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轉身拔腿便跑!
自不量力也好,不見棺材不落淚也罷,總之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她就絕對不會放棄。
江櫻一面奔逃着,一面快速的在四周環顧着有無可以躲避栖身之處。
身後黑瞎子的腳步聲越來越來震耳,江櫻不必回頭也知道,它離自己必定是不遠了。
雪越下越大。鵝毛一般。急速奔逃着的江櫻甚至已經看不清前面的路是什麽樣子,顧不得去理會被荊棘刮傷的臉龐,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她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也是這個時候。江櫻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上山找白宵的行為實在是太過沖動了一些。
但那時眼瞧着白宵不管不顧的模樣,她根本來不及去思考過多。
江櫻拼了命的往前跑着,早已分不清眼前的情形如何。也聽不到山中狂風大作的聲音,仿佛耳邊只剩下了自己粗重喘氣聲。餘下的一切都早已消失匿跡。
是以,她也并未注意到眼前一方半人高的亂石,直至撞了上去跌坐在地。
江櫻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山風夾雜着雪粒子都灌入口腔之中。凍得她連牙齒都在隐隐作痛。
江櫻此時已是筋疲力竭,無力的轉頭向後望去,只見那只同樣累的不輕的黑瞎子。已經離自己不足十步遠!
它一身油黑的皮毛已經成了半白不黑的顏色,此刻也停了下來。張開大嘴露出了下一排雪白的牙齒,大口的喘息着。似在積攢力氣,好将江櫻一舉拿下——
江櫻此時已是‘欲哭無力’,渾身再提不起一絲力氣來,只能在心裏想着,她好歹也是穿越過來的,怎麽說也不該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丢了性命才對啊喂!
這種時候該是有人出現在眼前英雄救美才符合穿越定律吧!
可是……
江櫻環顧了一番白雪皚皚的深山,覺得這個可能性已經低到了她可以三天不吃飯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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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不求什麽英雄救美了,她只求她的白宵能夠感應到她的召喚來挽救她還不行嗎!
“吼——”
說時遲那時快,江櫻這廂剛在心底祈禱完罷,身後便傳來了一聲低沉的虎嘯聲!
要說別的動物的叫聲她興許會聽錯,但老虎的叫聲……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果然她的白宵是與她心靈相通的召喚獸!
“白宵!”
江櫻欣喜不已,認定了自己果然命不該絕,一時間竟是又生出了些許力氣來,扶着身後的巨石站了起來,連忙轉身望去。
诶?
這……
毛色,好像不太對的樣子……
江櫻看着離自己不過幾丈遠的棕黑相間的斑斓大虎,臉上的笑意頓時就僵住了。僵直的雙腿,也不禁顫抖了一下。
眼前這只虎看起來要比白宵更為壯碩,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萬獸之王的危險氣息——
江櫻覺得大抵再沒有比她更加倒黴的人了。
前有猛虎,後有黑熊,進退兩難。
她眼下唯一需要擔心的或許就是會被哪一方吃掉、會以哪一種方式被吃掉——
可不管是哪一種,江櫻都不想去考慮。
她一面環顧着四周的地形,一面思考着逃脫的方法。
黑瞎子發出一聲低吼,忽然沖着江櫻奔了過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只斑斓大蟲一躍跳過巨石,飛快地朝江櫻撲了來!
江櫻恐懼的咽了口唾沫,猛然轉身便跑。
可是……!
江櫻望着忽然呈現在眼前的險象,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143:不太美好的英雄救美
方才只顧着觀察身邊的地形了,竟是沒顧得去注意身後!
此處俨然是一方峭壁,後面便是陡之又陡的山表——
江櫻欲止步,卻因為慣性的緣故,已經來不及控制腳步,跌下去的那一刻,她在想——從這裏掉下去會不會就直接下山去了,若果真如此,倒是省事的多了……
只是,能不能保住這條命,是個問題。
但比起葬身野獸口下,江櫻反倒覺得這個死法更有尊嚴一些……
……
風雪愈大。
整個西山都被蒙上了一層無暇的白紗,一眼望去,安靜而神秘。
山谷之中,山壁之內,一處洞口隐蔽的山洞之中,燃燒着的幹柴驅散了洞中的陰寒,将洞外的寒冷盡數阻隔在外。
一陣又一陣暖意襲來,江櫻原本已經僵硬無比的四肢,仿佛隐隐在恢複着知覺。
江櫻覺得渾身都痛,想睜開眼睛,拼了命卻也睜不開。
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哪裏。
分明是閉着眼睛的,但眼前好似還能瞧見那只黑瞎子和斑斓大虎朝着自己步步緊逼的情形。
神志不清的江櫻,時而覺着自己好似真的是在被猛獸追擊着,時而又覺得自己從始至終都是在做一場噩夢。
但這場噩夢,似乎格外的難醒且……啰嗦。
同一個場景竟然夢到了十餘次,這簡直讓人不能忍啊!
