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江櫻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才又繼續說道:“晉大哥,你幫了我許多次,我實在是無以為報。”
這是想迂回一些。
“那便不報了。”晉起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這怎麽行!”江櫻忙地道:“受人滴水之恩,都需湧泉相報,更何況晉大哥你……前前後後救了我這麽多次。”
晉起聽到這兒,竟是來了些興趣,問道:“那你想怎麽報?”
江櫻努力的擡起手,将蒙住了自己頭臉的棉袍拉開了一些,勉強地露出了一雙因為高燒而通紅水潤的眼睛,看着晉起,認認真真,不羞不避地說道:“我想以身相許。”
晉起腳下一滞,不自覺的就停了下來。
她,她方才說什麽?
晉起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大毛病——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女人臉皮厚,可他真的不知道她竟然臉皮厚到了這個程度!
更該死的是,他聽完了這句話之後,內心竟然強烈的波動了起來……
甚至,還覺得她這個提議……十分可行?
她燒傻了胡說八道也就算了。
他作為一個無比正常清醒的人,怎麽也會有了如此荒唐的想法!
什麽以身相許,簡直太可笑了好嗎?
他是有多麽讨不着媳婦,才會犯得上用這種恩情綁架的方法來逼迫別人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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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少年覺得這關乎尊嚴問題了……
“……你燒昏頭了。”良久後,晉起方開了口,聲音冷冰冰的,正如這深山之中随風飄蕩着的寒氣。
☆、145:做了什麽
江櫻聽了忙搖頭,“晉大哥,我沒有燒昏頭……”
只是這虛弱飄渺的聲音,十分是太沒有可信度了。
晉起抿緊了唇,不再多說什麽。
心裏卻是在認定了她神志不清。
“晉大哥,其實我……這樣想,已經很久了。”江櫻幹脆厚臉皮到底,将觊觎了晉起許久的事實,也借機倒了出來。
晉起覺得已經要聽不下去了……
這究竟是神志不清,還是發了失心瘋?
一個姑娘家,說想以身相許很久了?
“晉大哥,你以後……會不會喜歡我?”江櫻努力的睜着一雙霧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晉起。
晉起已經認定了她現在的話不能聽,便幹脆利落地說道:“不會。”
因為沒有以後……
現在,已經很喜歡了。
江櫻卻絲毫沒有氣餒,反而換就了一副躍躍欲試的口氣,認認真真地說道:“那也沒有關系,你不會……我可以教你。”
晉起腳下一個踉跄。
喜歡不喜歡,這種事情竟然還可以用教的?
“晉大哥——”江櫻見他不答話,又喚了他一句。
晉起權當做沒聽見,埋頭大步往前走着。
江櫻又喚了幾句不得,最終只能噤了聲。
倒不是說放棄了,只是實在是沒有半分力氣了……
再度陷入昏迷前,江櫻還在不甘的想,她還有許多話沒來得及說,比如‘你抱都抱了還想不認賬’諸如此類的話——
可隐隐約約間,她又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做夢。所說之話,也全部都是在夢呓罷了。
天色逐漸地在放晴。
似與天地融合為了一體的西山山谷間,不時有鳥獸撲着翅膀吹過,風過積雪簌簌而落,徒留下的一行腳印似是望不着盡頭。
※※※※※※
江櫻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正暗。
她費力的睜開眼睛,轉頭望着挂在牀頂上的銀青色帳子。方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家中。
空白的腦海也在逐漸的恢複着清醒。
“奶娘——”江櫻艱難地發聲喊道。發出的聲音卻是猶如蚊響。
又接連喊了幾聲,卻仍舊不見莊氏進來,想來應當是沒有聽見。
江櫻洩氣的仰躺着。回想起了在山中所發生的事情。
尋找白宵遭遇黑瞎子和大虎襲擊、以及被晉起救回後在山洞裏所發生的事情,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可唯獨……發燒後昏迷的事情卻是記不清了。
只隐隐記得……好似自己對他攤開心事了?
但偏生更像是一場模糊不清的夢。
是真是假,江櫻實在是記不得了。
若真的是一場夢,倒是好事……
畢竟她還隐隐記着。晉起好似對她說,不接受她的以身相許。且日後……也不會喜歡上她。
這樣想着,江櫻反倒是真的希望這只是一場夢罷了。
愁眉緊鎖的莊氏走了進來。
來到內間,打眼一瞧江櫻正躺在那裏,睜着雙水靈靈的眼睛望着床頂發呆。莊氏臉上的愁色頓時一掃而光——“櫻姐兒!你終于醒了!”
