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她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且十分害怕會欠下別人人情——

嗯。其實晉少年對江姑娘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晉大哥,我和奶娘要去飯館兒,不方便帶着白宵,哦對了。它叫白宵。”江櫻說着指了指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白宵,方又接着說道:“所以。我想請晉大哥幫我看着它……”

晉起臉色微微變動了一下。

方才他說什麽來着?

她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

不行,他要将這句話收回來了——

自己給別人養虎就算了,為什麽還要拉他一起?

他完全不想替那位韓府的大少爺養寵物好嗎!

“它實際上是很聽話的。”江櫻替白宵說着好話,“絕對不像山裏的老虎那樣随意傷人。晉大哥你看——”

說罷,江櫻便朝着以天為被地為席的白宵踹了一腳,只聽它咕哝了兩下。卻是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便繼續睡着了。

“是不是很乖順?”江櫻看着晉起問道。

晉起:“……”

他很想問一問她。你确定要表達的是它很乖順,而不是它有多麽的堕懶嗎?

可被這麽一雙清澈晶亮的眼睛盯着,晉起無力的發現,拒絕的話他竟然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自制力已經低至此種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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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幫你看上半日吧。”晉起面上平靜地說道。

江櫻聞聽大喜,一來是真的覺着晉起幫到了自己,二來則是……則是因為奶娘說的那句話——日後盡可以借着白宵的事情來找他。

江櫻笑眯了眼睛低頭看了看白宵,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一個傳說中的……神助攻。

……

昨日‘缺席’了一日的梁家父女,今天鼓起勇氣來到了一江春。

自然,這個所謂的‘鼓起勇氣’,說的只是梁平一個人罷了。

至于梁文青,大致是由于多年來養成的厚臉皮優勢起了作用,故她并非覺着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将宋春風逼到牆角裏說了兩句話,再又搶走了那個木刻的小人像兒嗎?

同女兒相比,梁平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差多了。

這不,他一走進來,就覺着每個人都在拿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

“梁鎮長來了——”此刻飯館兒剛開門,堂中還沒有客人,方二見梁平過來,便上了前打招呼。

梁平看了一眼在櫃臺後算賬的江櫻和莊氏,有些難為情的笑了笑點了下頭。

江櫻回以他一笑,可梁平怎麽看怎麽覺着這孩子笑的有點複雜,和以前不同了……

“梁鎮長昨個兒可是有事,沒瞧見您過來啊。”方二也實在是閑的發慌,順手倒了一杯水遞給了梁平。

梁平覺得也就數方大和方二的眼神還正常些。

但心底還是湧現了一個僥幸的想法——也許只是他太敏感了呢?

于是,梁平吃了口水,而後小聲地同方二征詢道:“那個,昨個兒你有沒有聽到什麽事情……”

方二茫然地搖頭,“啥事啊?”

“就是,有關我的事情……有關我前日裏,吃火鍋的事情。”梁平進一步提示道。

“沒有。”方二想了想,誠然地搖了頭。

怪也怪梁平大哭這事兒做的太丢人,丢人到……沒人願意提起。

梁平一聽這話,心裏頓時就放松了下來。

既然都沒有聽到這風聲,那是不是代表大家已經要忘卻此事了呢?

可是……“我總覺着今日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梁平喃喃道。

方二重重地“嗨”了一聲。忙地搖頭,道:“哪裏是——”

梁平聽到這兒,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原來真的是他太敏感了!

又聽方二接着說道:“這哪裏是您覺着啊,這分明就是事實啊!”

梁平猶遭重擊。

就連,就連方二都看出來了嗎?

她們一個個的,表現的這麽明顯,真的好嗎?

“說起來我也很好奇啊……”方二一臉八卦地問道:“梁鎮長您到底做什麽了?”