江櫻已經從起初的害怕恐懼變成了木然相對。
甚至再當她‘瞧見’那只斑斓大虎來到自己跟前,張開了那張散發着惡臭的大嘴之時,她幹脆是‘躲’都懶得躲了,就站在那兒。一動也不願意動……
夢境還在無限的循環中。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就在江櫻忍無可忍這過于虛假破綻百出的夢境之時,她忽然得以睜開了雙眼,清醒了過來。
望着頭頂的山壁,江櫻意識到自己應當是在一個山洞之中。
可她是怎麽來到這兒的?
江櫻有些頭疼,一時間記不太清自己臨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
可當她目光觸及那熊熊燃燒着的柴火堆之時,方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山洞之中。另有他人。
江櫻僵硬的扭着脖子。目光在山洞裏搜尋着。
可是四周,除她之外,卻是空無一人。
眼看着這陰暗潮濕的洞穴。和角落中時不時響起的“啪嗒啪嗒”的水滴聲,江櫻頓時覺得詭異了起來……
她斷然沒可能在昏迷的情況下躲進了山洞裏,且還生了火取暖……
如果沒有其他人在,那她該是遇見了什麽?
未知的恐懼迫使江櫻單手撐着地要站起來。可渾身卻如散了架之後,又被人拿釘錘強行固定住一般。每每動上一下,便疼的使人直冒冷汗。
一瞬間,江櫻的眉頭便皺成了川字形。
“別亂動!”
一聲呵斥忽然傳入耳中,吓了江櫻好大一跳。扶着洞壁的手上一抖,身形沒能穩住,噗通一聲便跌坐回了地上。
冷硬的石面硌到了腿上的傷口。江櫻忍不住痛吟了一聲,卻來不及去查看傷勢。而是下意識地望向了方才呵斥聲的來源,洞口處——
卻見對方猶如一陣風一般,已經來至了她身前。
“明知自己身上有傷,還如此不安分,你究竟是有多蠢?”少年人不悅地說道,邊在江櫻面前彎蹲下身子,曲着一膝。
江櫻的表情絕對是震驚到了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地步。
她覺得自己好似還在夢中……
只是這場怪夢發的,她十分喜歡……
“晉,晉大哥……”江櫻試探地喚了一聲,似怕驚醒了夢中的自己,聲音十分的小心翼翼。
晉起皺眉看了她一眼,正得見她望着自己癡癡地笑,一張滿是刮痕和泥濘的臉上,再不見半分恐懼與失措。
“還笑?”晉起忽然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啊……”江櫻眨了眨眼睛,訝異于夢中的晉大哥竟然如此真實。
晉起又是皺眉,卻是在擔心她是否摔傷了腦子……
江櫻竟是頓時懂了他眼中隐含的意思!
“晉大哥,我……”江櫻欲解釋,卻聽晉起打斷了她,道:“先別說話。”
為什麽?
