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旁。覺得自己壓根兒就不應該跟來。

完全成了布景好嗎?

※※※

一江春開張半月,生意日益見好。

只做半天生意的規矩,逐漸傳了出去。竟是成為了一種特色。

因此,近日來一到中午。大堂之中幾乎是人滿為患。

江櫻起初是真的沒料到生意會如此之好,原本只打算她和莊氏二人來管着廚房,現如今卻發現根本忙不過來了。

前幾日聽江櫻提起想找一個打下手的,樊氏便說自己倒是可以幫一幫忙。

樊氏之前就是這酒樓的老板娘,做些簡單的菜還是可以應付的。

江櫻聽罷覺得這個提議極好。

只是樊氏說什麽也不願意收工錢,只道是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幫一幫忙,江櫻她們願意租她的地方,已經算是幫了她大忙了。

莊氏和江櫻幾番堅持,樊氏都不肯松口。

江櫻便也只得暗暗記下這個人情,有了好吃的,總忘不了給樊氏和一雙兒女送去一份。

有時候在外頭湊巧了,便會給兩個小家夥買些小玩意。

一來二去的,倒是叫兩個小東西親近上了她,一瞧見便“櫻櫻姐姐”的喊個不停。

這一日,還未至正午,堂中客人便滿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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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兄,就是這兒了,這兒的飯菜可謂是肅州城一絕,裏頭的糕點更是別致非常,幾位家姐日日都要讓下人來買——”一位身着墨綠色直裰,頭戴玉冠的少年邊走進來邊同旁邊的人說道。

方昕遠盡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些。

他可不是主動要來這兒吃飯的!

是有人要請客。

正所謂客随主便,他怎好出言挑剔。

就勉強湊活兒一頓得了!

阿福跟在他身後,頭也不敢擡。

生怕被江櫻瞧見了,到時候丢不起這個臉。

“只可惜這二樓不對客人開放,沒有包廂。”着墨綠色直裰的男子對方昕遠說道,“方兄莫要介懷,這大堂裏雖然喧鬧了些,但此處的飯菜卻非外面那些酒樓可比的——”

“有那麽好麽……”方昕遠面帶不屑的道。

雖然上次他的确也嘗過了……但就是不想承認。

方昕遠特意将位置挑在了一處不顯眼的角落裏。

并且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強調道:“這裏安靜些。”

阿福簡直是聽不下去了。

同在一個大堂裏,別處喧鬧,坐在角落裏就能安靜些,這是什麽道理啊……

請客的少年呵呵幹笑了兩聲,點頭跟着坐了下來。

雖然他也是真的不能理解這位方少爺的思維。

其實方昕遠真的是想多了。

正午是最忙的時候,江櫻在廚房裏揮着鏟子,根本沒有時間往前堂跑。

但方昕遠卻大有做賊心虛之勢,一頓飯吃的可謂是提心吊膽。

飯罷,片刻都沒有再多留,火燒火燎的離開了一江春。

她肯定不會知道自己來過——

後廚房。

方二來端菜的間隙,“櫻櫻,之前問你小笨雞笨不笨的那位少爺跟人來吃飯了呢——”

“哈哈……”江櫻聞聽忍不住笑了出聲。

倒不是嘲笑方昕遠來此吃飯,而是覺着方昕遠給人留下的印象實在太過奇葩——‘問小笨雞笨不笨的那位少爺’。

足足又是近兩個時辰忙活下來,江櫻才算是有空兒吃了杯水歇一歇。

可這樣忙碌,卻格外的充足。

對于做菜,她是打從心眼兒裏喜歡。

不止喜歡吃,更是喜歡研究。

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的同時,還能邊賺銀子,當真是這個世上最能提升幸福感的事情了。

“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咱們瞧瞧待會兒吃些什麽?”莊氏邊擦着手邊朝江櫻和宋春風,還有樊氏問道。

“都好!”宋春風一點兒也不挑剔。

“阿櫻想吃什麽呢?”樊氏詢問江櫻的意見,這些日子的相處,對于這個嬌憨可愛卻又不嬌柔做作的小姑娘很有好感。

江櫻是真的餓壞了,開飯館兒就這點壞處——正常的飯點客人最多,根本抽不開身吃飯。

饒是半個月下來,江櫻也沒能習慣,但也只能在正午的時候填幾塊糕點墊一墊。

是以現在一提吃飯,立馬兒就報出了一大串菜名來。

“菜肉都是現成兒的,你去歇會兒,奶娘來給你做。”莊氏笑着道。

江櫻剛說要幫忙,卻忽然聽方大在外頭喊她。

“我先出去瞧瞧。”

“櫻櫻,外頭有人找你呢——”方大站在隔開前堂于後院卷起的竹簾下,對江櫻說道,末了又一臉誇張地道:“我瞧那馬車,可金貴着呢,在城裏都不多見的!”