莊氏三兩步來到牀邊兒,連連念了十來句“謝天謝地,佛祖保佑”。
“你這孩子什麽時候醒的?怎麽也沒叫我一聲兒!”莊氏雖是責備。但口氣卻滿都是歡喜。
江櫻這場燒燒得實在是太高,大夫可是都說了。倘若今夜人醒不過來,十有*是會燒傻的。
好在江櫻及時地醒了過來。
江櫻苦笑的看着莊氏。
心道她哪兒是沒喊啊,分明是奶娘沒有聽到。
可她現在卻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拿眼神同莊氏進行溝通交流。
“好好好!”莊氏不需去看江櫻的眼神,也知道她此刻的意思,“就怕你醒來喊餓,奶娘早早就做好了飯菜,一直都在鍋裏熱着呢!你先等着,奶娘先給你打盆熱水過來擦一擦手臉,再給你将飯菜端過來!”
江櫻眼中含笑點頭。
果然還是奶娘最懂她了。
一碗熱米粥喝下,又吃了兩個花卷兒和開胃的小菜,江櫻方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對了奶娘,白宵呢!它可有回來嗎?”江櫻放下筷子,忽然想到了白宵的事情,環顧了房間,沒能瞧見它的影子,不由地緊張問道。
方才剛醒過來腦子糊塗的厲害,竟是一時間忽略了白宵。
“放心吧,回來了,半下午的時候便回來了。吃罷了晚飯,像是累的厲害了,鑽進廚房柴堆裏倒頭就睡,到現在都沒醒過來呢!”說到這裏,莊氏忿忿不平地說道:“要不是這個畜/生,你也不至于往深山裏跑……它倒好,找個暖和的地兒睡覺去了!”
江櫻聽了忍不住失笑,道:“奶娘,它只是一只虎罷了。”
想來是今日發了一場瘋實在是累壞了,再加之山裏太冷,一回家便鑽進了暖和的廚房裏。
動物的本性,便是如此。
且它又不知道自己為它遭了這麽一場險。
它不睡覺還能作何,難不成還要它守在床邊兒伺疾嗎?
江櫻想到這兒,忍不住又笑了。
“你這傻丫頭!還笑呢!”莊氏見江櫻又有了精神,這下也不顧及了,當即就是一記響栗敲在了江櫻的額頭上。
江櫻委屈的癟了癟嘴巴。
心裏暗暗在想,完了,罵完了白宵,這下兒該輪到自己了。
果然,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變成了莊氏的獨角戲,各種教訓的話滔滔不絕的往外倒,幾個大籮筐估計都不一定能盛的下——
“下回你再這種沖動,看我不拿家法伺候你!”莊氏又是一指頭戳了過來。臉帶愠色地說道。
“家法?”江櫻睜大了眼睛。
“江家的家法可是極嚴的,老爺不在了,我卻還在!教訓你這個傻丫頭,還是綽綽有餘的!”
江櫻聞言立馬兒附小做低的認着錯,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這回絕對漲了個大記性。
雖說收獲了男神的英雄救美,但卻險些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筆買賣。可不劃算。
“對了——”莊氏忽然放低了聲音,看着江櫻問道:“你怎麽不帶着那把菜刀呢?那裏頭不是有個菜園子嗎,關鍵時候還能藏進去躲一躲的——”
“我這不是忘了麽。”江櫻苦笑了一下。
她也後悔着呢。
好巧不巧。今日正好沒有帶上身上,便遇見了這樣的事情。
“反正也能放進手心裏頭,帶着又不麻煩,日後可一定要随身帶着。以防萬一!”莊氏勒令道。
江櫻忙不疊點頭。
有了這次的經歷,就算莊氏不說。她日後也一定不能讓這把菜刀離身了。
二人又坐着說了好一會兒話,莊氏才算徹底的放心下來。
“好了,大夫交待了,你得多休息着。奶娘就不打攪你了,你快些睡吧。”莊氏掐住話頭,站起了身對江櫻囑咐道。
江櫻頓了頓。而後卻是喊住了莊氏——“奶娘。”
莊氏回過頭來,嘆了口氣。皺眉說道:“方才還沒吃飽嗎?你這才發過高燒,大夫說适當的吃些清淡的就好,也不能吃太多的。”
“……”江櫻傻眼了一下。
“你要真覺得還餓,那便忍一忍吧……”莊氏雖是為難,卻沒商量地說道:“待明早奶娘再給你做好吃的。”
江櫻覺得她在奶娘心目中的形象,真的已經是無可救藥了……
她真的就……這麽愛吃能吃嗎?