江櫻無解的看着他,卻是老老實實地閉了嘴,不能再聽話。
下一刻,卻見晉起忽然握住了她的右小腿——
江櫻縱然再傻,也絕對不會傻到晉起會是在占她的便宜。
不得不說的是,縱然是在夢中,這姑娘也不會相信晉少年會對她做出輕薄之事來……
也不知是該說太信任晉起,還是這姑娘太過不自信了一些。
而事實證明,晉少年的确不是會趁機輕薄小姑娘的人——他是在幫江櫻正骨。
原是江櫻從山上跌落而下之時,右小腿不小心骨折了。
江櫻緊緊抿着唇,努力不發出一點兒聲音來,靜靜的看着晉起取了在洞外尋得的指頭粗細的小樹幹,細致的綁在了她骨折的小腿之上。
小腿之上傳來的綿綿不斷的痛意,讓江櫻意識到……她好像,真的不是在做夢。
但偏偏又沒有覺得太疼。
不知是她對晉起着迷的程度已經太深,導致感覺不到太多痛楚,還是晉起的手法比較獨到。
見她從始至終都沒喊過一句疼,晉起不由地深看了她一眼。
不由地想起,上次她為護着要被浸豬籠的莊氏被人扭得胳膊脫臼之時,他幫她正骨的時候,她也是這般,一聲未吭。
平素瞧着她大大咧咧,時而嬌憨的小姑娘模樣,只當是較常人臉皮厚些。做事說話特立獨行了些,卻又怎能想到,竟也會有這樣頑強的一面。
據說她之前家在連城,家中做酒樓生意為生,又有貼身照看她的奶娘,由此想來也該是位嬌生慣養的,是也不知……怎會被養成了這幅堅韌不拔的模樣。關鍵時刻。不見半分女兒家該有的嬌氣。
嬌憨與堅韌,本該是兩種毫無交集的特質……
但這樣被她糅合在了一起,竟是半點矛盾感也無。
“晉大哥。你怎麽會來這裏?”待腿上過了那陣劇烈的疼痛感之後,江櫻方開口問道。
難道說是……特意趕來找她的嗎?
可是,晉大哥怎麽會知道她來了此處?
江櫻覺得有些解釋不通。
“打獵。”晉起言簡意赅地答道。
呃。
江櫻沉默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真是巧了。”
晉起看了她一眼之後,便別開了頭。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麽能被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給蒙蔽住的?
暴風雪的天氣,他還跑來深山中打獵,他到底是有多缺銀子花?
或者是說,他瘋了?
而且。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帶弓了!
真是半點觀察力也沒有——
晉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氣個什麽勁兒。
明明是自己不肯說實話,卻又在怨怪她看不出來真相。
縱然是他自己,不免也覺着自己行事越發的奇怪了……
“那晉大哥是在哪兒見着我的?”江櫻忽然很想知道。他‘撿’到自己的時候,她是怎樣的一番情況。
但不必多想。也可得知定然沒有半分美感可言。
所以她主要是想知道,究竟是沒美感到了什麽程度……
然而,饒是她做好了接受自己再一次在男神面前丢人現眼的準備,可待晉起說出回答之後,她仍舊覺得難堪到了令人無法承受的地步——
晉起說:“當時你挂在山壁上的一棵樹幹上。”
江櫻覺得不可置信。
她怎麽會……挂在樹幹上呢!
所以,她不是僅僅是被他撿回來的,更是被他……從樹幹上取下來的?
就像,就像是……樹袋熊一樣嗎?
江櫻自行腦補了一下那奇葩的英雄救美的情形,只覺得畫面太美不敢看。
“當時你一直抱着樹幹,雖是昏迷着,但卻不願松手,我根本沒辦法救你下來。”晉起面色無波的繼續說道。
然後呢……
江櫻已經無法發聲了,只能用眼神詢問道。
然後,晉起就朝她身旁看了一眼。
江櫻順着他的視線望去。
猝不及防的,就瞧見了大半截約莫臂膀粗細的樹幹,橫躺在那裏……且看斷口處,俨然是被攔腰劈斷的。
所以,她是被晉起,連人帶樹幹,一起拖到了這個山洞裏嗎……
為什麽會這樣?
江櫻覺得如果她現在還有一絲力氣的話,絕對要就地挖一個洞出來,然後毫不猶豫的鑽進去,這輩子都不要出來了。
這些事情倘若換做之前,她臉皮厚應當還頂得住,可時至今日,隔壁少年已經變成了心上人,她作為一個正常的小姑娘,在心上人面前,怎能容忍自己出現這樣的窘态?