“小事罷了。小事罷了……”梁平強裝鎮定着打了哈哈。唯恐方二再多問,疾步走向了後院。

莊氏瞧着他進了後院,遂丢下算盤。跟了過去。

江櫻便一個人對起了賬,并在心裏替梁平念了一句自求多福。

奶娘那樣的毒舌,希望他可以承受的住。

後院中,宋春風在劈柴。

梁文青則是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看着宋春風。

宋春風近日來對梁文青的态度略有轉變,卻并非是往好的方面發展。而是……從厭惡逐漸變成了麻木。

現如今,若非梁文青再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來,他一般可以做到對她熟若無睹了。

是以,宋春風劈着自己的柴。梁文青盯着自己的人,二人互不幹擾,氣氛倒也還算和諧。

直到梁平和莊氏一前一後走進後院裏。這種和諧方被打破——

“萍……萍娘。”梁平看着莊氏,有些無地自容地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當時自己究竟的喝醉了、還是腦子被驢踢了……

竟然當衆嚎啕大哭了起來……

梁鎮長覺得這将會是自己人生之中無法抹去的一大污點。

“酒醒了?”莊氏冷眼斜睨着梁平。

“醒了。醒了……”梁平無助的幹笑着。

“還記得自己做了什麽事情嗎?”莊氏問道。

梁平想了想,本想撒個謊說不記得了,可轉念一想,依照莊氏的性格來說,如果他真的說自己不記得了,她定是要前前後後、完完本本、甚至還會添油加醋的同自己講上一遍的,最後丢下一句‘你還有臉說不記得’諸如此類的話,面含鄙夷的揚長而去。

想到這種可怕的結果,梁平權衡了一番,最後還是點頭承認了。

“梁平,你說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連這點分寸都沒有……”莊氏皺着眉道:“當着那麽多的小輩,你說你這做的都是什麽荒唐事?你這樣做,哪裏有半點做鎮長的風範?若是傳了出去,讓桃花鎮上的街坊鄰居上怎麽看你?”

咿,怎麽覺着這麽像櫻姐兒昨晚教育那只大蟲時說過的話呢?

梁平低着頭忙不疊的應“是”。

一副都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的表情。

活了半輩子,還沒被除了娘親之外的女人這樣教訓過。

可偏偏……他還挺享受這種感覺的!

說時遲那時快,梁平腦子裏忽然就閃現了三個大字——賤骨頭。

喂,他竟然這樣想自己!

正欣賞着美少年劈柴的梁文青,聽到這邊的動靜,起身走了過來。

結果一過來便瞧見了自家爹被人教訓的低着頭,點頭如搗蒜,不管莊氏怎麽說,他都一個勁兒的點頭應是。可謂是……沒骨氣到了極點。

梁文青何時瞧見梁平對誰如此低三下四過!

“爹,你怎麽任由她這樣說你!”梁文青大步走來,怒氣沖沖地瞪着梁平說道。L

☆、138:論表意的重要性

結果卻聽梁平一本正經地說道:“文青,你莫要胡鬧。你莊嬸她說的都對,你既然過來了,也仔細聽着吧——”

“什,什麽?”梁文青身形一顫,覺得她爹瘋了。

自己沒骨氣就算了,竟然還要拉着她一起聽?!

喝醉酒大哭大鬧的人又不是她!

用這麽正經的口氣,說出這麽恬不知恥的話,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呢?

這時,梁文青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個想法:這樣的爹,不要也罷了。

走火入魔到這種程度,已非她可以挽救得了的了……

午後,過了最忙的時段,梁文青便拉着江櫻去了後堂說話。

“我昨個兒去求了一支姻緣簽,可是一支上上簽呢!”梁文青興奮地同江櫻炫耀道:“簽文的大概意思是,我會守得雲開見月明,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櫻對這些東西向來是半信半疑的,但見梁文青這麽高興,便也就跟着附和了兩句:“那果然是一支上上簽,好兆頭。”

“你還別說,我真覺着這簽靈驗的很呢!”梁文青扯着江櫻坐下,一臉竊喜地道:“你瞧見沒有,今個兒春風都沒趕我了,更沒有對我大呼小叫呢!”

江櫻聞言怔了怔。

今天宋春風的反應她的确是看在眼裏。

可她并不覺得這是好事……

與其說是沒趕梁文青走,倒不如說是……對她視而不見了。

相比之下,江櫻反倒覺得現在的情況還不如以前來的好。

梁文青竟然感覺不到宋春風越發疏遠的态度嗎?

還是說,當局者迷。

看着眼前一臉欣喜的梁文青,江櫻忽然有些心疼起了這個傻傻的姑娘。

“文青……”

“嗯?”梁文青轉過頭來看着她。臉上還帶着笑。

“真的……非春風不可嗎?”江櫻看着梁文青問道。

“你在胡說什麽呀!”梁文青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江櫻,說道:“好端端的,你作何要洩我的氣?”

