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回到房中,曲氏便喚來了崔婆子

道先問夫人一句,敢問可是在此宅中将将住滿一年?”

莊氏赫然瞪大了眼睛。

而後連連的應是。

她這座宅子已算得上是老宅了,而這道人一眼便算得出她是剛搬過來将滿一年,看來是真的有幾分本領在的。

是以,莊氏對這道人越發地信任了起來,認真傾聽着他接下來的話,

便聽那道人又問道:“貧道再冒昧的問上一句——自從搬入此宅之後,夫人家中是否多禍事?”

莊氏聽罷心底一沉。

但仔細回想起來,确是如此。

且不提櫻姐兒那前前後後兩次落水,也不提她起初被淩家糾纏上,險些被逼浸豬籠,就說櫻姐兒上回在梁家險些葬身火海,緊接着又傷了胳膊,後面被韓家請來的喜婆逼婚,再有這回的事情……

幾次受傷遇險,可謂都是驚心動魄的。

這些事情原本她還沒覺着有什麽,但此刻被這道人一提,放在一起想了,才驚覺她的櫻姐兒……有多倒黴。

“那道爺可知為何?”莊氏忙看向道士問道。

他既是将此點了出來,想必定有化解之法。

“諸多禍事皆是出自這舊宅之中的兇煞之氣——”道士直言道,目光越過莊氏,徑直望入院內說道:“方才貧道途徑此處,便覺此宅陰煞之氣過重,處處與福澤之氣相互沖撞。若非宅中有貴人居住,只怕……”

道人說到此處,話音戛然而止,但餘下的話卻是不言而喻了。

莊氏聽得心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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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道人這麽一說,她倒是想到了更久遠的一些事情來。

彼時她年紀還小,還未跟着江櫻的母親遷往連城之時,她家中便連遭禍事。

先是父親醉酒與人動手打架。不甚從高處跌落被摔身亡。

再是母親得了重病撒手人寰。

緊接着一年之後。分了家出去的哥哥嫂嫂和小侄子一家三口,家中走水無一幸免存活……

只有命硬的她還活的好好的。

那時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命太硬。克死了父母和哥嫂。

現如今聽這道人這麽說,莊氏心中的一塊巨石砰然落地——或許當年之事,真的不是她造成的。

但這些陳年舊事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眼下櫻姐兒和她的安危。

莊氏便急問這道人可有破解之法。并道:“只要道爺肯出手相救,我必厚酬相報!”

銀錢不過身外之物。最重要的還是能平安順遂。

“這位夫人言重了。”道人聽罷搖頭含笑道:“貧道今日也算與夫人有緣,既是主動上門,便沒有收受報酬的道理。”

莊氏一聽這話,險些就要一拍大腿。高呼一聲視錢財為糞土,這才是真的半仙吶!可比街上那些招搖撞騙的來的靠譜的太多了——

“尋常宅院若是與福澤之氣相斥的話,大多是簡單的風水問題。只需調整宅中陳設便可化解——”說到此處,那道人伸出兩指指向院中。眯着眼正色說道:“可此宅的兇煞之氣極為嚴重,不僅僅是風水上出現了極大的纰漏,更有惡鬼邪靈藏身宅底!”

“天吶!”莊氏沒忍住驚呼了出聲。

惡鬼邪靈?

別看她膽量奇大,但也只是對人罷了,若說對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鬼怪之物,她向來是怕的不行,避而遠之的。

一想到這麽久來,自己成日都與惡鬼邪靈共處一宅,莊氏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那大師可有法化解嗎!”莊氏這下幹脆連道爺都不喊了,直接喊了大師。

只見那道人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搖頭道:“化解之法貧道是沒有的。”

什麽?

莊氏臉頰一陣抽動。

沒有化解之法,那您先整出這麽一副運籌帷幄的表情,究竟是為了哪般啊!

她可是很認真很着急的!

“夫人莫急。”道人在一旁道。

莊氏險些就要欲哭無淚了。

心想跟惡鬼邪靈住在一起的不是你,你自然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這破解之法貧道是找不出來,但俗話說的好——惹不起還躲不起嗎?”道人一臉循循善誘的表情。

莊氏聽得心情複雜極了。

再瞧瞧這位道爺一臉的正經,莊氏不由地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職業榮辱心?

說好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呢!