江櫻悲痛欲絕的同時,總算是隐隐記起了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
當時她自半山腰上跌下,滾到一半的時候得幸抓住了一棵大樹的樹幹,依照她這惜命的性子,定是要牢牢抓住這棵救命稻草的,但由于當時滿身的傷,又已耗光了所有的力氣,故沒能支撐上多大會兒,便雙眼一翻昏迷了過去。
大致是求生的意志太過強烈的緣故,導致縱然是處于昏迷中,她也一直緊緊的抱着懷裏的樹幹不敢撒手。
再後來,被晉起發現的時候,估計是被凍得僵了,所以才死活分不開……
江櫻伸出一只手扶額,勉強穩住了要昏厥的跡象。
晉起将她的反應看在眼中,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其實要說起來,他能找到江櫻,卻是很費了一大番功夫的。
并非是像她想象中那般,走在山間打獵,一擡頭恰巧就瞧見了一個人刺拉拉的挂在一棵歪脖樹上,然後便上去将人給弄了下來……
真實的情況是,他沿着腳印一路跟來,最後在她跌落下去的地方發現了血跡和野獸走過的痕跡。
當時看到這種情形,他腦袋中空白了片刻。
但冷靜下來觀察了四周,便斷定了她定非已葬身野獸之口。
因為附近根本沒有發現屍體或殘骸,就連衣物碎片也不曾得見,更不存在被野獸拖行的痕跡。
于是,晉少年靠着敏銳的觀察力,推斷出她應當是由此跌落了下去——
而後,便理所應當的在半山腰發現了僥幸挂在了樹幹上的江櫻。
當時她已不省人事,渾身上下幾乎無一處完好,鼻間氣息亦是微弱不可聞。
唯獨僵硬的四肢緊緊的挂在樹幹上……
晉起現在想到這些,竟覺得一陣後怕。
若是他再晚些找到她,若是他之前沒有在打獵時恰巧發現了這個山洞,一直在裏面備有水和幹柴,只怕她真的會喪命于此。
好在,她又能這樣好生生的同自己說話了……
晉起萬分慶幸的想着。
不知晉起心思,一直對自己并着樹幹被晉起一同取回而耿耿于懷打醬油,只覺得氣氛有些尴尬。
便欲扯開話題調解調解氣氛,“晉大哥,咱們現在是在何處?”
“山中。”
江櫻聞言沉默了一下。
晉大哥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簡潔啊……
只是,請問這同廢話有什麽區別嗎?
為什麽不幹脆回答她,是在肅州呢——
晉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才又道:“兩座山之間的峽谷旁的山洞之中。”
不知怎地,就是像逗一逗她。
想瞧一瞧她臉上出現有趣的表情。
好似這樣才能更确切的肯定她的确還好好的活在自己面前。
江櫻聽罷這才了解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外面大雪封山,一時半刻出不去。”晉起道。
江櫻往外瞧了一眼,遂了然地點了頭,只是道:“奶娘若是見不着我回去,定要擔心的。”
晉起涼涼地道:“也只是擔心着急罷了,總歸不會怎樣的。”
江櫻聽罷怔了怔,遂無言以對。
什麽叫做,也只是擔心着急罷了,總歸不會怎樣的?
還要怎麽樣……
但這明明是略顯狠心冷血的一句話,為什麽她聽了之後,竟然覺得放心了許多呢?
一定是她理解的方式不太對吧……
關心完了奶娘的事情之後,江櫻卻又想到一件更令人憂心的事情來……
那就是,白宵到底怎麽樣了。
☆、144:告白的機會來了
“對了晉大哥,你今日在山中打獵之時,可曾遇見白宵了嗎?”江櫻看着晉起問道。
晉起一聽打獵二字,便覺得橫豎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仍舊不露痕跡,搖頭道:“并無。”
江櫻的眉頭不由地皺的更緊了,自語般道:“今日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忽然發了瘋一樣從家裏闖了出來,想來大致是睡覺的時候,被外頭的炮竹聲給驚着了——”
“若真是被驚着了,倒不會出什麽事情。”
“晉大哥此話怎麽講?”江櫻邊回想邊說道:“之前我家中養了一只大狼狗,有一回就是忽然被炮竹聲給驚到了,然後也是像白宵這樣發了瘋不認人,跑了出去亂撞一通,最後撞上一堵牆……活活給撞死了。”
江櫻所說,乃是前世的經歷。
所以才會這麽擔心白宵會出意外。
晉起聽罷沉吟了片刻,而後道:“你須得知道……虎同狗,是不一樣的。”
“呃……”江櫻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
“白宵雖然同野生的虎不同,但實質上還是一樣的,之所以會被驚着,不過是因為睡覺的時候全無防備罷了……”晉起說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興許現在,它已經回去了。”
動物受驚後往山裏跑,乃是本性所致。
但若是過了那會兒驚怕的勁兒,冷靜下來還是會原路返回的。
江櫻忽然覺得心碎了一地。
為什麽……不早說?