那一副‘我求求你別拉我後腿好不好’的表情,看的江櫻一陣語塞。

她真的不是在扯後腿……

“我對春風的感情,你是絕對想象不到的。”梁文青怒了努嘴,繼而說道:“總之不管發生什麽事情,縱然他娶妻生子。我也絕對不會喜歡上其他人——”

也無法喜歡上其他人。

江櫻聽罷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

梁文青拿胳膊肘捅了捅她。一臉八卦的問道:“別光說我的事情了,也說說你的啊!”

江櫻擡起眼疑惑的看着梁文青。

“哎呀,就是你跟晉起怎麽樣了……”梁文青攤開了問道。

“呃……”江櫻想了想。而後點頭說道:“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

“什麽挺好的?”梁文青對這個模糊的回答不甚滿意,深問道:“那他都做了些什麽,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麽……類似于表露心跡的話?”

江櫻呆了呆,想也不想便搖了頭。并道:“你誤會了,他對我……似乎并沒有我對他的那種感覺。”

更別提什麽要人家對她表露心跡了……

“那你還說挺好的!”梁文青白了她一眼。

江櫻嘿嘿笑了兩聲。“總之我覺着是挺好的……”

梁文青不雅的翻了個白眼,覺着這姑娘好似比自己還要傻上許多。

明知道人家對她無意,卻還能在這兒傻樂,也當真是夠可以的了。

“那你可有同他挑明心意?”

江櫻搖頭。

“為什麽不說呢?”梁文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諄諄教導道:“這種事情總要有一個先說出口的,不然一直拖下去,萬一他會錯了你的意。就這麽錯過了豈不可惜嗎?”

她的确是怕江櫻錯過。

更怕江櫻錯過之後會将主意打到春風身上——

梁文青抱着不甚單純的目的,在一旁繼續煽風點火。“你聽我的,這種事情可不能畏首畏尾!”

江櫻沉默了一下。

又聽梁文青說道:“你覺着是日後的幸福的重要,還是一時的矜持來的重要?”

這還用問嗎?

可是……

江櫻看着梁文青,疑惑不解地問道:“你當真覺得我矜持嗎?”

有生以來,她頭一次聽到有人拿這個詞來形容她!

梁文青噎了一噎,而後道:“是我口誤了……”

末了便又将跑偏的話題拉了回來,“總之我就是想告訴你,如果真的想同他再近一步的話,表意乃是頭等大事。”

江櫻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問道:“這個……真的有這麽重要嗎?”

她覺着二人現在的狀态,其實也挺好的。

“當然重要!難道你想一直這樣不清不楚的呆在他身邊嗎?”梁文青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又講道:“你須得知道,男子與女子不同,他們慣來是粗心大意的,有些事情,倘若你不說,他們便永遠不會知道。”

一直不清不楚的呆在他身邊?

江櫻覺得她肯定是不想的。

但卻不敢輕易打破這種來之不易的平靜。

說到底,她的确是如梁文青所言——太過畏首畏尾了。

“想明白了嗎?”梁文青見她臉上的表情,出聲詢問道。

江櫻點點頭,“你說的對,一直這樣下去也總不是個辦法。”

“孺子可教也……”梁文青十分滿意的點了頭,又忙地問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什麽時候……動手?

江櫻的臉色怪異了一下。

将好好的一個表意事件說出了一種計劃暗/殺對方的氣氛來,真的合适嗎……

“快說呀!”梁文青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我……我還得再準備準備。”江櫻一臉慎重。

梁文青忍不住再次翻了個白眼,“這有什麽好準備的?”

江櫻搖頭否認了梁文青的随意,認真無比地說道:“我首先得想一想該怎麽說才好,其次。天時地利與人和……缺一不可。”

什麽?

還天時、地利、人和?

梁文青很想從江櫻臉上看到她是在同自己開玩笑的表情……

姑娘,表個意而已,至于像是在行軍打仗布陣一樣嗎!

見江櫻皺眉深思的模樣,梁文青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她在想,她之所以表意屢屢被拒,會不會就是太過輕率的緣故呢?

