻覺得這個話題轉變的有些快。
晉起還在等着她回答。
他發現自己的耐心真是越來越好了。
“并不。”江櫻稍作思考,便搖了頭。
她家裏現在也有一千多兩銀子了。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跟缺錢扯不上關系。
但是,晉起問這個做什麽?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在韓府做工?”晉起得了她的回答之後。口氣顯然又開始趨向于不善了。
她真以為韓府是那麽簡單的地方嗎?
像她這種智商不夠用的人,怎麽應付的了那其中的曲折!
江櫻眨了眨眼睛。
又犯病了喲!
“從今日起,我就不去了。”江櫻笑眯眯的答道。
好奇怪。她明明覺得晉起是在犯病,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着他的問題。
難道。她也病了嗎?
聽她說不去了,又這麽一副笑眯眯的臉色,晉起忽地一愣。
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反應有些過了。
而她不止沒被吓到,反而一臉和氣的應對着。
這種被包容的感覺,他還從來沒有體會過。
“不去自然是最好。”晉起撇去自心口處湧上來的暖意,強板着臉色說道。
然而聲音裏,卻帶了一股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柔軟。
“這鹿腿趁着鮮,趕緊做了吃了吧,我先回去了。”知道她不會再去韓家,放下了心來的晉起,留下了這麽一句話便走了。
江櫻點頭應着,目送着他回了家。
直到晉起的身影徹底消息,江櫻才收回了視線。
看了看胸口的位置,江櫻微微蹙了蹙細長的眉。
完了,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越來越嚴重了怎麽辦?
下午得閑的時候,江櫻把鹿腿肉切成了片,拿鹽浸了放在那裏。
等到傍晚,宋春月宋春風回來的時候,才和奶娘點着了炭火,架起了鐵條,準備燒烤。
有好吃的自然是要跟小夥伴們分享。
說來也巧,這邊剛把鹿肉給拿出來,那邊梁文青便過來了。
江櫻頗感頭疼。
其實她原本也是想喊梁文青過來一道兒吃的,可一想到近日來梁文青回回見到她,都要給她做媒的事情,便沒敢去請。
“有好吃的不喊我啊?虧我成日裏為了你的姻緣操碎了心!”梁文青一進院兒就眼尖的瞧見了江櫻在準備燒烤,頓時一副實在太沒天理的表情瞪着江櫻。
江櫻只得厚顏無恥地說道:“這不還沒開始烤麽,正打算去叫你呢,誰想正好你自己過來了。”
“算你還算有點良心。”梁文青撇撇嘴,緊繃的臉色這才松緩了下來。
江櫻唯恐她又提起做媒的事情,連忙将人拉到烤架前,道:“今天烤鹿腿吃。我跟你說啊,這鹿腿肉烤起來極為講究。一定要注意着火候,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你看着這幾塊肉別烤糊了。我去拿材料過來——”
“嗯……”梁文青聽得很認真,相當注意的翻烤着肉片,逐漸濃郁的鹿肉香味鑽進鼻孔裏,饞的她早已忘了自己的來意。
“阿櫻。開始烤了嗎?”宋春風歡快的從門外進來。笑問道。
然而一擡眼,卻見站在那裏烤肉的人是梁文青!
“春風!”梁文青高興的眉飛色舞,沖着宋春風一陣招手。
宋春風臉上的笑容早就僵住了。
後面跟着進來的宋春月見到了梁文青。也是愣了愣,可随即就一副自然的神色走了過去,幫着梁文青一起烤了起來。
不多時,江櫻單手端着蜂蜜、黑胡椒粉等調料走了出來。
宋春月和梁文青負責烤。她負責往肉片上塗蜂蜜,三個人時不時的交流上一句。可謂是分工明确。
宋春風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誰能來告訴他,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櫻櫻和春月竟然也能跟梁文青和睦相處了?
女人間的友誼,為什麽可以随便到這個地步……!
