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開心的模樣,不由地會心一笑。
韓呈機的嘴角亦是輕輕彎起,遂對身後的阿祿說道:“将東西取來——”
阿祿應了聲“是”,轉身出了院子,從馬車裏取回了一個藍底兒銀紋的大錦盒來,徑直遞到了江櫻面前。
江櫻疑惑地看向韓呈機,“少爺,這是?”
“聽青舒說昨日是你的生辰,且當做是送你的生辰禮吧。”韓呈機看着她說道。
江櫻聽罷怔了怔,而後想也未想便搖了頭,微笑着婉拒道:“不過是一個生辰罷了,少爺有心了,但無功不受祿,這份禮我不能收。”
“怎麽就是無功不受祿了?”阿祿忙地在一旁搶先說道,“你照顧白宵這麽久,現如今已經不在韓家上工,還處處關照着白宵,這份禮……你且當是謝禮就是了!”
韓呈機目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阿祿。
什麽時候起,這麽會說話了?
“可是……”江櫻剛要再說話,卻又被阿祿搶在了前頭,說道:“哎呀,你就別可是了。不然你先瞧瞧這裏頭是什麽——”
說罷,便自行将錦盒打開了來。
江櫻頓覺眼前銀光滿目——
定睛一瞧,原是銀狐的毛皮,光華而柔順,在寶藍色的錦盒中,顯得分外奢華。
江櫻呆了呆。
“江櫻,你家裏來什麽人了?”江櫻正暗暗驚嘆中。忽然聽得了梁文青的聲音傳來。
一擡頭。便見一身丁香紫裙衫的梁文青自門外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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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青的目光剛從門外那輛馬車上收回來,朝前一擡眼,便見得一個少年人端坐在輪椅上的背影。
梁文青不由地腳下一滞。
不知為何。分明只是一個背影,卻讓她覺着呼吸一窒。
“文青。”江櫻介紹道:“這是韓少爺——”
說罷,又對韓呈機介紹道:“少爺,這是梁小姐。”
“韓。韓少爺?”梁文青已經來至跟前,聽到這個稱呼。臉色變幻的十分精彩。
難道是,韓刺史府的大少爺嗎?
她忽然想到方才外面那輛馬車中,像是在哪裏見過的家徽,還有……據說韓家的大少爺。患有嚴重的腿疾。
而且,長得堪比谪仙……
梁文青悄悄打量了一眼面前少年的面容,幾乎一瞬間就肯定了這人就是那位。傳聞中的韓大少爺——
聽江櫻在中間介紹,韓呈機對着梁文青微微一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那張俊美如鑄、出塵脫俗的男子面龐從眼前一閃而過,梁文青頓時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沒想到這世上,真的有比她的春風還要好看的男子!
“這是銀狐皮制成的裘衣——”韓呈機看着江櫻說道,“你且試試合身不合身。”
江櫻眼中閃過訝異之色。
制成一件裘衣,這得費了多少張狐皮?
雖然沒有具體的概念,但不用想也知道,這東西的貴重程度……
梁文青的目光落在那錦盒中的狐裘上,眼睛都要看直了。
“少爺,真的不用了。”江櫻忙地伸手将錦盒合了起來,說道:“這狐裘少爺還是拿回去吧,這樣的東西……就是給我,我也未必能穿的慣的。”
阿祿還欲再說,卻聽江櫻搶在了前頭說道:“照顧白宵是因為我同它投緣罷了,這東西我不能收。”
梁文青聽得眼睛越睜越大,直直的盯着江櫻看。
這樣罕見的好東西放在眼前,她竟然不要!
要知道,饒是在城中最好的皮草店裏,銀狐皮也是極為罕見的,一條銀狐皮制成的圍脖都價值百金,更何況是一整件狐裘了——
銀狐難獵,這種東西,向來都是有錢也難買的。
而且,照顧白宵?
白宵又是誰?
梁文青心裏這個疑問剛剛落下,就見一道白影飛快地奔了過來,快到……她甚至都沒瞧清楚是什麽東西!