江櫻圍裙也未來得及解下,便疑惑地走了出去。L

☆、126:再見白宵

江櫻出了大堂,迎面就瞧見阿祿等在那裏,身後停着一輛由毛色油亮的棕鬓馬拉着的華蓋馬車。

“阿櫻——”見江櫻出來,阿祿連忙笑着迎了上來。

江櫻意外了一下,才回以一笑。

“還是從青舒那兒知道你在這開了間飯館呢——”阿祿笑了笑,神色還是有些許的不自在。

畢竟前前後後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要想跟從前那樣,卻是不可能了。

“少爺也來了?”江櫻看向馬車,朝阿祿問道。

阿祿點着頭,帶着江櫻走到了馬車前。

華麗的車簾被一只白皙而修長的大手從裏面撩開,少年人俊美如鑄的臉龐逐漸顯現在江櫻的視線裏。

江櫻有一刻的失神。

卻并非是因為這張臉好看的過分。

而是想到這些時日來發生的這些事情,再又隔了這麽久沒有見到韓呈機,現如今乍然相見,竟是給了她一種極其陌生的感覺。

仿佛眼前的韓呈機,并非是她起初認識的那個。

看來對于之前被當成她人來看待的事情,多少還是有些心結在的。

“少爺既然來了,怎麽不進去坐坐?”江櫻斂起心虛,率先開了口,笑着問道。

心裏卻在思索着,韓呈機今日過來找她是為的何事。

是湊巧路過嗎?

馬車裏一身簡便藏青色長衫的韓呈機這才轉過了頭來看她。

少女一身粉白色衫子,淡青色的圍裙上還沾着些許面粉,原本圓潤潤的臉頰,隔了一月多的時間,似乎褪去了幾分稚嫩。

興許是臉上的笑意不如以往來的真切而歡喜了吧?

畢竟是知道了他起初的心态。

平白遇到了這種事情。該是覺着委屈的。

疏離他,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韓呈機這樣風輕雲淡的想着,心底卻是一片冰涼。

“不方便進去。”韓呈機收起心頭的異樣感受,對江櫻說道。

不方便進去?

江櫻只當他是嫌自己店小,笑了一笑,也沒好再多說什麽。

“若帶着它進去,只怕會将你的客人吓跑。”韓呈機的口氣似在開玩笑。

他能用這麽輕松的口氣同人說話。別說是江櫻了。就是阿祿,也沒見過幾次。

江櫻聽得雲裏霧裏的。

什麽吓跑不吓跑的?

這時,就見阿祿笑着上前來将馬車簾卷了起來。并一臉神秘兮兮地從江櫻說道:“你瞧瞧是誰來了?”

随着阿祿卷起的車簾,江櫻這才得以瞧見馬車內的全部情形。

極為寬敞車廂內,鋪就着雪白奢侈的狐貍毛,車廂一角。一只細頸青瓷瓶內斜斜插放着兩支火紅的臘梅,張揚的紅色。同周圍的雪白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乍然一看,仿佛這紅梅并非是被局限于這車廂之內,而是綻放在銀裝素裹的雪景之中。

這本該是分外高雅的情景,卻被車廂內此起彼伏的動物鼾聲瞬間破壞殆盡。

江櫻這才瞧見矮腳桌旁。那只大白虎睡的正香。

“白宵!”江櫻欣喜至極,不由自主的就喊了出聲。

這些日子她不是沒想過要去看白宵,但有了那件事情在。終究是沒辦法再往韓府跑。

縱然再想見這家夥,也只能忍着了。

江櫻的聲音剛落。正處于睡夢中的白宵似有所查一般,幹淨的皮毛抖了一抖,即刻便睜開了一雙睡眼惺忪的眼睛。

還有些迷糊的眼睛在搜尋到江櫻的那一刻,先是傻了一會兒,而後便蹭的一下爬坐了起來,飛快地沖着江櫻撲了過來,并着一陣兒歡愉的嘯聲。

由于動作太急,将矮腳桌都給帶翻了。

但撲上前的力量卻是控制的極好,不至于讓沒有準備的江櫻站不穩。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除了兩條後腿還蹬在馬車裏之外,整只大白虎都已經挂在了江櫻的身上。