道人見莊氏表情,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此宅絕不适宜久居,貧道建議夫人另擇福地安身,方可保順遂安康。”

莊氏沉吟了片刻之後,方點頭恭謹地謝道:“多謝大師指點。”

“不必言謝。”道人擺着手含笑說道,而後未再多說半句,便邁着腳步轉身離去了。

他走後,莊氏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出着神,才轉身回了院中。

是以,莊氏也并未瞧見那道人轉進了一條小巷裏,立即換就了一副笑臉兒,再無半分仙風道骨之姿,說道:“事情都按照您的吩咐辦好了,那銀子——”

少年只字未語,只取出了一錠紋銀擲給了道人。

道人伸手穩穩接住,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盛了。

……

莊氏滿懷心事的做完了早飯之後,來到了江櫻的房間。

江櫻剛巧醒來,正扣着襟口處最後一粒梅花扣,聽到動靜擡起頭來,喊了句:“奶娘——”

“恩。”莊氏笑了笑,道:“正想喊你起牀呢,飯都做好了,起來吃些。”

江櫻點着頭,便要下牀穿鞋子。

莊氏卻快她一步來到牀邊躬身取了鞋子過來。套在了她穿着白绫襪的小腳上,并道:“你這腿傷還沒好,下回就喊奶娘過來幫你穿就是了,奶娘照顧了你十多年,也不差這一兩天的——”

江櫻聽罷笑着點頭,雖是一件小事,但卻教她感動到了心眼兒裏去。

等奶娘以後老了走不動了。她也要為奶娘穿鞋。

但這顯然是以後的事情。而眼下的問題卻是……奶娘表現才這麽心事重重,又是為了什麽?

江櫻這麽想着,便問了出來。

莊氏嘆了口氣。猶豫了一會兒過後,才将那道人的話告知了江櫻。

江櫻聽罷訝異的張大了嘴巴。

莊氏見狀忙安慰道:“你也別怕,奶娘覺着……他說的也不完全能信!不然這樣好了,奶娘今個兒就去城中請一位有名氣的風水先生過來瞧瞧——”

卻見江櫻立即搖頭如撥浪鼓。

“奶娘。我覺得十分可信!”

莊氏呆了呆,她隐隐記着。櫻姐兒這孩子從小到大,便不太信奉鬼神之說的,幼時不甚懂事,還因為同太信奉鬼神之說的她。鬧過好幾次別扭。

她就是想着這一點兒,怕江櫻不肯輕易相信江湖術士之言,所以才說要請一位信得過的風水先生來看一看。或者更應該說,看一看是其次。重要的是勸一勸櫻姐兒。

可江櫻這比她還要信服的态度,算是怎麽回事?

“奶娘,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江櫻一臉慎重地說道:“而且這位大師絕對是有些本領的,不然怎能算的這麽準?”

說罷輕一拍自己的傷腿,意思不言而喻——她這麽倒黴,肯定是有緣由的。

莊氏看得直是目瞪口呆。

怎麽覺着這情形,反而像是櫻姐兒在游說她呢?

“所以奶娘,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緊搬離這個是非之地吧!”江櫻伸手握住莊氏的手說道,“什麽時候搬走呢?今天怎麽樣?我覺着今天就很好——”

聽着這自問自答的一番話,莊氏顫抖了一下。

她真的成了被勸說的那一個……

只是,今天?

“這未免也太急了些吧?”莊氏面帶憂色地說道:“畢竟找新宅子,也是需要時間的。”

今天搬出去,難道要睡大街嗎?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太沖動了……

“奶娘,咱們哪兒還用找什麽新宅子啊!”江櫻提醒道,“咱們幹脆搬去一江春住好了……上次樊嬸兒不是還說要咱們過去一起住的嗎,後院兒那幾間房空着也是空着。”

莊氏聽罷這才恍然。

是的,一江春那邊兒是有些現成的地兒可以住。

只是樊氏提起的時候,她想着有宋春風趕車,橫豎也不算太麻煩,再者說在桃花鎮上已是住習慣了,當時便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有了今早上那道人的一番話在,自然是不一樣了。

“如此也好,倒是省的飯館兒跟家裏兩邊跑了。”?莊氏點着頭說道。

江櫻忙在一旁符合稱是,并又語帶催促地問道:“那奶娘,咱們什麽時候搬過去?”?說到這兒,頓了一頓又道:“既是此處不吉利,那我覺着搬家的事情還是越快越好。奶娘你覺得呢?”