直到它撲到了江櫻身邊,拿腦袋讨好地蹭了蹭江櫻的膝蓋。
想是聽到了方才江櫻提到了它的名字——
瞧見這俨然是一只白虎,梁文青吓得花容失色,直直的倒退了幾步,最後竟是噗通一聲癱坐在了地上,卻連驚呼也不敢驚呼一聲,唯恐會惹起這只大蟲的注意力——
江櫻被她這個動作吓了一跳,連忙上前彎身去扶,可她一動,粘着她的白宵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直吓得梁文青坐在地上往後退着,一面哭喪着臉對江櫻搖着頭:“別,別過來了……”
“哈哈……”阿祿在一旁很不厚道的笑了,一面出聲安慰道:“這位姑娘你別怕,它是不會傷人的。”
可梁文青哪裏敢信,只拼命的搖着頭,一副驚慌無比的模樣。
江櫻只得不再上前,彎下身來拍了拍白宵的脖子,示意它不要亂動。
白宵便乖乖的站定,只一雙透明的藍眼睛盯着梁文青,像是十分得意的模樣。
看吧,它可是很有威力的呢!
梁文青被它盯得快要吓哭了。
江櫻無奈,只得上前彎身将人扶起。
梁文青顫抖着站起身,幾乎是半邊身子都壓在了江櫻身上,只覺得通身上下都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我,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找你……”原本想邀江櫻一道兒去算姻緣的梁文青。已被吓得六神無主,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盡快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江櫻聞言只得點頭,剛欲放開梁文青,卻見梁文青忽然伸手握住了自己攙扶着她的手,十分沒有安全感地請求道:“我走不動了,你送我到門外……”
阿祿少年在一旁忍不住又笑了,緊緊抿着嘴巴才沒笑出聲兒來。臉色卻已經憋得漲紅。
韓呈機則是從始至終恍若未見。看也未去看上一眼。
直到江櫻送走了梁文青,折返了回來之後,他方開口說道:“這一年裏。你前後兩次落水,身子必定虧寒,現如今正值隆冬,更要多加注意才行——這狐裘你且穿着吧。”
江櫻越聽越驚訝了。
大少爺竟然記得她前後兩次落水?
她自己都險些要記不得了……
“少爺。我是真的不怕冷。”江櫻說到這裏,眼中閃過一抹得色。道:“這冬日裏,人家穿兩件棉衣,我穿一件兒便頂夠了!”
大致是因為經常鍛煉的緣故,江櫻覺得自己的身體較一般女子相比。要壯實上許多。
雖然說,這個時空裏大家的審美普通傾向于嬌柔的弱女子,可她覺着。身體好才是最重要的。
病西施一樣,可有的是罪受呢。
阿祿在一旁聽得眼角直抽抽。
一個小姑娘。适當的嬌弱些有這麽難嗎?
而且,将自己說的像頭牛似的,到底有什麽好值得得意的……
韓呈機也淩亂了片刻。
只聽江櫻還嫌表現的不夠似得,繼而又說道:“少爺,我說真的,像您這樣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公子……”
雖說韓呈機知道自己的确是玉樹臨風,且從小到大這種話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但從她嘴裏聽到,卻難得覺得并非是讨人嫌的奉承,反而是格外的悅耳動聽,一時間,不由地有些期待她接下來的話。
阿祿拿餘光悄悄看了自家少爺一眼,不由地滿頭黑線。
少爺,您為什麽不适當的遮掩一下自己的得意呢?
但不得不說,露出這種表情的少爺,反倒更像是一位十七歲的少年,而非是那個成日心思沉重,讓人不敢靠近的大公子。
能讓少爺找回內心深處那個真正的自己……
阿櫻真的就有這種神奇的能力呢。
阿祿這句話才剛在心裏落了音,結果就聽江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說道:“像少爺您這樣的,我一頓能吃您兩頓的飯量——”
什,什麽?
韓呈機和阿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麽覺得這畫風轉變的快而突兀?
像您這樣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公子……我一頓能吃您兩頓的飯量?!
這真的是一個小姑娘該說出來的話嗎,啊?
這究竟是有什麽好值得炫耀的……
“所以少爺您根本不用擔心我身子弱、怕冷。”江櫻一臉認真的說道,“這狐裘不如拿回去改一改,少爺您自己穿着吧?”
韓呈機覺得一口血悶在了嗓子口。
在她眼裏,自己真的就……這麽弱嗎?
阿祿忽然有一種想替少爺捂住臉的沖動!
依照少爺這樣的心性來說,這得……這得多麽受挫啊!
