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
李氏也覺得遭受到了重大的打擊——
這真的是那個在家連油壺倒了也不扶的兒子?
她,她這是養了個什麽兒子啊!
“好好好。成!”莊氏連忙應下。生怕宋春風再說下去,會連做牛做馬的話也說出來,“既然你願意。那就留下幫些小忙吧——”
宋春風眼睛一亮,卻是看向江櫻。
這是在等着江櫻點頭呢……
江櫻看了一眼李氏莊氏還有宋春月望向自己的眼神,那裏面滿滿都是‘求求你就答應他吧’的意味,只得艱難地點了頭。
宋春風留下幫忙固然是好事。可是……
她下意識的往廚房外看去——梁文青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打死她?
江櫻覺得不好說……
為自己擔憂起來的江櫻。懷着忐忑的心情做完了一道小笨雞炖蘑菇。
眼瞧着前堂沒有新的菜單傳過來,湯還在鍋裏燒着,手上也沒什麽要緊的菜,江櫻便沒喊方大方二過來。而是自己端着托盤去了前堂上菜。
好吧,說白了,她就是想去外頭順便看看晉起。
江櫻端着菜來到前堂。卻驚愕的發現,眼前的情形并非是自己所料想的那般。
原本她以為會無聊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晉起。此刻正在櫃臺後方,和梁平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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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梁文青,一只手支撐在櫃臺上托着下颌,另一只手百無聊賴的卷着頭發梢兒,怒着嘴十分不開心的樣子。
後廚宋春風那兒她去不得,沒想到老爹也被人勾搭着下起了棋,理也沒空理她。
這種大家都有事情做,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無聊的感覺,十分不好。
江櫻也顧不上去陪她說話解悶兒,将菜端去了菜單子上記着的桌位上。
“客官,您點的小笨雞炖蘑菇和炝炒三鮮、芙蓉蒸蛋。”江櫻邊将菜一一端上桌,邊道:“餘下的幾道菜和湯,稍後就會給您送來。”
聽着這道熟悉的聲音,方昕遠握着筷子的手連連抖了幾下。
一旁伺候着剝蝦的阿福,不由地也停下了手下的動作。
主仆二人,近乎僵硬的擡起頭朝着聲音的來源看去。
入目是身着水綠色窄袖梅花扣對襟,下穿藕白色褶裙的小姑娘。
“客官慢用——”僵硬上完托盤上的最後一道菜,拿起托盤欲走。
“等等!”方昕遠面色驚悚的喊住了她。
江櫻一回頭,臉上閃過錯愕。
“你……怎麽在這兒!”方昕遠伸出手指指着她問道。
而且她還裝着一副很意外的樣子!
這人實在是太無恥了吧!
“我怎麽不能在這兒?”江櫻反問他。
怎麽,她在哪兒開店還要跟他報備不成?
“你存心的!”方昕遠一臉‘我已經猜到了’的表情。
“我存心什麽了……”江櫻茫然無解的看着他。
“你知道我家藥行就在對面,所以才就近找了份兒工,企圖近距離接近我!”
江櫻:“……”
“我告訴你,你別癡心妄想了,不管你怎麽做,我都不會注意到你的——”方昕遠一張臉上寫滿了冷酷與絕情,讓江櫻看得一陣眼暈。
完了,隔幾日不見,看來這人的妄想症又加重了。
大堂中另外兩桌在吃飯的客人,聽到動靜紛紛投來了視線,看向江櫻的目光不由地就有些古怪了。
梁文青見此情況,忙地小跑了過來。
江櫻連忙攔住她,搖頭道:“你別管了,并非什麽大事兒,他不是來鬧事的。”
她是怕梁文青這性子,會跟方昕遠大吵出口。
吵架沒什麽,可方昕遠現在是她的客人,而且飯館才第一天開張,若就因此落了個跟客人吵架的名聲,那便得不償失了。
梁文青一愣,看着攔着自己的江櫻,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地道:“我沒要管啊,我只是閑着無聊過來瞧瞧,你不用管我,你們接着說……”
“……”江櫻聽罷,攔着梁文青的手不由地顫抖了一下。
所以,梁文青跑這麽快過來,根本就不是替她出頭來了,而是,純屬看熱鬧?
