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櫻進了鋪子裏。

宋春月卻不自覺的多看那男子一眼。

這時,就聽身後傳來一道中年男人爽朗的聲音,驚喜地道:“這不是敬平嗎?什麽時候從順縣回來的?”

就聽那先前開口道歉的男子笑道:“原來是李伯父。我也是今早剛到家。”

他那位妹妹也開口喊了聲伯父。

江櫻聽了愣了愣,而後看向宋春月,“這麽巧,我記着那梧桐鎮上的周家二郎,好像也是叫做周敬平吧?”

這邊男女相親的規矩,乃是先讓媒人上前詢問意見,然後再相互交換生辰八字,合完八字覺得沒問題,再行安排見面,的确是免除了許多麻煩。

上回媒婆過來送周家二郎的八字,因着李氏和宋春月都不識字,便讓她念來聽,江櫻記性好,故記得那周家二郎的名字,正是叫周敬平。

而且,合完八字後,本是要安排見面的,卻聽媒婆說男方臨時有事去了外地,要等上半個月左右方能回來,等人回來之後,她再上門通知。

再加上方才聽他們談話的內容,那年輕男子好似也是從外地剛回來。

要說是巧合,未免巧的過頭了。

顯然宋春月也想到了這一點,江櫻的話音剛落,她的面頰已飛紅一片。

“你們說什麽呢?快過來,瞧瞧這盒胭脂怎麽樣——”那邊的梁文青沖二人揮手。

“走,過去瞧瞧!”宋春月似怕江櫻多說。頂着一張比堪比猴屁/股的大紅臉扯着江櫻走了過去。

江櫻也識趣的未有多做調侃。

是不是同一個人且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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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她瞧着這公子倒是真的不錯。

這時,脂粉鋪外,一位身穿道袍的清瘦老者恰巧經過。

似是感應到了什麽,忽然停下了腳步,朝着鋪子內張望了過去。

卻見鋪子內是莺莺燕燕的一群小娘子在挑選脂粉。

老者眯了眯眼睛,剛想再細看。就聽身後的人催促道:“志雲觀主。還請您快些吧,我家老爺該等的着急了——”

說話的仆從口氣雖然客氣,那那雙眼睛裏卻裝滿了鄙夷——說什麽仙風道骨。知古通今,結果不還是老色/鬼一個,光天化日的,竟然盯着一群小娘子不放!

也不知這樣一個不靠譜的道人。究竟能不能治好老爺的病。

老者只得收回了視線來,身後捋了一捋花白的山羊胡。眼中驚奇的顏色越來越濃,“當真是罕見至極啊……如此命格,簡直是天福星轉世,今日能有幸撞見。也不枉我修行半世了,可惜無緣得見真容……”

走在後面的仆人聽他神神叨叨的,不屑的撇了撇嘴。

二人穿過繁華喧鬧的長街。來到了肅州城中最為氣派的府邸門前——刺史府。

老道人被仆人領着進了大門,一路上左顧右看。

仆人不懂其中玄奧。只當是這老道沒見過世面,頭一回來韓家,少不得想要開開眼界。

這一路上,老道人的眉都皺的死死的。

直到途徑問梨苑前,忽然頓住了腳步。

“這內裏住的何人?”道人朝引路的仆人問道。

仆人已是十分不耐,但想到老爺交待他一定要恭敬相待,只得耐着性子答道:“此乃我們府中大少爺的居院,只是少爺近日出了遠門。”後面特意強調韓呈機不在府中,像是生怕這老道聽了要進去找他家大少爺似得……

“大少爺?”老道掐指一算,面色驚異地問道:“貴府大少爺今年年歲多少?”

“我家大少爺十七了——”仆人應付了一句,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再行催促道:“道爺,咱們還是快些過去老爺那裏吧!”

怎麽這麽多事兒啊……

“十七……”老道人一面随着仆人往前走,一面直搖頭,“這不該啊……”

他記得韓府上次修葺之前,他随着還沒仙去的師傅來韓府幫韓刺史看風水,那日卻恰逢了韓府大少爺出生,韓刺史便讓師傅為這初生的大少爺蔔了一卦,然而師傅蔔完之後,卻閉眸未語。

直到回了道觀之後,師傅才告訴他,這位少爺命中帶陰煞,必然熬不過十七年夏至。

可是……現如今卻已是深秋之際。

而且方才他觀那座問梨苑,福氣蓋頂,乃是祥瑞之兆!