“我也用不着……”韓呈機強自忍住要咳嗽的沖動,不敢再在江櫻面前表現出一絲脆弱的跡象來。
他要保護好這最後的尊嚴——
阿祿在一旁有一種想要掩面而泣的沖動。
☆、135:被寄養的白宵
“呃……”江櫻聽韓呈機說他也用不着,小小地為難了一下,而後道:“既然少爺也用不着,便不如拿回去改小些給幾位小姐穿吧?”
“也好。”韓呈機點頭道。
到了這種時候,他已經不指望能将這東西送出去了。
只要能保留住最後的尊嚴,随便她覺得給誰穿都行……
江櫻釋然的點了點頭,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麽貴重的禮物,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收的。她最怕欠別人人情,且明知道沒辦法用等價的東西來報答對方,若是收了,定要寝食難安的。
韓呈機不再堅持,自然是最好。
“可有時間陪我下一局棋?”韓呈機恢複了泰然自若的表情,看着江櫻說道,“許久沒有同你下過棋了。”
韓呈機愛棋如癡,可在問梨苑裏根本找不着對手。
之前有江櫻在還好,自從江櫻走了之後,便多是一人左右手作兩人,自己同自己對弈。
就憑着方才韓呈機要贈自己狐裘的心意,江櫻也不好拒絕,想着左右也閑着無事,如此剛好又能同白宵多待一會兒,便笑着點頭應了,折身去房中取了棋盤棋子兒出來。
院中設有石桌,是前些日子宋春風自山上弄下來的青石,仔細打磨過,做成了一張石圓桌和四只精巧的圓凳,又在頂上搭了個簡單的茅草棚,用以遮陽擋雨。
江櫻将棋盤擺好,阿祿便扶着韓呈機從輪椅上起身,坐到了鋪着軟蒲團的石凳之上。
江櫻在他對面坐下,和從前一樣,無需韓呈機多說。便自行取了先行的白子。
這是韓呈機的習慣,慣來讓對方先行。
江櫻自棋碗中取出一只,臉上的笑意斂去,換就了一副認真卻從容的表情,執子而落,動作毫不猶豫。
韓呈機看在眼中,微微笑了。說道:“短短時日。長進頗多。”
江櫻便擡起頭來回以一笑,說道:“因有高人指點。”
這倒不是她不謙虛,而是……在說起晉起的時候。不願意代他謙虛罷了。
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了纏着晉起下棋,才有了這麽大的長進。
不能笑,晉起說了。下棋的時候就好好下棋,不能嬉皮笑臉的。沒一點下棋的樣子。
想到此處,江櫻便将笑意忍了下去。
韓呈機看她一眼,遂不急不慢的落下一子,漫不經心地問道:“高人?”
江櫻點頭。而後一笑帶過:“隔壁住着的一位鄰居。”
韓呈機聽罷也未再多問,只道:“那你倒是有福氣,至少還有人能陪着下棋。我卻只有同自己對弈的份兒了。”
江櫻聽罷笑了笑,沒有多言。
卻是覺着。大少爺似乎越來越好相處了。甚至還開始會同人開玩笑了。
看來她離開韓府之後,大少爺過得應當極好,性子才會和氣了這麽多。
接下來,二人專心對弈起來,沒有再多說話。
阿祿在一旁瞧着,卻是看得半知半解,只能在心裏嘆上一句,果然是高手過招,實非他這個門外漢可以看得懂的。
于是阿祿只有放棄了觀棋,轉而去逗白宵玩兒。
沒想到卻遭到了白宵的嫌棄……
白宵抖了抖被阿祿摸過的皮毛,一副不爽的樣子,幹脆也不玩兒雪了,徑直走來了江櫻腳邊卧下,大大的腦袋枕在江櫻的繡花鞋上,眯着眼睛假寐起來,微微彎起的嘴角,俨然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樣。
阿祿頓覺心寒不已。
平日裏在韓府,沒人同它玩的時候,它不是跟自己玩兒的挺歡的麽!
結果一見着阿櫻,就變了一只虎似得,竟然不願意搭理他了!
真是虎心難測,世道薄涼。
阿祿看着躺在江櫻腳下的白宵,暗暗決定以後就是它主動找他玩兒,他也絕對不會理會它了!