或許,她也該靜下心來。好好地計劃出一整套‘作戰策略’來了……

梁文青抿着唇暗暗點頭。

回桃花鎮的路上。江櫻和梁文青坐在車廂裏,皆是一副入定的模樣,想到認真處。更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莊氏覺得這氣氛有幾分詭異,忍不住出聲打破道:“櫻姐兒這是怎麽了?”

江櫻正想的入神,竟是沒聽到莊氏的話。

反倒想陷入了‘瓶頸期’,正暗自苦惱的梁文青開了口。皺眉看着莊氏問道:“我聽說當年是你先招惹我爹的?”

莊氏老臉一紅,沒想到自己當年的那些光榮事跡。竟然已經如此廣為人知。

卻不知,這只是梁文青刻意同府中的老仆婦們打聽來的罷了。

想到梁文青平日裏對自己的種種刁難與歧視,今日又翻起了舊賬試圖羞辱于她,莊氏不免有些覺得不是滋味。

但卻又想到了那晚江櫻對她說過的一番話。

是的。她又非是插足了別人的家庭,更沒有做出任何有悖倫理之事,沒理由如此看扁自己。

且若連她自己都在貶低自己。那其他人更是不必說了。

想到此處,莊氏罕見的沒有回避退卻。反而是道:“沒錯兒,是我先勾搭的他。”

這絲毫沒有矜持顏面可言的一句話,卻因為她臉上平靜從容的表情,而顯得格外坦蕩……

梁文青嘴角一抽,沒想到莊氏不僅這麽幹脆的直面承認了,且還這麽一副表情。

“梁小姐,我同你爹之前的事情,是在你娘與他成親之前便存在的了,你若因此耿耿于懷,我也別無他法。”趁此時機,莊氏說出了憋在心裏很久了的一番話,“且日後會如何,也是無法預測的,若是讓梁小姐瞧不順眼了——我同樣也別無他法。”

她這連着的兩句別無他法,算是表明态度了。

莊氏說這番話的時候,江櫻倒是回神了,剛巧就聽得清清楚楚的。

一時間,不由地拿敬佩的目光看着奶娘。

奶娘這番話無疑算是客氣的,若是換做了她平時的說話風格來講,江櫻覺着可以翻譯成這樣——我要不要同你爹在一起,那是老娘自個兒的事情,跟你沒有一文錢的關系,若你讓你不舒服了,那我也是絕對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我勸你還是省省心吧。

至此,江櫻方覺得奶娘是真的想通了。

越過心裏的那道坎兒了——

可這誘因是什麽呢?

奶娘為什麽會突然想通了?

回想了一番近來發生的事情,江櫻敏銳而快速的尋找到了答案——梁鎮長嚎哭事件。

是了,定是因為這個!

肯定是這樣的梁鎮長,戳中了奶娘的保護欲。

讓奶娘覺着,這人沒自己看着守着,恐怕還真不行——

江櫻正為自己的推理能力感到驕傲之時,臉色變幻了好大一陣兒的梁文青,開口說話了。

而梁文青的反應,卻是讓莊氏和江櫻覺着三觀盡毀于一旦。

☆、139:被調教的白宵

“這些無關緊要的容後再說吧。”梁文青臉色變幻了一陣,竟然變得不以為意起來,而後在莊氏和江櫻驚異的目光中,繼續說道:“你現在且跟我說說,當年你是怎麽把我爹弄到手的?”

莊氏:“……”

江櫻則是呆若木雞,她很想問一問梁文青,之前在她眼裏最介意的事情怎麽就成‘無關緊要’了呢?

見莊氏不語,梁文青又道:“就是你用了什麽法子?做過哪些事情?總之越詳細越好!”

梁文青覺得這世上最難攻克的人一定是她爹無疑了。

據說,當年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娘子上趕着撲過來,她爹卻都絲毫不為所動。

卻偏偏栽在了莊氏這個粗犷無知的女人手上——

梁文青覺得,莊氏身上有許多經驗與秘訣,值得她去挖掘學習。

至于其它的什麽恩怨,暫時就先放一放好了。

沒錯,這姑娘就是能做到這麽随意……

聽到這兒,江櫻才算徹徹底底的恍然過來——合着梁文青這是想要借鑒奶娘當年追梁鎮長的攻略!