“奶娘,你先過來坐着,我是有話想問你。”江櫻無奈地沖莊氏招了招手,說道。
莊氏瞧江櫻一臉正色,方意識到是自己想左了。
可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這孩子平素表現的實在是太好吃了……
“有什麽話不如咱們明個兒再說罷。”莊氏道:“你現在還未痊愈,趁早歇着為好。”
江櫻想了想,卻是說道:“奶娘,我不問清楚的話……今夜估計是睡不着了。”
莊氏一聽這話,就嚴重了……!
忙地就返了回來坐下,正色問道:“說吧,你想問什麽?”
“奶娘,今日可是晉大哥送我回來的嗎?”江櫻邊觀察着莊氏的臉色,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生怕從莊氏臉上看到一絲異色,從而證明她告白之事确鑿無疑。
“是他送回來的……”莊氏的臉色果然有些複雜,且……難堪了起來!
江櫻頓時瞪大了眼睛。
看來,是真的了嗎?
而且照奶娘這态度看來,好像她也知道了?
沒想到晉大哥竟然一轉臉就将此事告知奶娘了!
難道是受到了驚吓……想讓奶娘阻止自己繼續騷擾他?
已經怕到這種程度了麽……?
江櫻忽然覺得萬分悲切。
“櫻姐兒,你想知道你對人家做了什麽事情嗎?”莊氏一臉‘這簡直太丢人了,我甚至都沒臉啓齒’的表情,吓得江櫻一陣發抖。
做了……什麽事情?
難道她不單單告了白,且還有了實質性的輕薄舉動?
天吶,她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而且,最過分的是……做既然都已經做了,為什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江櫻覺得這簡直虧大發了……
诶,好像偏離重心了?
“奶娘,那晉大哥他……他什麽反應?”江櫻一臉緊張的看着莊氏詢問道。
☆、146:葵水事件
“人家能有什麽反應!”莊氏瞥了江櫻一眼,“合着你還記着這事兒呢,我當你昏了過去,不知道呢。”
江櫻欲哭無淚——她向天發誓,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但是如果她說不記得了,豈不是成了一個敢做不敢當的懦夫嗎!
“當時我瞧着晉起那孩子的臉都紅了……”談起晉起當時的反應,莊氏連連啧啧了五六聲兒,才繼續說道:“說起來,我還是頭一回瞧見這孩子臉紅呢……”
江櫻看的左頰一抽。
奶娘,請問您臉上那種很陶醉的表情……究竟算怎麽一回事?
要知道,大家不是在一個年齡層上,您這樣堂而皇之地犯花癡,是很不應當的一件事情啊喂!
只是……晉大哥竟然真的臉紅了?
她究竟是做了什麽……
竟然讓一個寡淡漠然的冰山少年臉紅了……
江櫻覺得她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之前怎麽沒聽你提起過呢?”莊氏見江櫻一臉不忍直視的逃避表情,伸出手晃了晃江櫻的胳膊追問道。
什麽叫……什麽時候的事兒?
這種事兒,她之前要怎麽提起啊!
難道跟奶娘說:我打算找個機會輕薄晉大哥?
江櫻又有了掩面大哭的沖動和倒下去的力量。
“哎呀,我說你這孩子呀!”莊氏直搖頭,“平時大大咧咧的也就算了,可女兒家的身體……卻是最重要的,特別是每月的葵水,要注意的地方特別多。你又沒有什麽經驗,不懂的地方太多了!這是每個女子必經的,又什麽好值得害羞遮掩的——”
不是,她遮掩什麽了呀?
葵水,她……她還沒來葵水啊!
難道說……!
江櫻頓時覺得頭頂之上劈下了一道響雷,直将她炸的七魂六魄俱散。
怪不得在山洞裏,就覺得腹部的絞痛似曾相似……
這麽說。她是在那個時候來了……初潮?