只是那股福氣,眼下正有流失之勢——

道人在心中連連念了幾句奇怪,心思百轉的來到了正芝院。

韓旭強撐着下了牀,正盤腿坐在羅漢牀上等候,膝上覆着厚重的毯子。

雖是束發高冠,身着靛藍色刺金長袍,但還是顯不出半分精神氣兒來。

曲氏坐在他身旁,目色難掩憂慮。

老爺的身子前段時間剛好了一些,剛能看到一絲痊愈的希望,可一轉眼,這幾日竟是急劇惡化,昨日裏更是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昏迷中渡過。

若說夫妻情分,她對韓旭還真沒太多,可她還年輕着,膝下無子,韓呈機又指望不上,一切她還沒來得及謀劃完整,在此之前,若是韓旭撒手而去,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老爺,志雲觀主請來了。”家門入內通傳道。

韓旭眼睛一亮,忙道:“快快有請!”

須臾之後,身着灰白色道袍,頭插桃木笄的老道人被請了進來。

“見過韓刺史。”老道人躬身一禮。

“大師不必多禮!”韓旭傾身伸手虛扶了一把。

曲氏忙命人奉來茶水。

被稱為志雲觀主的道人擡頭一看韓旭面容,不由地被駭了一跳。

韓旭見他神色,揮手屏退了房中下人,只留了下了曲氏。

“近日來我這身子每況愈下,力不從心,饒是請遍了名醫也無濟于事,韓某如今不過四十,難道是命數已盡之勢嗎?”說到此處,韓旭凄寡的笑了一聲。

志雲觀主微一搖頭,皺眉講道:“韓刺史也莫要灰心,依照老道來看,韓刺史如今并非燈枯之相,只是命中該有此一劫啊——若是此劫渡過,日後當一生順遂。”

若是渡不過,自是不必說了。

韓旭仿佛聽到了希望,眼眸逐漸亮起。

曲氏忙就問道:“那敢問大師,要化解此劫,可有甚麽方法?”

“夫人先莫急。”志雲觀主不答反問,“敢問韓刺史前幾日身子可是有見好之勢?”

韓旭和曲氏對看了一眼,忙就點頭,“正是。”

“那便是了……”志雲觀主眼睛眯了眯,說道:“方才我從前院而來,在貴公子居院前瞧見了祥雲罩頂之勢,想來不久前,院中當有外來的貴人駐留——”

“外來的貴人?”曲氏微一擰眉,而後忙地對韓旭說道:“莫不是桃姐兒和陽哥兒嗎?”

曲向桃姐弟二人,常常會去問梨苑小待。

韓旭忙地看向志雲觀主。

“敢問夫人所說的這兩位貴客,現如今可還在府中?”

“在的,在的。”曲氏忙問道:“可需二人前來讓大師面看?”

“如此便不必了。”志雲觀主搖頭說道:“那位貴人,已經不在府上。所以天福星祥瑞之氣正有流散之象,也正因如此,韓刺史原本因為這祥瑞之氣影響而見好的身子,才又會恢複了原樣。”

“天福星?”韓旭一臉疑惑地詢問。

“不錯,天福星乃是紫薇命盤中的吉星,為福德之星,天賜之福。既主福壽,又可主名利。只是放眼這世間,百年間只怕也罕見一人能有此命格——”志雲觀主頓了片刻又道:“若能請的此人久居府上,韓刺史此劫定能安然渡過。”

天福星雖然沒有起死回生的神奇,但韓旭命不該絕,若有天福星的祥瑞之氣相護,至少不必擔心會交代在這個劫數上面了。

“這……”韓旭聽得既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的身子又了希望,憂的是實在想不起前些日子府上來了什麽人卻又走了。

志雲觀主要說的已經說罷,便也未做久留,起身告了辭。

再度經過問梨苑門前,臉上疑雲愈重。

韓刺史命不該絕,為天福星所照,有痊愈之勢乃屬正常之象,可那大少爺分明是該去之人,豈是天福星的福氣能阻擋的了的?