如果她早知道這樣,根本不會傻兮兮的追過來好嗎!
晉起似乎還嫌打擊不夠,繼而又補道:“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有必要這樣追來。”
江櫻:“……”
好了好了,她真的已經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可是。為什麽覺得晉大哥的話越來越多了呢?
“下回再遇到這種事情,記得先來問我,再做決定。”晉起看着江櫻,那表情明顯是在說‘你這麽缺乏常識還是不要亂來了’——
江櫻老老實實的點着頭。
晉起見她這副模樣,眼神不由地柔和了幾分。
江櫻卻仍舊是低着頭,覺得沒臉見人了。
如果知道醒來後面對的會是這麽一系列的沉重打擊的話,她寧可……永遠都不要醒過來。也不想在晉大哥面前這麽丢人。
“餓了?”晉起忽然問道。
江櫻聞言這才擡起了頭來。
一張苦着的小臉皺皺的。一雙晶亮的杏眼亦是裝滿了苦惱,再加上被雪水浸濕的頭發,柔軟的貼在額頭和臉頰之上。乍然一看,竟讓晉起覺得像是一只……剛淋過雨的、可憐巴巴的小狗。
這是什麽奇怪的比喻?
晉起也說不上來……但就這麽看着,竟是險些忍不住覆上大手,想揉一揉她的腦袋瓜。
晉起被自己這‘輕浮’的想法給吓到了。
卻見江櫻遲疑的點了下頭。“嗯。”
晉起險些失笑。
真的餓了,還真讓他給猜對了。
“那你在這兒等着——”晉起站起身說道。
“晉大哥?”江櫻看着轉身要走的晉起。忽然喊住了他。
背對着她的晉起,唇角微微揚起,聲音卻依舊波瀾不驚地說道:“你別怕,我去去就回。”
“晉大哥。我不怕。”江櫻提醒道:“你好像沒拿弓箭。”
晉起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
“用不着。”晉起黑着一張臉大步出了山洞。
他赤手空拳打下大蟲也是有過的事情,平時拿着弓箭上山,不過是為了練習射術罷了。
江櫻望着他顯然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出了山洞。無解的皺了皺眉。
晉起離開的間隙,百無聊賴且無法動彈的江櫻。一雙眼睛沒閑着,将這個山洞打量了個遍兒。
待将這平平無奇的山洞打量完罷,江櫻的肚子已經不知道叫了多少聲。
她真的是一個不經餓的人。
今早因為忙着宋春月出嫁的事情,她并未吃早飯,只吃了幾塊糕點勉強撐着,本是和莊氏說好了中午要大吃一頓的,誰料……她不僅沒能吃上這頓豐盛的午飯,還險些成了野獸的美餐。
江櫻揉了揉咕咕叫個不停的肚子,即刻便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腹處,輕輕一碰便是鑽心的疼。
想來是當時只顧着逃命,不慎撞上了那塊巨石時傷到了腹部。
江櫻看着自己這渾身是傷,狼狽不已的模樣,越發覺得此次自己能保住一條性命,實在是奇跡。
但若要細論起來……她這條命,顯然是被晉起救回來的。
哎,三番兩次受人家恩惠。
這下看來,就算她不願意以身相許,都十分困難了呢……
江櫻搖着頭無奈的想着,嘴角卻是在竊竊的笑。
江櫻這廂正沉溺在自我臆想當中,晉起彎身從洞外走進來,便瞧見了她這副捂嘴偷笑的模樣。
晉起實在是無法理解,在這種情況下,她究竟是怎麽做到這麽樂呵的……
聽到腳步聲,江櫻适才回神,轉頭見果然是晉起回來了。
晉起手中提溜着一只野雞和一只野兔,且都已經在外頭洗剝的幹淨。
其外,還捎帶了一些江櫻認不得的草藥。
“烤一烤,湊合着吃吧。”晉起走到火堆下說道。
他是知道江櫻這貨在吃的方面十分懂行挑剔的,但在這種情況下,連把鹽巴都沒有,就不指望能做出什麽好吃的東西來了。
但江櫻絕對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她雖然愛吃,但也是要分場合的。
這種境況下,能有的吃她已經十分滿足了,哪裏還會去挑剔。
更何況。她覺着……只要是晉大哥烤的,都很好吃。
“晉大哥,我幫你吧?”江櫻見晉起一人在那裏忙活着,多少覺得吃白食有些過意不去。
卻不料晉起眼皮子都沒擡一起,淡淡地說道:“你好好呆着不動,便算是幫了我大忙了。”
江櫻怔了怔。
這是被……嫌棄了。
但轉念一想,他這麽說不一定是在嫌棄自己會幫倒忙。而是害怕她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白白受罪。
肯定是這樣!