“待你的腿傷養好也不遲的。橫豎不在乎這一兩天。”?莊氏說道。

她這個回答,顯然不怎麽稱江櫻的心……

“奶娘,我的腿不礙事的。那位大師既然都說了咱們這宅子裏有陰邪之物,那想來勢必是不利于養傷的。倒不如咱們先搬過去,我再慢慢養着?”?江櫻一臉期盼低看着莊氏說道。

“呃……”莊氏沉吟了片刻,竟然覺得江櫻的話很有道理,令她無言以對。

但怎麽想怎麽覺着這孩子拾掇着她搬家的行為,實在是急促的太詭異了……

總覺得不單單只是因為這道人一番評兇論吉的話。

但又實在想不出為什麽來,也只得作罷。

搬就搬吧,反正不是壞事就對了。

莊氏去了廚房端飯菜出來,江櫻卻沒有急着去洗漱,而是往背後的床上一倒,捂臉哈哈大笑了起來。

真是天助她也!

剛想着要怎麽說服奶娘搬去錦雲街呢,後腳就有人把借口送上門兒來了!

晉大哥都搬走了,她肯定也走的,不然這些日子來所做的努力,豈不是要功虧一篑了嗎?

雖說一江春的位置和晉大哥所在的錦雲胡同不是緊挨着的,但總比一個在肅州城,一個還在桃花鎮來的要近上百倍吧?

……

說幹就幹,今日一江春未到申時便打了烊,開始準備搬家事宜。

飯館對面的方家藥行前,方昕遠坐在大藤椅上正曬着太陽。阿福在一旁百無聊賴,不經意的往對面的一江春看了一眼,便道:“少爺,今兒個他們關門比常日裏還早呢!少爺您說這樣做生意,江姑娘她賺的着什麽銀子嗎?”

阿福的口氣有些杞人憂天。

方昕遠眯着眼睛,冷笑了一聲道:“她賺的可不比別的酒樓少。”

這一江春過午不待客的規矩已經在肅州城傳開了,不僅沒起到不好的效果,反而讓更多的人趨之若鹜,大約是人都有個物以稀為貴的心态罷。

這一點,倒是江櫻始料未及的。她起初只是抱着不想太累的懶散心态定下了這個規矩而已。

阿福無解的撓了撓頭,并不太懂行情。

方昕遠一只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道縫兒,斜睨着阿福道:“小爺發覺你現如今倒是挺愛替別人操心的?”

阿福聽罷連忙幹笑了兩聲,“少爺,我只是随口一說罷了……”

方昕遠收回目光來,轉而看向對面,忽然就說道:“說起來好像有幾日都不曾瞧見江二了……”

阿福聽罷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少爺何時起,不僅不反感見到江二姑娘了,且幾天沒見還開始念叨人家了?!

“你有沒有聽那兩個小二說過什麽?”?方昕遠朝阿福問道,直覺那兩個愛好八卦,廢話奇多的店小二指定提起過江櫻幾日沒來飯館的原因。

阿福征了怔。

他不敢相信自家少爺竟然會主動打聽起了江二姑娘。

直到方昕遠一個不耐煩的眼光掃了過來,阿福這才忙地點頭,說起了從方大那裏聽到的事情來。

“奴才聽說好像是江二姑娘去山中打獵,不小心迷了路從山上滾了下來摔傷了腿……險些要沒命呢。”入戲的阿福說到最後,仿佛險些沒命的人是自己一般,拍了拍胸口慶幸地說道。

方昕遠從聽到第一句開始,臉色就沒正常過……

“你确定她是……進山打獵?”?方昕遠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法兒理解她一個好好的小娘子為什麽要去打獵……

☆、149:蹭飯

“你确定她是……進山打獵?”?方昕遠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法兒理解她一個好好的小娘子為什麽要去打獵……

她真的有這麽缺錢嗎?