命數秩序出現了如此之大的改變,想來定是有奇人相助……

且不提志雲觀主心中的疑惑不解,只說送走了志雲觀主的正芝院這邊,韓旭夫婦正凝神想着,近日來過府上做客之人。

“老爺,妾身倒是想起了一個人來……”曲氏忽然說道,眼神幾度閃爍。

“誰?”韓旭忙看向她。

“老爺可對那個之前被孔先生賞過木刻的小姑娘有印象?”曲氏問道。

韓旭沉思片刻,微一點頭。

他很有印象。

“不久前那丫頭被白虎傷了胳膊,據說日後不打算過來做工了。”曲氏眼神微聚,道:“說起來好似自從她走了之後,老爺您的身子便每況愈下。”

韓旭忽然想到了不久前,那塊傳家玉牌,正也是被那個小丫頭意外尋得。L

☆、105:上門說合

如此說來,當真是有福相之人……

“可既是傷了胳膊,再讓人來做工,未免說不過去。”韓旭眉頭皺起,這種事情自是不可對外宣揚的,總得有個正大光明的理由。

“老爺,誰說讓她繼續來做工了。”曲氏輕笑着說道:“既然是福澤如此深厚之人,又焉能如此委屈她?”

為了大局着想,她又何苦跟一個黃毛丫頭過不去。

倘若真能把人納進府,救了老爺性命,自是好事一樁。

若只是那志雲觀主胡謅,或是他們給弄錯了,倒也無關緊要,不過是個妾罷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你的意思是——”韓旭看着曲氏,聽懂了她的話外之音,“可呈機他現如今不在府中。”

“左右不過是一房妾室罷了,且為的又是老爺您的身子,待呈機回來之後,将此中緣由向他講明,相信呈機也不會說什麽。”

韓旭想了想,覺得正是這個理兒。

而且他的身子,是真的拖不得。

便交待了曲氏務必盡快辦好此事。

曲氏笑着應下,眼中閃過一抹思索。

上次她有意彌補,打算納江櫻為妾,卻被韓呈機拒了,她雖是不知緣由,但想來這次畢竟是老爺的意思,韓呈機再如何,也怨怪不到她這裏來。

相比于韓呈機的喜惡,她更在意的是韓旭的性命。

只要韓旭在一日,韓家還輪不到韓呈機來做主。

若真的鬧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也不妨聽了崔媽媽上次給她的意見。

那日崔媽媽在她耳邊說的一番話,現如今似還回響在耳邊。

大少爺跟她始終沒有親近之意,倘若有朝一日讓他得知了當年真相。後果不堪設想。

倒不如,趁着老爺還在,名正言順地從三房過繼一個幼子養在膝下來的周全……

前提是,大少爺不能繼續活着了……

曲氏袖中的手攥成了拳,目光閃爍不定。

且再看看吧。

若是韓呈機真的不識擡舉,那她也別無他法了。

莊氏正在院中曬着小魚幹,忽聽院外有人在喊:“可有人在家?”

“诶!”莊氏響亮的應了一聲。邊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就見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婦人走進了院中。

“敢問這位夫人是?”莊氏望着婦人的裝扮。疑惑地問道。

這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頭上插的。那叫一個富貴。

而這種富貴,可不是鎮子上王員外的媳婦那種土裏土氣的富貴,而是讓人一看就覺得不是從小地方出來的人。

“我的城裏的姜媒婆。”婦人簡單的介紹了自己一句。

莊氏臉上一訝。

果然是肅州城裏來的人,姜媒婆。這個名號她也是聽過的。

說是城中最好的媒婆,非富貴人家的親。她是不屑去說合的。

所以她環顧四周過後,眼中透露出來的那種濃濃的嫌棄,就很好理解了……

但是,問題來了。

“不知道姜媒婆來我家有什麽事情嗎?”莊氏雖是一身樸素的裝扮。可氣勢上卻絲毫沒有矮下半截。

這可是她的地盤,輸什麽也不能輸氣勢!

“你家姑娘真是走了大運了。”姜媒婆哎喲了一聲以表豔羨。

莊氏被她哎喲的直迷糊。

什麽?

她家姑娘?

櫻姐兒?

這是來給櫻姐兒說親的?

莊氏心想着姜媒婆名氣這樣大,想來男方那個身份必定不俗。若是真的瞧上了櫻姐兒,倒也不是壞事。

姜媒婆也不是磨叽的人。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刺史府的大夫人請過來說合的,韓大夫人有意要納你家姑娘給韓大少爺做妾室——”

“妾室?”莊氏直接就忽略了媒婆前面的話,只聽到了妾室二字。

她這個人是寧死也不會給人做妾的,所以也沒想過要讓櫻姐兒做妾。

“怎麽?”姜媒婆把她的臉色看在眼底,不由地冷笑了一聲,難道她認為自己姑娘可以嫁到韓家做正妻不成?