少年絲毫不覺得同一只老虎較勁有*份……
白宵似感受到阿祿的怨念,懶懶地擡起了眼皮子看了一眼阿祿,小眼神兒裏裝滿了不屑。
一局棋下罷。
江櫻看了一眼棋局,道:“果然還是少爺棋高一籌。”
韓呈機無聲的勾了勾唇角。
他素來最欣賞江櫻的便是這副輸了便是輸了的從容勁兒。
不似青央那般,因為他的身份緣故,回回輸了都要自我貶低一番,仿佛這樣才能顯得出對他這個主子的尊敬。
更不像曲向桃那樣,但凡要輸了棋,必定要撒着嬌不肯認輸,縱然是認了輸,卻仍舊是一副嬉笑玩鬧的模樣。
“少爺,該到時辰動身了,不然天黑之前,只怕趕不及投宿了。”阿祿瞧了一眼西沉的太陽,在一旁出聲提醒道。
江櫻聽罷下意識地問道:“少爺要去外地嗎?”
“嗯。”韓呈機颔首道:“有事須得去禹城一趟。”
禹城。
江櫻有些訝然。
禹城地屬偏僻,距肅州城有千裏之遠,來回最少要一月之久。
現如今已近年關,韓呈機去那裏做什麽呢?
可她素來沒有去過多打聽別人的事情的習慣,故也只是點了點頭。
不料韓呈機卻主動地解釋道:“禹城乃是我母親的故鄉,外祖父與外祖父都還健在,近年來因身體不好,已是數年不曾去看過二位長輩了,便想趁此年關探望一二。”
江櫻這才了然。
原來是去探親。
可卻沒有想到,韓府嫡出大少爺的生母,居然是禹城人氏。
士族人家沒有同庶人通婚的規矩,而禹城早先的确是有過一支士族血脈的,只是近年來越發的凋零,逐漸的不為人知了。
韓呈機親自前去探望,倒是有心了……
江櫻送着韓呈機出了院子。又目送着阿祿将韓呈機扶着上了馬車。
白宵卻是站在她旁邊,動也不肯動。
韓呈機掃了它一眼,它才猶猶豫豫地上前走了一步,可片刻之後,卻又往回退了兩步……
“快些上車吧。”江櫻低頭看着它勸道。
白宵低低的‘嗷’了一聲,扭了扭身子,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江櫻不由地頭大起來。
阿祿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理會白宵。故此刻只在一旁‘冷眼旁觀’着。心道你就作罷,你就鬧罷,待将少爺惹惱了。有你丫受的——
卻不料韓呈機輕輕的瞥了一眼白宵,道:“不願意走便不走了,路上帶着也太麻煩。”
什麽?
阿祿聽罷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他還想着這一路上在白宵面前表現的高傲一些,找回丢失的自尊心呢!
結果。少爺不讓它去了……?
阿祿連忙就勸道:“少爺,奴才覺着這樣不妥。您想想啊。您不在府裏,白宵這麽久見不着您,肯定是要鬧脾氣的,府裏又沒誰能制得住它。到時候萬一惹出麻煩來傷了人……”
江櫻覺得阿祿說的在理,遂也看向韓呈機,雖是沒說話。但那眼神分明也是在說“少爺,您就把白宵帶着吧”。
白宵嗚咽了一聲。像是十分不滿江櫻也要趕它走。
嗚咽罷,卻是伸出了兩只前爪,環抱住了江櫻的腿,腦袋一個勁兒的蹭着江櫻,一副寧死也不要離開飼養員的表情——
三人皆是石化在當場……
阿祿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完了,這貨真的是成精了!
韓呈機微一皺眉,而後看向江櫻道,“不如且留它在你這暫住一段時日罷?”
什,什麽?
江櫻聽得一愣。
少爺要讓白宵寄養在她這兒?
真的不怕一個月之後,她将高貴的白宵養的變了草根樣兒嗎?
畢竟養孩子的環境,是十分重要的。
江櫻表示有些為難,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韓呈機看向阿祿。
阿祿看看回神過來,而後忙取出了幾張銀票,塞給江櫻說道:“這是給白宵買肉吃用的——”
呃……
江櫻臉色有些變幻莫測。
夥食費真的不是最重要的好嗎。
她是真的怕把虎給養歪掉!