一臉不齒的宋春風萬分苦惱的走了過去。
雖然他鄙視妹妹和阿櫻不顧他的感受就這麽接納了梁文青。但是,但是這肉實在是太他娘的香了……
有梁文青在,這頓烤肉宋春風吃的是痛并快樂着。
“春風。這塊兒是我烤的,你嘗嘗好不好吃?”梁文青再一次給宋春風夾了一塊。
宋春風不勝其煩。幹脆裝作沒聽見,埋頭吃肉。
可梁文青卻絲毫不喪氣,越挫越勇,不管宋春風理不理她,她該幹什麽幹什麽。
幾人看着這副情形,心思各異。
宋春月皺着眉頭,心想:她這個哥哥到底哪兒好了,能讓人小姑娘這麽死心塌地。
莊氏深深地嘆氣,心想:如果當年她有梁文青一半堅定,現如今也不至于如此了吧……她當年雖看似兇悍,但內心深處卻是無比膽小退縮的,不然又豈會在沒見到梁平的情況下,就灰了心離去。如此想來,當年之事,的确不是梁平一人之錯。兩個人在一起,誰付出的多少并不重要,最終能不能在一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後在回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可以不留任何遺憾。
而三人中,此刻卻是數江櫻的臉色最為古怪,她在心想:待會兒要找梁文青談一談。
宋春風吃飽之後,便逃之夭夭,半刻都沒多呆。
宋春月幫着莊氏收拾了一番之後,也回了家去。
“我們談談吧。”
江櫻吓了一跳,險些以為是心裏的聲音不受控制的自己蹦出來了。
原來是梁文青搶白了她想要說的話。
江櫻點頭,出了院子之後,經梁文青提議,二人朝着不遠處的一條小河走了過去。
來至河邊,梁文青率先開口道了一句:“今天謝謝你了。”
“嗯?”江櫻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謝自己什麽。
“如果不是你,我哪裏能有機會跟春風一起吃東西啊……”梁文青說到這裏,臉上挂了笑。
月光下,少女原本姿色平平的臉龐,似在散發着一種說不出的柔和光芒。
江櫻訝然了片刻。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梁文青。
沒有趾高氣揚,沒有目中無人,沒有別扭矯作,只有一腔柔情。
“我一開始是真的很讨厭你的……”梁文青繼而說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之後,遂道:“我就想不通了,春風待你那麽好,為什麽偏偏避我如毒蠍?你到底哪裏比我好?既沒我漂亮,又沒我可愛,還沒我聰明——”
☆、103:喜歡一個人
江櫻覺得她有必要把方才誇贊梁文青的話收回來。
剛剛還誇她不再目中無人了呢!
合着梁文青所謂的跟她談談,就是要從貶低她的過程中,找回在宋春風身上失去的自信心嗎?
說好的可以試着做朋友呢?
再者說了,她……有這麽差勁嗎!
江櫻懷疑的看向月光下,自己倒在河水中的影子。
少女一身杏黃色衫子,一頭烏發一半挽了髻,髻邊箍着一圈淺紫色珠花,柔軟的額發遮住了眉,略顯稚嫩的臉龐上,還有着沒有褪去的嬰兒圓。
江櫻洩氣的收回了目光,好吧,她承認,這個半大的小姑娘模樣,別說梁文青了,就是她自己也覺着太稚嫩了。
可是,梁文青也不比她好哪兒去吧!
江櫻看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梁文青,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梁文青倨傲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麽?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嗎?當你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就已經長大了。我可是已經喜歡了春風四年了,而你呢,你只怕連喜歡是什麽還不懂吧?”
江櫻覺得膝蓋穩穩中了一箭。
是,她是不懂。
但是……梁文青四年前就喜歡上了宋春風,還有原主喜歡方昕遠也有好幾個年頭了,難道說古人都是這麽早熟嗎?