說出去真是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士族人家,歷來沒有娶庶人做妾的規矩。

更何況,像這種窮苦的人家,能有個姑娘嫁到士族人做妾,那已經是山窩裏飛出金鳳凰了!

“韓家是什麽人家,想來你也清楚罷?”姜媒婆看着莊氏說道,“這可是旁的富貴人家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所以今日她與其說是來說合,倒不是說是來知會一聲的。

畢竟這種好事,根本不會有人拒絕。

除非是腦子出問題了罷?

莊氏眉間滿是思索。

雖然做妾令她反感,但不得不說,韓家的确不是尋常的人家可比。

而且,櫻姐兒在韓家待過一段時間,據說後來離了廚房就是伺候在那位大少爺院子裏的,說不準……對那位大少爺有些情分在呢?

她雖然不太贊同這門親事,但畢竟不是生身母親,沒辦法直接替櫻姐兒答應或否定,倒不是等櫻姐兒回來,把這件事情告訴她,讓她自己來拿主意,她幫着在一旁參謀參謀就成。

想到此處,莊氏面上沾了些笑,對姜媒婆說道:“此時等我家姑娘回來,我同她說一聲,若是我家姑娘沒意見,我自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姜媒婆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聲兒。

心道裝什麽呢?

答應就答應了,還非得把自家姑娘說的那麽清高,不為權勢折腰一樣。

不過這樣的人家,她見得太多了。

“好,那我且先回去了——”姜媒婆甩下一句話,施施然離去了。

莊氏道了句慢走不送,片刻之後。也出了院子,在院門口張望着。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兒,得好好跟櫻姐兒說一說。

這幾個孩子,都去了大半天了,怎地還不見回來?

莊氏這邊正盼着江櫻能快些回來,不成想卻瞧見了梁家的家丁,帶着一名大夫飛快地走來。

“怎麽了?”莊氏沒來得及多做思考。便大步上前問道。

梁文青和櫻姐兒他們去城裏玩了。梁家統共就她跟梁平兩個主子,此刻梁家的家丁請了大夫,用腳趾頭想也想的出來必定是梁平有了什麽事情。

不管平素裝的再如何漠不關心。可真到了這種時候,根本控制不了。

那白面兒一樣的小家丁也認不得眼前的大嬸子是哪個,只急着要帶郎中回去,便抹了一把汗道:“我家老爺忽然腹痛難當。疼的已經昏過去了!我正要帶這位郎中回去,大嬸子您快讓開吧!”

莊氏一聽這話。吓得立馬側身給郎中讓開了路,自己則是原地發了會兒冷汗,反應過來之後,拔腿就跑着跟了上去。

江櫻和梁文青宋春月從城中回來的時候。已經快至申時。

二人在宋春月家門前下了馬車,梁文青則是直接乘車回了家。

逛了大半日,除了在城裏吃了頓飯之外。就買了些女兒家的珠花珠釵之類。

其外,江櫻還順帶注意了一下要租賃的鋪子。

倒有幾處不錯的。便想着過幾日等胳膊徹底好全了,便和莊氏一道兒去看看。

江櫻和宋春月各自回了家之後,江櫻這才發現,家裏的門雖然開着,卻沒瞧見莊氏的影子。

江櫻沒大在意,只當莊氏是去誰家串門忘了關門。

可直到天黑,也沒瞧見莊氏回來。

江櫻有些放心不下,将門鎖好打算去找莊氏。

然而剛把門鎖上,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喊她,“阿櫻姑娘——”

江櫻舉目望去,就見黑暗中,阿玉提了一盞燈籠疾步正朝她走來。

“阿玉?怎麽了?”江櫻問道。

阿玉是梁文青身邊的丫鬟,難道是梁文青有事找她嗎?

“我家小姐讓你過去一趟!”阿玉因為走得急有些喘,頓了頓又說道:“你奶娘在我們家呢……”

“什麽?”江櫻的眼睛頓時瞪圓了。

奶娘,奶娘去了梁家?

“她不肯走……小姐就讓我來找你,把她勸回家吧。”說到這裏,阿玉都有些難為情了。

但她未來得及說明原因,這番話聽在江櫻耳中,不由地就想左了。

這意思是,大晚上的,她奶娘死死賴在梁家不肯走?要她這個家屬去把人拉回來?