這姑娘從來都是這麽的擅長自我安慰……
自我安慰的江櫻一手托腮。專注的看着晉起熟稔的動作。
這人真是夠了。
明明只是在山洞裏烤個肉而已,竟然也能烤出這麽賞心悅目的樣子來……真是太沒有天理了。
很快,帶着微焦的烤肉香充斥了整個山洞。
江櫻的肚子叫的更歡了。
江櫻有些窘迫地笑了笑。
晉起本以為她要辯解。卻不料她笑罷了只道:“餓了……”
晉起眼底帶着一絲笑意,遞去了一只熱騰騰的肥雞腿。
江櫻伸手接過,毫不猶豫的咬下一口,頓時覺得整個身心內外。都得到了慰藉。
心滿意足的同時,也不忘招呼着晉起一起吃。
這副主人家招待客人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晉起頓時覺得……這肉倒更像是她烤的一樣。
但卻只是取了只雞翅吃着。
與其說他不餓。倒不如說想先緊着她吃,讓她吃飽。
外頭雪太大,動物們都躲了起來,在外頭走動的少之又少。十分的難捉。且他又擔心江櫻一個人呆着不安全,更擔心她餓的緊了,便也沒敢在外頭久呆。勉強捉了一雞一兔,就急着回來了。
但大致是餓的過了頭。江櫻反倒不怎麽能吃了。
且因為腹部越來越絞痛的緣故,兩只雞腿和一塊兒兔肉吃下來,便覺着吃不下去了。
“不舒服?”晉起問道。
江櫻點點頭。
“我采了草藥回來,待會兒給你敷上。”晉起一臉平靜地說道:“你身上的傷口我大致檢查過了,除了小腿之外,其它地方都只是簡單的擦傷而已,普通的草藥便足以應付了。”
江櫻聽得一怔。
不對啊。
她腹部的絞痛可不像是簡單的擦傷那麽簡單——
大概是晉大哥顧及男女之嫌,沒有檢查比較……比較隐蔽的部位吧。
想到此處,江櫻便也不好意思将腹部受傷的事情說出口了。
只想着忍一忍,待回了家再診治也不遲。
疼是疼了些,但想來也不會太嚴重。不然她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好端端的坐在這裏了。
晉起自是不知她這些小心思,将剩下的食物消滅後,便取了石塊磨了草藥,将磨碎後的草藥和藥汁一并倒入了一個喝水用的瓷碗中,來到了江櫻面前。
江櫻覺得一顆心在砰砰的跳動着。
晉大哥要為她擦藥了——
真是有些小激動呢。
可是……!
“你的傷主要都在手臂和臉上,自己看着塗吧,我先出去了。”晉起将裝盛着草藥汁的碗遞到江櫻面前,說道。
诶?
“……”江櫻擡頭與他對視着。
為什麽與想象中的不一樣!
“可是,可是我瞧不見自己臉上的傷在哪裏……”江櫻無恥的找着借口說道。
不,這不是無恥,她只是在說實話而已?
一般這種情況下,對方聽了這話之後,都該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江櫻目含期待的看着晉起。
卻不料,晉起的臉色沒有半分變動,淡淡地說道:“那便整張臉全抹了。”
“……”
江櫻覺得一定是她暗示的方式不對!
整張臉……全抹了?
這真的是一個男神該說的話嗎!
晉起見她震驚到無法言表的神情,便解釋道:“這藥汁對皮膚沒有傷害,你大可放心。”
江櫻欲哭無淚。
請問這真的是重點嗎……啊!?