白宵似是察覺到江櫻的猶豫不決,又是一陣撒嬌的亂蹭,直是将江櫻蹭的心都軟了下拉,只能神色複雜的點頭應了。
卻不得不提前說道:“少爺,我不一定能養得好……”
畢竟之前在韓府的時候,她之所以能将白宵照顧好,依仗的是一切都是有人準備的好好的送到她手裏——
至于一個人照顧一只虎,這種一條龍的服務,她當真是沒有經驗。
“無妨,随意你怎麽養。”韓呈機的口氣随意到了極點。
随意到令江櫻懷疑,大少爺這是不是要抛棄白宵的前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江櫻只能點頭了。
白宵見狀,高興的沒邊兒,立馬兒就撒開了前爪,乖乖地坐卧在江櫻腳旁,同江櫻一起看着馬車上的韓呈機,俨然是要送人走了……
韓呈機覺得心口處涼了一涼。
阿祿暗罵了一聲背主的玩意兒——
韓呈機不願再多瞧,将馬車簾放了下來。
阿祿見狀跳上了駕座,同江櫻揮手作別後,便調轉了馬頭,揚鞭而去。
望着緩緩西行而去的馬車,逐漸地消失在餘晖之中,江櫻方收回了視線,看向坐卧在一旁的白宵。
見它一動也不動的面朝着韓呈機離去的方向,江櫻不由地笑嘆了一聲,道:“好了別看了,人都走遠了,方才怎麽沒見你這麽舍不得?”
☆、136:所謂心計
她話音一落,就見白宵一個激靈醒過了神來,睜着一雙惺忪的睡眼茫然無比的看着江櫻。
江櫻:“……”
合着人家只是坐在這兒,無聊的打起了瞌睡!
江櫻不由扶額,為韓呈機感到悲涼。
一人一虎剛要折身回院之時,江櫻卻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走來。
沒錯,就是熟悉。
她也是近來才發現自己還有這樣一項特長——縱然是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晉起的存在。
江櫻轉過身,未語先笑地看着敢從山裏回來的晉起,道:“晉大哥,你回來了。”
晉起一眼便瞧見了她身邊站着一只白虎。
幾乎是下意識的,便握緊了手中的弓。
白宵不甘示弱,上前兩步,不甚友好的盯着走來的晉起,一副蓄勢待發的架勢吓壞了江櫻。
江櫻連忙上前攔住白宵,又對晉起解釋道:“晉大哥,這是……這是家養的虎,獵不得。”
晉起掃了一眼被江櫻護在身後的白虎,略一皺眉,“從哪兒來的?”
說罷,又注意到了江櫻家門前的馬車輪轍痕,和馬蹄印。
誰來過了?
“這是我之前在韓府做工之時,喂養的那只白虎,因為主人要出遠門,不好帶着,便将它留在我這裏暫住些時日。”江櫻說罷又揉了揉白宵的腦袋,力證這是一只很乖順的虎。
主人要出遠門?
主人?
晉起幾乎是想也未想,就猜到了這位主人是何許人也。
“晉大哥,它不會随意傷人的。”江櫻企圖打消晉起的疑慮。
卻不知,晉起根本沒有任何疑慮。
在他眼裏,若是這只白虎膽敢傷人。也不過是一箭就能解決的事情,有什麽好值得去顧慮的——
于是,晉起淡淡地“嗯”了一聲,便提步去開了門。
江櫻略微覺察到,他似乎不怎麽高興……
畢竟昨天晚上帶自己去吃長壽面的人,可不該是這副表情的——
難道是不喜歡白宵?
江櫻低頭瞧了瞧白宵一副同樣不怎樣喜歡晉起的模樣,覺得有些頭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合眼緣嗎?
江櫻仿佛預見了日後自己兩頭為難的情形。
卻不料。與白宵不合眼緣的。不單單只是晉起一個人。
确切來說,白宵跟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個人都合不上這個所謂的眼緣……
先是吓得宋春風不敢進她家的門兒,後又惹得莊氏舉着菜刀追着它滿院子的跑。
“奶娘。你就別跟它一般見識了……”江櫻哭笑不得擋在莊氏和白宵中間,勸阻道。
“這個畜生,竟然偷吃了我剛炖好的雞!”莊氏吼道。
白宵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像足了一個養尊處優、被慣壞了的公子哥兒。
江櫻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就變了。
搗蛋就算了,竟然偷吃!
被搶了晚飯。這簡直不能忍啊!
江櫻覺得這個問題十分重大,要比白宵咬壞了奶娘給她做的新衣裳還要嚴重——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白宵了。
反正大少爺臨走前,不是說了嗎,随便養——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被搶了吃的而惱羞成怒了呢!
于是。江櫻拽起白宵的一只耳朵,就要往堂屋裏走。
白宵嗚咽着跟上,差點沒哭了。
為什麽飼養員突然變得這麽暴躁了?