是她的錯。
她高估了她跟梁文青之前的友誼……
“爺跟你說話呢!”方昕遠見江櫻沒接他的話,皺眉道:“你難道忘了那日你發的毒誓嗎?”
江櫻悄悄翻了個白眼,一臉無感的看着方昕遠說道:“方少爺,首先我得告訴你,我并不知道你家的藥行就在對面。其次,我不是來這兒上工的,難道方少爺進來的時候,沒瞧見外面的招牌上寫着‘一江春’三個大字嗎?”
方昕遠越往越後聽,臉色就越幻變,直到最後完全垮了下來。
“這是……你開的?”
江櫻抱着托盤點了個頭,臉色還有那麽點小驕傲。
“怪不得這裏頭的菜……這麽難吃!”方昕遠一臉的言不由衷,顯然是不太擅長說違心的話。
阿福在一旁都快看不下去了。
方才是誰嘗了第一口,大呼好吃的不行,還聲稱明日還要來這兒吃飯的?
少爺,那是您啊!
見大家都在往這兒看,江櫻不好同他撕破臉,含笑道:“既然小店的菜不合客官胃口,那我建議客官,日後還是少來為好。”
“你……”方昕遠氣的挑高了眉。
這不是在隐晦的趕人嗎!
可偏生這話說的和和氣氣,讓人挑不出哪裏不對來——
方昕遠一整臉色,冷哼了一聲說道:“改日我必定是不會來了,可今日爺可是花了銀子的!”
江櫻臉上還是禮貌的笑,客氣的詢問道:“那方少爺除了覺得菜不合胃口之外,還有什麽意見嗎?”
她又咬重了不合胃口一次,意思便是在說,是你的胃口太刁鑽,不是我們的菜做的難吃。
方昕遠第一次在江櫻面前感受到了挫敗感。
之前的那個小姑娘,在他跟前從來都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正視他。
更別提,這麽從容的同他理論了。
可眼下的重點不是想這個,而是……要穩住顏面!
“你們這的菜幹淨不幹淨?”
江櫻覺得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弱智。
誰會承認自己的菜不幹淨?
于是便點點頭道:“反正我覺得還挺幹淨的。”
這叫什麽回答……
方昕遠臉色一僵,又問道:“那正宗不正宗!”
這回等不及江櫻開口,方二就湊了過來,一臉自豪地拍着胸脯保證道:“這位客官,您可能還不知道,我們這兒的菜無論大小都是自創!只此一家,別無分店!”L
☆、124:賴着他
人家就是自創,怎麽會不正宗——
方昕遠一連被堵了幾回,情急之下,幹脆手指着那盤小笨雞炖蘑菇問道:“那這只小笨雞正宗不正宗?”
江櫻又點了點頭,口氣變也沒變,“反正我覺得還挺正宗的。”
方昕遠咽下一口血,忽又問道:“那你怎麽知道它一定是小笨雞?”
江櫻:“……”
這是不是有些太無理取鬧了?
阿福欲哭無淚的看着自家少爺。
少爺雖是吊兒郎當慣了,但卻不是個喜歡為難誰的人,怎麽一見了江姑娘,就這麽不依不饒了……
人一個小姑娘支撐着祖業也怪不容易的,犯得着連臉都不要也要去為難人家麽?
方昕遠見江櫻答不上來,眼底浮現得色,繼而又問道:“你這小笨雞真的夠笨嗎?”
吃飯就吃飯,小笨雞笨不笨管你什麽事兒啊!
其他的客人都饒有興致的看向江櫻,想知道這個小姑娘會怎麽回答。
其實開飯館做生意,難免會遇上難纏的客人,且看你要怎麽化解了。
“難道這小笨雞還不夠笨嗎?”江櫻反問方昕遠。
“……你且說說,它怎麽個笨法兒?”方昕遠不依不饒地道。
江櫻呵呵笑了兩聲,而後一臉認真地說道:“如果它不笨的話,怎麽會在這盤子裏任人魚肉呢?”
方昕遠竟然頓時無言以對。
四周寂靜了片刻之後,便有人哈哈笑了起來。
這回答當真是不能再妙了!
這小姑娘也當真是個有趣的妙人兒。
于是,本就對這家飯館的菜十分滿意的客人們,更是因此對一江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待阿福理解透了江櫻這話裏的意思,不由自主地出聲附和道:“沒錯兒!”