奶娘對梁鎮長的态度,未免轉變的太快了些?

先前明明還那麽被動!

主動追求幸福固然是好事,可是大晚上的賴在別人家真的合适嗎?

在阿玉的注視下,江櫻覺得有些丢臉,但還是沒敢耽擱,跟着阿玉腳步匆匆的去了梁家。

因為先前的宅子都焚毀,重建需要很長的世家,梁平便暫時搬回了之前的舊宅住,而這座舊宅的位置卻是吊在桃花鎮的最後頭,江櫻随着阿玉走了快半個時辰,才算抵達目的地。

雖是舊宅,但也是一座三進的大院。

被阿玉領着來到了梁平安歇的內院,剛一踏進門檻裏,就見梁文青坐在堂屋裏板着一張臉。

“你可算來了!”梁文青站起身來,手指內間道:“你快些把你奶娘帶回去吧,這若是被傳了出去,成什麽樣子?”

她對跟自己娘親長相神似的莊氏,真的提不起好感來。

甚至可以說,倘若莊氏沒有這麽一張跟娘親相似的臉,她還不至于如此排斥。說不準還要對她這種行為,贊上一句不畏人言的真性情。

這回江櫻是真的被吓到了,沒想到奶娘竟還賴在了人家卧房裏……

這得需要擁有一張多麽強大而深厚的臉皮啊!

☆、106:論不要臉的重要性

江櫻和梁文青一同進了內室。

內室之中,莊氏正坐在牀邊的鼓凳上,目光不離牀上的梁平。

江櫻這一瞧便知道自己方才想左了,“梁鎮長這是怎麽了?”

“大夫說是得了腸癰,已經紮過針了,只是不知幾時能醒過來。”梁文青這邊說道。

“腸癰……”江櫻了然的點了頭,這種病忽然一來是挺吓人的,怪不得莊氏什麽都不顧,也要守在這裏了。

莊氏聽到動靜,已是回過了頭來,看到江櫻走來,勉強笑了笑。

梁文青暗暗捅了捅江櫻的腰。

江櫻嘆了口氣,遂對莊氏說道:“奶娘,咱們回家吧?”

莊氏這時也已經冷靜了下來,知道再強留下來也是招梁文青厭煩,自己的身份的确尴尬,便點點頭站起了身來。

二人朝着外面走去。

在即将踏出內室之前,莊氏猶豫了一下,而後回頭對梁文青說道:“梁小姐,有勞多照看些了,大夫說了,在醒來之前不能離人,萬一又——”

梁文青不待她說完便不耐煩的打斷,“我自然知道,這是我爹,還用你來教我怎麽照顧嗎!”

莊氏臉上一陣漲紫,尴尬的點了下頭,便随着江櫻離了梁家。

江櫻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奶娘顯然還是對梁鎮長餘情未了的。

而梁鎮長更不用說了。

倘若二人真的有複合的打算,最大的阻礙只怕不是世俗的議論,畢竟二人現如今都是單着,不牽扯道德倫理的問題,所以二人之間最大的阻礙。還當是梁文青。

想想這位小姐的脾氣,江櫻只有搖頭的份兒了。

這一路上,莊氏都心不在焉的,腳步更是虛浮的很,江櫻見她如此,也沒多說多問,二人一路沉默回到了家中。

簡單的吃了些飯菜之後。莊氏囑咐了江櫻早些歇着。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

次日早。

江櫻本是打算起身準備早飯,卻發現莊氏已經在廚房裏忙活了。

見江櫻探頭進來,莊氏回過頭對江櫻笑着說道:“快去洗漱吧。待會兒就能吃飯了,蒸了你愛吃的細蔥花卷兒。”

江櫻一聽笑了點頭,忙去了院中洗漱。

看來奶娘已經對昨天的事情釋懷了。

依照莊氏這性子,倘若時刻記挂着。那才奇怪了。

只是,心底肯定是有些在意的。

江櫻洗漱後。莊氏便催着她過去吃飯,江櫻便也沒顧得仔細的去挽發,只拿了根墨綠色的綢帶将一頭柔亮的烏發松松的系在腦後。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外面隐隐傳來了噪雜的腳步聲。