想她上一世活了二十幾年,都沒有體驗過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
想到這裏,江櫻才又忽然想起自己要問梁文青的話。
“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江櫻睜着一雙晶亮的眼睛看着梁文青。
梁文青十分滿意江櫻這種求知的态度。一時間端起了老成來,輕咳了兩聲,方看着河對岸林立的翠色植被說道:“真正喜歡一個人啊,就是見到他的時候會很開心,不管他做什麽、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都覺得可以接受。不開心的時候,想要告訴他。開心的時候。還是頭一個想到他……”
梁文青後面的話。江櫻基本上已經聽不見了。
因為她核對了一下這些話,竟然發現同自己近日來的症狀,吻合的*不離十!
是了。她見到晉起的時候控制不住的想笑。
縱然明知道他有着很嚴重的精神分裂,也全然不覺得害怕,甚至……還覺得挺可愛。
完了,照這麽說的話。她喜歡起人來是不是要比普通的小娘子要來的更為盲目?
是的,肯定是這樣。
江櫻頓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喂。你在想什麽!”梁文青打斷了江櫻的思考,警惕的盯着江櫻,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該不是……”
江櫻擡起頭看向梁文青,哭喪着一張臉點了頭。
“什麽?你竟然真的也喜歡上春風了!”梁文青跳腳驚道。
“不是……”
“那是誰?”梁文青一臉不信任的看着江櫻。逼問道:“哪家的公子?姓甚名誰?”
剛認清了自己的心意的江櫻,仍有幾分慌亂,暫時沒打算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一想到梁文青喜歡宋春風喜歡的那麽辛苦,她仿佛就看到了自己更為黑暗的未來。
一時間悲從心來。幹脆一股腦坐在了河邊的草地上。
梁文青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
彎腰打量了一番江櫻的臉色,嘴角抽動着問道:“不過是喜歡個人,你犯得着跟死了爹一樣嗎?”
江櫻沒空去追究她這個奇怪的比喻,望着遠處出神。
梁文青又看了她一眼,遂也在江櫻身旁坐了下去。
“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梁文青語重心長地開導着江櫻這個迷茫的少女,“你想想啊,有了喜歡的人,做什麽事情都有了盼頭兒呢,難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
江櫻聞言,轉過了頭看着梁文青,問道:“可你這樣開心嗎?”
“開心啊!”梁文青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江櫻更加茫然了。
兩廂情悅還且罷了,可這樣單戀着,真的開心嗎?
“雖然有時候會覺得灰心,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梁文青笑了笑,臉色認真地說道:“這種開心跟春風喜歡不喜歡我沒有太多的幹連,他喜歡我,自然最好,可他不喜歡我……我還是覺得能有個人放在心裏很好,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江櫻看着梁文青的側臉,像是隐隐明白了什麽,片刻之後又問道:“那喜歡一個人,該怎麽做?”
她的情商倒也沒有低到這種不可挽救的地步,只是剛剛接受了這個事實,一時間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不需要刻意想着去做什麽,跟着心走就對啦。”梁文青一副潇灑的口氣說道。
江櫻聽了,恍然大悟。
由心而起的感情,自然要跟着心走。
梁文青越說越起勁,繼續循循善誘道:“所以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什麽矜持啊,什麽顏面啊,統統都不要去理會!想做什麽就去做,不然以後有你後悔的!”
江櫻聽得目瞪口呆。
這姑娘的膽識果然非一般人能比啊!
可是,她竟然覺得萬分贊同,并且有種躍躍欲試的沖動,這又是怎麽回事!
難道她真的要步後塵,成為第二個梁文青嗎?
“所以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究竟看上誰了?”梁文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在她的解釋下,已經恢複了釋然的江櫻。
“總之不是春風就對了。”江櫻說罷笑了。
聽罷梁文青的話,她心理上的負擔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啧啧,瞧你這副模樣……”梁文青揶揄的笑了,心裏也真正的輕松了起來。
這樣倒省的她再為了給江櫻做媒東奔西跑了。
這樣一來,想必用不了多久春風就會死心了吧?