阿福也覺得有些違和,但他聽來的就是這樣的。

不得不說,方大和方二添油加醋、模糊事實的本領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大。

“總之江二姑娘是進山傷了腿,所以才沒能來飯館兒。”阿福不負責任的總結道。

方昕遠皺了皺眉,道了一句:“合着只是傷了腿……我當她幾日沒來,是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呢。比如得了不治之症之類的,小爺念與她相識一場,到時也要去赴一赴喪的——”

阿福在一旁聽得心情十分複雜。

若是少爺之前說這樣的話,他必定覺得十分正常,這才是少爺對江姑娘該有的态度,冷漠到讓人覺得過分。

可現如今少爺這口氣,他卻是怎麽聽怎麽覺着是……口是心非的過分。

這種改變已非一日兩日,但具體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阿福卻也找不着答案。

或許連少爺他自個兒都還不曾意識到罷?

阿福在心裏自語了一陣兒,餘光便瞥見一江春門前緩緩地停下了一輛驢車。

這是一江春平素用來拉貨的驢車,趕車的宋春風他也認識。

阿福便下意識地扭頭看了過去。

就見其後還緊跟着三四輛牛車,上頭拉着家具大箱子等物——

這是作何?

怎麽瞅着跟搬家似得。

阿福來了些興趣,再一瞧,便見自前頭的那輛驢車前,江櫻被莊氏扶着走了下來——

“少爺。是江二姑娘!”阿福連忙就對方昕遠說道。

方昕遠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望了過去,速度快的驚人。

“好像是搬家呢。”阿福看着莊氏指揮着請來的幫工将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往裏頭搬的情形,對方昕遠說道。

方昕遠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扶着門框站在那裏的江櫻身上。

少女一頭烏發簡單地挽在腦後,只用了一根青玉簪固定,光滑柔亮的額發服帖的垂在前額,上着鵝黃色繡白色栀子花夾棉梅花扣對襟,将人襯得越發嬌俏可愛。

這樣相隔不過十來步的距離望過去。竟讓方昕遠覺得心神一震。

說不上是為什麽。只覺着這樣的江二……同他之前認識的那個江二不是同一個人。

她與之前的種種差距他早便看了出來,但卻從沒像今日這般,有着如此強烈清晰的感覺。

明明只是那張圓圓的臉蛋兒略微削瘦了一些。但卻給了他一種判若兩人之感。

以前的江二讓他避之不及。

而如今的江二,卻讓他生出了一種想要靠近、想要一探究竟的莫名心态……

“阿福,走——”方昕遠對阿福一招手,道:“咱們過去幫忙搬東西。”

阿福驚恐地看向頭頂的太陽。

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今個兒太陽沒打西邊出來啊……”

少爺是中邪了嗎?

江櫻見來到跟前的方昕遠,面色如常地說道:“方公子。今日我們這已經停止待客了。若要吃飯,不妨明日趕早吧。”

“誰說小爺是來吃東西的?”方昕遠眼睛快要翻到天上去。

完了,在她面前習慣這副鼻孔朝天的架勢了,一時間竟是改不過來。

江櫻怔了怔。“那你來作何?”

來找茬嗎?

對于方昕遠,她實在是想不出其它可能了。

說罷,便下意識地看向了忙活着的莊氏和宋春風。

她怕奶娘和春風會立即取出菜刀和柴刀等物沖過來——

方昕遠一瞬間便領會到了她的意思。臉色幾變,費盡了力氣才勉強維持住了風度翩翩的模樣。道:“我是好心帶阿福過來幫你搬東西的。”

江櫻嘴角一抽,半點不信。

“诶,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好人心吶!”方昕遠伸出手指指着江櫻,皺眉道。

江櫻伸手将他這不甚禮貌的動作給揮了下來,道:“我們這兒人手還是夠的,就不勞煩方少爺您大駕了。”

說罷,便側了身子要從方昕遠旁邊離開。

方昕遠仗着她腿腳不便利的劣勢,快一步擋在了她身前,将人攔住,忽而就問道:“江二,你都不好奇那日我要同你說什麽嗎?”

“什麽?”江櫻迷茫了一下,一時間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方昕遠頓時換就了一臉惱色。

她竟然已經忘了!

她難道真的就沒有一丁點兒好奇嗎?