莊氏和江櫻渾沒有去在意。

莊氏忽然想到了昨日媒婆上門的事情。便道:“櫻姐兒,奶娘問你個事兒。”

江櫻吃下一口粥,點頭看着莊氏。

“昨天韓府——”

然而這邊莊氏剛開了口。就聽那邊院門忽然被拍響。

“我先去看看。”莊氏擱下筷子,出去開門。

江櫻夾了一顆青菜丸子送進嘴裏。忽然就聽外面莊氏拔高了的質問聲:“……我們何時答應了?誰讓你們過來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說話的是一道尖利的婦人聲。

江櫻皺皺眉,連忙走了出去看。

這一看,頓時被眼前的景象給震住了。

家門前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四人擡的淺紅色花轎停在門前,一個穿紫紅色繡并蒂花綢緞褙子,鬓邊插着大紅色花朵的婦人正面帶愠色的看着莊氏。

這是怎麽一回事……

江櫻迷茫的看了一眼那淺紅色的花轎,隐隐意識到這是擡妾進門的儀仗。

可是,這跟她們家有關系嗎?

“喲,姑娘出來了——”喜婆眼光落到江櫻身上,目光裏含了些驚豔。

小姑娘一身淺青色襦裙,一頭青絲綁在腦後,露出一張白皙素淨的小臉,雖還有些未脫稚氣,但打眼一瞧就是個美人坯子。而且照她多年來的經驗來看,這面相可謂是福氣無邊。

怪不得韓家瞧上了呢。

思及此,喜婆邊走上前邊道:“姑娘可別誤了時辰,快進去打扮打扮咱們走吧!”

“走什麽走!你今個兒把話給我說清楚了,我昨日可有答應下來?”莊氏把茫然到不行的江櫻一把推到身後,自己則是叉腰看着喜婆質問道。

喜婆細長的眼睛微微瞪圓了,“現在可不是拿喬兒的時候!”

這都什麽人,怎的如此沒有分寸。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原本是想看看哪家的姑娘要去做妾,卻不料瞧見了這樣一出好戲。

宋春風一家聽到動靜,已是走了出來。

見莊氏跟那喜婆吵得不可開交,連忙上前詢問出了什麽事。

“李大嫂,我跟你說,這婆子昨日裏來我家裏說合,我只道問一問櫻姐兒的意見再行決定,豈料我這邊兒還沒來得及跟櫻姐兒講呢,她竟是把花轎給擡來了!青天白日的,這不是要強搶嗎!”莊氏說話向來毒舌,一番話說得嗓門兒又大,引得衆人紛紛引論起來。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江櫻總算是聽明白了。

宋春月聽得傻了眼,跟江櫻對看了一眼,就見江櫻果斷搖了頭。

什麽做妾不做妾,做哪家的妾,她都完全不知情啊!

“你們是哪家的!”宋春風怒氣騰騰的上了前去。

“我們可是刺史府過來的!”喜婆一挺腰,中氣十足的模樣。

說話的間隙,餘光掃了掃站在一旁的江櫻。

果然從江櫻臉上見到了驚異之色。

看吧,受寵若驚了吧!

誰不知道韓家?怎麽會有人拒絕這樣的好事?

“我管你什麽刺史不刺史,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宋春風完全不買賬,他長這麽大還沒怕過什麽。更何況此事關乎江櫻。

喜婆嘁了一聲,只看向江櫻問道:“這事你們誰說也不算,只問問這位小娘子嫁是不嫁?雖說是做妾,可對方乃是韓府大少爺,這樣天大的好事,可是求也求不來的——”

圍觀的鎮民們個個面帶震驚。

他們這桃花鎮,幾百年來也沒出過一個嫁入韓家做妾的姑娘啊!

這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氣!

“櫻姐兒。你說呢?”莊氏皺眉看着江櫻。她是不贊同的,可是這事她不能全做了主。

宋春風幾人也齊齊的看向江櫻。

江櫻腦子裏有些混亂,她不知道大少爺這是發了什麽瘋。竟要納她為妾,橫豎的想也不能相信會是韓呈機的意思,臉色幾變之下,口氣卻是半點猶豫都沒有。搖頭說道:“諸位請回吧。”

不遠處,晉起緊緊握起的拳頭。驟然就松開了。

“什麽?”喜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長相嬌憨和氣的小姑娘。

竟然考慮都不考慮?