什麽時候來不好。為什麽偏偏要在那個時候來!
“就說你不懂……”莊氏生怕江櫻沒想明白一樣,繼而說道:“連個葵水帶子都不用,硬是弄了人家晉起那孩子一身……”
說到此處。莊氏難堪的龇牙咧嘴,表情不可謂不到位。
江櫻覺得她已經完全不,想,活。了……
弄了人家一身……
一身……
江櫻不敢想象晉起當時會是怎樣的一番表情。
她覺着這個真相要比自己輕薄了晉起,更加的讓人難以承受。
“我已經給你墊上一條了。”莊氏耐心地教導着江櫻。道:“這葵水帶子,是須得勤換的,不然萬一浸透了讓人瞧見,是很丢人的事情。至于這綁法兒。待明日我再示範與你看——”
江櫻倒在牀上,拿手背擋住雙眼,妄圖以此隔絕整個世界。
莊氏還在各種囑咐。
譬如不能吃生冷之物。最好不要沾涼水,不能出辛辣。不能大幅度運動雲雲……可謂是事無巨細。
覺得未來一片黑暗的江櫻,已經聽不到莊氏的聲音了。
莊氏說的口幹舌燥,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江櫻,才又說道:“奶娘就先回房去了,你快些歇着吧。若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明日再問我也不遲。”
江櫻面若死灰的微一搖頭。
不,她沒什麽想問的了。
她已經……什麽都不想問了。
早知如此,她寧可從來都沒同莊氏問過什麽,她寧可什麽都不知道——
夜色漸重,時而有低低的犬吠聲響起。
江櫻躺在牀上,一夜未眠。
※※※※※※
次日,莊氏交待了江櫻好好在家養病養傷,飯館兒的事情用不着她操心。
事實上,江櫻現在也的确無心再去操心飯館了……
木偶人一樣的江櫻吃罷了早飯和湯藥,重新躺回了牀上。
大睡了一覺的白宵,總算是恢複了原本的‘面目’,樂颠颠地跑到江櫻牀邊,像是昨日裏那只被炮竹吓瘋的虎不是它一樣。
江櫻無力的看了它一眼,一肚子的話,終究也只是化作了一聲嘆息。
但她還是決定,要餓上白宵一天。
若不是它,她怎麽會跟着闖進了西山。
若是她沒有闖進西山,怎麽會被黑瞎子和猛虎逼落山腰。
若是她沒有被黑瞎子和猛虎逼落山腰,又怎麽會為晉起所救。
若她沒有為晉起所救,又……又怎麽會将葵水沾染到他身上!
白宵渾然不知自己即将會被餓上一天的悲慘命運,興致勃勃的趴在牀下專為它鋪着的軟毯上玩着線團子。
午時,外頭傳來了有人叩門的聲響。
江櫻一個激靈,忙地從牀上坐了起來,背靠着迎枕,飛快的整理了一番披在雙肩的頭發,方對着門外道:“進來吧——”
該面對的遲早還是要面對的!
她總不能就因為這件事情,從此以後就要與晉大哥形同陌路了罷?