江櫻本是真的忘了。

可見方昕遠這麽一副表情,倒是又想起來,他說的是,那日在一江春吃醉了酒,要喊她過去說話的事情。

只是那時莊氏和宋春風還有方大方二的氣勢,将人給吓跑了……

于是這話也就沒能說成。

“要說什麽?”江櫻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被她這樣盯着看,方昕遠倒覺得不自在了。

那日他之所以借酒消愁,是因為那杏春樓中的玉蝶姑娘被人贖了身買回去做妾去了,這姑娘可謂是他一手捧紅的,砸了無數銀子進去且不說,倒也付出了些許感情,他之前也提過為其贖身,卻被婉拒。誰料一轉眼,便答應與人作妾了——

他倒談不上多難過,只是從沒在女人身上受過挫,一時間別不過那股勁兒來。

當時趁着酒勁兒,便想将江櫻喊過來問一問,為什麽能說不喜歡他就不喜歡他了——

當初不是說好此生非他不嫁的嗎?

女人不是都該一往情深,至死不渝才對嗎?

他心裏有太多不平。

他知道這是自尊心在作祟,根本無關其他,但還是想一問究竟。

可現在對着這樣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這些話他卻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了。

其實。本也沒這個必要再問了。

自己對人姑娘無意,用盡了法子将人從身邊趕走,甚至還逼着她發了毒誓……

做到這個份兒上,怎還有理由再去要求對方對自己癡心不改?

“沒什麽。”方昕遠搖了頭,而後道:“我來幫你搬東西。”

說罷,竟然是真的轉身幫着卸東西去了……

江櫻淩亂了片刻。

這少年,今日大約又忘記吃藥了罷?

可好似有一句話叫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但江櫻眼瞧着方昕遠拿一臉坦蕩熱情,争着幹活兒的勤快覺得,不由地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而。事實證明,方昕遠這麽做,的确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陰謀的——

待一切收拾好之後,樊氏和莊氏去了廚房準備晚飯。腿腳不方便的江櫻便落了個清閑,坐在堂中逗着阿芙和阿宇兩個小家夥玩兒。

阿宇內斂些。不怎麽愛說話。但阿芙卻是不一樣了,拉着江櫻東問西問的。

方昕遠在一旁覺得自己被忽視了。

想要上前插話,可他同幾歲的小毛孩又實在沒有什麽共同話題。

便在一旁翹着二郎腿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以提升存在感。

江櫻而後阿芙阿宇三人齊齊的看了過去。

江櫻真的也是才發現方昕遠竟然還沒走。

往堂外瞧了一眼。江櫻說道:“外頭的天色都要黑了,方公子還不打算回去嗎?”

方昕遠不答反問,“江二。我幫了你這麽大忙,你竟然就這麽趕我走?”

說話便說話。且還自帶了一臉‘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知好歹、不懂得知恩圖報’的鄙夷表情。

江櫻看出來了。

就說這人不可能無緣無故來幫忙,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

“阿芙,給方公子送過去。”江櫻取出一錠碎銀,交給了阿芙說道。

阿芙乖巧地接過,朝着方昕遠走了過來,“大哥哥,給你——”

方昕遠看着那粉嫩嫩的孩童手掌心裏的一錠碎銀,頓覺一陣頭暈眼花。

“方二,你,你把我當什麽了?”方昕遠忍怒質問道,“這點銀子你就想打發我?”

江櫻呆了呆,“你竟然還嫌少?”

方昕遠又覺得一口血正往上湧。

江櫻一本正經地又說道:“我們今日請來的三個幫工,加在一起統共也就給了這麽多,不過是搬了一會兒東西罷了,前前後後加一起也沒半個時辰呢,這報酬可是要比碼頭上的苦力都要高出十來倍了,你竟然還不滿意——”

聽她說的這樣頭頭是道,方昕遠吐血三升。

她竟然……竟然把自己比作碼頭上的苦力?!

“我何時說要收錢了!”

阿福看着惱羞成怒的少爺,心裏別提有多複雜了。

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少爺也會敗在江二姑娘手下……

“那你還想怎樣?”江櫻戒備地看着方昕遠,一面招手讓阿芙回來。

阿芙攥着碎銀子小跑了回來。

方昕遠想了想,臉上的餘怒還未消,口氣卻是變換了個徹底,道:“你最起碼……是不是得留我吃一頓飯以表感謝?”

阿福聽罷忙地伸手掩面,不忍去看江櫻此刻的表情,該是有多麽的震驚與鄙夷。

少爺,尊嚴呢!

你真的不打算要它了嗎?

自己強留下來要幫忙,又自己開口說出想要被人家留下來吃頓飯,這麽不知羞恥的‘強買強賣’,真的沒問題嗎?