正窘迫交加的方昕遠一聽這話。一巴掌就甩了過去。
“沒錯兒你個頭!”
方昕遠怒氣沖沖的瞪了阿福一眼。
他這養的是什麽吃裏扒外的奴才!
究竟知不知道誰才是他的主子!
阿福捂着火辣辣的臉,哭喪着一張臉心道:明明就是這個道理啊,嗚嗚嗚……
“這下方少爺可以放心的吃了吧。”江櫻笑眯眯地看着有氣沒處撒的方昕遠。
方昕遠冷哼了一聲,扭過了臉不再看她。
在她面前玩什麽傲嬌啊!
江櫻臉色複雜的一扯嘴角,轉身離去。
目睹了整個辯論過程的梁文青,對江櫻又有了重新的認識。
以前覺得江櫻蠢蠢的,沒想到她竟然懂這麽多她不懂的東西。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梁文青連忙追了上去。一把拽住江櫻的手臂,一臉不服氣地問道:“你到底是怎麽知道這只雞是笨雞的?”
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在笑,而她卻……沒聽懂?
江櫻同情的看着梁文青。
所以。這姑娘之所以搞不定宋春風,原因會不會是出在了智商問題上頭?
忽然,江櫻對梁文青也有了重新的認識……
“這是怎麽了……”一心放在棋盤上根本沒注意到這邊情形的梁平,眼見着棋局勝負忽然反轉。皺着眉看向對面的晉起,問道:“刻意讓我?”
就算要讓他。可這讓的也太明顯了吧?
這麽明顯,他根本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好嗎!
晉起将注意力收回,搖頭道:“下錯了。”
下錯了……
為什麽他可以用這麽正常淡定的口氣承認自己下錯了……
梁平回過神來,搖頭笑道:“無妨。一棋罷了,你——”
望着少年人淡然無比的将下錯的棋子收了回去,梁平傻眼了。
這麽堂而皇之地悔棋。當真是一個圍棋高手該有的品質嗎?
梁平覺得他作為一個長輩,有必要教育一下現在的年輕人了。
畢竟他方才已經做好了贏棋的準備!
梁平語重心長地說道。“錯了便是錯了,做人應當勇于承擔錯誤……”
晉起半空中的手頓了一頓,而後道:“晚輩受教了。”
說罷,手中棋子應聲而落,卻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位置。
梁平忽然就淩亂了。
受教了你還不把棋子放回原處去?
“梁鎮長說的對,錯了便錯了,應當承擔錯誤。”晉起說道。
梁平張口欲言,卻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所以他這是在承擔悔棋的錯誤嗎?
但是,他指的是下錯棋的錯誤啊——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喜歡曲解別人的意思嗎?
梁平深感無力,掃了一眼棋盤,無奈地搖了頭。
這棋沒法兒下了……
晉起拿餘光看着方昕遠的方向。
心道他怎麽還不走?
方才被當衆沒了面子,竟然一眨眼又泰然自若的吃起了東西,難道她認識的人,都同她一樣,有着一張密不透風的厚臉皮嗎?
雖然厚臉皮算不上什麽優點,但一想到二人之間有着相似的地方,晉起便覺得心裏十分不舒坦。
她可是親口承認了之前是非常喜歡這個人的。
不過,都已經是之前了不是嗎?
可饒是如此,晉起不免還是有些後悔當初給江櫻拿主意的時候,将飯館選在了錦雲街。
畢竟經常見面不是什麽好事。
他倒不是不高興,只是怕那姓方的找她麻煩罷了,說到底還是為了她好——晉少年是這麽跟自己解釋的。
這個借口找的固然是好,可不好的地方卻是……
梁平眼底藏着一絲與形象不符的得色,道:“晉賢侄,你輸了。”
晉起後知後覺一看棋盤,勝負已分。
這邊。方昕遠吃罷了飯,邊拿細小的竹簽剔着牙,邊埋怨道:“這做的什麽菜,以後爺都不過來吃了……”
阿福在一邊低着頭不說話。
心裏卻忍不住腹诽着:少爺您說這話,對得起桌子上這些空盤子嗎?
方大端着盤糕點送了過來。
“我沒點這個,拿走。”方昕遠掃了一眼,皺皺眉頭。
方大笑着解釋道:“客官。這是送的。”
“為什麽送我?”方昕遠立馬警覺起來。仿佛受到了侮辱似得,“告訴江二,這對我沒用。拿回去!”