是以,江櫻擺出了一副從容自然的模樣,等着晉起進來。
可是……
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的人,卻是宋春風和梁文青——
江櫻既是失落,又有慶幸……
“櫻櫻,好些了沒有?”宋春風一走進來便問道。
昨天他來看過,但那時江櫻還沒醒,今早聽莊氏說燒已經退了,才放下心來,但怕太早會打攪到江櫻休息,便沒有過來。
這不,一到晌午,就借着來送飯的名義過來看人了。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腿上的傷還要養上幾日。”江櫻笑着對宋春風說道。
“不妨事,你盡管養着!飯館兒裏剛請了位廚娘。廚房裏的事兒用不着你操心。”宋春風忙地道。
江櫻聽到這兒,的确是寬心了不少。
梁文青看了一眼一臉關切緊張的宋春風,強忍住心底上湧的苦澀之情。
若非是她被莊氏‘指派’來給江櫻送飯,只怕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嘗試到被宋春風追在後頭跑的感覺是什麽樣子——
可嬸子宋春風心意的她,她又怎能高興的起來。
頓了片刻之後,梁文青這才從宋春風身後走了出來,手中提着食盒走上前來。在江櫻牀邊的鼓凳上坐下。
“喏。這是莊嬸讓我送來的,飯菜都還熱乎着,你快些吃吧。”梁文青将食盒遞去。口氣顯是有些不友善。
江櫻見怪不怪,點頭道了一句謝,便将食盒接了過來。
梁文青看着江櫻,欲言又止。
其實。她是有很多關心的話想對她說的。
想問一問她在山裏經歷了怎樣的兇險。
還想問一問她同晉起有無實質性的進展——
可只要一想到宋春風現在就站在她身後,拿那種她做夢都求之不得的溫柔表情看着江櫻。她便覺着這些話統統都沒有心思說出口了。
靜坐了片刻,梁文青最終是起了身說道:“那你吃飯吧,我先回飯館找我爹去了。”
說罷,便看向宋春風。
宋春風錯開目光。拒絕與梁文青對視。
但卻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梁文青一走,他一個男子再待下去有些不合禮數了。
宋春風雖是不悅,但還是有分寸的。故只能同江櫻說道:“櫻櫻,那我也先回飯館幫忙了。我怕嬸子忙不過來。你好好歇着,等今個兒下午我同嬸子一道回來,再過來看你。”
江櫻笑着點頭,目送着神色各異的二人出了她的房間。
心思卻已經飄遠了。
她在想,晉起為什麽沒有來看她……
不就是,不就是……身上沾了些葵水嗎?
這又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她作為一個女子,都已經釋懷了一大半了好麽!
她實非有意……
倘若她知道自己來了葵水,就是爬……也要自己爬回來的,又怎會讓他抱着自己。
她承認,這件事情錯在她。
可連個道歉的機會都不給她,這樣真的好嗎?
江櫻連連嘆了幾聲氣,但苦于腿傷在身,無法主動沖去隔壁找人。
江櫻吃罷飯,只能躺回牀上,密切的關注着門外的動靜。
但始終,也沒能等到上門看望的晉起。
反而兩個時辰之後,從莊氏口中,得知了一個令她震驚到石化的消息——
莊氏一進門兒,就大呼“不得了了!”
直是吓得江櫻冷汗直冒。
連受打擊的江櫻,如今真的是草木皆兵了!
“這下完了,這下完了!”莊氏苦惱不已的甩着手掌走了進來。
“奶娘,出什麽事了?”江櫻直直的盯着莊氏,眼睛都沒敢眨一下。
這回莊氏倒是沒有說那些無用的唠叨話,徑直切入了正題,道:“晉起那孩子他搬家了!”
“什麽……”江櫻覺得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已經複雜到呆滞了。
“我也是方才聽人說的!我本還不信,可去瞧了瞧,果然見門鎖的死死的……”莊氏生怕江櫻不信似得,又補充道:“而且我趴門縫兒外往裏頭瞧了,院子裏的東西都收拾的一幹二淨了!看來真的是搬走了!哎呀你說這孩子,臉皮怎麽這麽薄!就,就為了這麽一遭事兒,竟然搬家了……”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江櫻聽完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因為一次葵水外漏,便吓得男神迅速搬家遠離她——
這世上,真的還有比這更荒唐可悲的事情嗎!啊?!
☆、147:轉憂為喜
心情壓抑的江櫻,味同嚼蠟的吞咽着晚飯。
“奶娘,你知道晉大哥他搬去哪兒了嗎?”江櫻手中握着沾着米粒兒的筷子,不知道第幾次問起。
“等明日奶娘去給你打聽打聽。”莊氏嘆了口氣催促道:“你快些吃飯吧,待會兒涼了吃下去可是要不舒服的——”
江櫻抿了抿唇,望着一桌子莊氏精心準備的菜肴,全無胃口。
“奶娘,我午飯吃的有些多,并不太餓,我先回房歇着去了。”最終江櫻還是擱下了筷子說道。
“這……”莊氏無奈的看着江櫻,剛想再勸,卻見江櫻已經單手撐着桌沿站了起來。
“你腿上有傷!奶娘扶你回房!”莊氏兩大步邁了過去,連忙就扶住了江櫻一條胳膊。
江櫻搖頭含笑道:“不打緊的,又不是兩條腿都傷到了。”
想撥開莊氏的手,卻方被莊氏握住,不容拒絕地将人扶進了內間。
“你也別想太多了,好好歇着。若是晉起回來了,我再來告訴你。”莊氏将江櫻扶到牀上,又将被子蓋好,臨出去之前對江櫻這樣說道。
江櫻點着頭,心裏卻是一點底也沒有。
晉大哥若是真的想避開她,還會再回來嗎?