眼瞧着這神似于闊別已久的母子再度重聚的情形,阿祿在一旁咧着嘴笑着。

這一個來月都沒瞧見白宵這麽高興了。

白宵在江櫻脖子旁蹭了蹭,像是在埋怨她為什麽這麽久都不去看自己。

難道還在生它的氣嗎?

江櫻頓時覺得心都化了,安撫的拍了拍白宵軟乎乎的背。

這麽一摸,才發覺它瘦了許多,柔軟的皮毛下,是略有些硌手的骨頭。

“就最近才肯吃些東西,之前可是餓了好長時候呢……”阿祿在一旁适時地說道,“自打你走了之後,可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白宵像是知道阿祿在說他‘壞話’,睜圓了眼睛瞪着阿祿。

阿祿詭異的從那雙透明的藍眼睛裏看到了威脅的意味……

它一個畜/生竟然威脅自己!

可更讓阿祿倍受打擊的是,他竟然覺得有些害怕……!

是以,阿祿讪讪地笑了笑,呵呵地道:“但好在沒有再傷人了,總體說來,還算是比較聽話的……”

江櫻聞言将白宵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被扒拉了下來,皺眉說道:“之前不是同你說過了要好好吃飯的嗎?怎麽又鬧脾氣了?”

白宵心虛一般嗚咽了兩聲,見江櫻推開它,便老老實實地退回了車廂中,坐在那裏耷拉着腦袋看着自己兩只毛茸茸的前爪,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似乎在跟她認錯。

江櫻看着扮可憐的白宵,耐住了性子沒去理它。

見江櫻沒搭理自己,白宵偷偷擡了眼皮子瞅了瞅江櫻。

江櫻仍舊不為所動。

這家夥就是自幼被寵的太過了,才會但凡有一點不順它意的,便沒完沒了的鬧脾氣。

日後她肯定是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天天陪在它身旁,若白宵一直這樣不肯好好吃東西,身子遲早要垮的。

“以後要乖乖的吃飯。可記住了嗎?”江櫻故意板着一張臉問道。

白宵看了看她,點了一下頭。

韓呈機默默別過了頭去。

看來這只虎,真的已經不是他的了……

江櫻的臉色這才松緩了一些。

白宵見狀,沖着江櫻伸出了一只前爪,似要拉着她到車廂裏來。

“上來吧。”韓呈機見狀說道。

江櫻就就這麽握着白宵的一只爪子,笑着搖頭道:“不用了——”

她在廚房忙活了大半日,衣裳都沒換一身。而裏頭鋪着的卻是雪白的狐貍毛。她要是就這麽鑽進去的話,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是一種罪過。

也是在這時。江櫻忽然明白了,她同韓呈機本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層次的人,他是尊貴無比的士族大公子,而她不過是個上不了臺面的飯館小掌櫃。

倒不是說妄自菲薄。她并不曾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卑,她自食其力。安逸自在,不知道多滿意如今的生活呢。

只是從客觀的角度來講,她同韓呈機,的的确确是沒有太多交集的兩類人。

見她拒絕。韓呈機便也沒有再堅持。

白宵張了張嘴巴,一會兒看看韓呈機,一會兒又看看江櫻。一副很不解的樣子。

這時,恰巧方二從堂中出來。喊江櫻回去吃飯。

江櫻應了一聲,回頭又看向韓呈機問道:“少爺可用過午飯了?”