方大茫然的撓了撓頭,心道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客官,我們店今個兒第一天開張,進店吃飯的客人都送一碟三色糕。”
這不是因為先前主要是賣糕點營生的麽。江櫻覺着也是條財路,不能荒廢了。以後店裏也兼着賣一賣糕點也不錯,于是便想着先用免費糕點給客人們留點印象,若他們吃的好吃,日後自然願意來買。
什麽?
方昕遠連忙朝其它桌兒看去。
果然見。其它兩桌上也各自擺着一碟相同的糕點。
“總之我不要,端回去!”方昕遠不耐煩的擺擺手,掩飾尴尬的情緒。
“少爺。幹嘛不要啊……”阿福連忙勸道:“這瞧着就挺好看的。”
反正也不要錢。
方昕遠狠狠地剜了阿福一眼,那眼神裏飽含着苛責的意味。如同在說: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阿福被他這麽一瞪,縮縮脖子不說話了。
方大還是覺得無法理解有錢人的世界,白送的東西都不要,看來真的是有錢到不行了。
“這是什麽店,牙簽兒都這麽不經用!”見方大端着糕點離開,方昕遠将斷成了兩截的牙簽刷在了桌子上,沖一旁的方二大聲喝道:“給爺找個結實點的牙簽過來——”
阿福在一旁暗暗替江櫻抹了一把汗。
他家少爺今天絕對是吃錯了藥啊。
這不是找茬又是什麽……
“結實點的牙簽兒……”方二為難了片刻之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歡快地應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這就給你取來!”
說罷,便噔噔噔跑上了二樓,敲響了酒樓主人攀氏的房門。
攀氏正在房中教六歲的女兒認字,臉上笑吟吟的,見是方二,便客氣地詢問:“可是忙不過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方二憨厚的笑着搖頭,說道:“不是的。大嫂,我就是想跟您借樣東西!”
樊氏點頭,示意他說便是了。
片刻之後,借到了東西的方二從二樓奔回了大堂中。
“客官,這個結實,保管您怎麽剔都剔不斷!”方二笑着說道,臉上隐隐帶着自豪的神色。
莊大嬸子和櫻櫻前段時間就跟他們說了,做店小二,對待客人一定要和氣,另外最重要的就是,能幫客人解決難題。
方二覺得這個難題,他解決的就很好。
方昕遠望着桌子上那一排大小不一的繡花針,傻眼了。
這他娘的真的不是在逗他玩兒嗎……
申時初,一江春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之後,便關了門。
外頭的太陽,不過剛有偏西之象。
堂中,樊氏笑着搖頭道:“之前就同你們說了,不必為了我和孩子耽擱你們做生意。再者說了,現在還早的很呢——”
原來是莊氏和江櫻考慮着樊氏和兩個孩子晚上歇的早,之前便說定了晚上不開門。
莊氏笑着說不打緊。
樊氏卻愧疚的不行,又道:“照你們這樣做生意,哪裏賺得到銀子?”
“樊嬸兒你這樣說就錯啦。”江櫻笑眯眯地道:“方才算了算,刨去成本,今個兒這五桌客人,也賺了一百多文錢呢。”
第一天開張賺到這個數兒江櫻已經很滿意了。
晉起聽了默默別開了臉去。
她可真是有追求——
江櫻若是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也只會坦然承認。
她原本就不是有追求的人,先前便說了,她不求賺大錢。
樊氏聽了卻還是嘆氣,“可多賺些不是好事嗎,也好早日将賃房子的錢給賺回來——”
“好了這位嬸子,您就別管她了。”宋春月上前來說道,“您當她真的好心為你們着想,可她不過是怕累罷了!”
樊氏愣了愣,而後被逗笑了。
“春月這話說的沒錯,我确實是怕累……”江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真的是個沒有太大出息的人,也沒有商人滿打滿算的頭腦。
開飯館兒是為的傳承江家的招牌,但并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只要能安安逸逸,吃飽喝足就行了,至于大富大貴,她倒沒有多麽強烈的渴求。
所以,她可不打算将所有的時間都撲在這飯館兒上頭。
江櫻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晉起,心想畢竟她還要騰出空兒來攻克隔壁少年呢——
喂,怎麽又想到這上頭來了!