說好的愛它照顧它包容它呢?嗚嗚嗚……
扯着白宵來到堂屋之中。江櫻在凳子上坐下,伸手示意白宵也坐好。
白宵老老實實地卧坐在她面前一步遠。一副受到了莫大委屈的模樣。
“你想吃什麽你告訴我便是了,犯得着去偷吃嗎?”江櫻皺眉訓斥道,“偷吃東西不是一只尊貴的老虎該做的事情,這樣會有失你的身份——”
若是現在不好好教一教它什麽叫做‘禮義廉恥’,萬一它偷吃成習慣了的話就改不掉了。且偷吃自家的東西且還好說,可若是偷到了隔壁男神家……
江櫻簡直不敢想下去了。
所以說到底,她也不是因為白宵偷吃了自己的晚飯而生氣,至少……不完全是?
她可是為了它的小命兒在着想啊!
想到此處,江櫻越發的語重心長起來,“你今日只是在家裏偷吃一只雞,可照此下去,你後天難保不會去別人家偷上一頭豬,你這樣……讓周圍的鄰居怎麽看你?”
莊氏瞧着江櫻一副認真說教的憂心模樣,竟是啞口無言。
白宵像是聽懂了似得,被江櫻這一番話說的羞愧不已,險些就要無地自容。
沒想到偷吃一只雞的後果竟然這麽嚴重,它以後再也不敢了……
江櫻又噼裏啪啦的說了一大通,直是将白宵說的将腦袋埋到了兩只前爪上,沒有臉見人,才端起一側的茶水吃了兩口潤了潤喉嚨,并問道:“可記住了嗎?”
白宵搗了搗腦袋,依舊沒有臉擡起頭來。
江櫻一瞧它這副被打擊過度的模樣,走上前來蹲下身子,伸手替它順了順毛,道:“你也不要因此自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以後別再犯,我便不會再說你了。”
白宵這才緩緩擡起了頭,癟着嘴巴一副認錯的模樣。
江櫻見狀長舒了一口氣。
內心深處不由地升騰起了一種難言的驕傲來——拯救了一只徘徊在堕落邊緣的白虎,這可不是随便誰都能做得到的。
“好了,也別說它了……”莊氏端着飯菜走了進來,不忍的說道。
都說她是話唠,可依照她來看,櫻姐兒才在深藏不露的話唠……
白宵一聞見飯菜香氣。頓時就一掃方才的自卑,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直直地掃向莊氏。
還沒适應同一只老虎如此近距離接觸的莊氏,不做防備之下被吓了一跳。
江櫻一個眼神瞪過去,白宵立馬兒就老實的退了回來。
江櫻見狀十分滿意——看來方才的一番教育,的确是起到效果了。
白宵在韓府如何橫行霸道她管不着,但既然韓呈機将它留在了這裏。她就不能再任由它亂來了。
她也不想委屈了白宵。但卻也不打算溺愛,畢竟最起碼的一些規矩,還是要有的。
要将一只嬌生慣養、嚣張跋扈的虎公子教育成一個得體而懂事的三觀周正的良好虎少年。江櫻忽然覺得任重而道遠。
※※
次日一早,江櫻按時醒來。
打眼一瞧牀下,便見白宵卧在她牀邊鋪着的軟毯上睡的正香,鼻孔裏發出的細微鼾聲。十分的有節奏感。
江櫻瞧着它毛茸茸的一團卧在那裏,可愛的緊。不由地嘴角一彎。
江櫻穿衣之時,警惕的白宵被驚醒了過來,但睜開霧蒙蒙的眼睛瞧了瞧,見是江櫻。便又放心無比的閉上眼睛繼續睡了起來——
大致是由于能同飼養員在一起吃睡了的緣故,白宵昨晚格外的興奮,直至快天亮才睡着。江櫻怕它睡不夠有起牀氣,便沒喊它起來吃早飯。只想着何時它自己餓醒了再吃也不晚。
堂屋裏,江櫻正和莊氏用早飯。
莊氏一口水烙馍卷辣牛肉醬咽了下去,又就了一口白粥,方騰出嘴來同江櫻說道:“待會兒咱們去飯館,這大蟲關在家裏沒人看着,能行嗎?”