☆、150:真是巧了

方昕遠終究還是厚着臉皮留下來吃飯了。

由于他今個兒的的确确也是幫了忙幹活兒的,故莊氏也沒好提什麽意見,任由他蹭了這頓飯。

但前前後後忙活了一下午的宋春風,卻是沒落得吃。

因為李氏發了低燒,他趕回去照顧了。

不得不說,宋春月出嫁之後,宋春風的改變,是衆人有目共睹的。

的确孝順聽話了許多,在家裏也不再端着一副大少爺的模樣,一改從前什麽都不幹的吊兒郎當模樣。

飯後,送走了無恥的方家少年,江櫻便提議道:“奶娘,我吃的有些多,想出去散散步。”

莊氏點頭允許了,并道:“那你便去院子裏走一走吧,我去将碗碟給洗了,再給你燒熱水沐浴。”

“奶娘,我想去外頭走走……”江櫻糾正道。

确切來說,她就是想去錦雲胡同轉轉!

“那可不行,你這腿不能走長路,你就在院子裏走上幾步得了。”莊氏很沒商量地說道:“再者說了,這外頭天都黑了,你一個人出去我也不放心——”

江櫻聽罷只得點了頭,嘆着氣去了後院。

罷了,反正日後有的是機會呢。

奶娘說的對,腿上的傷才是最要緊的。

……

次日,晨光明媚。

江櫻推開窗,正巧得見窗外的臘梅開的正好。

心情不由地也跟着越發的好了。

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帶着梅香的清新空氣,江櫻伸了個懶腰,又靜站了一會兒,方打算提步去耳房洗漱。

只是,腳下剛一動。江櫻便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來。

完了,昨日搬家之時,她為了不引起恐慌,便聽從了奶娘的建議,将白宵帶去了空間菜園裏藏着,打算等沒了人再給放出來——

可昨日先是忙着搬家,後面又忙着……忙着吃。再後面則是忙着……想晉起了。

一來二去的。竟然是将白宵給忘記了!

怪不得她一起牀往牀上一看,總覺得少了什麽似得呢……

江櫻懊悔地拍了拍額頭,連忙關好了門窗。閃進了空間菜園裏。

“白宵——”江櫻試探的喚了一聲,生怕白宵會同她鬧脾氣。

畢竟算一算,從昨個兒半下午到現在,這貨可是一丁點東西也沒吃着。

一聲熟悉的低吼聲傳來。像是在回應她。

咿?

江櫻從這聲音裏聽出了不對勁——好似沒有生氣?

而且還十分愉悅的樣子。

江櫻循着聲音的來源走去,最終在空間小湖邊邊的青草地上。發現了以一種極為妖嬈的姿态橫卧在那裏的白宵上……

白宵舔了舔嘴巴,又沖着江櫻嗷了一聲。

江櫻又走近些,才發現它的肚子圓的驚人,猶如懷胎八月……

這貨是吃了什麽?

青菜嗎?

餓到葷素不分饑不擇食的地步了嗎……

可哪兒來的腥味兒?

江櫻吸了吸鼻子。轉頭一瞧,便見湖邊堆着一小堆魚骨魚刺——

再看一看白宵的肚子,江櫻頓時明白了。

合着人家是自己下湖捉魚吃去了?

望着白宵。江櫻生出了一種孩子真的長大了的欣慰感。

多虧了晉起這些日子來的嚴加管教,白宵已經褪去了起初的嬌氣。成長為了一只真正的糙老虎……

只是這小湖裏竟然還有魚?

之前她倒是沒有注意到。

此刻定神細細地看了看,清澈的湖底果然有着魚兒在歡快地游動着。江櫻饒有興致的看了一會兒,方轉頭對白宵說道:“走,咱們回去吧?”

白宵自是不知道這座菜園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它只知道這裏頭的魚特別的好吃。

這裏的太陽特別暖和,一直都不落山。

還有這裏的草地,又軟又密。

現在外頭哪裏找得到這麽青翠的草地——

是以,當江櫻伸手要将它拉出空間菜園之時,白宵斷然地甩開了江櫻的手,咕哝着在草地上滾了兩圈兒,舒坦的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樣。

江櫻看得有些心涼。

才在這兒呆了半天,就不願意搭理她了?

“真的不走?”