宋春風套好了驢車,催促着衆人上來。
梁文青見狀提裙頭一個鑽了進去。
“你自家的馬車不就在這兒嗎,為何坐我的!”宋春風皺眉質問着已經鑽進了車廂裏的梁文青。
要不是怕她賴上自己,他肯定立馬兒将人提出來。
“好了好了,別吵了。”李氏無奈地看了兒子一眼,進了車廂裏,宋春月緊跟其上,對莊氏和江櫻說道:“嬸子,阿櫻,擠一擠還是坐得下的,快上來吧——”
梁平便看向晉起,笑道:“那晉賢侄便與我同乘吧。”
“呃……”江櫻不着痕跡地往晉起身前擋了一擋,說道:“左右回去那麽早也無事可做,此處離清平居也不遠,我想去一趟孔先生那兒。”
上回一同吃火鍋,孔先生的大儒身份已經‘暴露’于人前。
莊氏同江櫻對視了一眼,便福至心靈地點了頭應允。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宋春月說道。
總沒有一大群人跟着過去的道理。
梁文青也表示沒興趣跟着過去,莊氏和李氏就更不必提了。
江櫻見時機成熟,似無意地擡頭看了晉起,笑着問道;“說來晉大哥也有些時日沒見孔先生了,上回我去他那,還聽先生念叨你呢。”
她承認,去清平居是個幌子,目的還是想多謝跟晉起相處的機會。
這半日忙下來,就吃飯的時候說了兩句話。
現如今有機會可以賴着,自然要想盡辦法賴着他才行。
“那便一同過去吧。”晉起點了頭。
眼前着一切已經水到渠成,江櫻就笑眯眯地對着莊氏等人說道:“那奶娘你們就先回去吧,我去去便回。”
莊氏點頭,剛要放下馬車簾,卻聽那邊梁平含笑說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陪櫻姐兒一道兒前往吧。”
江櫻聞言,轉過頭惶恐地看向梁平——叔,誰要您陪了?!L
☆、125:“做賊心虛”
梁平素來仰慕孔弗,可惜的是只有上次吃火鍋時偶然得見了一面,現下有這個好機會,自然是不想錯過。
“你就別瞎摻和了!”莊氏瞪眼說道。
“呃……”梁平茫然了。
他怎麽就瞎摻和了呢……
“喂,你怎麽能這麽說我爹?”見莊氏這樣跟梁平說話,梁文青不願意了,臉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來。
“我……”莊氏想說些什麽,但委實不願同一個小輩争論,只得憋了下來,于是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了。
李氏和宋春月面面相觑。
“呵呵……不去了,不去了。一天也夠累的,趁早回去歇着吧。”見此尴尬情形,梁平幹笑了兩聲,老老實實的鑽進了馬車裏。
不由地嘆了口氣,心想做個男人真是不容易。
不過,他到現在也沒想通,自己怎麽就是瞎摻和了呢……
調轉了車頭,宋春風往後瞧了一眼并肩而立的晉起和江櫻,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說不清是哪裏不對勁,反正就覺得心裏悶悶的,很不是滋味。
甩甩頭,宋春風沒有再去深究這從沒體驗過的怪情緒,驅車揚塵而去。
“晉大哥,咱們也走吧——”江櫻轉過頭看着晉起,一雙眼睛好似彎月。
晉起卻動也不動的看着她。
江櫻被他看得有些心虛。
難道說她隐藏的這麽深的心機,還是被發現了?
可現在還不是挑明的時候啊。
她還沒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現在挑明被拒絕,豈不是太虧了!
不行,今天就是打死她。她也絕對不能承認自己的心意——江櫻寧死不屈的想道。
“說吧,到底什麽事?”晉起看着她問道。
啊?
做好了一切準備的江櫻,被他這句話弄的有些迷糊了。
“你讓我陪你一起,又讓你奶娘支開了梁鎮長,難道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晉起皺皺眉,将話挑明了問。
“……”江櫻傻住了。
這算怎麽回事?
是該說他眼力好,還是不好?
能一眼瞧出來她和奶娘的小計謀。卻瞧不出……她喜歡他嗎?