只是,前一刻分明還看奶娘各種不順眼,一眨眼的功夫卻好像什麽隔閡都沒有了一樣……做人這麽善變,真的好嗎?

江櫻覺得這樣真的不好。

但是……“奶娘,你就跟我們說說吧?”江櫻扯住莊氏的一只衣袖,低聲下氣的央求道。

畢竟是成功案例——她也想參考一二!

莊氏看着兩個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陣淩亂。

但是,不恥下問是一件很值得鼓勵的事情。

作為一個長輩。她自然是要知無不言、言傳身教才算稱職。

所以,她才不是被勾起了說話的興頭兒,順便想回憶當年的輝煌戰績呢!

是以,這一路上莊氏幾乎是沒停嘴。

江櫻和梁文青則是聽得津津有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莊嬸,明天你還給我講!”臨下車前,梁文青同莊氏說道。“明天還坐我家的馬車——”

江櫻覺得在梁文青面前。她碎掉的三觀已經撿不起來了。

這才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梁文青就将奶娘的稱呼,從“喂”晉級為了“莊嬸”——

而且。之前因為梁平将馬車讓給她和奶娘,自己去坐了春風的驢車一事,一直板着張臉的梁文青,真的是眼前這個嗎?

後面緊跟着而來、由宋春風趕着的青驢車中。梁平跳了下來,剛巧就聽到了梁文青的這一句莊嬸。

梁鎮長激動的險些要熱淚盈眶了!

萍娘果然厲害。這才半天的功夫,就将女兒給收服了!

他就知道,萍娘出馬肯定要事半功倍。

如此也不枉費他刻意安排二人同乘馬車的一番苦心了——

唏噓而感動的梁鎮長,又哪裏料得到。莊氏之所以能收服梁文青,靠的全都是當年那個‘好哄易騙’的他……

目送着梁平和梁文青離開的間隙,江櫻分神打量了一下隔壁。

卻見隔壁的院門鎖的緊緊的。晉起顯然并不在家。

那白宵呢?

被關在隔壁院子裏?

完了,今早她該提醒晉起這只脾氣不太好的大虎是不宜久關的。

江櫻忽然很擔憂晉起回來之後。瞧見淩亂堪比雞窩的庭院,會有怎樣可怕的反應……

光是這麽一想,江櫻便覺得頭皮發麻。

且十分為難,萬一晉起動了怒要解決掉白宵,那她該站在哪邊?

不對,她怎麽會有如此冷血的想法呢!

竟然會因為對方是自己的男神,從而産生了這種荒唐的選擇——

江櫻自我檢讨了一番過後,重新捋好了一條正确的思路——如果她拼力護着白宵,能有幾成勝算?

莊氏打開院門走了進去,江櫻卻仍舊站在大門外,以防萬一晉起忽然回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白宵的小命兒便已經不保。

然而不多時,出現在眼前的一幕事實再一次證明……她又多想了。

白宵并沒有被關在院子裏。

而是被晉起随身攜帶着了——

江櫻就這麽看着一人一虎不疾不徐的朝着自己走來。

“晉大哥。”待晉起走近,江櫻方出聲喚道。

“帶它上山打獵去了。”晉起道。

江櫻望着樂颠颠的朝自己跑來的白宵,嘴邊還沾着不知名動物的血跡,和它那圓鼓鼓的肚子,江櫻愣了一愣。

與其說是打獵,不如說是帶它吃東西去了罷?

晉大哥這是在替她節省夥食費嗎?

江櫻感動地看向晉起。

結果就聽晉起幽幽地說道:“有它在倒是省了許多功夫,下回再去,便用不着帶弓了。”

江櫻看了一眼晉起手中提着的三張剝好的鹿皮,還有幾只小野兔,白宵便邀功似得抖了抖毛。

可江櫻好奇的卻是,晉起是怎麽把白宵弄到山裏去的……

白宵這樣的懶蟲,鮮少會聽命于誰。

江櫻剛想問一問,便見白宵拿眼角瞄了一眼晉起,很有些敬畏的意味,再沒了半分昨日裏初見晉起之時的輕視與敵視。

江櫻看的呆了一下。

難道是被揍過了嗎?