可晉起顯然沒有再給她多說一句話的機會,見她不接,幹脆将碗放到了她面前,然後便出了山洞避嫌去了。
江櫻嘆了口氣。默默地端起了藥碗。
只能在心裏說服着自己,男神這并非是不體貼,只是比常人更加注重君子之道。
但是,她真的要将這藥汁全塗在臉上?
要不要做一回綠巨人,真是個令人十分糾結的問題……
一刻鐘後。
“晉大哥,我塗好藥了。”江櫻放下藥碗,沖着站在山洞外的背影喊道。
晉起這才折身返回了山洞中。
“晉大哥。我聽你的。全抹了——”江櫻口氣複雜地說道。
“嗯。”晉起聲音平靜的應了一聲,可當目光觸及到那張油綠油綠的小臉兒之時,神色卻是再也無法平靜了……
晉起将視線收回。沉默了片刻之後,方道;“雪已經停了,明日我便帶你出山。天要黑了,你先休息吧。”
“嗯……”江櫻也覺得頂着這樣一張臉。實在是沒有說話的欲/望,便将臉埋入了膝蓋之中。假寐了起來。
一開始假寐的江櫻,不到半個刻鐘的時間,便真的睡了過去……
這一日折騰下來,她實在是太累了。
晉起見狀。脫下了夾棉的外袍,無聲的走上前來,動作小心的披在了江櫻身上。
睡夢中。江櫻似尋到了一處溫暖的所在,心滿意足的彎起了嘴角。
次日。
江櫻醒來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洞外。
洞外不知是被白雪所映照,還是天色放亮的緣故,已是青白一片。
江櫻揉了揉疼痛欲裂的額角。
這一覺睡下來,她非但沒覺得疲憊感有所減輕,反而覺得整個人都猶如墜入了冰火兩重天,渾渾噩噩,且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江櫻強打起精神,喊了一句:“晉大哥……”
話一出口,才驚覺聲音十分的低弱沙啞。
“你醒了。”晉起聞言即刻站起了身走來。
江櫻點點頭,看着來到眼前的晉起,想對他笑一笑,然而耗盡了力氣也只是勉強的動了動嘴角。
晉起見她臉色燒紅,暗道不好,一時間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防,不做思考便将手覆上了江櫻的額頭。
即使是隔着額發,也能清晰的覺察到手心下傳來的滾燙溫度。
竟然是起燒了!
想必是淋了一天的雪,又被凍得厲害,身體一放松下來,便發起了高燒。
倒是他見她之前精神還不錯,便疏忽了這一點。
“你發燒了,我帶你出山。”晉起急忙說道。
“可是……外頭的路還不能走。”江櫻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神思與理智也同樣斷斷續續的,但迷迷糊糊中卻也知道,昨日剛下過大雪的山中,現在想必正是積雪厚重之時,強行出山,只怕太過危險。
而且她現在的情況,實在是沒可能走得動。
“不行,你現在的情況拖不得。”晉起皺眉道,然而不容江櫻再多說,便躬身将人攔腰橫抱了起來,又将棉衣緊緊的裹在江櫻的身上,以防她再受寒加重病情。
江櫻想要再開口說什麽,張口卻是無聲,只能軟綿綿的躺在晉起懷中,任由他抱着自己出了山洞。
這時,江櫻迷迷糊糊的想着,這麽美好的橋段,她卻發着高燒無暇去感受,當真是太可惜了……
山中積雪阻道,饒是晉起已經将這山路走了不知多少遍,縱然有積雪覆蓋,也清楚的知道山路的走向,但因為積雪過厚的緣故,此刻同樣也是步步難行,更何況他懷中還抱着一個人,需要處處小心。
江櫻不知晉起抱着她躲過了多少兇險。
昏昏沉沉的她,耳邊一直不曾間斷的是晉起有力的心跳聲。
這個時機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江櫻忽然很清醒的覺着,眼下是一個絕佳的告白時機——
她人還在他的懷裏呢,雖然事出有因,但總是不太好拒絕的。
雖說如此很有些脅迫的意味,但……結果最重要不是嗎?
“晉大哥……”江櫻虛弱的開口,卻自認為聲音夠大。
“別說話,省些力氣。”
“不,現在不說,日後就遇不着這麽好的時機了……”江櫻微微搖了頭,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心裏自語,還是真的開了口。
晉起皺眉。
這貨是燒糊塗了吧?
“晉大哥,其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