這不過是出于禮貌的一句問話,她也心知韓呈機是沒可能會留下來吃飯的。

果然,就聽韓呈機道:“來之前已經用過了,你且回去吃飯吧。”

江櫻點頭,欠身摸了摸白宵的腦袋。

“改日再帶它來見你。”韓呈機看着一人一虎難分難舍的情形,嘴角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多謝少爺。”江櫻笑了笑搖頭說道:“少爺您身子不好,在府裏靜養慣了,不必如此麻煩了。”

她這句話剛一說出來,白宵便不樂意了,吭吭唧唧的一邊拿爪子撓着雪白的毯子。

韓呈機幽幽地掃了它一眼,便立馬兒蔫了,卻仍是一副十分不開心樣子。

“無妨。”韓呈機簡簡單單道出兩字,和以往一樣,不管做什麽說什麽,都不容別人置喙的口氣。

江櫻雖是從不曾了解過眼前這個冰霜般的少年,但卻深知他專斷的性格,便也不再多說。

畢竟能有機會時常見到白宵,也是好事一樁。

“那我先進去了,少爺慢走。”江櫻沖着韓呈機微一躬身行禮,再又看了一眼白宵,才轉身離去。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大堂之中,韓呈機方對阿祿道:“走吧——”

“是。”阿祿恭聲應下,将卷起的車簾放了下來。

陽光由此被阻隔在外,一時間,車廂內也安靜了下來。

白宵主動将原先碰到的矮腳桌拿爪子扶正了,顯然心情不錯。

韓呈機看了它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背靠着身後繡着雲紋圖的隐囊,緩緩阖上了眼睛養神。

白宵也重新卧回了原處,想着不久就又能見到飼養員,高興的從鼻孔裏呼出了一團又一團熱氣。

趕着車的阿祿,心情卻有些複雜。

他不知道為什麽在方才那麽好的機會下,少爺不跟阿櫻解釋一下關于那次納妾之事的原委。

雖然他不大懂,但也瞧得出來阿櫻對少爺日益生疏的态度。

而少爺對阿櫻……

阿祿不由地就想到了近日來回回表小姐來問梨苑,都被少爺尋了藉口阻攔在外的事情。

少爺好像忽然想通了似得。

雖說起初少爺注意到阿櫻和注意表小姐乃是出于同一個原因,但二者相比之下,阿祿總覺着,少爺對阿櫻和對表小姐的态度,實則是十分不同的。

但再具體些,他卻是說不上來了。

阿祿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手中揚下一鞭,煙塵滾滾,馬車朝着回韓府的方向而去。L

☆、127:偷菜事件

申時未過,眼瞧着大堂裏的最後一桌客人被方大送着走了出去,江櫻便讓方二關了門。

“櫻櫻姐姐,你要回去了嗎?”阿芙邁着小短腿從二樓小來,奶聲奶氣地問道。

阿宇緊跟在姐姐身後,也下了樓來。

“是呀,姐姐要回去了。”江櫻蹲下身來給阿芙擺正了發團邊的粉色珠花,邊笑着問道:“今日可會認自己的名字了嗎?”

樊氏之前是個書香門第的小姐,一月前開始教着六歲的女兒認起了字。

不待阿芙開口,阿宇便走了過來,一臉認真地說道:“姐姐還沒有學會,姐姐笨笨。”

阿宇今年不過才四歲,生的一副圓滾滾的模樣,卻不怎麽愛笑,時常都是一副天然呆的表情。

阿芙轉過頭對他皺了皺小鼻子,随之又跟江櫻辯解道:“才不是,櫻櫻姐姐,我已經認得自己的名字了——”

“好。”江櫻笑着點頭,道:“那改日姐姐考一考你,怎麽樣?”

阿芙想了想,才有些心虛地點了下頭。

江櫻瞧着便明白了,想來這是真的還不會認。

小小的年紀就這麽愛面子了。

但戳破卻不是好事,不如借此激勵一番,于是江櫻便又道:“那姐姐三日後考你,你可要好好準備呀——”

一聽是三日,阿芙頓時便笑着點頭。

三日的時間,她肯定能學會的!

阿宇在一旁悄悄撇了嘴,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直叫江櫻看的忍俊不禁,伸出手去捏了捏他圓鼓鼓的臉頰。

“好了,你們兩個小鬼頭。你們櫻櫻姐姐都累了一天了,快別鬧她啦,來娘這裏。”樊氏和莊氏一同從後院出來,笑着伸出了手對兒女說道。

阿芙和阿宇這才走了過去。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莊氏對樊氏笑着說道,“今個兒忙,辛苦大妹子了。”

樊氏抱着小兒子搖頭笑着說不打緊,複又交待了宋春風路上趕車小心着些。

“嗳!”宋春風應着。又躬身逗弄了一會兒阿宇。

幾人出了一江春。坐上了車,莊氏臉上的笑才漸漸地收了。

方大和方二兩個人就今日一位貌美的女客究竟是對誰笑了這一樁未解之謎,而争執不休着。

“她明明是對我笑的!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人家怎麽可能對你笑?”