她很清楚白宵的性格,在它喜歡的人面前,還算乖順。在它瞧不順眼的人面前,卻是軟硬不吃,脾氣賴到了極點。

可有一點例外是,在遇到比它更加強硬的人之時,若是吃了頓大虧,便會老老實實地服軟兒。

沒錯,就是這麽的沒骨氣,就是這麽的吃軟怕硬。

于是,江櫻覺得她仿佛已經找到答案。無需再多問了。

只是沒看出來,晉起不單單會打虎,竟還是一位馴虎高手……

江櫻覺得心目之中晉大哥的形象越發偉岸了。

“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晉大哥幫我照……照顧白宵。”江櫻笑着道,只是在說到照顧二字之時,微微口吃了一下。

“無妨。”晉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邊的白宵一眼。鬼使神差的就問出了一句:“你很喜歡虎嗎?”

“啊……”江櫻遲疑着。但低頭一瞧白宵渴望得到認可、得到喜愛的小眼神,便口是心非的點了頭,“很喜歡。”

心裏卻在默默流淚。喜歡老虎,這特喵的得是多麽粗犷的愛好啊!

白宵高興的低嘯了兩聲,十分滿意江櫻的回答。

它也很喜歡飼養員呢!

晉起卻聽得皺眉,片刻之後。卻是說道:“你若當真喜歡,來日我幫你獵上一只更好的。将性子馴軟了,或是找只虎崽與你——”

說罷又看向白宵,道:“趁早将它送回去吧。”

只要一想到這只虎是韓呈機的,韓呈機可以随時借着這個由頭來找她。晉起便覺得怎麽看白宵怎麽不順眼。

“嗚!”白宵聽懂了一般,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瞪着晉起。

這人怎麽這樣,它今日幫了他很多忙呢。又是捉野雞,又是追兔子。都要累死了!

他怎麽還拾掇着飼養員送自己走呢?

還要找其它虎來取代它,真是過分!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嗚嗚嗚,它以後再也不要幫這個人打獵了……

對上白宵帶着‘譴責’和‘控訴’的目光,晉起眼神微微一凜。

白宵即刻便被吓得蔫了下來,只得可憐兮兮地仰着腦袋看着江櫻,仿佛是在說——飼養員你快告訴他,快告訴他你只喜歡我一只虎的!不用馴軟別的虎,它本來就很軟很聽話的!而且還比外面的野虎愛幹淨,它的優點很多的……

江櫻詭異的懂了它的意思。

可是,晉大哥這可是間接的表示要送自己禮物啊!

心上人第一次要送自己東西,如果拒絕的話,豈不是不利于以後的感情發展嗎?

但打眼一瞧可憐到了極致的白宵,江櫻頓時又心軟了。

而且,她本來真的是不喜歡老虎的……

更應該說是十分害怕。

她只是同白宵處的久了,有了感情而已。

江櫻腦海裏天人交戰着。

“如何?”晉起見她猶豫不決,遂又出聲問道,臉色卻是不自覺的已經沉下了幾分。

江櫻擡起頭來看他,先是扯出了一個誠意十足的笑容,才又說道:“晉大哥,我覺得虎太難馴,又不大好養,不如……你捉一只兔子送我罷?”

晉起面無表情的看了她片刻。

內心深處卻已經變身咆哮帝了。

她當真覺得他是想送她東西?

竟然還挑挑揀揀,說要什麽兔子!

他是真的想送寵物嗎?

他是想将這只愛撒嬌又不要臉的大白虎趕走好不好!

他就知道在她的世界裏,沒有最蠢,只有更蠢!

同她這種蠢人置氣,且只有他一個人在生氣,他也當真是蠢到無可救藥了!

“晉大哥……?”江櫻隐隐覺察到了晉起身上隐忍不發的別樣情緒,預感不太好的喚了他一聲。

晉起調整了片刻,再開口已是正常無比的口氣,道:“罷了,兔子不甚好捉。”

說罷轉身便去開門,留江櫻一人在原地淩亂。

他方才說什麽?

兔子,不甚好捉?

一個可以輕飄飄的表示出能抓來一只虎送她的人,竟然說兔子不好抓……

沒事,男神嘛,偶爾抽一下風,她可以包容的。

思及此,江櫻連忙對晉起的背影喊道:“晉大哥,不然狐貍也成的——”

晉起的背影重重一頓。

江櫻一瞧,不好,難道狐貍也不好抓?