白宵晃晃腦袋,繼續在草地上打着滾兒。

江櫻看着它那圓的過分的肚子,生怕被它滾出個萬一來……

它既是願意呆在這裏,不出去便不出去罷。

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煩。

到該吃飯的時候再送點吃的過來便是了。

江櫻這麽想着,便放心地出了空間菜園。

空間菜園裏四季溫暖如春,要比現實裏暖和上多倍,這樣乍然轉換了所在的環境,江櫻一時未能适應,打了個大大的寒噤。

“櫻姐兒,起來了沒有?”這時剛好莊氏在外頭叩了門。

“起了。”江櫻應了一聲,去開了門。

“早飯我做好了,你快些洗漱洗漱去吃飯吧。”莊氏站在門外,一說話便呼出一大口白汽來。

江櫻點頭答應着,即去了耳房洗漱。

可當她收拾好之後,來到了吃飯的後堂之時,卻只見了樊氏和阿芙、阿宇一家三口兒坐在飯桌旁。

“樊嬸兒,我奶娘呢?”江櫻一面坐了下來,一面同樊氏問道。

樊氏将一碗粥往江櫻面前推了推,邊答道:“方才春風那孩子過來了,好像說李大嫂的燒還沒退下去,莊大姐聽了放心不下,便随他回鎮子上瞧瞧去了——”

江櫻了然地點頭,心裏也有些擔憂。

發燒不是大病,但若是燒一直不退,卻是極折磨人的。

“你也不用太擔心,發個燒罷了。”樊氏看出她的心思一般。出言安慰道:“或許是春風那孩子不太懂得怎麽幫人退燒,李大嫂又過于節省不肯花錢請答複,一二來去的才給耽誤了。莊大姐既是去看了,必是會幫着請郎中的,你不必太過擔心了。”

樊氏說話向來溫聲細語,十分溫柔,江櫻聽着她這番話。心情不禁就平靜了下來。

樊氏見狀便笑着道:“快些吃飯吧。今個兒這醬菜是我做的,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江櫻笑着點頭,伸出了筷子。

半個時辰後。

方大和方二來了飯館裏。打開了大門開始迎客。

不多時,莊氏也從桃花鎮上回來了,卻沒見宋春風跟着一道兒回來。

江櫻忙迎了上去,問道:“奶娘。嬸子怎麽樣了?”

“請大夫看過,又喝了藥。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春風在家裏照看着——”說到此處,莊氏既氣又無奈地道:“李大嫂這個人,節省了一輩子,回回生病都是這樣。非得拖的不能再拖了,才肯請郎中過來看!怎麽說她都改不了!總要有一天得讓她在這上頭吃次大虧,她才能長個記性!”

罷了忙又道:“呸呸呸。你瞧我這說的什麽胡話!”

便又忙着念了一大串“大吉大利百無禁忌”雲雲。

江櫻在一旁聽得失笑連連。

奶娘這張嘴向來是這樣,會這樣說。也只不過是擔心李嬸罷了,并無什麽惡意。

“好了,待會兒該來客人了,奶娘先去廚房準備準備。”莊氏對江櫻說道。

江櫻點着頭,剛說要去幫着洗菜,卻見自外頭走來了一位婦人——

江櫻愣了愣。

這不是韓府廚房裏的餘氏嗎……

這一大早的,她過來做什麽?

買糕點嗎?

餘氏見到她,也是愣了愣,随即便恢複了一貫的冷傲尖酸嘴臉,瞥了江櫻一眼,便要往裏走。

江櫻當她是來買糕點的。

她卻也當江櫻是來買糕點的。

“餘大妹子來了。”剛欲往廚房去的莊氏聽到腳步聲回了頭,見到餘氏,便打了個招呼。

“莊大姐。”餘氏還算有禮的同莊氏點了頭,但眼底的倨傲與不屑,卻是恰好落在了江櫻的眼中。

雖然江櫻真的很不能理解,她究竟是有什麽值得倨傲的……

可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奶娘同餘氏之前的稱呼是怎麽回事?

難道二人認識不成?

江櫻疑惑地看向莊氏。

莊氏這才同江櫻解釋道:“櫻姐兒啊,這就是咱們飯館裏新請來的廚娘,姓餘,你日後喊她餘嬸便是了——”

江櫻聽的目瞪口呆。

這是怎麽回事兒……

她不是在做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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