“你放屁!”

江櫻聽得頗有些頭大。

兄弟二人雖然不是雙生子,但樣貌卻相似的厲害,起初她都不甚能分得清哪個是老大,哪個是老二。

所以。指着鼻子說對方長得醜,真的不是在間接的侮辱自己嗎?

說起來。方大和方二倆人的年紀都不小了,按照這邊的風俗來講,早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可由于二人之前太過不務正業的緣故,又沒有什麽家底兒。一直沒有姑娘肯嫁。

但近來據說開始有媒人上了門兒,估計是瞅着二人已經改過自新,看到了好苗頭。

可兄弟二人卻顏控的厲害。對未來妻子的要求頗高,以至于通過媒婆介紹來的姑娘。二人竟是一個也瞧不上。

江櫻看向二人的眼神有些擔憂。

就照着兩人這麽下去,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為方家兄弟的光棍生活而惆悵着的江櫻,并沒有發覺莊氏看着她的眼光,也是格外的憂心。

待回到了家中之後,江櫻才發覺了莊氏的不對勁。

因為今日奶娘竟然沒有問她晚上吃什麽——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要知道這麽久以來,不管是在什麽情況下,一回到家裏,莊氏的開場白必須是“櫻姐兒,咱們今晚上吃什麽”。

果然,就聽莊氏一臉複雜地道:“櫻姐兒,進屋我有事要問一問你。”

說罷便率先推開房門,走進了堂屋裏。

江櫻聽得忐忑不已,飛快地腦海裏過濾了一遍近日來自己做過的事情。

卻也橫豎想不起來自己哪裏做的不對了。

難道是因為昨天奶娘和梁鎮長在後院單獨說話的時候,被她不小心看到了?

可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啊……

而且,她事後明明裝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了!

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覺得自己分外無辜的江櫻,邁着沉重的腳步進了屋。

可她前腳剛一進來,莊氏後腳就啪的一聲将門給關上了,并且還從裏面闩上了!

江櫻吓傻了。

雖然她不相信奶娘會傷害自己,但此情此景,完全是殺人滅口的節奏啊!

見莊氏一臉凝重的模樣,江櫻越發驚恐了。

“奶娘要問你一件事情——”莊氏不茍言笑的面孔下,藏着深深的憂慮。

“奶娘,我……”江櫻結結巴巴地道:“我真的沒有對外人說。”

而且你倆只是說了會話兒而已,您這麽慎重,豈不是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什麽?”莊氏眸光一緊,“如此說來竟然是真的了!”

“啊?”江櫻茫然了。

這還有什麽真假?

“你這孩子,怎做出如此糊塗的事情來!”莊氏眉頭皺的可以夾死蒼蠅了,“那王老頭平日裏雖然為人不太和善,但回回賣給咱們的菜都沒有缺斤短兩過!”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江櫻覺得她已經跟不上莊氏的思路了。

她不過是恰巧瞧見了二人在一起說話,怎麽又跟賣菜的王老頭扯到一起了。

而且,聽莊氏這意思,好像她還做出了什麽‘對不起’王老頭的事情來?

可她昨日和宋春風去買菜的時候,那六文錢的零頭兒都沒讓他找給自己啊——

“你怎麽能去偷人家的菜呢!”莊氏往凳子上一坐,痛心疾首的拍起了大腿。

“什麽!”江櫻的下巴驚的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她,她偷人家的菜?

她自己的菜都吃不完好不好!

所以莊氏之所以關起門來,是怕她偷別人菜的事情傳出去嗎?

“奶娘,我沒有偷王老頭的菜啊……”江櫻解釋起來毫不磨叽,“我是知道今天王老頭罵街說菜被人偷了的事情,但我怎麽會去偷他的菜?”

她很想知道莊氏是怎麽推斷出這個驚人的結論來的——

她長得就這麽猥瑣嗎?以至于丢了東西,就覺得是她偷得?

江櫻覺得世界觀都開始晃動起來。

“那你說說今早那一車的菜是哪兒來的?”莊氏質問道,一副教育走錯了路的孩子的架勢。

江櫻頓了頓,後支支吾吾地說道:“買來的……”

“你到現在還在騙我!”莊氏氣的不行,從懷裏一把掏出了賬本,撩在了肘邊的桌子上,道:“我今個兒可是看了好幾遍了,這上頭根本就沒有這一筆支出!而且銀子我也數了,一文錢也沒少!你說是你買的,那你且告訴我,是拿什麽買的?”