不知道他究竟是被那……那葵水的事情弄得不自在了,還是因為,她那一場告白,并非夢境,而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且又實實在在的惹了他煩心——
江櫻躺在牀上,覺着自己今夜大約又要睡不着覺了。
如今想來,自從喜歡上晉起之後,失眠竟已成了家常便飯。
只是平時皆是因為他的一點親密的舉動,而欣喜的無法入睡。
而這兩日。卻是截然不同的心緒。
喜歡上晉起這麽久,她還是頭一次真正嘗試到了作為一個一廂情願者,是多麽令人傷神的一件事情。
或許是她太過遲鈍的緣故吧,才一直沒有真正的體會到自己的處境。
其實晉起對她,一直都算不上願意親近吧。
可更要命的還是,她之前沒能明白也就罷了,可如今明白了。卻仍舊生不出一絲想要退卻的念頭來……
這一刻。她忽然就懂了梁文青的堅持。
原來真的到了這一步,許多事情都已身不由己了。
江櫻透過沒關緊的窗子縫隙之中往外看去,正巧見半圓的明月挂在梢頭。
今夜夜色倒是不錯的。
如此一來。這無眠的漫漫長夜,倒是有了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數星星。
江櫻眯着眼睛定神看着璀璨無比的夜空。
不多時,江櫻便聽到莊氏關好了門窗,吹熄燈火。想來是睡了。
靜谧的夜色中。任何一絲響動都格外醒耳。
江櫻望着晶亮的星子,從一數到十。卻又從十數到一,神思早已不知飛往何處。
直到,她忽然聽到了從隔壁方向傳來的‘吱呀’的開門輕響。
是晉大哥回來了吧?
這個念頭一出,江櫻一個激靈坐起了身。快速地套上了一件石青色緞面兒長襖,便下了牀去。
一面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着,一面拿手攏着略有些淩亂的頭發。
江櫻拖着一條傷腿。推開了堂屋門。
院中的青磚路上結了薄薄的一層霜冰,本算不得多滑。可由于江櫻如今只有一條腿可用,故走起來十分艱難。
但她還是半刻都不敢耽擱。
她擔心一旦晚了一會兒,晉起便走掉了。
雖然她目前根本無法确定,方才那聲音的來源,究竟是不是晉起——
江櫻幾次險些跌滑在地,短短的一段路,卻已叫她額角起了一層細汗。
随着大門忽然被拉開的聲音響起,江櫻人已來至門外。
果然就見隔壁的大門洞開着!
江櫻疾步走到隔壁門前,往院內一看,卻是漆黑一片,沒有半點燈火。
難道沒有回來嗎?
那這門怎麽開了?
該不是……遭了賊了吧!
想到此處,江櫻頓時戒備了起來,正思襯着該如何是好之時,便見自內屋中隐約行出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只是這模糊不清的一眼,在根本辨不清對方面容的情況之下,江櫻卻已是肯定了對方是誰。
“晉大哥……”江櫻略顯局促的喊了一聲。
沒辦法,畢竟有那麽一檔子事兒擱在那裏呢,且晉起又因此搬了家,實在容不得她不局促……
晉起雖然方才就聽到了動靜,但眼下見到是江櫻站在這裏,還是吃驚了一下。
他剛在新宅子那邊收拾好,回來取些東西,沒想到這一轉身出來,就瞧見了她直挺挺的站在門外等着。
這大半夜的,難道她不睡覺嗎?
目光在她受傷的小腿上掃過,晉起皺眉道:“你的腿傷還未痊愈,最好不要四處胡亂走動。”
“我沒有胡亂走動,我是來看你的。”
“……”晉起沉默了一下,而後道:“不管看誰,都是胡亂走動。”
江櫻抿了抿嘴巴,不說話了。
晉起見她這副神情,心底不禁就是一軟,這才問道:“你有事找我?”
有事嗎……
江櫻覺得是有的。
但要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是以,只能問道:“晉大哥你……為什麽突然搬家?”