原來男神不止有精神分裂症。情商還有些缺陷。
江櫻既喜又愁。
喜的是,晉大哥沒瞧出自己的心意。愁的是,對方情商如此之低。會不會她追個三五年下來,他也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卻不知,并非男神情商低,而是男神認定了她情商過低。
一個成日裏只知道琢磨吃食的小姑娘。一副稚嫩的不行的模樣,各方面反應又不算靈敏。哪裏會懂得什麽是不喜歡。
所以,晉起下意識的将她示好的行為,歸類到了‘她有事求自己、她想要自己幫她獵野味’諸如此類的動機中去了。
互相認為彼此情商低的兩個人,就這樣各想各的……
“嗯?”見江櫻不說話。晉起隐隐在想,難道說她要求自己去辦什麽事情,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呃……”江櫻随口胡謅道:“我就是怕待會兒回去一個人不夠安全。”
這樣說。是不是能讓他感覺到自己很需要他?
據說大部分男子都很享受被女子依賴信任的感覺,想來應當不會錯。
可事實證明。劇情的發展,始終都在江櫻的預料之外。
晉起一聽她這麽說,立馬兒接了句:“你多慮了,你應當很安全。”
江櫻腳下一僵。
這是什麽意思啊喂!
說她長得醜到很安全的地步嗎?
或許是因為這句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緣故,以至于讓江櫻覺得這個打擊沉重到無法承受。
她是不是真的該好好照照鏡子,拾掇拾掇自己了?
心情沉重的江櫻,站在原處反思着。
晉起見她沒有跟上來,回過了頭不解的看着她。
他有說錯什麽嗎?
她成日随身帶着一把菜刀,難道還不夠安全嗎?
桃花鎮附近的流氓地痞普遍的戰鬥力低下,一把菜刀足夠吓唬住他們了。
二人相隔十步左右的距離,江櫻似有所查的擡起頭來。
猝不及防的,就撞上了那雙汪洋般的蔚藍色眼睛。
少年站在背光下,從這個方向看去,五官輪廓有些不甚清晰,唯獨那雙深邃的眼睛讓人無法忽視。
就見他似無解,又似不悅的微微動了動眉頭,說道:“怎麽還不過來?”
不知怎地,就是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便讓江櫻心中所有的陰霾頓掃,抿了嘴笑小跑着跟了過去。
反正出息這種東西,丢了都丢了,就不打算找回來了。
在他面前,要出息幹什麽呢。
很久以後,每當回想起這個畫面,江櫻就會不自覺的彎起嘴角。
很久之後,她還在想,不管她受到怎麽的委屈、亦或是對他存有多少的不确定,只要他能給自己這樣一個眼神,讓她跟上去,她便會不顧一切的奔向他。
二人來到清平居之時,孔弗正罰着石青抄寫《公羊傳》。
江櫻問其原因,石青據不肯提,只埋頭抄書。
還是狄叔忿忿地同她說了:“他昨日裏得罪了先生的至交華老爺,罰他是應當的,依照我說,先生這罰的太輕了——”
江櫻有些好奇,又深問道:“怎麽了?”
“我可不是愛碎嘴的人!”狄叔瞥她一眼,搖着頭拒絕回答。
江櫻笑了笑,附和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是我喜好八卦而已,想跟你打聽打聽而已,狄叔自然并非嘴碎之人。”
狄叔的脾氣,她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聽江櫻這麽說。狄叔才肯将昨日之事跟她說了。
原來是經商為生、剛從西陵回來的華老爺帶着女兒來看望孔弗,而華老爺早前便總聽孔弗提起他的二弟子石青,可謂是将人誇得上了天,不得不說,在熟人面前,孔先生從來不認為謙虛是一種美德,而是一種累贅。
可能是孔先生把石青誇得太好。以至于華老爺還沒見着石青之前。就抱有了将自己唯一的女兒許給石青的想法。
于是,昨日趁着來見孔弗的機會,便将女兒華常靜帶了過來。隐晦的介紹給了石青認識。
畢竟是頭一回見面,總要隐晦些表達出目的才合乎禮數,但可能由于太隐晦,石青竟是沒能領會出兩位老人的意思。
據說。當時石青與華常靜姑娘之間曾出現過這樣的對話——
華常靜:“據說石公子自幼跟随在孔先生身邊,想來定是見多識廣。”
石青:“哪裏哪裏。”
華常靜:“時常聽家父提起石公子。誇贊石公子年紀輕輕便學富五車,心懷大志。”
石青:“哪裏哪裏。”
華常靜:“聽說石公子十分擅長陶笛?”