同時。不由地在心裏琢磨着,究竟是哪家郎君這麽倒黴,被江櫻給瞧上了……
雖然喜歡上一個人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可是她也清楚,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糾纏,卻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而且,這丫頭一看就是比自己還要難纏的那一種啊……
梁文青複雜的看了一眼江櫻之後。在心裏默默給被江櫻喜歡上的那個倒黴蛋點了一支蠟。
接下來的日子。江櫻安心的養起了傷,沒事在家做些新鮮的吃食,而拿點心和小菜換野/味的戲碼。更是日日都會上演。
這不,隔壁少年提着兩只灰毛野兔又上門了。
其實表面上看來他日日上山打獵,不過是為了練習射藝和武功罷了,偶爾撞上大蟲之類的。獵上一只換的銀子就足夠對付好些日子了。對于攢銀子致富之類的,少年表示暫時不感興趣。所以。平素很少會帶獵物下山。
可這幾日,卻是變着花樣兒的獵來野味往山下帶。
原因自然是因為要跟鄰居家的小娘子禮尚往來,誰讓自己收了人家做的吃食呢。
晉起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
擡手敲響了門,不多時。就有人前來開門。
随着門被打開,入目是一張……輪廓分明的婦人臉龐。
出來的人是莊氏。
晉起臉上一僵。
而後在莊氏熱情的注視下,提起了手中的兩只兔子。道:“今天獵來的。”
莊氏道着謝,一面輕車熟路的接了過來。暗自點頭,是覺得這種鄰裏和睦,你來我往的氛圍,實在是好。
晉起臨走前,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江姑娘不在家嗎?”
莊氏“哦”了一聲,而後笑着解釋道:“今個兒春月不上工,櫻姐兒就和她還有梁小姐幾個人去城裏玩了——”
她身子有些不大爽利,便沒出去擺攤。
晉起聽罷沒再多問,點了下頭,便轉身離去了。
心裏卻在嘀咕這女人胳膊還沒好全,到處瞎跑個什麽勁兒……
江櫻和宋春月梁文青三個人,乘着梁家的馬車,來到了肅州城中。
“正所謂女為悅己者容,今個兒我就把我的畢生秘訣教給你——”梁文青鄭重其事的握着江櫻的手說道。
江櫻望着眼前的脂粉鋪子,覺得梁文青所謂的畢生秘訣有些不大靠譜。
雖然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沒錯,但也要選适合自己的。
江櫻覺得依照她現在的情況來說,擦脂抹粉,盛裝打扮有些太過招搖了……
而且這些根本入不了那位的眼。
還是算了,不要白費力氣。
“我考慮過了,這些秘訣你還是不要忍痛教我了,且自己留着吧。”江櫻拉着梁文青就要往外走。
“诶!咱們進去看看啊!”梁文青反拉住江櫻往裏走,這猛然一回頭的間隙,便撞上了一個人。
“哎呀!”女子的嬌呼聲響起。
宋春月和江櫻扶住了梁文青,那位被撞的姑娘則是被一位眉清目秀、衣着樸素的年輕男子給扶住了。
“走路怎麽也不看着些?”梁文青先聲制人,瞪着一雙怒氣騰騰的杏眼。
江櫻和宋春月噎住了,方才的情況,好像是梁文青撞到的人家姑娘吧?
這是大小姐的病又犯了。
“你,明明方才是你撞得我,怎的還……”那小姑娘柳眉一豎就要争辯,卻被身後的藍衣男子拉到了後面。
然後就見那男子上前一步,沖着梁文青一抱拳,含笑說道:“是舍妹莽撞,撞到了姑娘,在下代舍妹跟姑娘賠不是了。”
江櫻暗道一聲風度真好。L
☆、104:天福星
梁文青也只是有些大小姐脾氣,卻并非是刁蠻之輩,當下見對方如此,也不好再繼續發作,道了一句“下次注意些”便拉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