雖然她是知道原因的,但總要鋪陳一番,從他口中得到确認,才好開口同他道歉。
“并非突然為之。”晉起面色如常地解釋道:“因為這處舊宅是我養父于十六年前從張員外手裏租賃來的,當時手上銀兩有限,便只押了十六年的抵金,今年年底剛好到期——一月前我便在着手準備搬家之事了,只是近日來有些事情耽擱了。”
什麽?
原來這座宅子原本是鎮子上的張員外的?
這麽說。晉大哥的養父原本也并非桃花鎮人氏?
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晉大哥并非是因為要躲避她而搬的家!
這麽說,他也同自己一樣,并沒有因那樁‘葵水事件’而心存隔閡?
而且,從他這一副淡然如常的模樣來看……
想來那場表意不過只是她發的一場夢罷了,根本是不存在的。
思及此。江櫻臉上的笑意越發自然起來。壓抑了整整一天兩夜的心情,也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可是……
葵水事件和表意事件算是落定了,但更大的問題卻随之浮現了——
“晉大哥。你搬去了哪裏?”江櫻詢問道:“可還是在桃花鎮上嗎?”
“不。”晉起搖頭答道:“搬去了錦雲胡同。”
“錦雲胡同……”江櫻覺得這個胡同名兒有些熟悉。
晉起見她一臉茫然,嘴角不禁一抽,提醒道:“就是錦雲後街那邊——”
“錦雲後街啊!”江櫻立即轉憂為喜,“那離飯館兒不算遠呢!”
完了。一不小心把心裏話也說出來了!
晉起卻仿佛沒聽出她的話外之音一般,淡淡地“嗯”了一聲。
江櫻強忍住雀躍的情緒。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那晉大哥日後來送野味倒是更方便了。”
晉起便又“嗯”了一聲。
江櫻簡直想捂嘴偷笑了!
這麽說的意思是……以後還願意來給她的飯館兒送野味!
她就說嘛,她的晉大哥怎麽可能會是因為這點小事就要同她斷絕來往的膚淺之人!
至此,江櫻方徹徹底底的放下了心來。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晉起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麽。
江櫻忙不疊地點頭,“那晉大哥你路上小心。我也回去睡覺了。”
這一回,她回去指定能睡得着了!
且定還能睡的無比香甜。
晉起點頭。從她身側擦肩而過。
江櫻目送了他一會兒,便彎着嘴角一瘸一拐地進了院子。
這時她并沒瞧見原本走了十餘步的晉起忽然停下了腳步,目送着她進院關門,又眼見着她房間裏的燈火熄滅,方提步繼續往前走去。
或是因為昨夜沒有睡着,再加之一直處于壓抑的情緒之中,神經一直都繃得緊緊的,此刻全然松懈下來,江櫻這一覺便睡得極香極沉。
次日早,莊氏起身的時候,她還在睡夢中。
莊氏也沒有去吵醒她,自己則是和往常一樣洗漱後打開了院門。
這時,恰巧有一位肩扛幌幡、須發花白,身穿道袍之人經過門前。
莊氏正要去取掃帚灑掃,一擡頭,卻見那道人在她家門前駐了足,探頭往院內瞧着。
“這位道爺?”莊氏好奇地上了前,她向來信奉神佛之說,故對這道人言語還算尊敬。
那老道先是驚異的“哎呀”了一聲,而後方對莊氏道:“這位夫人,貴宅中人可當真是福氣無邊吶——”
沒人會不喜歡聽吉利話兒的,莊氏亦不例外。
聽得此言,頓時便是眉開眼笑,道了句“借道爺吉言”。
心裏卻是不由地想到了櫻姐兒身上,別看這孩子前前後後遇着了不少事兒,但回回總是有驚無險,且多數還會因禍得福。
且總體來說,二人一窮二白的來到肅州,短短一年時間,便從一窮二白食不果腹到現如今有了自己的飯館兒,冥冥之中,似真的有福澤庇佑一般——
所以這道人說的這位福氣無邊的宅中人,定是櫻姐兒無疑了。
“只是……”道人略掐一指,忽而就擰了眉。
☆、148:搬家的好借口
莊氏見他如此,忙地就緊張了起來,“道爺可是算出了什麽?”
道人閉眸不語了片刻,适才睜開眼睛說道:“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