江櫻吓得腿一抖。

奶娘,奶娘竟然已經學會看賬本兒了!

“你這孩子太讓我失望了!”莊氏說着話,聲音突然就哽咽了起來,“也怪我不好,都是我沒能給你做個好樣子!讓你一個好好的小家碧玉,眼瞧着越來越不成樣子了!我實在是對不住老爺夫人吶!”

說到最後,竟是真的哭了出來。

“奶娘,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江櫻手忙腳亂地安慰着,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好。

那菜是她從空間菜園裏摘來的。

因為今早和宋春風去買菜的時候,王老頭的菜園裏的菜被人偷了,缺了好多樣兒,她又不能不做生意,只能先從菜園裏摘了些出來應急。

可沒想到,莊氏由此竟然懷疑她偷了別人的菜!

“那你說說,到底是為的什麽!”莊氏邊抹着眼淚邊道:“櫻姐兒,你之前可不是會做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的人!”

她現在,也不是這樣的人啊好不好……

江櫻急的不得了,被莊氏的大嗓門吼得頭暈腦脹,根本靜不下心來。

這一靜不下心來,便編不出合适的謊話來。

難道要将菜刀的秘密跟莊氏坦白嗎?

可這并非是常人可以接受的——

“是不是春風給你出的主意?”莊氏話音忽然一變,止住了哭泣一臉希冀的看着江櫻——她實在是不想相信自己一首帶大的孩子,竟然就這麽長歪掉了!

“……”江櫻怔了怔,忽然很同情宋春風。

一出了這種負能量的事情,下意識的就想到他身上去,真的不會對春風不公平嗎……

“你不說是不是?”莊氏噌的站了起來,作勢就要開門往外走,邊道:“那好!我去找春風過來問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究竟是不是他給你出的主意!”

對于莊氏來說,孩子的品德教育重過一切。

剛好,今個兒她就順便把春風這孩子也一并教育了——

“奶娘,你別去!”江櫻連忙一把拽住了莊氏,哭喪着一張臉道:“這事兒春風根本就不知情——”

這要是再把春風給牽扯進來,就更加不好解釋了。

“這麽說……你是承認了?”莊氏通紅着一雙眼睛看着江櫻,仿佛下一刻就要癱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不是!”江櫻心一橫,正色道:“奶娘,你先坐下來聽我說吧。”L

☆、128:被吓暈的奶娘

莊氏被她這少見的嚴肅臉給唬的一愣一愣的,任由江櫻扶着她坐回了板凳上。

“奶娘,有一件事我一直瞞着你。”江櫻也找了張凳子過來,同莊氏面對面的坐着,說道:“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對。”

或許她早該告訴莊氏的。

要說在這個時空裏她能信任的人有哪些,莊氏定是要排在第一位。

莊氏不知道江櫻要說什麽,但直覺告訴她,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奶娘,你還記得我爹留給我的玄鐵菜刀嗎?”江櫻問道。

莊氏強忍住要翻白眼的沖動,才沒破壞掉這神秘的氣氛,但張口卻已經帶上了嫌棄的意味,“你日日都用它切菜,你覺着我記得不記得?”

“呃……”江櫻尴尬地皺了皺鼻子。

一般說出驚人的真相之前,不是都該是這種對話模式嗎?要不然怎麽引出正題呢?

她這也是為了應景啊……

“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好了。你奶娘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有話就痛痛快快兒的說——”莊氏等的着急了。

這是又被嫌棄了。

嫌棄她磨叽。

江櫻一聽這話,便毫不猶豫的放棄了循序漸進的想法。

她伸出了空空如也的右手到莊氏面前,直截了當地說道:“奶娘,那把菜刀,現在就藏在我手心裏頭。”

“什麽……”看着面前粉嫩嫩的小手,莊氏呆住了。

而後,緩緩地擡起了頭來,看着江櫻。

眼神較之前懷疑她偷菜的時候,更為的憂心了。

這孩子。是不是傻了?