于是只得又道:“那不然松鼠呢?”L

☆、140:嫁娶

背對着她的晉起,閉上眼睛默默做了個深呼吸,适才控制住沒有吼出聲,須臾,冷聲說道:“不送了。”

說罷,便大力推開了院門,再又從裏面大力的合上。

江櫻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是,這是又犯病了嗎?

說起來,已經很久沒犯過了……

但重點是……為什麽不送了啊喂!

實在不行她還可以再換啊,随便什麽都行,只要是他送的,就算只野雞,她也要當成寶貝給供養着——

為什麽不!送!了!

言而無信是很沒有道德的!

江櫻淚目望天,在心底咆哮道。

※※

轉眼三日,臘月初七,到了宋春月出閣的日子。

因為閨蜜出嫁是大事兒,故江櫻十分沒有職業精神的決定,一江春歇業一天。

這一日,天還未亮,江櫻就起了牀。

将自己收拾停當之後,便同莊氏一同去了隔壁。

熟睡中的白宵被關門的動靜吵醒,睜着一雙惺忪的眼睛往窗外一瞧,見天色還灰蒙蒙的,顯然是未到起牀吃飯的時辰,便又重新埋頭呼呼大睡了起來。

宋家門前,院門已經大敞着,門前被高高挂起的兩只大紅燈籠照的通亮如白晝。

裏裏外外,門窗之上張貼着的雙喜剪紙,将不大的庭院襯得喜氣盎然。

這些剪紙,是這兩日江櫻和梁文青剪成的。

江櫻和莊氏來到正屋之中,就見宋春風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雙手抱肩,頭歪倒在椅背上……睡着覺。

“這孩子怎麽在這兒睡起來了?”莊氏好笑地說道。

聽到動靜剛裏間出來的李氏。無奈地看了宋春風一眼,搖頭道:“本是喊起來幫忙的——罷了,反正也不指望他能幫什麽,他既不怕冷,且讓他在這兒睡着吧。”

說罷又看向江櫻,說道:“龐娘子正替春月在裏間兒梳頭呢。”

江櫻點頭,臉上帶笑的走進了內間。

莊氏也跟着李氏走了進來。

點着燈的內間。宋春月正坐在梳妝臺前。由一位頭發花白的婦人梳着頭。

這婦人姓龐,乃是桃花鎮上出了名兒的福德雙全、子孫滿堂的福瑞之人,許多小娘子出嫁。都會請她過來梳頭,求得是一個吉祥如意的好兆頭。

龐娘子生就一張團圓的臉,人也偏胖些,臉上沾着些許慈愛的笑。一眼望過去,就讓人覺着親近。

“櫻櫻你來了。快來坐!”宋春月見江櫻過來,連忙地招手說道。

江櫻笑着走了過來,在梳妝臺旁站定,先是取出了兩頂帕子來。說道:“春月,這是我前幾日繡的,送你——”

宋春月伸手接過。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方啧啧道:“還是你繡的好看。我學也學了個把月了,但也只學了個大形兒而已,要說這意境,卻是半分也沒能學到……”

江櫻聞言笑着打趣道:“你還看得出意境來啊?”

宋春月嗔了她一眼,道:“我雖是繡不出來,但好歹還是能瞧得出好壞的!”

龐娘子聽着兩個小姑娘笑鬧,便随意的往宋春月手中的兩頂帕子上搭了一眼過去,本是不經意的一看,卻是讓龐娘子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只見那兩頂綢帕一藍一白,藍色的那頂,其上繡着是乃是一副鴛鴦戲水圖。

要說鴛鴦戲水圖,龐娘子見得多了去了,繡法新奇、頂好的針腳兒她也瞧了無數,可眼前這頂,不僅針法細致,搭色讓人瞧着舒服,且最難得是還是貴在十分的有靈氣——灰白色細線勾成的水波,恍若天成,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在眼前;再到兩只鴛鴦眼中神情,乍一看,果真像是一對情/人在缱绻的對視着。

而另外一頂白底兒的,較這頂鴛鴦帕相比,用色便顯得格外簡單,通體也只有粉白兩色。

右下方繡的是一枝桃花,看似簡單,但細瞧之下便能發現,無論是那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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