“你可是想清楚了,這可是韓家!”喜婆重聲道。

江櫻看着她說道:“請代我回句話,多謝刺史府厚愛,但民女無福消受。”

且不說做妾不做妾。就是嫁給大少爺這種事情,就讓她覺得足夠荒唐了,這種事情。她就想也不曾想過。

“但你們昨日可是答應的了!難道想反悔不成?”喜婆見軟的不行,竟是威脅道:“連刺史府你們也敢耍弄嗎!”

她可是跟韓家那位大夫人打了包票的!

若是這人擡不回去。且不說韓家會如何,就說日後,她在這肅州城裏就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你要臉嗎!紅口白牙的在這胡說八道,我昨個兒什麽時候應允你了?你可敢對天發誓嗎!”莊氏氣急,怒罵道。

“你以為你家姑娘是什麽東西,你要是不答應,人家韓家還能上趕着來搶人不成!”喜婆毫不示弱。

這話說的就太難聽了。

“我呸!”

兩人異口同聲的啐道,江櫻起初還以為是自己呸出來的,打眼一看,原來是莊氏和宋春月一人送了一口唾沫給那喜婆。

喜婆沒有防備被莊氏吐了一臉,一面跳着腳拿帕子擦抹着,一面被氣的蠻不講理地說道:“今個兒嫁不嫁可由不得你們!”

“嫁?那行!我嫁,把我擡走吧!”

莊氏冷笑一聲,大步上前。

四周靜了靜。

宋春月宋春風和江櫻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要鑽進花轎裏的莊氏。

江櫻深深的震驚了。

都說她不按常理出牌,可真的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是莊氏啊!

“你,你幹什麽!”喜婆反應過來,連忙驚道:“你們還不把她給攔住!”

被這神一般的轉折被驚得掉了下巴的轎夫們,這才後知後覺的去拽住莊氏。

然而莊氏的力氣卻不是蓋的,大臂一揮把他們甩開,直起了腰看着那喜婆,居高臨下地冷笑道:“你不是說昨個兒我答應了嗎?沒錯,昨個兒我就是答應了,可是答應的是把自己兒嫁過去!擡啊,你們怎麽不擡!”

不就是不講理嗎,她也會!

那喜婆被莊氏吼得一陣發暈,強自穩了聲音道:“你莫要在此撒潑,你一個婦道人家,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擡她回去?

別開玩笑了!

那韓大夫人不得生生氣的吐血身亡才怪了!

“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們桃花鎮上誰不曉得,我莊氏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怎麽不能嫁人了?”莊氏面不紅氣不喘地接道。L

☆、107:羞澀的少年

喜婆腳下踉跄了一下,氣的手指都在發抖。

“別跟這個村野粗婦廢話,今個兒咱們必須把人擡過去!”喜婆手指一揮,對幾名轎夫發號施令。

“我看你們誰敢!”莊氏先是一把揪住了那喜婆,而後又揪住了一名轎夫。

餘下的三人卻趁機朝江櫻圍了過去。

江櫻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面臨着被搶回家做妾的狗血戲碼,一時間怒從中來,剛要驅動意念取出菜刀來個一鳴驚人,結果卻沒人肯給她這個機會。

宋春風這邊剛踹倒了一個,另外兩個也倒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幾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江櫻看着不知是什麽時候來到自己身前的晉起,既驚且喜。

“她說不嫁,你們是沒聽清嗎?”晉起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夥人,冷聲問道。

倒地的轎夫又疼又驚,他們壓根都沒看見這人是怎麽來到身前的,一條胳膊就這樣斷了!

“還不快滾!”宋春風又朝跟前的人狠狠踹了一腳。

幾人連忙連滾帶爬的站起了身子來,莊氏見狀,這才松開了手中攥着的兩個人,厲聲說道:“刺史府有什麽了不起,我就不信這刺史府就可以這樣欺負人!”

她印象中的韓家,可不是這副地痞模樣的!

怕只怕是這喜婆自己怕受罰,刻意搬出了韓家來壓人。

喜婆瞧出了這家人不是好捏的軟柿子,已是吓得臉色發白,狠話都來不及放一句,便命轎夫擡着轎子飛快地走了。

路上,還刻意地将自己的發髻打亂。企圖待會兒到了韓府大夫人那裏,好大肆渲染一番這幫刁民是如何嚣張、如何不将韓家放在眼中的。

圍觀的人逐漸地散去,畢竟出來的急,大多是吃了一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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