總不能将它帶去飯館兒的。
不然的話,這生意可算是沒法兒做了。
江櫻也深知不能帶着白宵去飯館兒,但又覺着依照白宵的野性子,關在這麽一座小院子裏大半天見不着人,八成是會将這院子裏的一草一物都給糟蹋的不成樣子。
且一兩日還行,若是時間久了,憋瘋也是極有可能的……
莊氏想了一想,說道:“不然交給晉起那孩子幫忙看着罷?”
“這怎麽行呢。”江櫻想也沒想就搖了頭,“這實在是太麻煩晉大哥了——”
“這怎麽不行呢!”莊氏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道:“反正他也沒什麽事情可做。”
江櫻有些不認同了。
她的晉大哥,可不是不務正業的人啊。
“晉大哥是要上山打獵的。”江櫻糾正道:“成日裏也是忙得很呢。”
莊氏扶額嘆了口氣——
什麽叫做朽木難雕?
這就是啊!
于是,莊氏只得進一步提醒道:“讓他幫忙只是個借口,這不是為了找借口能同他多接觸接觸嗎?你想一想,若是他答應了,日後你盡可以借着白宵的事情去找他,若是不答應……”
說到此處,莊氏頓了一頓,拿一種‘蒼蠅腿也是肉’的口氣說道:“那至少不還賺到了一個同他見面的機會嗎,橫豎也不會吃虧的就對了。”
江櫻聽得呆了一呆。
誰說奶娘情商低的?
試問誰能想象的出,這一出看似簡單的‘托虎事件’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之深的心機!
人與人之間,真的就不能坦誠相見了嗎?
非得這樣玩弄心計?
江櫻在心底唏噓不已,看向奶娘的眼神就有那麽一點不一樣了。
莊氏被江櫻這種‘奶娘你好有心計’的表情看得有些心虛了……
下一刻,就見江櫻放下了筷子,站起身來。
“你作何?”莊氏看着她問道。
“我去将白宵喊醒。”江櫻邊說邊往裏屋走去,“我怕待會兒晚了的話,晉大哥已經出門了。”——也不怕白宵有起牀氣了!L
☆、137:神助攻
啪嗒一聲,莊氏手裏的筷子砸了下來。
說好的嫌棄她太有心計呢?
變臉變得這麽快真的好嗎!
……
于是,不到一刻鐘之後,江櫻便領着睡眼惺忪的白宵,敲響了隔壁的門。
晉起聽到動靜前來開門,門一經推開,入目便是江櫻笑眯眯的臉龐。
還有那只……在她腳邊卧着,就地睡了過去的大懶虎。
江櫻則是覺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定睛一瞧,這才看到晉起竟然只着了一件單薄的白色裏褂,領口的兩粒扣子崩開着,露出好看的鎖骨,和結實的麥色胸膛——
而在這樣寒冷的臘月清晨裏,他穿成這個樣子,卻依舊是滿身的汗水,薄薄的綢褂被汗水浸濕,緊緊的貼在皮膚上,再配上那雙藍色的眼睛,混合在一起,乍一看,竟然有一種奇異而極為性/感的視覺沖擊——
覺察到大腦開始放空,江櫻不敢再看,連忙将視線轉移開。
她怕再看下去,萬一流了鼻血……那就丢人丢大發了。
晉起将她的不自在看在眼中,心下有些好笑。
他向來有早起練武的習慣,所以才穿成了這樣。
他原本還不知道,這個厚臉皮的女人竟也會有害羞的時候,眼下見江櫻如此,倒是出乎他的意外了。
卻不知,相比于視覺來說,江櫻只是更容易受到感情的驅使。
換而言之,她見晉起露個鎖骨便覺得心潮澎湃,但若換成一個陌生的俊美男子,只怕就是脫/光了站在她面前,她頂多也只是罵上一句變/态。再送對方一記白眼,然後轉身離去,總之必然是不會同害臊扯上半點關系的——
喂,這是什麽淫/蕩奇葩的比喻啊!
“找我有事嗎?”晉起問道。
江櫻咳了一聲掩飾尴尬,這才說道:“晉大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說着話,眼神卻在亂飄。始終都不敢放在晉起身上。
“嗯。”晉起點頭。
嗯?
江櫻怔了怔。
連問都不問自己要拜托他什麽事情。就這樣答應了?
難道不怕她提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嗎!
晉起的确是一點兒都不擔心她能提出什麽有難度的請求來……
江櫻的性子,他多少還是了解了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