而且瞧着,好似還傻得不輕啊……

“奶娘,你瞧——”江櫻顧不得去理會被當做了傻子來看待的心情,示意道。

莊氏又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只得将目光重新放回了江櫻的手心裏。

心裏卻在思襯着,待會兒就帶人去城裏最好的醫館讓大夫給瞧瞧。

可下一刻,她卻覺得該看大夫的人是自己……

因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櫻姐兒的手裏忽然就多出了那把玄鐵菜刀!

這指定是她的眼睛出大毛病了!

“奶娘。你也看到了,這把菜刀并非是普通的菜刀,它受我的意念控制——”江櫻看着莊氏說道。

“櫻姐兒。我的眼睛可能出毛病了……”莊氏說什麽也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

“奶娘,你沒有看錯。”江櫻意念一動,菜刀忽然又消失無形了。

這一回,莊氏是看得真真切切了——那菜刀。真的就像是忽然沒入了那粉嫩的手心裏去了!

莊氏不可置信地抓過江櫻的手掌,仔細翻找着。嘴裏一邊還念叨着:“這不可能啊……”

她雖然也信鬼神之說,但親眼瞧見這詭異的現象,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這菜刀裏還隐藏着一座菜園。”江櫻又繼續說道。

既然已經說了,便全都說了罷。

“菜。菜園?”莊氏的臉色已經要跟不上她的心情變幻了,震驚無比地看着江櫻,結結巴巴地道:“你說這小小的一把菜刀。竟,竟然是能。裝的下一座菜園子?”

她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為什麽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了……

江櫻點點頭,而後拉起莊氏的一只手,說道:“奶娘如果不怕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帶你進去看一看這座菜園。”

莊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

江櫻握緊了莊氏的手,意念一動,周圍便換了一方天地。

陽光和煦的菜園裏,一壟壟各不相同的蔬菜勃勃的生長着,蔬果的清新之氣鋪面而來。

莊氏只覺得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江櫻忙地扶緊了她,道:“奶娘,你別怕,這兒跟普通的菜園子無甚區別,都是普通的蔬菜而已。”

莊氏顫抖個不停,簡直都快要吓哭了。

藏在菜刀裏的菜園子,這還叫,跟普通的菜園子無甚區別?!

這得是怎樣強大的心态才可以做得到這麽認為!

“這裏的菜不僅長勢好,且還不會腐爛。”江櫻指着前不遠處,說道:“但也有些新奇的,是外面沒有的——”

菜園的事情她可以告知莊氏,畢竟看得見摸得着,比較有信服力,但關于她是穿越而來的事情,她卻是沒有辦法說出來的。

這種事情太抽象了,根本解釋不通。

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算怎麽一回事。

為了隐瞞這個真相,她只能裝作和這個時空裏的人一樣,不認得那些看似新奇的蔬菜。

“上回那個雌雄老參也是在這裏挖到的。”江櫻繼而說道。

卻忽然覺得胳膊上猛然一沉。

江櫻轉頭瞧去,竟見莊氏整個人靠在了她身上,連連翻了幾個白眼之後,竟然是生生的暈了過去!

說好的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了,要她有話痛痛快快兒的說呢!

一轉眼自己卻吓暈了!

江櫻欲哭無淚的扶着莊氏出了空間菜園,又奮力将人扶回了內間的牀上。

江櫻連忙取了提神醒腦的薄荷膏給莊氏抹在了太陽穴,又連着掐了幾下人中,才算是将人給弄醒了過來。

莊氏睜開眼睛,眼神有些渙散地望着江櫻。

“櫻姐兒啊——”莊氏顫抖着說道,“奶娘方才做了一個很駭人的夢,夢見你那把菜刀……它成精了……”

“還夢到那裏頭藏着一座菜園子,就跟真的一樣……”

“你說這萬一要是真的,該有多吓人啊?”

江櫻見莊氏受到了莫大驚吓的模樣,開始有些後悔将這件事情告訴她了。

奶娘的承受能力,可是比自己想象中的遜多了……

可既是已經說了,且這驚吓受都受了。便不好半途而廢了。

是以,江櫻盡量放輕了聲音,唯恐驚吓到莊氏一般,說道:“奶娘,那不是夢,是真的。”

莊氏整個人驀然繃的緊緊的。

“方才在那菜園裏,你吓得暈了過去……”江櫻提醒道:“之前你看到的。都是真實的。”

結果就見莊氏繃緊的身子忽然松了下來。

江櫻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奶娘這是接受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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