石青:“哪裏哪裏。”
華常靜:“石公子在肅州呆了這麽久,可知附近有什麽好去處嗎?我初來肅州,不知公子可有空閑帶我出去轉一轉?”
石青:“哪裏哪裏。”
華常靜:“石公子……?”
石青:“哪裏哪裏。”
華常靜:“……”
石青:“華夫人。想來該用午飯了,晚輩出去看看——”
華常靜傻了片刻之後,當場就被氣哭了。
合着說了那麽久的話。人家把自己當成華夫人了!
怪也怪當時石青進來的時候,華老爺已經介紹完了華常靜的身份。再加之華常靜在衣着打扮以及舉動上趨于沉穩老成,不明情況的石青就将人當成了華老爺的妻子……
說來少年也是守禮的過分,整個談話過程都沒敢擡頭看對方一眼,所以是真沒在樣貌上發覺不對。
至于答非所問,卻并非走神,那純屬的有意在暗示對方:夫人,你已經是有夫之婦了,打聽的太多,且又想讓我帶你出去轉一轉,這有些不太合适。
當時石青還在心裏嘀咕,華老爺怎麽娶了一位如此‘随便’的夫人。
江櫻聽罷,遂拿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了抄寫公羊傳的石青。
她又發現了一只空有常人望塵莫及的頭腦,卻沒有任何情商可言的物種……
但如此說來,倒也不能全怪石青。
怪也怪沒講清楚,才有了這麽一場烏龍。
只是委屈那位姑娘了,平白被當成了已嫁的婦人,且還是一位言語有些輕浮的婦人……
“你們莫要管他了,讓他抄去吧。”坐在一側吃茶的孔弗對着晉起和江櫻招了招手,道:“過來坐着。”
江櫻和晉起走了過去,剛一坐下,孔弗就問起了江櫻這幾日在忙些什麽。
江櫻這才将飯館開張的事情告知了孔弗。
孔弗一聽,當即臉色就不甚好看了,佯怒道:“你這丫頭,這麽大的事情竟也不告訴我!開張頭一日,說什麽我也得去給你捧捧場的——”
江櫻陪着笑臉兒,玩笑般道:“哪兒能啊,若是您過去了,只怕都沒人吃飯,盡去看您了。”
她就是知道一旦告訴孔弗,孔弗必定要去捧她的場,所以才沒事先說出來。
倘若她是報着賺大錢的目的,就算孔弗不主動去,她也要求着過去的。
現成兒的好處自然不能浪費。
可她只想安安靜靜開個小飯館兒,實在沒這個必要。
孔弗聽她這麽說,哪裏還能不明白。
這丫頭是從一開始就有意瞞着他的。
分明是被‘嫌棄’了,可為什麽越發覺得這丫頭難得了呢?
很通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既是今日開張,怎還抽空來我這裏了?”
江櫻便将自己定下的只做半天生意的怪規矩告知了孔弗。
跟其它人不一樣,孔弗聽罷不僅沒有笑話她不懂做生意,更沒有覺得她懶散的過分,反而是哈哈的笑道:“你這丫頭。果真是個懂得享福的人——日後必定也的福氣無邊!”
輕松且不談,單說就憑這丫頭的手藝,生意紅火是遲早之事。到時難免會遭到其它同行的紅眼,但只做半天生意,剛好就能巧妙的避開了大部分矛盾。
同行再如何嫉妒,卻也不會覺得她搶走了自己太多生意。
如此一來,可謂是省去了許多明争暗鬥的麻煩。
他活了大半輩子。早将這人生看透了。
什麽名利財權。不過都是障目的煙雲,活的自在,方是最大的智慧。
只是這世上能參透的人太少。
但是。也得虧是參透的人不多,這世間萬物,才得以有序的運轉。這天下,才能有人出手平定。
但若從私心的角度來看待。他欣賞心懷大志之人,譬如左邊的這個草莽少年。
但真正喜歡的。卻是像江櫻這種大智若愚的。這樣的人,通常可以給身邊的人帶來好運氣,可以使人在濁世中得以歇息停留。
是以,孔先生看向江櫻的眼神便越發的滿意慈愛了。
晉起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